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顆符石 被埋葬的友誼

為首的怪物軍團在不到幾秒間便炸得粉碎。
有了艾西絲神殿架起全埃及大陸最堅固的護盾，戰線推進得十分順利。荷魯斯神殿的祭司各個驍勇善戰，帶頭衝鋒陷陣。夏緹亞的一頭淺金長髮在空中飄揚，被夕陽染成火焰的顏色。他一迴旋，兩隻擁有開瓶器頭的惡魔便喪命於特殊技能符石變成的長劍下。據我所知，夏緹亞大概是所有祭司中劍術最為精湛的人了。其他祭司也不落人後，紛紛用最拿手的符石開始進行小型轟炸術。當主要的敵人被解決得差不多時，狼群就會興奮的衝上前收尾。就這樣一前一後，我們沒折損多少兵力便推進到了第一個關卡。
賽特神殿的祭司呈人字形守在唯一一道上山的樓梯上，樓梯的兩側是不好攀爬的山坡，坡度幾近九十度。伊璃安˙路納兒帶頭站在前方，冷酷的睨視我們。「不自量力。」
我毫不畏懼的和那血色紅瞳對望。「你們現在是助紂為虐。」
「我不想聽你們那套經典鬼話。」伊璃安冷笑。「什麼賽特都在騙人啊，他答應會給我們的權力都是假的啊……之類的。我們生來就是要為賽特服務，無論他會不會給我們獎勵。」
「哇，這真是超級歪理。」凱那在我旁邊低聲說道。
「那我想我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我亮出符石。「開戰。」
「開戰。」她欣然同意。
好幾噸重的巨石瞬間從她旁邊被推下。
「撐住！」站在前排的艾西絲神殿成員努力維持住已經開始閃爍的護盾。擋掉第一波攻擊後，緊接著出現的是冒火的箭。「所有人在這波攻擊後啟動風符石，我們的屏障可以保大家到上面。」莫雪絮祭司長和自己的祭司無聲的眼神交會，下達了某種我們都看不懂的指令。
燃燒的箭瘋狂的砸上防護罩，我有些緊張的看著看似薄弱的護盾，深怕他們撐不過這波。過了幾分鐘，攻勢終於和緩，我立刻在莫雪絮祭司長的暗示下下達指令。「就是現在！」
蘇神殿的祭司在我喊的同時啟動風符石，協助大家更快抵達上面。賽特神殿的攻勢變得更加猛烈，裡面甚至還摻雜著沙之魔法。好不容易大家都平安到了上面，艾西絲神殿所製造的防護罩便立即潰散。
賽特神殿的祭司當然也不是笨蛋，早就準備好各式陷阱等待我們。我閃過兩顆火球，又用土符石幻化出的鎖鍊擋下兩枚暗器，順利的跑到隊伍的前端。「……艾可？」
用沙築起的高台上，昔日好友跪在上面，雙手不停的忙碌著。她用沙子形塑出一個個小泥人，堆在身旁。我突然有非常不祥的預感。「艾可，告訴我，妳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她終於漠然的看了我一眼，視線又回到手上。
「我在埃及預備學院和妳相處了四年，妳的性格完全不是這樣的。」四周的戰鬥噪音彷彿在這一刻都被轉到最小。我唯一在乎的是昔日知己為何會選擇背叛。「是什麼誘因比我們的友情重要？」
艾可連眉頭都沒皺，繼續製作著小泥人。
「艾可，我不求妳回心轉意，我只想要原因。」我說得口乾舌燥，而她始終不為所動。「如果妳不回應，我要上去找妳囉。」
這句話中於令她抬起頭，開了金口。「……妳很煩。」
「我要原因。」我毫不退讓。
「妳有沒有考慮過你的身分？阿努比斯神殿這麼低下的位階也敢跟我說話？滾一邊去。」艾可冷笑，話語殘酷不留情。
「艾可，我現在是以埃及預備學院成員的身分和妳說話，以『朋友』的身分和妳說話。」我刻意加重朋友二字。
艾可站起身，手上拎了一張堆滿小泥人的網子。「讓開。」
「艾可，先放下手中的網子，我們好好談談好嗎？」以我的能力應該不足以擋住所有的泥偶，而且我也還不確定它們有些什麼法力。
艾可手一揮，把自己的成品往外灑去。
我張起防護網攔截，但有部分還是成了漏網之魚。泥人在半空中變大，變成了全副武裝的薩布堤戰士。
凝神專注，我用無形的網子將攔住的泥偶包起來，瞬間捏碎。艾可不可置信的張大嘴。「怎麼可能？」
我原本不想供出自己神祇的身分，但這似乎是我最後一個機會了。「艾可，如果我現在是用神的身分向妳問話，妳願不願意回答我？」
