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壽

　　有完沒完啊，剛送走一個賽琳公主，又來一個珊將軍---
　　這是我看見那顆拳頭的瞬間，腦中浮現的念頭。
　　
　　幸好。
　　我是個練武奇才。
　　在那顆拳頭碰到我鼻尖的同時，我的反應能力終於回神，一個矮身躲過了它。
　　珊將軍見沒傷到我，又接連出了幾招，都被我一一閃過。
　　躲了幾招，看出都是阿丹在邪魔城教過我的招數，知道這點後，終於掌握住了節奏換我開始反擊。
　　估計是沒想到我會反擊，珊將軍略略一頓，很快又恢復速度與我過招，過得招越多，她似乎心情越好。
　　俊美的臉上露出微微的笑意。
　　說不定其實是嘲笑也有可能。
　　忠心的燈兒擰著手一個勁的在後面喊著，「別打了，別打了！太子妃小心點啊！珊將軍小心別傷了太子妃啊！」
　　在她大聲呼叫下果然立刻引來了阿丹，珊將軍見到他也立刻停下手向他行禮。
　　阿丹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揮揮手讓她平身。
　　其實珊將軍真要傷我，方才抓住我手的力道大一點，就能將我手摺了，亦或是捏個訣即可，又何須在這費時跟我過招。
　　我抬頭看他，總覺得有許久沒在白日裡見到這張臉。他面上依舊掛著溫和微笑，輕輕摟住我的腰，「準備一下，明天帶妳去邪魔城走走。」
　　邪魔城？要去找妮莫嗎？
　　一聽我藏不住的興奮，在這裡我真的快悶壞了，能出去走走我自然高興，別說還能見到妮莫，「我們去邪魔城幹嘛？」
　　「剛剛接到請帖，說是邪魔王大壽。」看我一臉期待，他寵溺的揉揉我的頭，接著看向珊將軍。
　　「珊將軍。」
　　「臣在。」
　　「這趟出行由妳陪在太子妃身邊，護她周全。」
　　「臣遵旨。」
　　「咦？我們不是一同前去嗎？而且讓一位大將軍陪我會不會太大材小用了？」
　　「我們是一起去，妳得時刻跟在我身邊，但若有什麼我不方便一同前往的場合，珊將軍可以同妳一起，這樣我也比較放心。」
　　我點點頭，聽從他的安排。自從上次的事件後，對於我安危有關的事阿丹就有些神經質。
　　「那妳們繼續過招吧，我先回大殿，殿上還在議事。」說著便在隨從的陪同下離開。
　　他果然一看就知道我們是在過著玩的。
　　目送阿丹的背影消失後，我與珊將軍對視了好一會兒，同時笑了出來。
　　「方才臣失禮了，一句話都沒說就對太子妃出招。臣以為太子妃是個…嬌弱的人族，沒想到還會功夫。」
　　「沒事沒事，我好久沒練功了，幸好有妳陪我過招活動活動，我們再來過幾招吧？」
　　「好。」
　　珊將軍果然是來測試我的，之前在讀典籍看到珊將軍生平那頁時，燈兒就曾告訴我，珊將軍為人正派坦蕩，但愛慕太子已久，未來在這玄王宮內無可避免會碰見她，雖然燈兒認為珊將軍不至於害我，但情敵相見總是會分外眼紅，要我還是堤防一點。
　　現在看來，或許我能跟她成為朋友。
　　
　　遠處，丹莫在一處岩石後駐足，看著正在與珊將軍過招的蔚藍。
　　「太子既然這麼擔心太子妃安危，不如就別應這個帖了，讓太子妃留在宮中吧？」丹莫的隨從這些日子看著他東操心西操心的，忍不住開口問道。
　　丹莫皺著眉搖搖頭，「自從隨我到海底後，她笑容日漸減少，在這兒沒有朋友沒有親人的，肯定悶壞了。趁此機會我想帶她出去走走，見見妮兒，或許會開心一點。」
