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路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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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0-08-03

營火生了起來。

今夜看起來又是平靜的一天。

夜的黑高掛天幕,沉月點綴在其上,火堆上烤著奏和我不久前在小溪邊抓的魚。

「曦曦,咚。」

坐在倒塌的枯木上,奏輕輕的靠近了我、直接枕在我的大腿上。

「嗚喵喵~曦曦的味道。」

「今天是貓咪型態嗎?奏。」

「不是唷,每天都是最喜歡曦曦的奏奏型態。」她露著舒服的表情、宛如黏人的小貓般用臉頰磨蹭著我的大腿。

(...)

這可愛過頭的生物到底是什麼啊!

冷靜啊,我。

對!冷靜。

我闔上眼、把手放在奏的髮絲上「然後童話故事的一開始,森林裡面的大壞狼就不小心誤吞了毒蘋果於是喜歡白雪公主喜歡的無法自拔。」

「誒嘿嘿,如果真的有這種毒蘋果的話,我一定每天買回來偷偷的給曦吃喔。」

「誰知道呢,說不定奏早在我的食物裡偷放了吧。」

「嗯!說不定呢,曦。」奏享受著我的撫摸,開心的縮起了身子「謝謝了喔,曦。我滿足了,連同後天的曦曦能量也補充完畢了。」說完後,她抬起了身坐在我旁邊。

木柴劈哩啪啦的幻成溫暖。

溫柔的雪花輕輕的降在火堆中。

「曦接下來是打算繼續往王城前進嗎?」

「嗯,在那裡更有機會得要我們需要的情報吧。」

不管是關於深淵還是隱之村。

我小啜了口奏泡的水果茶「奏,我跟那位行走在陸地上的傳說的精靈戰鬥的話,勝率有多高。」

「大概六成左右唷,但僅限於單挑的情況。」奏喃喃著「對方可是率領著一整個騎士團,周圍說不定還會有其他的人型精靈,王城也不可能像我們經過的小城鎮一樣防備鬆散。」

奏赤色的雙瞳認真的仰望著我「而且曦也知道吧,哪怕贏了我們的損耗也會過大,如果有其他增援前來,我們會陷入過於危險的處境。贏了戰鬥輸了戰役的話,毫無意義。」

「嗯。」

此時黑暗中傳來腳步的聲響,我打了一個眼色。

「奏,有腳步聲,大約三個人。」

「明白了。」奏點了點頭躲入了我的身後。

在遠處的腳步聲們先是小心謹慎,但在能發現我們火光的距離後一下子就大膽了起來、快速接近。

他們撥開了樹叢,是一個穿著華貴的人和他後頭的兩位隨從。

三人的面容都極度凶惡,一手拿著提燈另一手抓著長槍四處張望。

由現在的天色看來,不像是在狩獵,而是在抓捕逃犯吧。

我露出溫和的笑容「你們好,我是從永晝那過來的旅行者,請問你們有什麼事情嗎?」

為首的那名穿著華貴的男人不感興趣的看了我一眼後,掃視奏和我搭建的這個小小的營地「喂!流浪漢,這裡只有你,沒有別人對吧?」

「我並沒有看到任何可疑的人。」

「是嗎?」他直接走到我對側的枯木上坐了下來「我的名子是德克斯艾爾文,是這片土地的領主。」毫不客氣地拿起一條烤得正好的魚就是一咬。

「啊嗚!?...唔,這明明是曦的晚餐。」奏先是小聲的不滿,接著狠瞪著這名不速之客。

我只能用手攔住奏,並給她一個我來處理的眼神。

「先生,那條魚—」

我語音還沒有說完,對方就指著我的鼻子頤指氣使著「我不是說了我是這片土地的領主,這片土地上的一切都是我的財產,你擅自進入我的土地,我不跟你計較就不錯了,再吵的話小心吃點苦頭啊。還有,你這個賤民是不是太狂妄了,先生這個稱呼以為跟我平起平坐了是嗎?」

