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拔開始

時間過得很快，這些天幾乎都在上課和練習中度過。不知不覺，季節已經往冬天靠近了。

我把冰涼的空氣一次吸進來，全身的感覺彷彿跟著煥然一新。除此之外，眼前的景色也和平時不同——

我原本不怎麼有機會碰到其他特殊學徒，但是如今卻可以看見許多人聚集在練習場附近。

有人用木刀進行互擊，也有人徒手在對打。這些聲音混雜在一起，讓寬闊的場地熱鬧起來。

傑斯先生說過，大部分的特殊學徒都想成為教會騎士。難怪大家都是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因為明天的選拔就是那麼重要呀。

聽說特殊學徒總共可以在學舍裡訓練四年。要是四年後仍然無法通過選拔成為騎士，那就會被退學，變回一般人。

可是另一邊，才剛剛入學就成為騎士的人卻不少。

聽龍說，教會在收特殊學徒的時候沒有年齡限制。所以有些已經成年，能夠戰鬥的憑依者，會透過這個管道來參加選拔。

當然，我不可能是那種人。

菲艾諾，十二歲，知道自己體內有天使後還不到兩個月，是真正的初學者喲☆

……就算用搞笑的語氣說，還是好讓人擔心！

幾個星期前，練習場的前方就搭起了約一層樓高的高臺。而在高臺的下方，有一個刻意劃分出來的區域。

那是把一塊方形的地面弄得比周圍高，讓它看起來就像個平臺一樣的場地。

龍說高臺是給地位高的人，還有負責評估憑依者實力的騎士們坐的。位於中間，特別大的平臺則是戰鬥的地方。

雖然我不明白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盛大的形式，但是當龍問我要不要退出的時候，我立刻就搖頭了。

因為已經決定好的事，我不想中途放棄呀。

龍聽到我這麼說的時候，露出了困擾的表情。不過也許他已經猜到我會這樣回答，所以沒有再多說什麼。

這一個月之中，我每天學到的東西都在增加。

龍除了和我一點一點練習控制力量以外，還替我找來了一些關於天使的故事書。有讀不懂的地方問他，他也都會回答。

蕾菈亞那邊則是告訴我許多關於魔法的知識，然後跟我進行戰鬥的練習。

就這樣過著充實的學捨生活，沒想到要正式上場的日子一下就到了。

明明我到現在還是會害怕和人戰鬥，我卻不清楚砰砰地響著的心跳聲裡，到底是不安還是興奮。

想要學會控制力量，為什麼要實戰呢？我看著練習場上的平臺，突然想到。

然而，一個陌生的聲音卻中斷了我的思考：

「喂。小傢伙，妳難道是偷溜進來的嗎？選拔是明天，妳現在跑進來也啥都沒有。」

轉過頭去，那邊站著五個人。有幾個人正在偷笑，另外幾個則是皺著眉頭看我。

「我、我是特殊學徒啦，才不是偷跑進來的。」

「哈啊？」

「這種小孩是憑依者？真的假的？」

「哼，大概只有一級吧。」

「嗯，也對。」

那些人一下子露出不敢相信的眼神，不過很快就又恢復輕薄的笑容。他們的年紀看起來跟龍差不多，到底是什麼人啊？

「大哥哥，你們也是特殊學徒嗎？」

「當然。」一開始向我說話的人代替其他人回答。

「那這樣我們也算是同學耶！」我踮起腳尖說。

但是聽到我的話，他們卻互相看了看，然後笑出聲來。

「哈，別把我跟妳這種弱小靈種的憑依者相提並論。」

「咦？」

弱小？而且他說的不是我，而是我體內的天使？

「大哥哥，你們是什麼靈種的憑依者？」

「說出來就算是小孩也肯定知道。這可是那個大英雄使用的力量，戰鬼喔。」

「也就是跟蕾菈亞的爺爺一樣啊……」

我對戰鬼有不好的印象耶。見到我縮起身子，那些人像是早就料到我會有這種反應一般哼了哼鼻子。

「普通的傢伙果然會畏懼強者啊。反正選拔前我們也沒空跟小孩玩。是時候該走了。」

嗯？他怎麼突然一副滿足的樣子？我歪過頭。可是聽到選拔兩個字後，我的注意力就被拉了過去。

「啊，大哥哥你們也要參加騎士選拔嗎？」

我說完後，本來打算轉過身的他們，動作忽然停止了。

「妳說『也』……妳要參加選拔嗎？」

聽到問題後，我愣住了。因為跟我說話的哥哥背後，好像有幾個人露出了憤怒的表情。

「妳這樣的小孩，要參加？」他更大聲地又再問了一次。

「對啊……嗚咕！」

因為事情發生得太快，所以我一時間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只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被勒緊，然後從喉嚨擠出害怕的聲音。

