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地下監牢

沙力萬駐使在伊魯席爾已許多年了，他大致摸清了伊魯席爾的貴族、教士與王室之間的利害關係，貴族與教士他也了解的差不多了，現在就只差王室，只要他也能夠深入了解王室，那伊魯席爾未來成為他的囊中之物是必然的。只是他目前遇到一位讓他有些棘手的人，他原本認為整個伊魯席爾只有那位高高在上的神明會讓他感到棘手，其餘的人他皆不放眼裡，但是現在在他面前的少女，就是那一位令他感到意外的人，她是亞諾爾隆德的公主，神明的胞妹幽兒希卡。

他之前並不在意這位亞諾爾隆德的公主，也一直沒有將幽兒希卡放在眼裡，一位稚嫩少女他不需要花費太多心思去對付，可自從他跟幽兒希卡正式見過面後，他發覺幽兒希卡某些行為似乎有些針對自己，他本來想藉由暗月騎士團來靠近葛溫德林，但每當他有這機會時，總是被幽兒希卡拖住，讓他錯失機會。

「沙力萬？沙力萬？」

「是的！幽兒希卡公主」沙力萬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

「我剛剛問你的，你還沒回答我。」幽兒希卡身體微微向前傾，好看的眼睛一直看著沙力萬。

「抱歉，幽兒希卡公主，我剛剛沒有聽清楚，麻煩您再說一遍。」沙力萬一臉歉意的說著。

「你對這世界有什麼看法？」幽兒希卡並沒有因為沙力萬無禮的走神行為感到不耐煩，她站直身軀，說話的聲音也是輕輕柔柔地。

幽兒希卡的問題讓沙力萬感到非常的驚訝，他怎麼也沒想到這個問題竟然會是一位神族問他，並且還是神族的王室。從他原本的世界開始走向腐敗後，他便厭惡那個世界，那些喪失志向與希望的傢伙們，終日渾渾噩噩的生活著，他不想和他們一樣，過著自甘墮落的生活，所以他無視自己母親的勸阻，毅然離開那個世界，但出來後的他還是失望了，因為不管是那個世界還是這個世界，都充斥著腐敗墮落的氣息，這讓他感到憤怒，尤其是統治這世界的諸神，他們為了維持自身的權利，將世界搞得分崩離析，而人類又因不死人的詛咒而驚慌失措，這一切的一切他真的受夠了，於是他開始到處周遊，並大量學習魔法、咒術、奇蹟，因為他想用自己的方式來改變這個世界。

「幽兒希卡公主，您為什麼突然問這個。」

「也沒什麼，就只是單純的想知道而已。」幽兒希卡低垂著眼，在沙力萬面前，她的表情是難得的溫柔。

「不如我來猜猜！是不是覺得這世界……腐敗不堪呢？」幽兒希卡開口說著神族不應該會提出的問題。

幽兒希卡的提問再度讓沙力萬感到震驚，他偏過頭看著比自己還要略顯嬌小的幽兒希卡，他無意識地緊握自己縮在衣袖內的拳頭，腦子裡快速掃過許多說詞，但在這眾多漂亮的說詞裡，他竟說不出一句。

沙力萬的沉默，幽兒希卡並不意外，她微微地笑道：「時間也差不多了，我該回去了，至於我剛剛說的話，你就當作沒聽到吧。」

「幽兒希卡公主，您慢走。」沙力萬向幽兒希卡行了一禮，目送幽兒希卡離開。

幽兒希卡雙手放在自己身後，她步伐緩慢，像是在散步似地在伊魯席爾的街道上走著，她抬起頭欣賞著天空中降下來的雪花，她的心情此刻是無比的平靜，其實連她自己也感到意外，沒想到她和沙力萬能這樣心平氣和地說著話，尤其還說到了這個世界，經歷過上一世那些悲慘的事件，她已經體驗過這世界帶來的腐朽與殘酷，要不然，她的哥哥也不會被這世界給逼死，雖然沙力萬最終還是沒有回答她。



幽兒希卡走進房間內的客廳，就看見彗星已經站在葛溫德林臥房門外，彗星向走過來的幽兒希卡行了一禮，幽兒希卡也回以他一個點頭微笑，接著她敲了葛溫德林臥房的門板三下後直接進入臥房內，幽兒希卡在臥房內的陽台找到他的身影，葛溫德林此時正在看著外頭的景色，直到他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他才轉過頭，發現是幽兒希卡。

