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38-1>
梧桐一把將泛黃的棉被掀開,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他拿起掛在椅背上的長袍。
穿上鞋後他望了一眼放在長桌上的牙刷。它用木材雕刻而成,上面的孔洞插著刷毛。初來乍到時他一度為了「刷牙」發愁,後來打聽得知,這裡的人多半使用榛樹枝條刷牙。
那種一年生的小枝條是十分廉價的材料,它們雖當不了材火卻可以清潔牙齒,只需把末端咬開便可使用,但梧桐不滿足於此,進城後他想辦法弄來一柄真正的牙刷,雖然這牙刷對普通市民來說價格昂貴,且多半也只在貴族階層流通。
他知道中世紀的人認為口臭和瘴氣會傳染疾病,若是你有口臭便意味著你不斷吐出毒氣。
他拿起研磨藥物的木製小臼,先加了些鹽,接著放入幾粒丁香,梧桐拿起木頭小杵便是一番搗股。
在這個世界就連「牙膏」都必需每日研磨,他起先都只使用鹽,後來和幾名貴族聊天後才得知可以加上些丁香,當下他可說是豁然開朗。
他覺得加入丁香是有幾番道理的,它不僅可以沖淡鹽的鹹味,就連在二二零零,丁香也可以用來舒緩牙疼,只是這些材料在這世界皆不便宜,平民可就沒這般幸運了。
陰暗潮濕的石室雖有些陽光但仍透露著陰寒,就像久經廢棄的地下停車場。觸目所及,黑袍預備術士忙進忙出,他們抱著大釜、擒著燒杯努力不懈。
「匡噹!」一名預備術士顯然打破了燒杯。梧桐瞪了一眼,那術士便顫抖著收拾乾淨。
梧桐一早便結束了教導課程,公主再次完成梧桐為她設下的重重難關。乾淨俐落且不急不徐,課程一結束,只見卡拉麗絲雙手平伸愛德琳便為她脫下金織圍兜。
【這次又被她輕易完成了……這就是所謂的鍊金奇才吧??下次還要再提高難度才行。】
梧桐嘆了口氣並無奈的搖晃藥劑,他抬頭望了眼卡拉麗絲,今日的公主似乎與以往不太一樣──
今天她頭上戴了頂圓錐狀的高帽,帽尖後有白色薄紗垂墜,在她那頂高帽下還戴了類似「考爾夫」的帽子。那是一頂貼著頭皮緊緊包覆的白色小帽,公主將那一頭金黃長髮牢牢收納進去,就連一根髮絲也不外露。
此時公主將頭一轉迎向他的目光,當發現梧桐正瞧著她看時她瞬間羞紅了臉。
「沃爾同爵士,今天是屠龍者之日,這天是為了紀念安哥洛的創立,我們多德拉耿家族每到這個日子,男孩都必須巡視塔樓而女孩須將頭髮藏起已示尊重。」
「原來如此。」
「今晚還會有一場宮廷舞會呢!就在大廳堂舉行,沃爾同爵士您會出席吧?」公主微笑著說。
「啊……會。」
【雖然之前就聽說今晚會有舞會,但是我根本不想去……現在居然被邀請了!?】
「那晚上見嘍!沃爾同爵士。」
「啊……好。」說罷梧桐便向公主鞠躬。
望著公主漸行漸遠的身影,梧桐動了動肩膀,正準備著手埋頭研究之時,從門口走來一名僕役。
預備術士和鍊金術士見狀紛紛將頭抬起,挑著眉毛,他們想看清那來者究竟是誰。
這名僕役梧桐認得,是赫倫坦二世的貼身僕役。
他名叫「法拉奧」,是一名禿了頂的中年男子。他頭頂上只剩幾根黃髮,嘴角處深深下陷,而眉毛呈現天生的八字型,那面容看了都讓人感到一陣愁雲慘霧。
清了清喉嚨,此刻他站在門口只說了句「沃爾同子爵,國王陛下召見。」便轉身離去。
【唉……看來又要前往大殿了。】