　　「那不然將妮公主召回宮呢？」
　　「那丫頭現在一心都在貝納希身上，根本召不回來。」
　　「但邪魔城也頗危險…」
　　「我也不知道該不該帶她去，沒帶在身邊我不放心，帶在身邊我依然不放心。」
　　到底該拿妳如何是好。想將妳緊緊栓在身邊，又怕妳不快樂；想讓你自由高飛，又怕妳危險。
　　愛上一個人，害怕的事物卻多了起來。
　　
　　隔天一早我們就動身，在燈兒的巧手下將我打扮得我都快認不出我自己。我說不需要那麼誇張吧，她說身為玄朝魚族太子妃豈能不誇張。就只好隨她擺弄了。
　　但在看到阿丹見到我時的那驚喜神情，任人擺弄的無奈情緒也就消失無蹤。
　　穿過叢叢珊瑚海，劃開層層海流，經過重重奇岩異石，好不容易我們抵達邪魔王宮正殿時，妮莫已在殿中陪在伯爵夫人身邊。
　　我注意到她雖與伯爵夫人閒聊著，一雙眼卻緊緊追隨著坐落在邪魔王身邊的貝納希。
　　在我們向邪魔王請完安後妮莫便高興的將我拉了過去，我看向阿丹，他朝我溫和一笑點了點頭，我才隨著妮莫到她的位子落坐閒聊。但她總是有些心不在焉，分神的看向另一邊。
　　我想揶揄她兩句，卻發現自己也如同她一般一直偷看著阿丹。
　　邪魔王身旁的總管大臣拿著平板一個個高唱晉見的名單，沒想到連札王都帶禮前來祝賀。
　　這次連無事不出海的魚族札雷克王國與玄王朝都派人前來，令邪魔王十分高興，興奮到猛咳了一陣一旁的小宮女急著替他拍背倒水許久才平緩。先前聽說他身體微恙，沒想到過了這麼久，依舊微恙。
　　待眾人入座後，很快宴會便開始了，早已準備好的樂師們在得到指示後開始吹奏，許多穿著華美的舞孃翩翩轉入正殿中，一旁的小宮女們陸陸續續將美食佳餚擺上桌，阿丹的座位被安排在伯爵夫人的斜對角，被舞孃們遮住了視線，只能隱約見到他正與札王閒聊著，一雙細細的桃花眼，時不時穿過陣陣舞孃的腰間看向我，朝我揚起那好看的嘴角。
　　那對涼薄的唇，總輕易的能讓我心跳漏跳一拍。
　　典籍上記載，札雷克王國與玄王朝直到賽琳公主出兵為止原本兩國是友好關係，想必舊識重逢有許多話想聊。
　　「壞了！」
　　在我還在偷看阿丹那好看的側臉時，妮莫突然緊張的拉住我的衣角悄聲喊道。
　　「怎麼啦？」
　　「伯爵夫人不見了！」
　　「會不會是去廁所了？」
　　「不，貝貝也不見了！我要去找他，妳在這等我。」
　　我不知道貝納希跟伯爵夫人不見有什麼關係，而且伯爵夫人可能只是暫時離席，不懂她幹嘛那麼緊張，而我也不敢隨意離開大殿、離開阿丹的視線，只得看著妮莫離開。
　　但過了許久，大殿中央的舞孃都換了第三批，卻遲遲不見妮莫回來，我開始有些著急，我站起了身，身後的珊將軍與燈兒立刻跟了上來，我跟她說：「我就去個廁所，看看妮莫在不在那就好。燈兒妳在這裡等著，若我們遲遲沒回來，妳就去找太子。」
　　「是。」她說。
　　珊將軍也朝我點點頭，離開大殿前我看向阿丹，想用眼神告訴他我去趟廁所，但他正與札王敬酒，我想著也就去廁所看一眼，萬一沒見到妮莫再回來告訴他，反正有珊將軍跟著應該也不會出什麼事。
　　但，我又錯了。
　　還沒走到廁所，我又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再次睜開眼時，雙眼仍就一片黑，什麼都看不到。
　　反正絕對不是在廁所，也不是在大殿。我懊惱的槌了槌自己大腿，氣自己為何這麼沒用，一天到晚都在惹事給阿丹增加困擾。明明我就已經極度小心注意了，還有珊將軍陪著…
