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妙的預感

(Soldier』s Side)

菲艾諾最近的樣子很奇怪。

龍將手臂在身前交疊，仔細觀察那個比自己還要嬌小許多的女孩。她就站在面前，琥珀色的眼睛同樣看著這邊。

自從說好要進行實戰後已經過了一個星期。這段時間龍嘗試了很多課程，菲艾諾也很配合，但是總是不怎麼順利。

她會不會沒有控制力量的天份？龍甚至開始這麼想。

然而，這也只到剛才為止了——

「妳放鬆下來了嗎？」

「嗯！你看，肩膀和膝蓋都軟趴趴囉。」

不，膝蓋不能軟趴趴吧？龍在心裡想道。不過這不是重點，菲艾諾看起來的確是處在放鬆的狀態。

「光芒，沒有消失呢。」

「對呀，成功了吧～」菲艾諾笑咪咪地說。

接球的測驗她之前就通過了，現在連放鬆時維持光芒都沒問題。照理來說，龍應該要感到高興，然後跑到教堂那取消菲艾諾進行實戰的預定才對……

但是，果然有哪裡不對勁。

菲艾諾這傢伙開心時的反應有這麼小嗎？既然都成功了，她應該會鬧騰到有些煩人的程度才對。

再加上這幾天，菲艾諾感覺就像是有事情瞞著他一樣。

「菲艾諾，妳知道嗎？教會以前有個故事，欺騙老師的話會發生非常恐怖的事哦。」

「咦？為什麼突然說這個……」

菲艾諾的身體抖了一下，她身上的光依然維持著。

「我記得三年前，曾經也有個像妳一樣的女孩騙了她的老師……啊，結局太慘了，還是不要說比較好吧？」

「咦咦咦！可是，龍不是這個月才來首都的嗎……」

菲艾諾怎麼這時候特別敏銳？不過無所謂，看到她的雙眼動搖的那瞬間，龍就已經確信了——

那毫無疑問是心虛的眼神！

「來，現在還來得及哦。老實說吧，妳有沒有隱瞞什麼？」

「我、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哩……」

菲艾諾大概沒發現自己已經被表情給出賣了。話說，她身上的光還安穩地維持著。到底怎麼回事？她真的進步那麼多了？

看見菲艾諾視線飄移，把手放到背後的樣子，龍嘆了口氣。

「菲艾諾，看著我。」他說。

菲艾諾的動作一下子僵硬起來。她沒有轉向這邊，可是龍也沒有移動視線的打算。

一秒、五秒、十秒過去了……

菲艾諾最後還是抬起眼睛看向龍。

「嗚……」

「就算妳擺出那麼無辜的眼神，該交代的事還是要交代。」

「不能生氣喲。」

龍挑起了一邊眉毛。說真的，他想不到有什麼事好生氣的。

沒多久菲艾諾抓著自己的衣服，像是蚊鳴一樣小聲地唸出那個名字：

「斐爾。」

結果她身上的光就像是被風吹滅一樣消失了。

「……斐爾是？」

「天使。」

「哈！？」龍向後仰。他就像是被雷擊中一樣，眼前頓時變得一片白。

龍很快就想到了，雖然很不想相信，但是菲艾諾居然讓體內的天使替她控制力量……

「菲艾諾，把手給我。」

「哎？嗯。」

龍握住菲艾諾小小的手後，想起了什麼，接著說：

「叫妳體內的斐爾不許用力量。」

「為什麼……」

菲艾諾才剛問，就自動閉上了嘴。等她乖乖照做後，龍把兇狠的眼神收回來，吸了一口氣。

電擊，準備完畢。一共兩秒，開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菲艾諾反射性地想收回手，可是被抓住的她辦不到。