穿過迴廊,梧桐經侍衛的一番上下其手再度踏入這名叫「百勝大殿」的廳堂。這名稱的由來據說來自一千三百零四年前,幾名多德拉耿橫掃當時的費伍載爾,他們便是在連續贏得一百場戰役後建立了如今的安哥洛。
走在華貴的地毯上,梧桐穿過眾多掛著旗幟的高聳樑柱。踏過腥紅地毯他來到了鐵與金的王座面前。
侍衛長「蒙奇」正站在國王身旁緊盯著他。兩公尺的身形不苟言笑,俐落短髮上戴著銀盔。八字鬍冷冷的貼在唇上,他一手握住劍柄一手緊貼腰際,那面無表情的長相任誰看了都會心中一凜。
只見梧桐鞠了個躬「國王陛下,您召見我?」
「沃爾同爵士,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赫倫坦二世在王座上輕敲著手指。
「公主殿下跟我說了,今天是屠龍者日。」
「那麼你幫我看看這份宣告寫得如何,在這個重要日子擬完,還真富有深刻意義。」說罷赫倫坦二世擺了擺手,在一旁的僕役立刻拿出羊皮紙。
只見僕役將羊皮紙輕輕攤開「身為安哥洛之王,全域守護,多德拉耿之子,安哥洛戰士堡之主,三大公國、安哥洛全境的擁有者,帝中之帝、萬王之王,統領全域的超凡戰士,九神親選的篤信者,安哥洛人民的希望和慰藉,人類世界的偉大守護者。」
「因為你密謀叛變,罪證確鑿,我命令你,法師堡的『瘦腿約拿』,森丁罕的惡魔,邪神的狐朋狗友,陰險卑鄙的骯髒小人,自願投降,你的後裔將免於一死,否則安哥洛全境的怒火將會燒遍森丁罕。你這費伍載爾造馬尿的,潘德賽操山羊的,東、西大陸的豬倌,貢拉王國的竊賊,沙廷帝國的孌童,伊莉達的劊子手,你就是個天上地下的白癡,九神面前的智障,獸人與娼妓的子孫。」
梧桐在聽完一連串的咒罵後腦袋呆了半晌。
【啊……這是開戰宣言?這可是把全大陸最惡毒的語言都給用上了。】
【看來已經通過群侯會議了……】
「如何?沃爾同爵士,將我的情緒抒發的淋漓盡致對吧!瘦腿約拿那對狗娘養的夫妻,就該受到全西大陸的唾棄。」
不知做何評價的梧桐只好淡淡地回了句「寫得相當出采,陛下。」
「沃爾同爵士,你知道我對你很好且很信任你對吧?」赫倫坦二世那戴著珠寶的手指在王座扶手上輕敲。「煉製的如何?」接著他眼神鋒利的看向梧桐。
「陛下,這藥品需要一至兩年的時間慢慢測試,必須確認無害才可以給您使用,畢竟安哥洛全域守護的身體可是相當重要。」梧桐面不改色的說。
【其實那藥我早就知道怎麼做了,在沒取得相對的利益之前,可不能在這裡就交給他。】
「做的好我會給予獎賞,相對的……我相信沃爾同爵士你那顆聰明腦袋自當清楚。」說罷赫倫坦二世對一旁的僕役道「三天後將信送出,同時處死保羅.雷文克爾,將他頭砍下、縫在孔雀身體上在安哥洛特爾遊街。」他陰著張臉,深陷的面龐挾著毛骨悚然的戾氣。
【看來情報蒐集的要再快一點,有更多情資才能在兩方之中撈取更多利益,不知達克洛普和奇拉怎樣了……】鞠躬離去的梧桐板著臉並在心裡不斷想著。
<38-2>
今晨伊凡諾難得起了個大早,今日的他必須將這城池的九十三座塔樓巡視一遍。戰士城不像法師城有自然天險,這裡只是苔原上的小山罷了,所以防禦工事全仰仗比一般城池多好幾倍的塔樓。
而這些塔樓每個都有自己的名字,就連歐利也沒把握將這些塔樓全部叫對。
它們皆是經過巧思設計,例如多數人為右撇子,順時針走向的階梯能讓入侵者更不容易揮劍,高低不一的階梯也能使敵人失去平衡,而這些設計都能令駐守在這的士兵輕易殺敵。
