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3章 成長

（恩密卓‧達加的視角）

我和艾可兩人滿身瘡夷、累倒在達加領地的街道上動也動不了。在她坦白自己為了救我而失去了光之力後，本向她道謝的我卻失心瘋的大罵一頓、把自己的懦弱和嫉妒等各種黑暗情緒混在一起毫無保留地傾吐出來。然後，本應發怒的她卻提出了，把我收進塔洛辛家的發言。

「前輩……妳這是甚麼意思？」

「剛才不是一個勁埋怨沒法得到族人的認同嗎？那就來塔洛辛家吧，我那邊的族人個性挺好的、也不會搞權鬥和排斥之類的無聊玩意。雖然沒辦法把光之力塞到你身上，但是你說過在那些羨慕我的事項裏只要能擁有其中一項就行了吧？」

被她那沒有感情波動的綠色眼瞳打量著，原先心裡的黑色火焰也在不知不覺間消退了。

「不，這個有點……」

「為甚麼要拒絕？不是說因為無依無靠所以才被逼留在那邊嗎？」

啊，之前在保健室裏和艾可說起自己的過去，原來她還記得啊。確實，在失去母親的時候除了仰賴達加家族的蔭庇外就沒有別的存活方法了。然而……願意提供蔭庇的繼父、一起成長的涅泰爾、還有對我們無微不至地關心著的繼母……當腦海想著這些時，答案就很自然地浮上來了。

「即使，現在並非無依無靠，我也希望作為達加家族的一員、繼承父親的當主之位。」

「那不就得了？旣然自己選擇了這條道路又不想放棄，那麼無論前方有甚麼困難和障礙，也只能咬緊牙關闖過去不是嗎？你是達加家的繼承人、希望回應父親的期待；而我是塔洛辛公爵家的次女、祈盼著安娜塔莎姐姐的幸福。兩人前進的方向、終點根本不一樣，你怎麼羨慕嫉妒也沒用啊。剛才你自己也說了，哪怕我把自己的一切都送給你，你一樣無法滿足的。」

面對堂堂正正地道出正論的艾可，我一時無法接上她的話語。然而，她並未就此停下來。

「再說，因為自身稀有的才能獲得族人青睞甚麼的也太不靠譜了。就算把所有屬性的魔力都加諸在你身上，這東西跟經營家族不是沒有半點關系嗎？要追求也該追求統領一族的氣度、以及管理商會的經驗與智慧不是麼？拿著炫目的光之力去爭取族人認同，上位後才發現真正關鍵的能力完全不行，那時可就悲劇了。」

「呃，這個我明白，但是能力不足就是——」

「去找個學習對象模仿去。作為現任當家你的父親、還有奧路夫不都是你伸手可及的人嗎？要是還有甚麼困難之處，能就去多結交幾個能幫上忙的朋友。所有人都是這樣的，沒有誰是天生就擁有一堆能夠信任的同伴。要是心情鬱悶，那就像剛才那樣透過大吼大叫發洩出來。當然，也得挑對象。我這種認識不到半年的公爵千金可能會洩露予他人或是利用你的弱點去計劃一些壞事，所以構築良好的人際關系是很重要的。」

簡直就像說教似的一口氣把這些全部說完後，我先是呆了一會吸收當中的內容，然後再度發笑。幸好，這次並不是夾雜著負面情緒的嘲笑。

「抱歉，剛才羨慕前輩的清單裏忘了說一樣，這種可以不受情感影響、理智果斷地下達決定我也很想要。」

「……你想要，這種果斷？」

不知為何，艾可臉上充滿了嘲笑和輕蔑。呃，這次又怎麼了？我應該只是單純地稱讚艾可而已。

「不明白嗎？那麼就讓我告訴你好了。一年級時，為了將視作為害蟲的奧路夫從安娜塔莎姐姐那裏驅走，我耍盡心機手段差點連命也賠上了、在害得他失去王族的地位後最後卻發現奧路夫其實是對姐姐大人深情一片。學期結束時，把負責調節地表上瘴氣大邪神轟成渣了，還因此受到封賞，很了不起吧。」

啊，她這是在自嘲啊。理解到這點的同時眼前的少女不間斷地繼續述說。

「二年級時，曾經擊潰過之後完全拋諸在腦後的同學捨命救了親族的一員。然後，用計誘騙魔族跑進陷阱、對失去行動能力的他們大肆屠殺。其結果你今天也看到了，少了這些魔族、大杜西里公國各地都出現瘴氣爆發的情況。最近的話，就是你在市集上那件事了。雖說當時你的言行讓我以及在場的民眾都非常不爽，但是對於拚命阻止馬車暴走的你們應該有更好的處置的。」

「最後一件因為是當事人所以才知道，沒想到前輩還幹過這麼多蠢事啊。」

隨口附和地說出一句有點冒犯的感言，但是以我現在對艾可的理解，她並不會為了這種事情而生氣。果不其然，她只是乾脆地點頭回應。

「對吧？然而只有奧路夫和一位友人曾經為此對我說教，那位友人也快要成為王太子妃了，有點寂寞呢。」

「嗯，其實我也經常對前輩這一點生氣。即使如此，現在看來還是仰慕吧。」

看到艾可一副「你到底有沒有認真聽我說話」的表情朝這邊投來刺眼的視線，我連忙把話說清楚。

「呃，其實就是大家都很常說的那種，誰能在作出決定那刻保證那個決定一定正確無誤呢？前輩那時堅信自己沒有做錯、現在回顧認為自己錯了、然後幾年後說不定又有別的看法。當然也希望前輩在行動前能夠考慮得周全一點，不過呢，能夠排除一切未知與不安果決地作出選擇，在我看來依然很帥氣。」

「……嗯，說得也是。去克服自身弱點，比如說我的武斷、還有你的自卑，這個過程就是叫長大吧？那麼，旣然覺得我很帥氣，關於我把你跟涅泰爾扔進牢獄裏這件事已經不生氣了嗎？」

被她這麼調侃地一問，我不禁輕笑起來。

「哎，那肯定還是覺得生氣的。然後同樣，為了救我而不惜捨棄光之力，真的非常感謝。」

沒錯，這才是我在今夜裏最應該說的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