　　對了，珊將軍呢？
　　我開始摸索四周，小聲喚道：「珊將軍？」
　　一邊拍打著地面，猜測珊將軍會不會就在我附近。
　　「珊將軍、珊將軍？」
　　「…太子妃？是妳嗎？」聲音聽起來剛甦醒的珊將軍回應。
　　「妳在哪？我什麼都看不到。」
　　「我好像被綁著掛在牆上，也是什麼都看不到，全身還使不上力。」
　　「…小藍？珊將軍？」妮莫的聲音也出現在空氣中。
　　「妮莫？妳在哪？」眼前一片黑的我無助的身著手努力移動想先摸到牆，但看不見的恐懼讓我走起路來十分緩慢。
　　「我也是被綁住掛在牆上，聲音聽起來我與珊將軍應該正好被綁在對面。」
　　我一邊摸索著，覺得自己已前進好多步卻仍舊摸不到任何東西，而空氣中一直傳來繩索拉扯的聲響。
　　「可惡，這到底什麼東西，為什麼我拉不開。」妮莫氣惱道。
　　「妮公主，別浪費力氣了，這繩索應該是用月之湖底的波波草製成專門綁魚族的鎖魚繩，魚族一旦被鎖魚繩綁上，就什麼能力都使不出來，我們拉不開的。」珊將軍淡定道。
　　「拉不開？那我們現在怎麼辦？」我說。經過一番掙扎終於摸到牆面的我，繼續扶著牆面前進，祈求可以碰到她們兩人其中一人。
　　這裡的牆面摸起來是由粗糙的磚頭與生鏽的金屬管線堆砌而成，在摸索時我的手指孩被劃了好幾道傷口。
　　「如果我沒猜錯，這裡應該是德里王子的密室。」妮莫說。
　　「妳怎麼知道？」
　　「我上次來過。」放棄拉開繩索的妮莫道，「這座密室在德里房中的一個書櫃後面，密室的門很重，就連我都要用力才能推開，所以蔚藍妳推不開的。」
　　扶著牆面走了一圈的我，完全沒碰到任何物品，更別說人了，「奇怪，我都走一圈了，怎麼都沒摸到妳們。」
　　「…我們說不定被吊在高處。」珊將軍不確定道。
　　「那我們大叫有用嗎？阿丹在大殿上，或許能循聲找到我們。」
　　「沒用的，這密室完全隔音。」
　　天啊，這真的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狀態。
　　我沮喪的坐回到地上，開始整理思緒。
　　「是誰將我們綁到這裡？德里王子？」我問。
　　「有可能，畢竟這是他房間。但他一定有同黨，以他的腦不可能知道鎖魚繩這種東西，就算知道，他也不知道如何取得。」妮莫答。
　　「同黨…是魚族嗎？」珊將軍猜測。
　　「…極有可能。」妮莫的回答，似乎已心底有數。
　　「他綁我們幹嘛？有什麼目的？」我再問。
　　「我也不知道，我們跟他應該無冤無仇？」妮莫說。
　　「那妳上次為什麼進來？」
　　「我來救貝貝，德里好像定期都會將貝貝綁到這裡凌虐一番…」
　　妮莫突然噤聲，我也想到了什麼：「所以，德里想利用綁架妳引出貝納希？」
　　「不，臣想到另一種可能…」珊將軍道，「德里為了要達到某種目的，因此綁架妮公主，讓妮公主無法去救貝納希王子？」
　　「對…我也是這麼想…不好，我必須去救他！」說著，又開始傳出金屬鐵鍊互相碰撞的聲音。
　　「太子妃，請您再沿著牆走一圈，抬高手，看能不能摸到我們。」珊將軍道。
　　我趕忙站起身照做，墊高了腳又繞強走了一圈，「…不行。妳們能化成魚身嗎？」
　　「我試試。」聽到我這麼說，妮莫趕忙道。沒多久又沮喪的說，「被鎖魚繩綁著果然無法化型。」
　　「妮莫，妳唱歌。」我突然說。