伊凡諾騎著獨角獸,陪在身旁的是「歐利」以及「阿爾傑」。
今日的王子比平時都要安靜,他不發一語、神情肅穆,頂上頭盔光亮的在陽光下反射。今日的他全副武裝,那盔上的龍形雙翼正大大展開,它象徵著多德拉耿繼承人的尊貴不凡。
持著一束白玫瑰,如同往年一樣,他在戰士堡「屠龍者之門」旁的塔樓緩緩下馬。
這座塔樓位於戰士堡內堡大門的東邊,緊鄰著戰士堡主堡,造型與別的塔樓並無二致,有著紅褐色圓錐尖頂以及小小的對外窗。
這兒在每年屠龍日都是他的重要一站,畢竟這塔樓可是以他的親人為名。
在秋日照射下他登上了這座「菲莉媞塔」。踩著塔樓的階梯,環狀的塔樓順著時針一路向上。
他傾了傾身將手中的白玫瑰放在一扇小窗前,接著便是雙膝跪地、禱告一番,這是他每年思念姑姑「菲莉媞.多德拉耿」的時刻。
【我來看您了,為了不辜負您的教導,我每日依然勤練戰鬥技巧,努力學習治國之術,冀望將來能成為偉大君王,帶給安哥洛子民一個美好國度……】
「殿下還是每年這時候都會過來呢!」望著面無表情的伊凡諾、阿爾傑對著歐利小聲說道。
「畢竟殿下與費伍載爾故皇後有著深厚的感情……」
「不過你沒見過費伍載爾的故王后吧?我倒是有幸見過幾回……」
「啊……我的確沒見過,她的樣貌如何……?」歐利搔了搔臉頰。
「與現在的卡拉麗絲殿下十分相像,尤其是那雙淺灰色的大眼。」
「原來如此……」歐利低著頭答道。
【她死的時候我才只有九歲……那時還有家人,也沒被赫倫坦二世抓住……但那時也還不認識他,認識這位每日都需要人服侍的白癡王子。】等待伊凡諾的空檔歐利緩緩將頭低下,想著想著思緒不禁飄到遠方。
這塔樓是為了紀念「菲莉媞.多德拉耿」,她便是赫倫坦二世的胞妹,原本與帕瑪爾君王之弟「杜喬.馮諾伊曼」有著婚約,後來卻嫁給費伍載爾之王「真蒂萊.德.卡圖盧斯」,沒有子嗣的她夾在交戰的兩國之間,在那戰火連天的十三年前她選擇以自縊了結此生。
陽光穿過小窗,打在伊凡諾的銀盔上。背後的鮮紅披風攤開在地,伊凡諾先是將花瓣撒落,接著他緩緩將身子站起。
那陽世的鮮花卻是緬懷陰間的故人,這是多麼的諷刺。
他皺了皺眉,思念像棒錘般擊打著神經,那帶著哀悽的思緒縈繞腦中,揮之不去又直直攀附,它們伸著利爪不斷下探,像是潮水般一波波襲來。
那時年紀尚小,他記得那首常聽的晚安歌曲,還有每到夜裡的屠龍者床邊故事。
一起在塔樓玩鬧以及她親手做的好吃甜點。
不只回憶,就連菲莉媞親手織的細麻袍杉至今他都好好珍藏,只不過那尺寸如今已無法穿下。
「走吧,我們還有很多座塔樓沒巡。」伊凡諾神情木然的說,此時他心情十分複雜,畢竟菲莉媞在他生母難產過世後便扮演稱職的母親角色。
「是,王子殿下!!」歐利和阿爾傑齊聲答道。
在這秋天的屠龍者日、多德拉耿的代表日,百樹枯黃唯獨松樹長青。秋風習習,松葉像繡花針般簇擁同眠。
他們三人兩騎,在暖陽下繼續巡視他們的家園、他們的故土。
<38-3>
幾隻黑貓在僻巷追逐,牠們正搶著口中那尾餿掉的魚。
少了霧氣的法師城相當明媚,甕城區的街道上只見一名身穿斗篷的男子快步而行,他兜帽下僅露出對眼睛,那雙眼炯炯有神,在艷陽下仍泛著光芒。
他三步併兩步,此刻正從甕城西區向東而去。