兩秒過後，因為麻痺而癱到地上的菲艾諾，頭發亂翹起來，還淚眼汪汪地看向這邊。

她好像沒有預料到龍會這樣做。

「明、明明說了不能生氣的！」

「我不記得我有同意啊。」

看樣子菲艾諾體內的天使沒有讓她忘掉疼痛，這樣應該能當作懲罰。接下來就是好好說教了：

「菲艾諾，不要讓天使操控妳的任何一部分。妳應該明白那有多可怕吧？」

「可是，斐爾是治癒的天使呀。一直都是祂在幫我用治療的魔法。」

「那個天使已經太熟悉妳的身體了。妳聽好，只要祂一時改變心情，死的就是妳還有妳身邊的人。」

龍說完後，菲艾諾也沒有低下頭或是把視線移開，這代表她有好好聽進去吧。不過她的表情，卻多少能看得出沮喪。

龍把手伸向菲艾諾，雖然她因為剛才的事縮了一下肩膀，最後還是讓龍幫忙扶起身體。

「至少，只有我在妳身邊的時候妳才能這麼做。可以答應我吧？」

「咦？」菲艾諾把嘴巴張開又閉上，但是最後還是沒說出什麼。

「我不會禁止妳接觸天使，因為妳的目標就是要瞭解祂們不是嗎？只不過會有危險的事，別一個人去做。」

「嗯！我答應龍。」菲艾諾一下子掃去臉上的陰影，笑著回答。

「那麼，把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跟我說。」

「好……」

結果，似乎是在蕾菈亞那邊的時候，做出了這種魯莽的舉動。

菲艾諾呼喚體內的斐爾，想不到祂很快就回應了。就連菲艾諾拜託祂幫忙，祂也沒說什麼就同意協助。

那個天使到底在想什麼啊？就算問菲艾諾，她也很快搖了搖頭。好像是真的只說了一句：「好。」就幫忙了。

「菲艾諾，妳用這種方法試過魔法了嗎？」

「嗯。操控物體的魔法已經可以用囉，蕾菈亞說是最簡單的魔法所以就讓我試試看了。」

「妳可以移動多重的東西？」

龍把掛在腰上的水袋拿起來，就像是問菲艾諾這種的可不可以一樣。菲艾諾向斐爾搭話，過一陣子才回答：

「裝滿水的話好像勉強可以，但是再重就不行了。」

「是嗎。」龍鬆了一口氣。

操縱物體的魔法雖然是最簡單的，但是效率並不高。因為大多數靈種的傳承裡面，都沒有提到多少移動物體的能力。

雖然也有專精於這項魔法，能夠拉動人體的傢伙。不過，菲艾諾是第一次使用。要是她一下就能夠操控重物的話，肯定不是什麼正常的好事。

「那其他魔法呢？」

「現在只有用過操縱物體和治癒的魔法哦。要請斐爾試試看嗎？」

「不了。先維持這樣就好。」

雖然那看起來不像是憑依，菲艾諾能用的魔力也沒有變多，讓天使代為使用魔法感覺還是很危險。

可是菲艾諾就像是期待表演才藝，卻被大人給阻止的小孩一樣，一個人看向地面。這副樣子反而讓龍產生了罪惡感。

「我會盡快教會菲艾諾控制力量的方法的，到時候妳就能自己用魔法啦。」

「嗯！我相信龍。」

寄宿著期望的小小臉龐，向上瞧著自己。明明是稍顯稚嫩的少女嗓音，龍卻突然感受到比惡鬼般的長官下令時，還要沈重的壓力。

幾天之後——

淒厲的叫聲在城市外側響起。

「嗚哇！老師，人家受重傷了！」

「閉嘴。」

「噢噗！」

龍上前補了一腳後，他的學生（偽）便在草地上安息了。

「啊……失敗了。」

龍回過神來後，臉上厭惡的表情突然消失。而已經安息的學生，這時候才從撲倒的姿勢彈起來大吼：

「你到底要痛毆我幾次才會學會控制力道啊？這個廢物老師！」

「因為你剛才發出了很噁心的聲音。」

「是你叫我扮演十二歲的小女孩的吧！？」

二十五歲的同僚，和龍同樣身為軍人的男人理直氣壯地抗議。

蓮拍掉身上的草後，往龍的身上踢了一腳。但是被龍躲過了，而且還順勢遭到反擊。

「喂！」

「啊……」龍的動作在中途停住，他看著自己揮到一半的拳頭露出複雜的表情。

——龍還是克服不了這個問題。

「你還真是，只要進入實戰的狀態就停不下手耶。」

「姑且還是可以控制到不會殺人的程度啦。」

「但是那樣不夠吧？」

聽到蓮的話後，龍老實地點頭。

他之所以會趁菲艾諾不用上課的日子，到城外做這種蠢事，就是為了學會「放水」。

對龍來說，實戰和實戰訓練的難度完全是不同一回事。

實戰的話只要打倒敵人就好，但是他現在卻得保持實戰的認真態度，在剛好能讓學生學到東西，又不至於受重傷的時機停手。