　　妮莫不疑有他立刻照做，我再度沿著牆走了一圈，靠著歌聲找到了聲音的大略來源，我猜妮莫應該就綁在這一處上方，摸索了一陣施力點後我開始攀住磚頭與生鏽管線往上爬，邊爬邊繼續摸索，手臂、雙腿上也都多了許多傷痕。
　　渾身的劃傷讓我動作越來越慢，直到妮莫唱了五首歌後，我終於摸到她的腿。
　　沒想到竟然被綁在這麼高的位置。
　　平時沒怎麼鍛鍊的我，臂力已經快不夠支撐自己，我必須速戰速決。
　　一鼓作氣往上爬，來到繩索的位置，抽出隨身攜帶的水果刀，一手艱難的抓住搖晃不穩的管線，另一手試著割開鎖魚繩。
　　因為沒有施力點，進度十分緩慢，為了消耗這冗長又沉悶的氣氛，妮莫開始說一些不著邊記無聊的笑話，但我完全沒有力氣捧場，只覺得自己體力即將耗盡。
　　就在確認根斷繩索的瞬間，我也立刻鬆了手。
　　我已經沒有一絲一毫的力氣支撐自己全身的重量了。
　　妮莫是跟著我一起摔下來的，她抱緊了我，一手護住我的後腦勺，我們兩人就這樣緊擁著在地上滾了好幾圈，直到撞到一面牆為止。
　　碰到牆的剎那，那面牆突然動了，應聲而開，刺眼的光芒穿進我的眼瞳，讓我忍不住瞇起雙眼。正當我還在高興我們能逃出去的時候，終於適應了光線的雙眼看見了一雙屬於邪魔男子那雙長著間力爪牙的腳。
　　「鎖魚繩也鎖不住妳嗎？玄王朝魚族玄妮莫公主。」德里那張油膩膩的臉慢慢放大在我們面前，停在離妮莫不到五公分處。
　　她嫌棄的後退一點，拉開與他的距離，「你好大的膽子，既然知道我是玄朝魚族公主，還敢將我綁到此處，難道就不怕玄王找你算帳嗎？」
　　「怕，我怕死了。」德裡面露恐懼道，但演技極為粗糙，一看就是裝的，隨後他又面容扭曲大笑，「今天以後就能殲滅人族，一統堤門諾斯大陸，豈還需要懼怕你們天上海底這些其他外族？」
　　「那也要你先有辦法殲滅人族再說！」
　　「妳放心，這件事我的同黨已經去處理了，我是專門回來處理妳們的。」
　　他邊說著，在我們沒注意的同時，另一條鎖魚繩彷彿有生命般已經爬上妮莫的身軀，等我們發現時，妮莫已經再度被捆住動彈不得。
　　「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這鎖魚繩果真好用！她果然沒騙我。」德里得逞的大笑著，一手拿起戰斧，「失去能力的魚族，跟螻蟻般的人族還有什麼區別，我先殺了妳們…！」
　　「住手！妮公主、太子妃，快逃啊！」珊將軍在後面大叫著，
　　我掙扎著要起身，一邊拉著雙手被綁死的妮莫，試圖往後退一點，無奈方才用力過度的雙腿現在正抖著，彷彿不是自己的一般。
　　看著那鋒利的戰釜即將正面落下，我不禁咬緊牙閉上了眼---
　　「你可以試看看傷她們一分一毫的下場。」這句話說得極為溫和，如春天的微風徐徐，輕輕地吹在德里的耳邊，卻嚇得他框啷一聲手一軟戰釜落地。
　　德里轉過身去，我看見了迎面走來的阿丹與貝納希，阿丹仍就是那掛著溫和微笑的臉卻氣勢如虹，而貝納希則黑著臉肩扛著一把與自己完全不成比例的巨大戰釜。
　　平日里看起來溫文儒雅、只能提得起一支筆的貝納希居然扛得起那面巨釜，而且看起來豪不費勁，這令我十分驚訝。
　　他們兩人像是乘著風破了浪而來，直接越過德裡，來到我與妮莫面前。
　　我與阿丹對望，他那溫和微笑瞬間消失，我還沒搞清楚原因，他已黑著臉捏了一個訣往德里丟去，這一丟已把他手臂皮肉炸得血肉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