漆黑斗篷隨著步伐飄動,巨劍依然穩穩揹在身後,他邊走邊使用公會訊息聯絡奇拉,聯絡那個有著綠色貓瞳的惡魔族隊友。
「說好的,我獲取情報、妳監視,該妳潛到岩山區『法師堡』一探究竟了,找出他們的戰略位置和目前計畫可是妳的責任。」
「你一點都不幫忙嗎?大白天就要夜夜笙歌?」奇拉譏諷了一下。她以為她才是那個沒有團隊精神之人,殊不知玩樂當前的達克卻丟下她一人。
「我該打聽的、該獲取的不是都到手了?有甚麼地方沒解決?還是妳想說潛入法師堡,區區人類對妳構成威脅了?」達克洛普挑釁的說。
這個激將法顯然用的相當成功,好強的奇拉冷哼了一聲接著說「我會打探好位置,你這隻精蟲衝腦的豬。」說罷奇拉便憤怒的結束公會訊息。
達克洛普覺得今日的甕城區似乎與平日不同,行人的數量變少,街道上只剩三三兩兩的行人,與平時人來人往的熱鬧大相逕庭。
此刻他穿過西區的主要大道、來到中央的紀念碑,現場人山人海,就連一旁民房的二、三樓也擠滿了人。
只見一名中年男子站在木台上,那平台在十五公尺的石碑前。石碑上覆著一塊巨大布幔,紫色布上繪著一隻巨大黃色孔雀將石碑整個遮掩。
台上是一名穿著銀白亮麗鎧甲的中年男子,他有著一頭到頸脖的褐色捲髮、下巴前凸,粗壯的下頷有著濃密的棕色鬍鬚,而甲上罩袍理所當然的是隻開屏孔雀。
他貌似是一名騎士領導,並有著不低的職位。達克瞅了瞅,覺得男子伸長脖子、慷慨激昂的樣貌像極一隻長頸鹿。
「知道今天是甚麼日子嗎?」台上男子義憤填膺地說,那過長的脖子左顧右盼、正好給他派上用場。
「屠龍日!」
「多德拉耿日!!」聽見後台下群眾紛紛答道,他們有的舉著乾草叉,有的將右手高舉。
「今日是多德拉耿慶祝的日子,他們洋溢在歡欣鼓舞中,我們卻要在這裡刻上被那國王處死的騎士名字。他們羞辱了森丁罕,就在那苔原上收著我們的稅收,今天我要揭開新刻上的英雄,為了森丁罕壯烈犧牲的騎士。」說罷男子將布幔一把拉下。
「唰!」它露出一整塊黑色大理石。
形狀四方、表面光滑,那石碑就像打地樁一樣,矗立在這巨大的圓形廣場之上。碑上刻滿密密麻麻的名字,全部都是森丁罕逝去的戰爭英雄,而今天那塊石碑上多了幾道名字。
布揭開的霎那群眾紛紛高舉右手,他們群情激憤的不斷喊著「森丁罕長存!!森丁罕長存!!」。
路過的達克輕笑了幾聲,他在心中嘲笑這群無腦的智障【還是這種老掉牙的招式,煽動幾句就有人趕著送死。】
待了一會他見沒甚麼訊息值得蒐集,黑色斗篷一翻他便轉身走出。
「嘿,注意點!」因為擁擠,幾名男子被達克洛普撞倒在地。
「想死嗎。」達克目露兇光。
「你不長眼──」一名男子原本還想叫罵、但他接著便瞄到達克背後的巨劍。
「嗯?」達克站的直挺、完全沒有要攙扶的意思。
「唔……沒事,還是您先走吧。」
冷哼一聲,達克便往「粉孔雀」一路直行,他踏著愉快的腳步,連背後的巨劍都因雀躍隱隱跳動。一進到粉孔雀,卻見到兩名法師城巡守員。
他們身穿黑袍衫,腰間繫了一柄配劍,此刻正詢問著粉孔雀的老闆娘。「有一名貴族消失,岩山區的沃林,老傳令官的第三子,昨日可有來妳這裡。」
「沒,怎麼可能?不在、不在!」讓娜笑笑答道。
「真的嗎?找不出沃林,我們可無法向治安官交代!根據他的僕役說辭,昨日便是來你這粉孔雀。」
「真的……我們粉孔雀可都有紀錄,還是你們要隨我觀看?你們巡守是義務、也沒領酬,再被治安官罵那可就得不償失了。」讓娜輕笑了幾聲「良心建議,還是往別處搜尋比較好,最近治安不佳,說不定他是碰上什麼匪徒正等待救援呢!」
