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制中心呼叫指揮部……3號跑道一架SU-34准備起飛,是否具有出擊許可?完畢。」
「沒有許可,完畢。」
「再次確認,3號跑道一架SU-34准備起飛,是否具有指揮部出擊許可?完畢。」
「完全沒有許可,你是不是聾了!?趕緊攔截!」
基地警報拉起,數架截擊機緊急起飛,奔向蒼穹的SU-34則早已突破音障迅猛疾馳。
為躲避沿途雷達偵測,我們必須選擇在山穀間低空飛行,暫時還沒看到追兵,外面是難得的一片純淨空域,戰機穿梭於數量龐大的大雁群中,維爾德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吸引過去,也難怪,大戰前的生物種類可比現在要豐富多了。
「大叔,任務完成後,你就會像這些大雁鳥一樣遠走高飛,我們永遠不會再見了吧……」
「……」
「比起看不到未來的我來說,這樣的自由真是令人羨慕,實在……羨慕透了。」
「它們只是為了尋求生存而被迫飛翔而已,換句話說,這種自由跟牢獄沒區別,直到飛不動才算獲得解脫。」
但凡活著的東西,都有各自的使命或者活法,唯獨人類最喜歡覬覦自己手上所沒有的,就連戰術人形這種人造之物,也繼承了同樣複雜的思考迴路,心智雲圖的設計者一定是個套娃匠(意為多此一舉)。
維爾德開始貓著身子在後艙翻弄著什麼,由於那姿勢實在是……我就順便掃了那麼幾眼。
「大叔!!你剛才盯著我的屁股看了吧!一定是吧!」
「沒盯著,真沒,我就看你穿著白色的內褲呢。」
「你果然!」
「喂,開玩笑的……」
「這個給你,昨晚按照書本教程做的,沒有毒!」
她遞過來一塊揭了蓋子的手工巧克力,模樣略醜,我尋思今天不像是特殊節日,怎麼就突然開竅想改善夥食?敢情之前那兩分鐘是為了這個。
「別發呆啊,吃一口……味道怎麼樣?」
「我能不說嗎?」
「說。」
「像屎。」
沒等維爾德發作,隨著大雁群的隊形被來曆不明的航炮子彈打亂,機體突然震動起來。
「鴨嘴獸」(SU-34綽號)的性能並非平庸之輩,無論是對空還是對地作戰,極限操作少不了,可畢竟雙拳難敵四手,身後瘋狂亂舞的截擊機甚至剝奪了我漱口的機會——這種時候就別管什麼低空飛行了!
「確認6點鐘方向敵機四架,兩架有人,兩架無人,高度拉升!大叔!」
「這派頭怕是要把我們打成灰……」
一個大意,我被敵機被鎖定了尾巴,傳感儀器急促警報。
「後方導彈,放熱誘彈!」
「了解!」
水汽逐漸在座艙玻璃周圍凝結,一旦高度超過六千米,致命的坍塌雲可不會給我們留什麼情面,我咬咬牙,只好轉而躲向了地面的工業廢墟,試圖耍點花招。
廢墟中工廠林立,管道交錯,此時卻成了幾架戰機飛梭穿越的特技場地。
又是兩枚導彈!