必須要逃跑才行。發抖的兩隻腳就像是在催促我一樣。

但是，這是錯覺……那些人連動都沒有動。

他們只是瞪著我，就讓我像是被掐住脖子一樣喘不過氣。

「那妳就是敵人了。」

最前面的哥哥說出這句話後，就頭也不回地和其他人一起離開。可是我直到他們的身影消失了一段時間，還是遲遲發不出聲音。

「咚。」那是屁股跌坐到地上的聲響。

眨了眨眼睛後，我發現自己的手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沾滿了冷汗。

好可怕……

為什麼剛才還在正常交談的人，會突然變成那樣呢？

不知道，我不懂……

「妳怎麼了？為什麼喘氣喘得那麼厲害？」

「啊……」我循著聲音抬起頭，龍就站在那裡。

黑色的短髮，還有黑色的眼睛。雖然眼神看起有點兇，但是現在我只想把剛才的事全都告訴他。

如果是龍的話，肯定會說著我太膽小了，然後告訴我那是不用害怕的小事吧。

「害怕是正常的。」龍說。

咦……和我想像的不一樣？

「那就是人的敵意，菲艾諾。根據情況，甚至會成為殺意的東西。」

龍這樣告訴我的時候，我也正好想起來。我曾經從龍的身上，感受到那種讓人毛骨悚然的感覺。

第一次和龍相遇時，他說過像是要殺了我的話。

「菲艾諾，妳不想成為騎士吧？」

「嗯……」

「那妳有想過嗎？明天的戰鬥中，妳要贏的理由是什麼？」

哎？明明是龍說要學會控制力量，實戰是最快的……啊！不過龍一次都沒說過要贏吧？難道說，不贏也可以嗎？

龍盯著我的臉看，接著突然把一樣東西交到我的手上。

「現在還想不到對吧？那站在場上的時候，就去思考看看吧。不只是控制力量、學會魔法而已……對妳來說，這也是重要的事。」

我的手上拿著一把短刀。聽說騎士的選拔中，殺傷力比較低的武器是被允許的。如果是我這個小孩，也許有機會可以拿著短刀上場吧，可是——

「龍，我不想用這個。」

「是嗎？」

看見我把手伸過去，龍露出擔心的眼神。不過他還是把短刀收回去了。

「菲艾諾，不然退出明天的戰鬥也是可以……」

「我已經決定要參加囉。」

我搖了搖頭後，站起來問龍：

「那龍能直接告訴我嗎？為什麼去實戰就能學會控制力量？重要的事是什麼？」

「這要菲艾諾自己去體會才行。」

「唔唔……」

「就算妳把嘴巴鼓得跟青蛙一樣也沒有用。」

才沒有跟青蛙一樣啊！可是既然龍這樣說，他應該就不會告訴我了。

這天沒有像平常一樣上課，龍只是再說一次關於明天要注意的事，就解散了。

接著，到了選拔當天——

參加的特殊學徒大約有五十個人。負責當裁判還有評估參加者實力的，則是十名騎士。

選拔以一對一打架……說錯了，一對一戰鬥的方式進行。

雖然說是戰鬥，但是決定會不會被選為騎士的標準，卻不是勝敗。

在高臺和場邊評估的騎士，會根據開始後五分鐘內的表現決定這個人能不能進入騎士團。就算是被打敗的一方，也有可能會被選中。

這也就是說，因為有時間的限制，所以有可能兩邊都沒被打倒就結束了。

雖然我覺得是不錯的規則，但是好像有人不太贊同：

「真是，這到底算哪門子的實戰啊？軍隊那邊可是會有長官來把新兵痛扁一頓的。」

龍把手交叉放在身前，表情就像是看見作物已經壞掉，不想收購的店家一樣。

「咦？那龍有被打敗過嗎？」我問。

「那是當然的吧。」

哎哎……龍被長官痛扁的畫面，很難想像耶。他就算不用靈種的力量，都已經那麼強了。

當我想要問得更詳細點的時候，旁邊就傳來了打呵欠的聲音：

「呼啊……」

「蕾、蕾菈亞！？不要癱在我的身上啦。」

我努力把從自己的位子上倒過來的蕾菈亞推回去，但是失敗了。

「呼……菲艾諾，好香……」

雖然知道蕾菈亞睡昏頭了，但是從她嘴巴裡說出好香這句話，總覺得有別的意思耶！？