「好吧,我們兩人先往別處問問,若沒線索,妳可要準備好紀錄跟說法,對方是貴族,這樣我們可無法交差!」說罷兩那名巡守便轉身走出妓院。
讓娜見他們走出像是鬆了口氣,正要轉身時卻望見達克洛普。
她一瞧見便眉開眼笑,那表情像是見到財神爺般。
今日她穿了件超低胸繫帶緊身衣,這將她風韻猶存的身材展露無遺,深褐色的捲髮隨興的垂墜肩上,而嘴角旁的皺紋並非缺憾而是妝點。
達克洛普瞄了一眼便將金幣丟給讓娜,他將兜帽正了正並熟練說道「找琴妮!」
聽見後讓娜勾了勾手便領著他穿過層層掛帳。
一面面掛帳被手掌掀起,只見煙霧繚繞中逐漸顯現出一道人影,那是婀娜多姿的身材。
達克洛普雙眸放光,他望見琴妮也穿著低胸繫帶衣。在繫帶的束縛下她身材曲線更加玲瓏有致,外貌比別的姑娘更加出眾。淡黃髮絲綠色瞳,這美貌令達克見到便一把將其拉住。
達克洛普蠻橫的拽著她直達第三層房內,甫踏進小房間琴妮便開口說「你今天又來了,才不到一日呢!」那一張一合的豐唇充滿挑逗意味。
「為妳而來。」達克洛普挽著琴妮的臉說道,說罷便將她的衣服一把扯下。他迫不及待的將臉湊近,口吐芳蘭,他們貪婪的分享著彼此氣息。
達克洛普既熟練又粗魯的享受歡愉,他霸道的主導一切,就如同他主導戰場。那眼中閃動的白芒是憑依精神體的興奮證明,每到激情處,他眼裡的火光必定穿瞳而出。
達克洛普探出舌尖,那眼神就像渴望鮮肉的雄獅。他伸出前臂、將獵物的大腿掰開。進入後,陣陣舒爽衝擊神識。
兩人逐漸合而為一,那是情慾上的和諧。有分離、有聚首,那是節拍、也是韻律──
此刻精神體正燃的熱切,床上的男歡女愛更勝乾柴烈火。在激烈的恩愛之房內,漆黑的身影只餘下舞動的銀白髮絲和眼眸裡的點點星火。
結束後琴妮香汗淋漓的枕在達克洛普肩上,她眼神朦朧的說「黑暗精靈都是這麼厲害的嗎?」
達克洛普先用手摸了摸琴妮的鼻子。「只有我!」他自信答道。
「你也不害臊。」她先是臉紅接著一臉嬌笑。
「呵,有實力才能這麼說,與你其他客人相比,我打賭你更喜歡我些。」
「啾!」說罷達克迅速的親了她一下,那速度快的令人措手不及。綠色瞳孔睜大、琴妮心臟猛地狂跳。
接著達克洛普在床上緊緊將她摟住「對了,我有些問題想問問妳這性感的小可愛。」
「因為是你,我便給你問吧!」
「統治森丁罕的是雷文克爾家族對吧,那國王約拿一共有幾名子女?」達克洛普摸著肩上琴妮的秀髮。
「你這問題可真奇怪,有三名,兩名王子和一位公主,其中年紀最大的好像叫做……『索羅戈』吧!」琴妮說罷輕笑了一聲接著說「想不到你對我們森丁罕還挺好奇的!」
「是嗎?我只對妳居住的這塊土地好奇,其它土地求我、我都不想了解。」
聽見這句後琴妮顯然被逗樂了,她眼眸瞇成了彎月、雙手摟著達克的頸脖。
「我呢……今日短暫經過廣場,那兒擠滿了人,就像要阻止我找你一般,當時我那顆心真想將他們……呵,你們常聚集這麼多人嗎?」
「不常,只有在冬季末的冥神節,為了祭祀『厄索克』,我們會沿著內求之道遶行,象徵祂由天界踏入凡間,並讚美祂公正無私的審判逝者。據說現在只有南方的潘德賽和我們還保有冥神遶行的古老傳統。」她頓了頓接著問「你當時想將他們怎樣?」
「呵,妳還是別知道的好。」他瞇起眼睛朝琴妮溫柔一笑。「那妳清楚廣場上那個巨型石碑是什麼嗎?」達克洛普躺在床上慵懶地問。
