第七章-虛幻與現實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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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8-07-21
大概到了傍晚的時候了吧,夕陽像是粉彩一樣的撒在花巷的大小角落。我跟花藏小姐肩並肩的走在巷中,這時四下都沒有任何的行人走過,只有幾隻野貓慵懶地趴在矮牆上享受著這片刻的安寧。
一階一階的向上走去,四周樹葉細細的吹著,聲音使人放鬆。我來到了她所說的花巷。
「每次只要走到這裡,我就能感受到這離開人群的放鬆。」她雙手叉腰轉過身面向夕陽。
她繼續說道,「話說來我並不是很喜歡跟人相處喔。人太過複雜,即使怎麼想都沒辦法想透,不是嗎?」
「人都會這樣吧,不斷的在思慮著別人在想什麼。」
「可是為什麼我們要去顧慮別人的想法。我是我,你是你,如果這麼想的話,不是可以省下很多的麻煩嗎。」
她彎下腰在石階上坐了下來。
沒有人喜歡想一些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但我們不可能一昧的這麼認為,人總得做出選擇,來證明自己在世界存在的價值,換言之,即使很殘酷,但總要面對現實。因為人活著就必須面對現實,證明自己活著這件事。
「所以累的時候就什麼時候都不要想了吧。」她撿起掉落在石階上的一片粉紅櫻花,捧在手心然後一口氣的將花瓣吹到了我的頭髮上。
頓時間,一股莫名的衝動從心底湧上,溫和的夕陽變的刺眼,四肢開始感到酥麻。
完全不明白。為什麼聲音明明是這麼的陌生,但卻又如此的溫柔。
「怎麼了?」
「沒什麼。」
「是嗎。沒什麼就好。」
頓時,安靜和溫柔的夕陽取代的所有的言語,直到最後一絲的光線消失在地平線之後,我才開口說道。
「這就是妳說的魔法嗎……」
「是啊,從古至今,一層不變的魔法吶--」
「還真想知道妳是從哪本書裡學來的呢。」
「……哈,有機會再告訴你。所以呢,接下來有什麼目標。繼續旅行嗎?」
四周這時完全暗了下來,她的臉龐也因為如此變得模糊不清。
是啊,接下來還有什麼打算呢,宜蘭的行程也泡湯了。
如果真的要說的話--

花化--

正當我想要講出口的時候,從下接連點起的暈黃燈光打斷了我的念頭。慢慢的,一盞一盞的,圍繞在周圍的花束頓時像是被施加了魔法一般的,閃閃動人。
「好美……」看到眼前的一切,我的話好像掙脫束縛般的吐出。
「但到頭來,街道口還是沒有半個人--」她吐出的口吻似乎有些哀傷,四周的燈光映在她的眼珠子,晶瑩剔透。
「……看來我的眼睛不太好呢。」她揉了揉雙眼說道。

為什麼,我感覺到了心痛,為什麼眼前的她會突然說出這些話。這時我才發現,雖我完全不瞭解眼前的女子,但是她卻完全打開心胸的接納了,即使只是一次又一次的撞見下,即使草草知道了我的名字--
她的臉上依舊掛著笑容。
即使不瞭解一切的。

「好了,今天就到這裡吧。我也該回去了。」
她起身拍了拍裙擺後,一步一步的慢慢地向街口走去。
「……花藏小姐!」
聽見我的呼喊聲,她停下了腳步。
「下次,我請客。同一間居酒屋。」

她半句話都不說的在原地駐足了好陣子,突然她噗哧的一聲,顫抖著肩膀竊笑了,「那有什麼問題,還務必旅行你的承諾喔。」轉頭間,她破涕的笑容,在光影之間成為了一幅細緻絕美的景象。
真是糟糕的一個人。今天換做是別人應該會這樣子臭罵我吧。
我再一次的感覺到自己有多麼的沒用。
明明度過時間比她還久,但似乎只在外表顯得如此,面對心病,我的內心絲毫沒有免疫,沒有個大人的樣子。真是慚愧透了。