計算出導彈軌跡,機體緊急滾筒機動迴避攻擊,兩旁老舊的廢棄設施本就搖搖欲墜,受到爆炸沖擊後便如同多米諾骨牌成片倒下,一時間激蕩起萬丈塵土。

等他們穿過這片視線受阻的區域,我早已繞到後方,對一架無人截擊機完成鎖定,開始反擊,航炮霎時間對著敵機屁股近距離持續宣洩著彈藥,很快其推進器便千瘡百孔當場爆炸,機體碎片夾雜著高能燃料被拋射到四周,印染出一朵漆黑的破滅之花,「鴨嘴獸」(SU-34綽號)則沖破氣流繼續翱翔在空中。
其餘三架敵機的心態開始激進,不間斷發射導彈消耗我的熱誘彈——我清楚在這種窮追猛打的架勢下,硬碰硬是沒有勝算的,便心生一計,再次下沉到廢墟,發射兩枚空空導彈在前方引爆,高聳入雲的冷卻塔壁轟然倒塌,大量殘垣碎石傾覆而下,成功壓垮一架沒來得及轉向逃逸的戰機。
隨著交戰的深入,幾個來回後,我的戰術變得不太靈光,機翼反而略有掛彩,暫時而言還並無大礙,只能說這幫崽子為了陞官實在太狠,瘋起來是真的不要命。
「剩餘兩架,其中一架是無人機,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遲早把我們耗死。」
「冷靜點,繼續尋找機會。」
「彈藥殘量已經不夠你揮霍幾輪了,還談什麼機會,我有一個大膽的想法……」
「收起你的想法,你那副生物金屬素體值多少錢知道嗎!?」
「不知道,我只知道你還不能死!你是我任務的核心!」
我一愣,自知拗不過,只好閉上嘴。
通常,在高性能AI的操作下,戰機可以輕易做出超越人體承受極限以上的複雜動作,換句話說,維爾德如果能放開手腳接替我來駕駛,等她把敵機全殲,我也腦溢血掛掉了,為此,她寧願讓自己去冒個大險。
「大叔!最好在我摔成鐵餅之前追上來!」
確認所在高度,打開座艙,維爾德絲毫沒有遲疑,俯沖跳機,將自己暴露在空中,此時她的心智雲圖正全力計算敵機與自己的距離。
來吧,真正的好戲才剛剛開幕!
對小型目標感興趣的無人截擊機如同看到上門的獵物,瞬間展開誇張的過失速機動頃刻間瞄準住維爾德,發射密集的航炮,卻沒料想AI核心在下一秒直接被近距離駭入,發動機停擺,幾乎是擦著她的邊緣,不受控制地撞向地面鋼架,只留下一道筆直的火光。
維爾德還在空中自由落體,底下便是惡臭的工業汙水湖,我見狀迅速斷電拉杆,機頭上揚,速度銳減,甩開當前敵機,回去接應她,機體速度和角度與維爾德同步後,順利將其伏在機翼上。就在距離汙水湖還有數米的情況下,發動機全速運轉,藍焰極限噴射,甚至壓得水面深深凹陷,依仗「鴨嘴獸」(SU-34綽號)的強勁爆發,最終我們還是被送回了天際。
「怎麼,你還想來!?」
維爾德匍匐在機翼上,觀察四周,似乎在做額外的運算。
「就剩一架!它要調轉機頭了,咬住它的飛行弧線!就算臉貼著臉,我也要親手拆了它!」
看樣子是一不做二不休了,我跟上敵機,先以航炮牽制其轉向幅度,再發射空空導彈,逼迫其展開迴避動作,我同時跟隨進行滾筒翻轉,達到只要稍微抬頭就能相互看見對方的程度——我看到的是一個人,他看到的是,兩個人。
在這轉瞬即逝的反應時間中,維爾德精準完成了著落並拆開對方座艙,毫不留情將飛行員徒手扔了出去,他的慘叫和疑惑永遠被埋葬在了這偌大的工業廢墟中,而敵機則徹底變成一只失魂的死鳥,應聲墜落。
如果我是那位飛行員,明知會遇上這等事,寧願拒飛。
「大叔!再磨蹭我就要臉著地了!」
才反應過來的我馬上去救維爾德,速度再次同步後,趕忙打開座艙,相互努力了幾次,終於抓住對方手,就這樣,「鴨嘴獸」(SU-34綽號)噴著藍色尾焰,逆著日落的方向開始飛離這片空域,而那些大雁群重整隊伍,如今再現當初的悠然之態。
「下次別幹這種鳥事了,好嗎?」
「其實也沒多大損失,你看看,這裡,還有這裡……」
我無奈地搖搖頭,用關切的眼神往維爾德受損的部位瞟去。
「真是白色的啊。」
「變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