「那是一千多年前就存在的紀念碑,每位為森丁罕犧牲的英雄都會被列在上面,說不定現在已經有幾百萬條人名了。」
「喔?那為何要用這個愚蠢東西。」
「那石碑最初只是為了紀念『昆托』,帶領森丁罕對抗精靈入侵的英雄,之後演變成將所有英雄紀錄在上面,供世人銘記。」
「噢……關於對抗精靈這段,我沒有冒犯的意思。」琴妮說罷才想起達克洛普正是她口中的「精靈」,還是名暗黑屬性的「黑暗精靈」。於是她將枕在達克壯碩肩上的頭抬起、看了他一眼。
「哈,我知道森丁罕西邊就是精靈國度,而我也不是甚麼精靈,妳想錯了!」達克洛普躺在床上、眼球向下看了眼琴妮。
「那你是甚麼?」琴妮一臉疑惑。
「我是物質的本源、燃燒的火焰。」瀟灑地一笑、達克洛普說罷將身子坐直,接著他一把將背心拾起。
「你真是個神祕的男人,渾身上下令人不解『燃燒的火焰』先生。」琴妮發出銀鈴般的笑聲,她以為達克在開玩笑。
「這團火焰可以帶給妳快感、也可以融化妳軀體。」
「不,這讓我想更了解你一些。」琴妮全身赤裸的趴在床上,雙腳向上交替的擺動。她用側臉看著達克,那垂下的髮絲令她看起來更嫵媚了。
「喜歡嗎?」達克淡淡的瞥了一眼,不待琴妮回答達克洛普便已將衣服穿好。
拍了拍灰塵達克接著說「走了。」說罷他披上兜帽、巨劍一揹便率性的走出房間。
<38-4>
奇拉依照達克洛普所述來到甕城區北側,這附近只有一座巨型塔樓,她足尖輕點便翻上城牆,果然在對面那側發現通往岩山區的道路。
那條路雖然夠寬,但坡度幾乎呈現九十度,階梯低矮且一旁沒有扶手,一般人幾乎無法攀登其上,除非你是名攀岩高手,才能登上這幾乎隱沒在雲端的石山。
【就這樣可難不倒我奇拉。】
奇拉站在路口處雙腳發力,她大跨步踩著石階,每一踏皆讓她飛躍而上,像是火箭一樣竄升天空。
迎著吹拂而下的山風,血色馬尾不斷狂舞。
她三步併兩步,沒多久便已站在法師堡的岩山區。她右腳向後、身體微傾。使用隱身技能後,那穿著斗篷的身影漸漸模糊、接著她便隱沒在雲霧之中。
山頂的岩山區十分龐大,這裡不只是貴族以及「雷文克爾家族」的居所,從眾多騎著獅鷲的森丁罕騎士便可知道,這裡同時也是森丁罕的軍事重地。
她動作靈巧的在高聳建築上翻躍,貴族以及侍衛都盡收眼底。
停下腳步、瞇著眼睛遙望,遠處只見一隻隻考特在崖邊休息。到了現在她才真的仔細觀察這些生靈。
牠們體型像隻巨象,粗糙的毛髮微微捲曲,那顏色以白色、褐色為主。在毛髮之上還有兩對彎角,那彎角如同山羊一般但卻以不同角度彎曲。
那是種古怪的結合,頭顱與牛相似,背上竟有一雙巨大翅膀。
奇拉冷哼一聲,現下這群怪物正在牧場上散步,這裡可是有一整區人造草皮供牠們享用。
【長的還真是奇形怪狀,像是甚麼基因工程失敗的產物。】在心中譏笑一番奇拉又再度展開查探。
四周建築相較甕城可說是貴氣十足,鑲著金邊的建築比比皆是,那一棟棟在雲霧中忽隱忽現,讓人有種置身天國之感。巨大栱柱林立,這乾淨的街道與甕城區可不同,不只沒有臭味,就連一塊破損的地磚都沒有。
遠方只見一座大噴泉在白磚道路上,那噴泉前方有座雕像──是一名低頭看書的老者。
毫無頭緒的奇拉又快步逛了一圈,她覺得自己越發焦躁,這裡簡直如同迷宮,要不是還有別出心裁的雕像,奇拉覺得自己都快迷失在這。