「回來了。」葛溫德林的唇邊自然地勾起一抹淡淡地微笑。

「哥哥又在看兄長了。」幽兒希卡走到他的身旁，看向遠方的山脈。

葛溫德林沒有回答她，只是保持著微笑，並轉回頭繼續挑望著遠方的山頭，從這裡看過去雖然沒有在暗月座堂後方的圓台來的近來的清楚，但總是還能看見那座山脈。

幽兒希卡側過頭，用她那雙明亮有神的眼眸，注視著葛溫德林已經留到肩膀下的銀白髮絲。

「怎麼了？這樣看著我。」葛溫德林的目光也轉了過來。

「哥哥的頭髮又變長了。」說完，幽兒希卡像是想到什麼，她突然抓起葛溫德林的右手，將他按坐在旁邊的石椅上。「哥哥，幽兒幫你整理頭髮。」

幽兒希卡拿下葛溫德林頭上的冠冕，她的動作是如此地迅速，以至於葛溫德林就算想出聲阻止也來不及了，他想既然都已經拿下來了，那就隨她吧。葛溫德林長期被他自己遮蓋住的另一半面容，也是完美的無法挑剔，白皙的皮膚，長而濃密的眼睫，眼睫下有雙深邃的淡灰色眼眸。

幽兒希卡站在葛溫德林身後，她纖細秀美的手指在細軟的銀白髮絲中輕輕地划動著，他則安靜地感受著頭髮被人輕柔梳理的舒服感。

「我頭髮是不是太長了？或許該找個時間將它們剪短。」葛溫德林突然開口問道。

「不會，我喜歡哥哥長髮的樣子，當然短髮也是喜歡的。」幽兒希卡抓起一搓髮束，放在手中把玩，並伴隨她甜美清澈的笑聲，她的哥哥不管是什麼模樣，她都會喜歡。

葛溫德林嘴角再度勾起一抹微笑，他輕輕笑了出聲，幽兒希卡輕握住手中的髮束，低垂著眼眸，她心想，他們能這樣一直在一起那該有多好，該有多好呢。



那天之後，沙力萬漸漸脫離了現在的工作，按照他來伊魯席爾的目的，現在他所處理的工作，原本就只是暫時的，這些工作只是方便他了解伊魯席爾，等到他被授予進入罪業之都的資格時，這些工作他也就不需要再處理了，研究罪火才是他被派來伊魯席爾最主要的原因，當他還在洛斯里克，且得知歐斯羅艾斯有意派他來伊魯席爾研究罪火時，他的心情是既興奮又不安，興奮是因為他離自己能改變這個世界的距離又縮短了一步，不安是因為他有些害怕自己會被罪火給侵蝕，被罪火侵蝕的人會喪失人心，從而做出瘋狂的舉動，艾爾德利奇便是其中的一名，但如果他能得到罪火的力量，便能更快執行自己的計畫，所以在經過一番思量後，他最終選擇前往伊魯席爾，去罪業之都研究罪火。

幽兒希卡也注意到了沙力萬和以往不一樣的舉動，沙力萬近日都會在固定的時間前往一間廢屋，那間廢屋位置十分隱密，想要找到它只能從河道進入，然而讓她感到最傷腦筋的是廢屋當中竟然有銀騎士在把守，以至於她派出去的人無法繼續監視沙力萬，所以沙力萬在進入廢屋後，發生了什麼她一概不知。

銀騎士只聽令於黯影太陽，沙力萬能進入表示是得到黯影太陽的允許，那間廢屋裡到底有著什麼，需要銀騎士去把守。

幽兒希卡觀察了多日，沙力萬進入廢屋的時間是可以確定的，可屋內的銀騎士才是她真正要苦惱的對象。又過了幾日，幽兒希卡越加坐立不安，無法掌握沙力萬的舉動，讓她感到煩躁，她不是沒有想到辦法解決廢屋內的銀騎士，只是那個辦法並不完美，她無法確定屋內的銀騎士會不會接受，但是這是目前唯一一個可行的做法，她不能再這樣等下去了，所以不管完不完美，她決定明天就行動。

隔日一到，幽兒希卡將事前準備好的卷軸帶在身上，她將自己與流星變化成銀騎士的模樣，一同來到了廢屋入口前，她做了一個深呼吸，帶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走了進去，她們很快就遇到了把守在此處的兩名銀騎士，銀騎士攔下了她們，詢問她們因何而來，幽兒希卡將身上的卷軸遞給那名發話的銀騎士，銀騎士在看過卷軸上的內容後，將手上的卷軸遞給另一名銀騎士看，後者在看完後，並沒有收起卷軸，而是盯著她和流星，幽兒希卡此刻緊張到身體都不敢動一下，害怕兩名銀騎士發現什麼端倪。