我注意到其他人因為騷動的聲音而看向這邊，趕緊閉上了嘴，轉頭小聲對龍說：

「龍，我是不是應該也下去排在隊伍裡比較好啊？」

我會這樣問，是因為參加的特殊學徒們，都聚集在平臺旁邊。然而，我現在卻坐在主辦者和騎士們坐的高臺上。

就算沒有規定參加者要在哪裡等，這樣還是太囂張啦！

「是啊。」

龍點頭後，和我一起看向正在打瞌睡的蕾菈亞。我們會坐在這裡，就是因為這位金髮的睡美人把我們叫了上來。

從各種跡象觀察，蕾菈亞在教會裡果然是很厲害的人。可是這樣的她，現在卻黏在我身上。

「不行，菲艾諾要陪我……」

「傑斯先生也在啊！而且我根本不是什麼地位高的人，坐在這裡不太好吧？」

傑斯先生代替沒來的教皇坐在我們後面，也就是最高的位子上。他靜靜地看著底下，散發出一種可靠的感覺。

可是就在我想著要不要拋下蕾菈亞下去的時候，意想不到的人說話了：

「小姑娘，地位什麼的不用介意哦。」

「哎？」

「我名為羅薩利・德雷蒙，不需要緊張。」

「好、好的，我叫菲艾諾……」

曾經在大教堂裡遇到一次的叔叔向我搭話，他的身上還是穿著紅色的高級服裝。那個人背後的椅子也比其他人的大一些，上面還鋪著軟墊。

雖然有點讓人在意，但是我不太敢看向他的方向。因為我已經知道，坐在那裡的叔叔，是個貴族。

不是說那個叫做羅薩利的貴族，脾氣很不好。他搓著細細的鬍子，表情也很放鬆。只是他旁邊站著一個高大的灰髮男子，眼神就像是會刺人一樣。

貴族叔叔就坐在傑斯先生的旁邊。聽說那個人和教皇商量後，帶了二十幾個憑依者過來。

底下隊伍的人數之所以會比原本預想的還多，就是因為他的關係。

當然，貴族叔叔的人不會被選為騎士，只是當作特殊學徒的對手而已。聽說是為了交流和學習，才來參與選拔的。

這樣一想，我跟那些人反而比較像耶？

「菲艾諾小妹妹，妳待會也要上場對吧？加油喔。」羅薩利說。

「咦！嗯……謝謝。」

我快速地點頭。沒想到貴族叔叔居然會繼續向我搭話，不過——

「嘖……」突然間，只有我能聽見的咂舌聲，從近處傳來。

我轉頭看向龍，沒想到他卻是一臉陰暗的樣子……說陰暗好像有點超過，但是他看起來不太高興。

是我回答得太沒禮貌了嗎？畢竟對方可是貴族，從鄉下來的我說錯了什麼話的可能性超級高的呀。

我不安地低下頭，不過，平臺上面很快就傳來吸引大家注意的聲音。

「那麼，現在選拔的對戰準備開始！請被唸到名字的對戰者，到一旁準備。」

一個在鎧甲外面披著藍色披風的騎士，站在平臺中央大聲說。

為了公平，每個人的對手都是在對戰前才會公布的。所以四周一下子安靜下來，大家都注意聽著那個騎士的聲音。

「第一位：阿爾・蘭克斯，請到場上。」

騎士這麼說之後沒多久，一個男生走上了平台。

那個人好像有點眼熟耶……等等，他不就是昨天的那個戰鬼哥哥嗎！？

我的心臟越跳越快。應該不會那麼巧吧？那個騎士眼看就要叫出下一個人了。

「嗚拉嗚拉……千萬別喊我的名字哦……」

「菲艾諾，妳在唸什麼咒語？」貼在我身上的蕾菈亞問。

可是我還來不及向蕾菈亞解釋，騎士就開口了：

「維斯特・西，請到場上。」

「呼～～～」我鬆了好大一口氣。

參加的人那麼多，果然不會那麼剛好嘛！搞不好我剛才的咒語真的有效呢。就在我放下心來的時候，一道聲音卻從身後響起。

「那麼大人，請容我暫時離開。」

「嗯，你去吧。維斯特。」

一直站在那個貴族叔叔身旁的灰髮男子，這麼說完後，俐落地從階梯離開，一下子就出現在平臺上。

那個人也要參加選拔？我微微張開嘴巴看著下方，可是因為他已經是戰鬼哥哥的對手了，所以和我沒關係吧。

我稍微前傾身體，接著——

戰鬥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