「你還在鬼混,你沒聽說嗎?現在我們要加緊訓練,跟你說個秘密,我從皇家侍衛那聽來的,與安哥洛特爾的戰事就要來了!」一名巡守侍衛對著另一名侍衛說道。
此時隱身的奇拉可是聽得一清二楚,但她並沒有多做停留。
她在華貴屋頂上無聲的飛躍,找到了「考特」搭乘的地點後,她終於在法師堡西側發現了營地。低下頭頷、她默默地將這些位置熟記。
【接下來該進去主堡一探究竟了。】
她竄過了雄偉的主堡城門,而守衛絲毫不察,如入無人之境的她就這樣大搖大擺地進入被雲霄吞沒的城堡。
法師堡主堡是由一棟棟高聳塔樓構成,大體上呈現磐石的深灰色,有些塔樓有圓錐狀屋頂,那屋頂呈現橘紅色並點綴其中。
每座塔樓都比一般的防禦箭塔大上數十倍,塔樓與塔樓之間有空中廊道相連。
那廊道就在高空連接這些空中樓閣,像是空橋一般,每當雲霧遮擋,忽隱忽現的法師堡就如永不墜落的天空之城。
奇拉逛了許久,只看見眾多僕役忙進忙出,不熟悉路線的她並沒有蒐集到太多訊息。
【一群庸庸碌碌的螻蟻。】她在心裡咒罵著。
倏然,她望見主堡西南端有兩棟用米黃大理石建成的樓閣,那樓閣與岩山幾乎融為一體,遠處看來就像一座金色殿堂。
從華貴程度來看那樓閣似乎十分重要,於是奇拉身體微傾、右腳發力的瞬間直直往那黃色建築竄去。
潛入建築的她走著階梯一路向上,四周的侍衛越來越多,除了士兵外還有為數不少的騎士。
【那兒便是大廳吧?瞧那浮誇的大門。】
她慢悠悠地走進大殿,兩旁的侍衛卻渾然不覺,他們紋絲不動的持著長槍、守著崗位。
奇拉一眼望去除了高聳的排排樑柱,盡頭處是由黑曜石打造的王座,它由下而上直達天頂。
【來了,就是這裡了。】
王座之上坐著一名中年男子,那雙腿像是刀尖一般。面頰凹陷、眼球凸出,男子一頭黑髮油膩的貼在臉上。他頂上戴著王冠,那王冠純金打造並鑲嵌寶石,正中間有著直直立起的開屏孔雀。
而男子身旁坐著一名貌美女子,她有一頭粟色頭髮並編成兩股辮子。面頰紅潤狀似蘋果,女子頭上還戴著金色雀冠,雖然比國王略小但造型卻是別無二致。
此時大殿入口傳來一聲「稟報尊貴的約拿五世、森丁罕之父,戰鬥法師團團長『法希黛』女伯爵已到。」
只見遠處走來一名身穿兜帽的女子,那紅色兜帽將她臉部全部遮掩只露出下端的淡黃髮絲。在兜帽的掩蓋下,就連奇拉都看不清她的真實面容。
「法希黛,魔法武器準備的如何?那『多德拉耿』不久後必定會向我們宣戰,妳可要加緊腳步啊!」國王眼神鋒利的望著下方女子。
「稟報陛下,我已經交代手下日夜趕工,會在日期內完成您的要求數量,我也加緊訓練戰鬥法師團的作戰能力,在交戰之時必定能夠殲滅對手。」
聽到關鍵詞的奇拉眉頭一皺【戰鬥法師團?或許是如同騎士團一般的作戰單位。】
「很好,是時候換雷文克爾統治安哥洛全境了。」說罷那國王開始大笑,在肌肉拉扯下他顴骨的痕跡清晰可見。
「吾愛,我的心與肝,美麗的王后,妳家族那邊呢?」他將手伸向一旁女子並與她十指緊扣。暴凸的眼球不動如山、他用深情的眼神望著。
「佩蘭那個廢物,身為拉格之王,比武大會後居然被那『病秧國王』軟禁,受到此等屈辱這次居然兩不相幫──」
「他回信向我說明,這次戰事拉格公國的卡文迪許家族決定顧守刺客堡,我這怕事的懦夫親戚,當初就該趁他小時候親手將他掐死。」女子露出狠戾的表情說道、蘋果型臉蛋在那瞬間變的十足恐怖。<註>
