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頭套被摘掉，迷糊中我所看到的景象變成了電網與鐵門，電燈與鐵鐐，這些東西都准確反饋著同一個事實——我們被抓了。
不久後，眼前的全息投影器投影出一位拄著拐杖的銀發老頭，好吧，像我這種遊走於黑白兩道的人，不可能不熟悉他的身份——IOP（重要行動原型機械製造公司）的老闆。
老頭打量著我們兩人，靜默了十多秒，才開口道。
「不錯，說明你認識我，就不作介紹了，我們開誠布公談談業務吧。第一，你雖長期在外頭摸爬，但我依然能查到你當年的政委是誰；第二，給你製造麻煩的人都是我派的，這次也不例外；第三，看看四周的電網裝置和你頭頂的破碎裝置，如果不想變成紅腸（一種俄羅斯香腸）的原料，建議與我合作。現在，請你表態。」
看看一旁還在試圖搞清楚狀況的維爾德，我嘗試推辭。
「這事沒人能做主。」
「別裝了，我不打算幹涉你和你的人形玩什麼身份過家家，畢竟不少格裏芬指揮官就有這種癖好……只是，我認為有必要以過來人的口吻奉勸你一句，卡特將軍，或者說他所代表的勢力，已是明日黃花，而你還有站隊的機會。」
「說吧，我要做什麼？」
「前往距離此地一千公裏以外的山脈地區，潛入一艘離港不久的浮空飛艇，那裏裝載著准備交付給軍方的致命武器，只要摧毀原型機，就能大大延緩新機型的量產列裝……不用驚訝，據我所知，作為原屬海軍航空部隊的精英，這項任務還遠遠超不出你的認知範疇。」
把我摸了個底朝天，老頭的確厲害。
「有個問題，為什麼要放任我殺掉療養院裏的……」
「很簡單，油門要踩，剎車也要踩，事態發展得過於迅猛對任何一方都不利，英雄先生決意要獻身他所認為的正義，我豈能妄加阻攔。」
「那克魯格的加密晶元以及安全密匣，是不是也要交給你來保管？你可是IOP的老闆，包庇犯罪組織的話……呵，我懂了，你居然想保住格裏芬，你背後到底藏著什麼人物。」
「商業機密，多說無益，行動吧。」
通訊切斷，兩人的鐐銬自動打開，數據包也開始傳送過來，他那張比狐狸還精明的老臉我可燒成灰都忘不掉。
現在起，支援為零。
摸索在昏暗潮濕的倉庫走廊中，只有細碎星點的光線引導著方向，就算拿到了平面數據，想要逃離這座基地還得費幾番工夫。
「大叔……」
兩人的腳步聲間隔漸遠，最後停下。
「怎麼？」
「是不是很久前，我們就認識了？」
我倚靠在陳舊的補給箱上，兀自點起根煙，沒回話。
「交流也好，行動也好，我們完全不像是第一次合作，你只是個囚犯，為什麼會熟練到那種程度……我運算了很多次，到底哪裏出了問題。」
「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你只是不能再給KCCO（特種作戰司令部），或者說給卡特將軍幹活了。」
「是我不能，還是……你不能？」
「聽我說，你的核心指令沒變，那就是繼續貫徹你的正義，別管它代表了誰的利益，直到讓我獲得自由，核心是我，明白嗎？用你那貧瘠的邏輯好好再運算運算，如果還是得不到答案，建議開槍打死我，再去找個願意一天三頓吃你炸魚薯條的人。」
維爾德陷入幾秒的沉思，接著眉頭一皺，突然想起了什麼，扭頭就跑。
「喂！」
「我忘記了很重要的東西，給我兩分鐘。」
維爾德腳步聲遠去，不知道我剛才的發言是不是刺激到了她，但至少能確定一點，她難以接受單個理念的多樣性釋義，這樣下去容易出bug，得花心思去封堵，不過在那之前……

「你們是不是也該出來了。」
煙頭落地，潛伏在暗處的一整列聖盾（小綠人）亮起了警戒燈，它們漸漸將我圍住，手中的電擊武器迸發著無比的攻擊慾望。
「別太囂張，兩分鐘後你們會後悔的。」
兩分鐘後——
「不是，再給我一分鐘……」
急風掃來，我本能躲避，背後的敵人整個鐵頭直接被敲到十幾米開外，這群鋼筋鐵骨的玩意，出力大得驚人，只要被碰一下，輪椅生活等著我。
無論裝甲人形的AI如何愚鈍，對付人類有限的體力也始終占優，況且這兩分鐘怎麼像等了兩個世紀，維爾德到底幹什麼去了？？
我翻滾躲過一記重擊，才發現背後已退無可退。聖盾（小綠人）不由分說舉起泛著軍綠色寒光的盾牌，猛然襲來，我幾乎能想象到自己被壓成橡皮泥的樣子……
「維爾德！！」
「來了！」
燈火通明，倉庫內的起重吊鉤瞬間啟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幾個敵人沖掃而光，留下一地裝甲碎片，如同清理塑料玩具。
維爾德駭入其中一個聖盾（小綠人），使其敵我不分胡亂攻擊，再趁此空擋伸出手將我扶起，迅速趕往另一個庫房。
「給你爭取那麼多時間，拜託你也考慮下我的小命！」
「我會報答你的！比起這個，考慮接下來幾個鐘頭的交通工具難道不是更重要？」
「要當晚跑到上千公裏外的地方，除非我們長了翅膀。」
「所以大叔，現在買機票還來得及嗎？」
癱瘓掉最後一個擋道的聖盾（小綠人）後，庫房的大門終於開啟，隨著刺眼的斜陽照射進來，輪廓漸晰，沉寂已久的鋼鐵殺器此時一覽無遺。
買什麼機票，我們真的有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