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師徒

剛回到自己寢宮的葛溫德林，一進入房間就看見捧著書本坐在客廳裡的幽兒希卡，這樣的場景是在幽兒希卡住進來後漸漸形成的。一開始，每天學習完課程的幽兒希卡會等著他回來，葛溫德林當時也對幽兒希卡說過可以不用等他的，但幽兒希卡卻可憐兮兮地對著他說，是不是他不喜歡她在這裡等他，可憐的小模樣葛溫德林更本無法拒絕她，也就任由幽兒希卡了，之後不用再每日去伯納黛倫那報到時，幽兒希卡也會等他回來。直到現在，幽兒希卡還是會在這裡等著他回來，葛溫德林也沒發覺到自己在這當中不自覺得也會在特定的時間點回來，並在開啟房門後往固定的座位上尋找那燦爛又甜美的笑顏，這似乎成了他們無形中產生出來的默契。

葛溫德林走向屬於他的座位上，並在他坐下後，幽兒希卡便會放下手上的書本和他閒話家常，多半是她說而他聽。

「幽兒，妳想認班格魯先生為師父是嗎？」

葛溫德林對班格魯這號人物並不陌生，他多次從幽兒希卡口中聽到這個名字，從而得知班格魯在藥物研究上有獨特的見解與做法，確實是位奇才。

「嗯！班格魯先生在藥學方面有自己的一套做法，而他的做法又是那麼的與眾不同，我想如果能以徒弟的身份跟在他身邊學習，是不是也能成為像他那樣厲害，只可惜班格魯先生並沒有想收徒弟。」

「幽兒，其實妳已經很努力也很厲害了。」幽兒希卡這麼多年來的努力與成果，葛溫德林都看在眼裡，同時也為她感到驕傲。「或許，我能請班格魯先生來一趟，我試著說服他看看。」

「哥哥要幫我說服班格魯先生！」

「嗯，但他會不會答應，還是要由他自己來決定。」

「謝謝哥哥。」

他們待在客廳裡繼續聊著天，直到彗星來向葛溫德林通報，主祭求見他。

「主祭叔叔這個時候要見哥哥？」

「他這個時候突然要見我，應該是有重要的事情，幽兒妳早些休息，哥哥先失陪了。」葛溫德林伸手摸了摸幽兒希卡的髮頂，並回以她一個溫柔的微笑。

「好，哥哥也要早點回來休息喔。」

「嗯。」

離開房間後的葛溫德林斂去了臉上的笑容，恢復了暗月之神以往冷淡又沒情緒的表情。「人請來了。」

「是，已經先將人安置在偏殿裡的小房等候了。」

他們來到王城的某一處偏殿，此處分為內外兩間，葛溫德林在進入內廳後，彗星便示意銀騎士將人請進來。

兩名銀騎士分別抓住班格魯的肩膀與雙手，並將他雙手置於他身後，將他帶進偏殿。身體被人束縛住的班格魯，只能用眼神瞪著站在內廳門旁的彗星。

「我做了什麼事情！你們要把我抓來？」班格魯語氣不善的問道。

「將人放開。」彗星先指示班格魯身旁的銀騎士將他放開，接著滿臉歉意地向班格魯說：「班格魯先生，真是萬分抱歉，這個時候還請你過來一趟。」

班格魯內心一陣錯愕，請？如果他沒搞錯的話，是這些銀騎士將他抓來的，他可是一點都沒有從這些銀騎士身上感受到請的意思。

「那你找我來有什麼事？」

「找你的並不是我，而是我們殿下，黯影太陽。」

「黯！黯影太陽！」知道是亞諾爾隆德的掌權者同時也是伊魯席爾的擁有者葛溫德林要見自己，班格魯原本不悅的表情立刻轉為驚訝。

「班格魯先生，找汝過來是因為有件事情想請汝答應。」葛溫德林悅耳的聲音從半開啟的門內傳了出來。

「什麼事？」班格魯轉向聲音來源，因為內廳門開啟的縫隙不大，所以班格魯無法看見門內的景象。

「吾妹很仰慕汝在藥學上的知識與研究，想認汝為師父，還望先生能收吾妹為徒弟。」

「公主想認為我師父？但我又沒見……」班格魯第一時間為王都的公主突然想認自己為師父時感到很疑惑，畢竟自己在這之前還從未見過這位公主，但不知為何，他的腦海裡突然閃過一位少女的身影。