「好,我知道了。」男子頓了頓、擺手後他接著續道「法希黛妳可以下去了,我們雷文克爾的未來就仰仗妳了,妳懂的!」他在「雷文克爾的未來」處緩緩加重語氣。那如骷髏般的手掌緊握住黑曜石扶手,他似乎對拉格不願助陣感到焦慮。
談話結束,奇拉跟著那名「戰鬥法師團團長」走出大殿。她一路緊隨那團長卻是渾然不覺。
她們穿過眾多迴廊以及空中廊道,冷冽的空氣與雲霧相伴,在這廊道兩側便是萬丈深淵。
奇拉左右望了望,現在就連飛鳥都踩在腳底。群山俯首、萬物稱臣,平地的甕城區也化作黑點,但見到此景的奇拉卻眉頭一皺。
【果然這個世界亦如是,充滿著階級,一般人只能居住平地,上位者卻能住在金屋玉宇的空中之城,真是令人作噁。】
在法希黛的帶領下,奇拉走進城堡西側的巨大高塔。
塔裡只見許多穿著長袍的法師勞碌不止,一排排木桌和椅子布滿塔樓。抬頭望去一時竟看不見盡頭。
那順時針的石階層層向上,魔法器械布滿其中,施法武器、巫毒藥也四處羅列。
大釜裡冒著陣陣青煙,奇拉左右望了望,這些黑袍法師有的端坐椅上,有的寫著符文。她沿著排排長桌湊近,甫靠近那碧綠貓瞳就因驚訝而瞪大
【原來他們所謂的魔法武器是這個……!?還有那名團長……】
【難怪她要戴著兜帽……】
黃昏時分,乾冷的山風吹拂著法師城,條條橘光穿過雲層照射大地,崎嶇的山岩被映的細長,那是一道道鋸齒狀的巨大山影。
此時達克洛普出現在岩山區山腳入口處,他將背靠在山下的峭壁上。雙手在胸前交叉,他一臉悠哉的低頭休息。
這是四下無人的環境,只聽見風吹拂而過的沙沙聲。猝然他感到周遭出現一陣動靜。
「現身吧!奇拉,我知道妳在附近。」達克洛普倚著山壁悠悠的說。
一道身影逐漸由模糊轉為清晰,那紅髮女童的身影漸漸清楚。「你幹嘛在這?」奇拉冷哼一聲。
「看妳有沒有被人類侍衛捅死罷了,畢竟妳早上可是十足惶恐的請求援助。」
「嘖!」奇拉怒目瞪向達克,她右手一揮便迅速將斗篷罩上。
兩人在夕陽餘暉下走回「西境商棧」,一高一矮的背影穿過高聳的森丁罕紀念碑,他們不言不語卻有著相同的默契。
光線漸弱,當第一道夜幕襲來,掌燈時分的甕城區家家戶戶透出燭光。雲霧繚繞與燈火相襯,那是一幅白、黑、黃交集的美麗風景,若不是有著彼此相伴,他們還以為此時正在夢裡。
幽谷靜僻,在無止息的寂然中,二人品嚐著入夜的甕城區風情。
【今天蒐集到這麼多有用情報,梧桐那傢伙可會相當滿意……】奇拉心想。【哼,這還不是因為我的配合。】她轉念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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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圖是森丁罕王后,「珍妮薇.卡文迪許」
*法師城*人類*森丁罕之母
<註1>「病秧國王」:
因赫倫坦二世之前常臥病在床,故西大陸之人戲稱其為「病秧國王」
<註2>「珍妮薇.卡文迪許」
為拉格公國君王「佩蘭.卡文迪許」堂姊,與佩蘭有共同祖父,珍妮薇其弟為「朱利奧.卡文迪許」,為前任戰士城內政大臣,現已被赫倫坦二世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