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人孔頗深，她們踩了近四十階爬梯才進入走向與上層斜角相異的下一層管道。這層的管道不只更加寬敞，還是以磚頭砌成，水道和走道均很寬闊，並以支柱和欄桿隔開。這層的燈具改設在管壁的左右兩側，使管內更加明亮澄黃。數十條大小管線也貼著弧頂和牆壁蜿蜒沿伸。

　　璐一落地就四處張望，鎖定發條兔的腳步聲奔去，後下的艾則快步尾隨其後，然而璐馬上又往回跑，接著又往前跑，來來回回終於在一處牆前停下，緩步沿牆而走，表情甚是疑惑。

　　「怎麼了？」艾也走到牆邊，閉眼傾聽了一會，右拳在左掌輕捶了一下，睜眼道：「聲音是從牆壁後面傳來的呢。」

　　「真是一隻比一隻狡猾。」璐上下左右的敲牆。「找不到機關呀。」

　　艾盯著忙個不停的璐沉默了一會，跑回人孔通道攀上爬梯，一會從裡面傳出悶著的喊聲：「璐！」

　　「幹嘛──」璐馬上就奔了過來，從下朝裡望，立刻滿臉詫異。「人呢？」

　　「在這裡！」艾拿著光棒的手從孔壁伸出晃了晃，又縮了去。「這裡有路！」

　　璐手腳俐落的攀了上來卻立即大驚失色：「好髒！」

　　才一會不見艾已是蓬頭垢面，身上衣上沾滿淤泥，正從壁上狹窄的橫洞探出頭來。

　　璐在面前不斷揮舞手臂：「別過來！」

　　「嗯？那我自己一個人去找愛咪了呢。」艾縮進橫洞，帶著微弱的光源一下子就不見。「我要走了喔！」

　　「會被院長罵死啦！」

　　「我們出來這麼久，乾淨也會被罵，骯髒也會被罵。」艾的聲音像是透過傳聲筒般變了調。「都會被罵，至少要抓到愛咪啊。」

　　璐伸手快速碰了下橫洞溼答答的入口，皺眉嘟嚷著，還是咬牙大吐了口氣，啣著自己的光棒鑽了進去並咧嘴說：「做朋友啦。」

　　「抓到再做啊。」

　　璐急向前爬，掌下卻突然落了個空令整個人往前撲倒，幸好艾及時用雙手撐住了她。

　　艾：「這裡沒有照明，小心點呢。」

　　璐攀在洞口朝下看，艾正在下方揮動著光棒，也就雙手撐於洞緣向前空翻了半圈、落在艾的身邊。

　　璐吐出光棒接住，在面前揮臂畫了一大圈，只有畫至上方時才隱約可見要跳起才能碰到的頂部。「好黑喔。」

　　「但是很寬敞呢，妳聽。」艾把光棒擺在下巴猛轉過頭，照得自己滿臉詭異陰影。

　　「哇！」璐嚇了一跳差點滑倒。「姊姊、討厭啦！」

　　「噓──聽呀。」

　　璐閉眼細聽──在下水道一路伴隨至今的悶聲機械響已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只有水珠落地的空洞細響……以及更加空洞遙遠的規律嘟哎。「完全聽不到外面的聲音呢。」

　　「嗯。」艾牽起她的手，朝黝黑深處傳來的嘟哎方向邁步。

　　「越來越有可能是愛咪了。」璐的視線越過艾和自己的手，瞄向腳下濺起的水花。「我覺得。」

　　「嗯。」

　　「會不會走不出去呀？」

　　「真要走不出去，菲雅怕髒也還是會出來幫忙呢。」

　　「對耶。」璐長吁了口氣。「但還是有點可怕呢。」

　　「嗯。」

　　「姊姊怎麼只會『嗯』呀？」

　　艾停下腳步，轉頭說：「換妳走前面，我就不嗯了。」

　　「嗯──」璐向前踏了一步，又向後踏了一步：「姊姊還是嗯吧。」

　　「嗯。」

　　兩小搗蛋靜了下來，牽著的手愈握愈緊，追逐漸轉清楚的嘟哎聲──

　　「嗯哇！」

　　──黑暗中突現的兔耳與大頭使艾不禁急停，璐也就追撞了上去，兩人一屁股坐倒在泥濘上。抬眼一瞧，只驚見一對紅眼和彎月般的大咧嘴緊緊貼著她們的臉，令她們不禁互抱尖叫。

　　這隻發條兔盯著她們、腳下響起嘟哎聲的向上一躍，在紅黃混橘的微弱光線中響著窸窣聲鑽進上方的垂直圓孔中再次隱沒。

　　就要抓住的目標又溜了，雙子由害怕轉為生氣，雙雙奮力躍起想攀上圓孔，孔緣卻又濕又滑根本抓不住。還是璐先想到在手指施展硬化魔法，硬摳進孔壁攀了上去。艾則脫下鞋子套於手上，施展之前走於橋底時使用的黏黏魔法，用膨脹的鞋子黏著洞壁也鑽了上去。

　　這一追捕，她們就在時時考驗勇氣和腦力的阻礙與孔洞中近乎摸黑的尋聲找路，可直到筋疲力盡嘟哎聲依然若即若離。

　　璐歪卡在一個橫洞中，一副要哭出來的表情：「都這樣了，為什麼菲雅還是不肯出來呀？」

　　「我也不知道……」艾從洞外拉著璐的雙手用力拔，神情很是疲憊。「就快出來了，妳蹬一下──嗚哇！」

　　兩人同時用力過猛而抱在一起仰倒，竟被後方斜擋的牆壁歪斜的大力彈飛而加速向下墜落。成為自由落體的她們在下落過程中還不斷的被牆面彈來彈去。

　　突然她們眼前一亮，撞上了一大堆發條蘿蔔而被彈進湍急的水道中，隨水沖向下水道外的曙光，狠狠跌在一艘貨船的甲板上摔了個頭暈腦脹！

　　原來已過去了一整夜，她們在下水道系統中跌跌撞撞的從薰衣草原的中高街層一路來到港灣的地面層，並從發條蘿蔔塞成噴泉的大排水孔中落到正被猛灌污水的船上。甲板上奔走抽水的眾多船員急忙救起昏厥的她們，且沒等多久氣急敗壞的瓦蘭多就衝來把她們給拎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