等等！仰慕？徒弟？難道……席菲亞根本不是什麼司祭之女，她的真實身份其實是王都的公主！

彗星看著班格魯從困惑轉為驚訝地表情，他想班格魯應該已經猜到幽兒希卡的身份了，而這個身份也不需要再繼續隱藏了。「班格魯先生，艾莎席菲亞就是幽兒希卡公主。」

好啊，原來是個小騙子。

「這件事情，我想我已經跟幽兒希卡公主說的很清楚了。」班格魯雖然不滿幽兒希卡的欺瞞，但還是很快就平復了自己的情緒。

「班格魯先生這是拒絕？」葛溫德林停頓了一下，又接著繼續說：「如果是這樣的話，先生要離開時，吾得再請先生離開了。」

「什麼意思？」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班格魯的心頭。

「也沒別的意思，就只是先生離開這裡的方式會有所不同罷了。」

「有何不同？」

「班格魯先生，在確認汝的答覆之前，吾想先請汝看一樣東西。」葛溫德林淡漠的語氣，讓人絲毫聽不出任何情緒。

站在班格魯身後兩旁的銀騎士，突然上前架住了班格魯，在他還沒搞清楚是怎麼回事時，彗星已經走至他面前，並對著他和顏悅色地說道：「班格魯先生，請隨我來一趟。」

班格魯就這麼一頭霧水的被彗星等人架了出去，等到他再度被架回來時，時間已經過去半個鐘頭，他一臉驚魂未定的看著前方，似乎還未從剛剛的景象中回神。

「班格魯先生？班格魯先生？」彗星呼喚著班格魯的名字，但班格魯始終沒有任何反應，他又再度呼喚班格魯名字多次後，才伸手輕觸班格魯的肩膀。「班格魯先生，你還好嗎？」

彗星這一碰，班格魯才回過神，他看了一眼四周，才發現自己已經被帶回來，他強作鎮定地回答：「沒……沒事。」

班格魯嘴上雖然說著沒事，但他內心卻驚恐地咆哮著：「我現在能好嗎？也不問問你們剛剛給我看了什麼！」

「班格魯先生，汝的答覆？」葛溫德林再次開口詢問。

班格魯在吞了一口口水之後，戰戰兢兢地問道：「我接受如何？拒絕又是如何？」

葛溫德林輕笑道：「班格魯先生，汝接受的話，便能自己從這裡走出去，那如果是拒絕的話，吾就只能讓人請汝出去了。」

驚恐瞬間浮現在班格魯的臉上，內心暗道：「威脅！先是給我看那樣的畫面，之後再問一次我的答覆，只要腦子沒壞，應該都知道要如何回答，這黯影太陽不只手段慘忍，說話也拐彎抹角的，我看他分明就是個變態！神族果然沒有一個善類。」

但還未等到班格魯做何回答，葛溫德林又再度開口。「吾突然想起，不久前先生好像拒絕了吾？這樣的話……」

「沒！葛溫德林殿下，不瞞您說，其實我一直在想這件事情，像幽兒希卡公主如此美麗又聰慧之人，我能有這機會成為公主的師父，是我的榮幸，還望殿下與公主能原諒我之前的魯莽。」班格魯低著頭，單膝跪地，一臉真誠地向葛溫德林乞求原諒。

氣氛瞬間沉默了起來，葛溫德林的沉默，使班格魯一顆心提心吊膽著，他額頭上的汗水沿著臉頰滑落到下巴，接著滴落至地面上。雖然他一直不喜神族的作為，但到了真正要面臨他們時，他又不得不被他們與生俱來的氣勢所壓迫，那是心理上本能的畏懼。在班格魯以為葛溫德林不會再有所回應時，一道沉重的開門聲傳入他的耳朵。

班格魯緩慢地抬起頭，原本半開啟的內廳門，已經完全被打開，開啟的石門內站著一位身著月白長衣的男子，他身上淡雅的純白長衣上綴飾著一些晶亮的金黃首飾，頭上華貴的太陽王冠遮住了他一半的面容。

美！這是班格魯對眼前的男子第一眼的評價，但最讓他驚訝的不是男子的半張容貌，而是男子下半身的數條蛇足，他想他應該永遠也不會忘記眼前的這一幕。就在他還猛盯著葛溫德林看時，彗星已經來到他的身旁，並略為大力的拍著他的肩膀。

「班格魯先生，有些事情最好不要看的太清楚，也不要想去知道原因。」彗星一手搭在班格魯的肩上，微彎著腰在班格魯耳旁低語。

彗星的聲音還是那麼的溫和有禮，但班格魯能從他剛剛的話語中，感受到一股殺意。

「班格魯先生，請起來吧，汝能答應，吾甚是欣喜，吾妹如果聽到這個消息定也是如此。」葛溫德林好看的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無的微笑。

班格魯起身後，葛溫德林又寒暄了幾句話才接著說：「時候也不早了，稍後會有人帶先生去汝的住處，先生今後就在王宮裡待著。」說完後，葛溫德林也準備要離開。

「謝謝殿下。」班格魯恭敬回應。

可就在葛溫德林經過班格魯時，葛溫德林突然在班格魯身旁低語說道：「班格魯先生，汝是個機靈人，汝這次的選擇甚是聰明，所以吾不追究汝不死人的身份。」

這讓班格魯原本放鬆下來的心情，又瞬間緊繃了起來，直到葛溫德林離開後，他的心情還是沒有平復下來，此時的他哀莫大於心死，他突然對未來的自己能不能走出這座王宮感到渺茫。