「神？妳竟然是一名神祇？」詭異的笑聲自她豔紅的薄唇溢出。「映雪，既然妳想談，我們就聊聊關於『神』的事吧。」
「請……請說。」
「神祇，真的是一個很可笑的種族。」她斷言道。
我閉口不言，等她說出原因。
「這場戰爭明明就是阿努比斯和賽特之間的私怨，而你們卻硬把我們這些人類祭司牽扯進來，為你們賣命。」她咬牙切齒，步步進逼。「其他神祇都不參戰，為什麼偏偏是要讓我們打仗？你們神祇自己打一打不就好了嗎！為何艾西絲神、拉神、俄塞理斯神從來不現身！」
「因為他們沒有特殊情況不被允須參戰。」我靜靜答覆她。「太多神參戰會對人界造成不可修復的損害。」
「那你們到天界去打啊，祭司可不是為了你們的私仇而生！」
這一刻我突然明白，艾可憎恨著所有神祇，不只是我而已。
「啊，我想這部分就由我來解釋吧。」一個新的聲音加入談話。
「荷魯斯，別多事。」我警戒的看著平頭男子。
荷魯斯壓根兒不理會我，直接走到艾可面前。「幸會，我是荷魯斯。」
艾可偏過頭，不發一語。
「因為安普特在場的緣故，我不會炸飛妳，不過妳最好放尊重點。」點點火光自他雙眸中燃起。「我們直接切入正題，你剛剛的疑問是祭司是為什麼而生吧？」
艾可被戰神的威壓嚇到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祭司最早源起於埃及魔法師，而魔法師其實就是『和神簽訂契約之人』。」荷魯斯淡淡說道，神情輕鬆自在。「神祇賜予人類使用魔法的能力，而人類則做為神的屬下，代代相傳下來才演變成祭司制度。」
這下換艾可啞口無言了。
「我不想當個祭司。」在靜默了幾秒後，她終於悄悄吐出這句話。
「如果妳真的想解除契約，我是有這個能力的。」荷魯斯緩緩說道。「可是就算妳卸去了祭司的身分，賽特也不會放過妳。」
「艾可，加入我們吧。」見機不可失，我立刻提出邀請。「打敗賽特之後，妳就自由了。」
「我……」艾可尚未回答，身子便在悶哼一聲後倒下。使用了隱形符石的兇手在她背後緩緩現形。
「哎呀呀，映雪小朋友，慫恿我的祭司背叛我可是不良示範呢。」賽勒涅祭司長臉上掛著毫無溫度的笑容，手上的長劍還淌著殷紅的鮮血。
如果是以往，我一看見這位祭司長一定會毫不猶豫的逃跑。但我已不是過去那個剛從埃及預備學院畢業的渺小祭司了，我是一位女神。
指尖幻化出長長的木乃伊裹布，我直接把布條甩出。賽勒涅祭司長俐落的閃避，往後跳至沙之高台上。她那魅惑人的紅色長髮隨風飄揚，有如火紅的旗幟。若不是賽特早已結婚，我可能還會把她誤認成賽特的新妻子。「柳映雪……不，安普特女神，我會在半山腰等妳大駕光臨的，在這之前可別死掉囉。」
嘴角一揚，她啟動了神紋符石，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
我抿了抿嘴，跑向奄奄一息的愛可。
賽勒涅祭司長在她的胸口刺破了一個大洞。
艾可眼神迷茫，已經快進入了失血過多的狀態。
我輕柔的將她的頭靠在我的腿上，什麼都沒說。
「映雪，妳……恨我嗎？」艾可泛起一絲帶著淡淡苦澀的笑。
「我不恨妳，我從來都沒有恨過妳。」我直視那黑曜石色的眸子，那是一個我已經看了好幾年的美麗顏色。
「賽勒涅祭司長說……妳在未來將會是賽特最大的絆腳石，若我不遵從她的命令傷害妳，她就會親自下手。」艾可難過的咳血。點點血花在我潔白的祭司服上綻放，但我完全不在意。「請妳不要因為這樣而討厭我。」
「我們是最好的朋友，永遠都是。」我撥開艾可的瀏海，吻上她的額頭。
「謝謝妳，謝謝……」艾可緩緩閉上眼，沒了氣息。
我從來沒想過一位朋友的死亡能帶給我這麼大的傷痛。枒里忒沒有，伊凡琳也沒有，但艾可……這位始終都在默默守護我的摯友……
我驅動土符石，讓泥土覆蓋住艾可，做了一個簡單的墳。
安睡吧，我的朋友，願妳通過靈魂的審判，進入來世。又或者安穩的在赫里波利斯（埃及神話中的天堂）嬉戲。
而我，則會拿賽勒涅祭司長的人頭來獻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