這個時候一個聲音從巷子裡傳出來。陰影中走出了一個身材高挑的男子,是面帶喜意的清哲。
「沁業--?你怎麼會在這裡?」
「啊……跟朋友--」
當我把頭轉回原來的位子時,花藏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階梯之間。
「沒什麼……」回去了嗎。
「哎?你們兩個人原來認識啊。」
「小月小姐--」
她穿著一席丈青色的連身裙出現在青哲的身後。
「……這句話應該是我說才對吧,沒想到你們兩個居然也認識。」
小月露出了苦惱的笑容後便說起偶然在引路的事情。「總之,那個時候真的很謝謝幫我提了行李」。她這麼結尾。
「聽起來還真叫人懷疑呢……你居然會賣人情給不認識的人。」
「說賣人情也太難聽了吧,只是單純的幫忙啦。那你們又是怎麼認識的,我也可不記得你主動會跟女生搭上關係。」
「尹月是我店裡的常客,久而久之的就認識了。」
如果換做是別人,我相信這可能是個趁機搭訕人的藉口。
「不過話說回來,你怎麼又一個人在逛這種觀光景點了啊……」清哲撐著頭,一副感覺老毛病又犯的似的開始對我一陣教訓。
「剛剛還跟朋友再一起的,她應該是回去了。」
「這樣嗎。對了,我們要去那邊巷子裡的風鈴店一趟,你也一起來看看吧。」
「是啊,上午答應要請你的那頓甜點沒有機會履行,等一下我就挑一個風鈴送你當作補償吧。」
「不是說只是小事一件了嗎……這樣太讓妳破費了。」
「我 堅 持。」



兩個人都堅持著自己的理念。經過了尹月來回的說服後,我還是接受了提議,跟在他們的身後來到巷弄裡一間名叫信差的風鈴屋。
整間店是採開放式的裝潢,從裡到外掛起了一顆顆精細的彩繪風鈴,一陣風吹起了一張張用紙做成的風鈴線,從裡到外頓時環繞了清脆的鈴聲。

仔細往字卡看上去,才發覺上頭都書寫著大大小小不同的字。雖然我沒有偷看別人許願的嗜好,但在這裡許願的人數量真不輸寺廟裡的許願牆。
這個時候尹月拎著一只淺藍色的風鈴跟紙條走了過來。
「沁業也試著在這裡許願吧。」她面帶笑容的把風鈴遞給了我。
「為什麼大家會在這裡許願?」我不解地開口說道。
「夏天的風是神無形的信差喔,只要掛在風鈴上的紙條寫下願望,信差就會把上面的願望記下來並輕輕地敲響風鈴,這麼一來人們就知道信差收到了給神明的願望。」清哲這時把寫好的紙條輕輕地綁在風鈴上。
我從來都不相信有神的存在,從小就是。小的時候家裡的大人常常會要求我在心中默許願望,但我從來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沁業有甚麼特別想要實現的願望嗎?」清哲說道。
「願望?」
「是啊,比說想要完成什麼事情,或者是祝某人身體健康之類的。」一旁的尹月也跟著答腔。
「真的要說的話,應該沒有吧--」
聽到我這麼講的她有些詫異,話就這麼停頓下來。
「你在說些什麼,硬是說起來就有啊--就是你那呆版的個性呀。」看到場面有些尷尬的清哲,用了些激將的口語。
「如果能夠把石頭點成金子,誰不想啊……」
「哈哈哈,沒想到你自己倒還滿有自覺的嘛。」
石頭也是有石頭的用處,沒有石頭的存在,我們要何以區分金子跟石子的差別。雖然說起來可能有點貶低自己的意思,不過事實就是這樣,總得有人要扮演某個角色去凸顯另外一個角色。
現實的,不,這個社會有著這樣的潛規矩。我很清楚這點,所以打從一開始就不否認自己是這樣子的角色。
「不過總有一天會找到的,沁業的祈願--」
「那我還真得好好期待那天的來臨。」

「今天就這樣子吧,反正人家的好意就收著吧,或許在你離開北投的時候會想再來這許願也說不定。」
說的也是。畢竟是人家的好意,當著面這樣退回去說來也真的有那麼點失禮。
「沁業先生,如果你想到什麼願望的話也可以跟我講喔,即使我沒辦法替你圓夢,但至少我有自信當個好的聆聽者。」尹月遞了一個印有藍色花紋的牛皮紙盒給我。

「我有自信當個好的聆聽者--」聽到這麼說的尹月,讓沉靜在記憶底的某些落葉又再一次的被捲了起來。某個人也曾經說過這樣的話。
樂和洋,這個人的名字,這個人的身影,隨著這句話的浮現在我的腦海。
她多次跟我抱怨這件事,認為自己可以替我分攤一些負擔。但我都無以理會。因為那個時候的我是如此的無知,一無反顧的扛起現實的一切。


桌上那盤東湊西湊成的沙拉,邊緣有些燒焦的肉排,煮過頭的義大利麵。到現在都還能回憶起那些畫面,但不管畫面怎樣,那份味道都無法再一次出現味蕾中。
或許是我都沒有認真嘗過一次她的料理吧。自作自受。
每一次在晚餐的時間,她都不免會問:「再公司的狀況還好嗎。」、「那個臭老頭會不會又在刁難你了。」之類的話。
但我總是淺淺的帶過,並不想要讓她承擔一絲的重量,自私的這麼認為的我,最後還是得到的應有的報應。

可是我又逃避了,明知道會得到報應的我逃避了那個聲音,逃避了該面對的事。和洋的死。

感覺我好像夾在虛幻與現實之間,我到底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