幽兒希卡三日後才在王宮內見到班格魯，葛溫德林另外分配了一間藥室給班格魯，這間藥室不僅可以讓他教授幽兒希卡，他的研究也能在此繼續進行。

幾天前，幽兒希卡從葛溫德林口中得知他成功說服了班格魯，讓班格魯改變心意，願意當幽兒希卡的師父。當時聽到這消息的幽兒希卡興奮地抱住坐在長椅上的葛溫德林，她在他左臉頰上輕啄一口，並道聲一句「還是哥哥厲害，謝謝哥哥」之後，心思單純的幽兒希卡踩著輕快的步伐回到自己的臥房，獨留還處於訝異狀態的葛溫德林，葛溫德林緩慢地舉起自己的左手，輕觸幽兒希卡剛剛輕吻過的地方，過了一會，他放下左手，若有所思的看著幽兒希卡緊閉的房門口。

「班格……不對，師父。」幽兒希卡先是習慣性的喚著班格魯的名字，但又突然想起再見到班格魯時，他們就是師徒關係了，自己也得改口喚班格魯為師父了。

班格魯手上做著搗藥的動作，抿著唇，瞇眼盯著幽兒希卡不說話。

幽兒希卡被班格魯這樣盯著看有些不自在的說：「師父，為什麼這樣一直盯著我？」

「司祭之女？」班格魯口氣淡漠地質問幽兒希卡。

「那個……」幽兒希卡不好意思的乾笑著。

「艾莎席菲亞？」

「痾……對不起師父，當時我不方便透露我的身份，所以才騙了你，你就原諒我這一次吧？」幽兒希卡表情誠懇地向班格魯道歉。

班格魯沒有說話，他低下頭專注搗藥。

班格魯對幽兒希卡無禮的態度讓流星感到憤怒，她從藥室門口旁準備上前教訓班格魯時，幽兒希卡卻一手擋在她身前，並對著她搖搖頭，示意她不要插手。

「可是公主，他……」

「沒關係的。」

流星最後只能憤憤不平的退回門口旁候著。

「幽兒希卡。」班格魯突然出聲呼喚幽兒希卡的名字。

「來了師父。」聽到班格魯喚著自己，幽兒希卡快速地跑向班格魯，乖巧地站著他旁邊。

「既然我們現在已經是師徒了，作為妳的師父，就不會像之前那樣只有妳問我答，我會開始教授妳其他配藥的知識與手法。」班格魯停下搗藥的動作，轉身面向幽兒希卡。

「是，師父。」

「妳先回答我，妳覺得我是做什麼的？」班格魯一邊問著幽兒希卡，一邊走向牆邊一箱箱堆放著的箱子。

「師父是位藥師。」幽兒希卡站在原地，看著背對她走向牆面的班格魯。

「是哪方面的藥師？」班格魯打開其中一個箱子，伸手在箱內找尋物品。

「配製解藥與療效藥的藥師，所以師父也算半個醫者。」幽兒希卡根據他販售給藥舖的藥品，做為回答。

「醫者？妳真這麼認為？」班格魯再搜尋另一個被他打開的箱子。

「難道不是？但根據師父你販售給藥舖的藥品，都是跟我剛剛說的相關。」

「妳就沒有想過我所販售的所有藥品都是專門針對什麼功能的嗎？」

幽兒希卡重新回想一遍，她在藥舖看到班格魯所販售的藥品主要功效，這時她才發現那些藥品確實都針對某個功能。

「解毒！」幽兒希卡恍然大悟地說道。

「沒錯，所有妳剛剛只對了藥師這一項，但妳並不了解我是擅長哪方面的藥師。」班格魯從箱內拿出一本有些陳舊泛黃的書本。

「所以師父你……」

「我主要是位製毒的藥師，所有用毒才是我最擅長的，這樣妳還想繼續當我的徒弟？」班格魯走到幽兒希卡面前，表情嚴肅地對著幽兒希卡說道。

「想！還請師父教導我。」幽兒希卡沒有一絲猶豫的回應班格魯。

「嗯……這點挺不錯的嘛。」幽兒希卡的態度讓班格魯頗為欣賞，他忽然想或許收這個心思有時過於單純的徒弟也沒什麼不好。

「這本書妳先拿去看，有不懂的地方再來問我，知道嗎？徒弟。」班格魯將手上的書本塞進幽兒希卡手裡。

知道班格魯這下是真的接受自己的幽兒希卡，她將書本抱在懷中，露出的笑容是如此地甜美自然，班格魯一時有些看呆了，他快速的走回桌前，重新拿起剛剛搗藥的工具，有些不好意思的低頭搗藥，但隨後又覺得不對勁，自己為什麼要對這個小ㄚ頭感到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