那名銀騎士並沒有盯她們太久，他視線重新回到了卷軸上，再次確認上面的標記無誤後，他才收起卷軸，對著她們說道：「我們即刻前往。」

語畢，兩名銀騎士二話不說的離開了廢屋。

幽兒希卡這時才鬆了一口氣，她看向旁邊通往樓下的樓梯口道：「流星，妳待在這裡看守。」

「公主您要自行進去！不可！恕我無法答應！」讓幽兒希卡一人前往廢屋深處，流星怎樣也不可能答應。

「但是這裡不能沒有人看守，一旦沒人，很快就會被發現。」

「可是……」

「這是命令！」幽兒希卡轉過身，語氣嚴肅地對著流星大喊。

幽兒希卡突然的強勢命令讓流星感到非常的意外。

「流星，妳放心我不會有事的，我知道怎麼保護自己。」幽兒希卡兩手搭在流星的雙肩上，帶有安撫的語氣說道。

流星低下了頭，她現在銀騎士的外貌讓幽兒希卡看不出她的表情，但可以感覺的到她的為難。

「拜託妳，請妳相信我。」

內心經過一番掙扎後的流星，最後還是妥協了。「公主，如果沙力萬使者比您先行出來，我便會進去找您。」

「好，就這麼說定了，等我回來。」幽兒希卡說完話後，便放下自己搭在流星肩膀上的雙手，轉身往樓下走去。

流星忍著多次想跟上前的衝動，直到她再也看不到幽兒希卡的背影，聽不到幽兒希卡的腳步聲，她這才轉過身，強迫自己看向廢屋入口。

廢屋內的路徑意外的單純且明亮，除了剛進來的樓梯口有銀騎士把守，之後屋內再也沒有出現其他銀騎士，幽兒希卡很快就看見了通往外面的出口，出口外也只有一條路徑，路徑兩旁一面是陡峭的山壁，一邊是險峻的山谷，路徑上有一個分岔點，但向下的那條路很明顯的已經是條死路了，她轉身面向山壁上的洞口，山谷裡的冷風從她身後鑽了進去，並在她耳旁咆嘯著，像是在催促著她進入那深暗的洞穴。

她邁開步伐進入了洞穴，裡面的通道不只光線不充足，空氣中也瀰漫著一股潮濕味，但黑暗也沒有充斥太久，狹窄的通道樓梯連接到一條兩旁點著多盞蠟燭的走廊，每根蠟燭都泛著詭異的綠光，她發現越往走廊深處走去氣氛也就變得越加陰森恐怖，而走廊兩旁隔著一間又一間的小房間，那些小房間她怎麼看都像是牢房。

這裡是一處監牢！？

幽兒希卡雖然很想否決這個突然出現在她腦中的認知，但周圍冰冷的牢房與時不時從遠處傳來的悽慘尖叫聲，都在告訴著她，這裡確確實實是一處監牢。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她從來都不知道伊魯席爾原來有這樣的地方，這樣令人恐怖又害怕的地方。

牢房裡關著一個個骨瘦如柴的牢犯，他們眼神空洞的靠坐在牆角一動也不動，幽兒希卡從他們的眼睛裡看不到靈魂，也看不到生命，每個人身上都散發著一股死亡的氣息。她帶著這些複雜的心情，在這諾大的地下監牢裡尋找著沙力萬的身影，當她準備要轉向另一條道路時，她迎面撞見了一位帶著沒表情的人臉面具人，面具人左手高舉著一盞提燈，右手拿著一根燒的通紅的烙鐵，整個人只能用詭異來形容，幽兒希卡身體往牆邊一靠，示意要讓面具人先過去，面具人轉頭看了她一眼後才踩著慢悠悠的腳步前進。

幽兒希卡往前走了兩步後突然停下前進的步伐，從她進入這座地下監牢開始，除了被關在牢房裡的牢犯之外，剛剛的面具人是她在這唯一見到能在牢房外走動的人，從他手上拿的工具來看，像是監獄裡的獄卒，與其繼續盲找下去，不如試著問看看獄卒知不知道沙力萬在哪裡。她轉身往回走，在左邊的道路上看到了剛剛提燈的獄卒。

「那個……」幽兒希卡對著提燈的獄卒大聲喊道。

獄卒停下了腳步，慢慢轉過身看向幽兒希卡。

「你可知道……在哪裡才可以找到沙力萬使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