就這方面來看，龍和菲艾諾一樣，不會控制力量。

「總之，再來一次吧。」

「哈？別開玩笑了。就算不管身上受的傷，我都快要被打到有心理陰影了。」

「那就更要練習了。」龍面無表情地看著蓮說。

菲艾諾能瞬間把自己治好，但是龍可不能讓她產生心理陰影。

而且龍已經把委託的錢交給蓮了。當初就說好讓蓮扮演學生，當作他模擬的對象。既然已經付錢了，他也不打算客氣。

「等、等等，那至少休息一下吧？你也需要別的東西不是嗎？」

「什麼？」

「情報啊，情報！我可是一邊做著王國的工作，一邊幫你留意了很多事欸。」

「啊，你說吧。」

龍點了點頭後，在稍微有些坡度的草地上坐下。而看到自己暫時不用繼續挨打後，蓮吐了口氣。

「首先喲，我就直接說了。」

蓮直接躺在草地上，稍微調整呼吸便開口：

「龍，你現在的情況不太妙啊。」

「我知道。」

龍立刻回答，讓四周安靜了幾秒。

「你知道？」

「是我給了王國教會裡面有封印的情報。既然如此，他們派出的間諜失蹤這件事最有可能懷疑到我頭上吧。」

事實上，那兩個間諜都死了。教皇肯定會將屍體和情報一起埋葬，而作為證據的封印也已經被龍在地底消去。

結果就是王國只知道間諜失蹤，唯一的嫌疑人也只有知情的龍而已。

「嘛，你也挺倒霉的。所以咧，你知道真正的情形嗎？」

「誰會告訴你啊，白痴。」

龍瞪了一眼想趁機套話的蓮，不過他很快就轉頭回來繼續說：

「反正我現在才沒空去管那些人的疑心。」

「哦！我贊同。那些長得像老鼠一樣的人，放著不管就行啦～」

雖然蓮滿臉笑容地點頭，但是他看起來倒不像表面上那麼輕鬆……搞不好王國會派人接近自己，稍微提防一下好了。龍心想。

只是接著，蓮用下一句話開始了新的話題：

「喂，我說啊，龍。你的學生可愛嗎？」

「……」

龍拔出了短刀。

「等等等等等等！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有可能對那麼小的出手嗎？」

「有，所以我現在就準備把那可能性摘掉。」

「別開玩笑啊！你個小鬼！」

蓮雖然目露凶光，可是卻不知不覺縮起下半身。龍看到這副窩囊的樣子，過了一會才收起刀子。

「我可是收到情報打算提醒你喔，既然你不想聽就算啦。」

看到蓮做作地把雙手放到後腦上，龍嘆了一口氣說：

「唉……下次請你喝酒啦。」

「這才對嘛！」蓮一邊說著這種話，一邊將他手中的情報說出來。

那是，關於教會的騎士選拔可能會擴大成憑依者的戰鬥大會的消息。

「什麼！這是怎麼回事！？」

龍比剛才的樣子還要激動數倍，但是蓮只是聳了聳肩。

「某個貴族似乎臨時打算摻一腳的樣子，他底下也正好有培養一群憑依者。」

「教皇那傢伙怎麼可能會答應這種事啊！？」

「提出的雖然不是上級貴族，不過那個家族的財力肯定能算進王國前十吧。而且從歷史來看，他們也是和教會關係很深的勢力。」

龍無語了。雖然這件事的危險度並不高，或者說這對教會也沒有什麼壞處，但是卻會波及到菲艾諾。

要不，讓菲艾諾退出吧？可是她最近練習的那麼認真，而且龍也沒有想到其他能讓她學會控制力量的方法……

龍越是想下去，就覺得菲艾諾不認同的機率越高。既然如此，他也該冷靜下來。

沒多久，龍心裡自然冒出了疑問。

「蓮，你剛問我的學生可不可愛跟這有什麼關係。」

「因為她不是才十二歲而已嗎？我只是想說，那個貴族臨時推動這種計畫，會不會跟你的學生有關。」

「哈？」龍完全沒聽懂。

「不過再怎麼樣也不會那麼巧啦！就當我沒說……」

「不，你快說。」蓮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

「呃，就是那個啦，提出計畫的現任當主是那個羅薩利喔。」

就算蓮這樣說，龍也只是繼續瞪著他，沒有特別的反應。他不像這傢伙，明明前不久還待在邊境的軍隊裡，現在卻連首都的貴族情勢都一清二楚。

但是蓮說了。他把那個貴族不正常的興趣告訴了龍。

龍的腦中浮現出菲艾諾的身影。突然間，不妙的預感爬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