隨著他鄙視的目光,跟著他的兩名隨從把他們手上的槍尖對準我。

「不,領主大人,我只是想跟你說這條魚我下了毒,原本是想做為誘捕熊的餌,所以我勸你趕快吐出來。」

「什、什麼—咳咳、咳咳咳!」領主臉色一變,用力的乾嘔著。

「不過領主大人,您真是好運呢,我剛好做了解藥。」我用毫無威脅的笑容接著開口「不過這些我原本是計畫拿去賣錢的,請問領主大人您覺得您的命值多少錢呢?」

「可、可惡!這些錢夠了吧!」他急忙的把腰間的錢袋扔在我身上「解藥呢!?解藥快給我!」

「夠了,但是對不起領主大人,您的手下的槍尖還對著我,讓我不敢隨便亂動啊。」

「你們這兩個白癡,還不趕快把槍放下!」

「是、是的!」

我把奏泡的水果茶恭敬遞了上前「領主大人,請用吧。」

當然,烤魚有下毒是個謊言,從他拿起烤魚的那一刻,我的目標就是他的錢袋。

領主一口氣把水果茶全喝光了。

在我身後的奏露著冷冷的目光、鼓著臉頰不滿的嘟囔「唔...曦的水果茶。」

嘛嘛,開心點吧,不是又賺到旅費了嗎?

「是這樣沒錯。但是...啊嗚,總覺得很令人不悅呢,對方這種對曦頤指氣使的態度。」

是嗎?

我倒是覺得沒什麼。

倒是在氣頭上的奏對於我說謊這件事顯然不怎麼在意,不然平時肯定會冷冷看著我說『說謊是不好的唷,曦。』

我對著這個自稱是領主的人開口「這附近是有逃犯嗎?不然領主大人您怎麼這麼晚了還帶著手下在這種荒郊野外打轉。」

「哼,逃犯嗎?倒不是,是我自家養的狗和外頭的狼勾結在一起,搶走了我的寶貴女兒。」

他見我一頭霧水的表情後,繼續解釋「我有一個女兒,從小我就將她視若珍寶,我的隨從可以幫我作證,她要什麼我都滿足她了,只是想不到她竟然被一個外來的野男人綁架了。」

說到這,領主咬牙切齒「就在一個星期前,我們村下了大雨而道路崩塌。有一個外來者不幸遇上了山難,我在檢視道路狀況時發現了他,原本其他人都建議我不要救他的,這種異鄉人不是什麼下賤的流浪漢就是犯罪的強盜——但,身為一個領主,我可是有我的氣量,總不可能看見他人有難卻不幫助吧,然而那個卑劣的男人卻做了最下賤的事情。

對!他看上了我的女兒,被我發現趕走他後,他竟然還沒得到教訓趁著晚上綁架了我的女兒。

不僅如此,連幫我看門的守衛都被他的花言巧語欺騙了,幫助了他,還跟他一起逃跑了。這遠比那名卑劣的異鄉人更加讓我心寒,那個守衛從小我就視如己出,在他老祖母死了之後收留了無依無靠的他,沒想到他竟然做出這種事情!

就在今天中午,他被人發現綁在附近道路的樹上,雖然他一開始表現得堅決不說,但誰會跟脖子上的刀子過不去呢。就這樣,我以放了他為代價從他口中聽到那個拐走我女兒的卑劣男人的行蹤。現在我就要把我珍愛的女兒追回來。」

領主一臉陰鬱的冷笑著「等到抓到那個卑劣的異鄉人後,我會給那些對我女兒意圖不軌的傢伙狠狠地教訓。好了,也休息夠久了,該繼續趕路了。喂!流浪漢,你如果有什麼發現,去那邊山谷的城鎮的領主廳找我,我會給你重賞的。」

「嗯。」我點點頭回應。

那三人就像他們從黑夜中現身般從黑夜中離去。

奏確認完我的眼神後,才對我開口「曦怎麼覺得剛剛那個領主說的話呢?」

「感覺他說了一些謊啊。不過...」我看向他們一行人離去的方向「應該算是可以信任,從他的行動看來他對於自己的名譽挺重視的,基本不會當著其他人的面用下流的招式。奏怎麼想呢?」

「嗯,的確是非常重視身份與地位的人呢。明明是需要追人的場合卻還穿著華貴不方便在樹林中行動的衣服。」

奏深邃的雙瞳注視著黑暗。

「而且剛剛曦跟他收費時,他給的很直接。明明按照人數優勢他根本可以在拿到解藥後搶回來,但他去礙於領主的面子問題上而沒這麼做。這麼看來,他所隱藏的謊言也是為了維護他的身分...他真的是去追他的女兒嗎?」

「奏是指他真正的目的不是追他的女兒嗎?」

「嗯。」奏點點頭「總感覺他有更深的謀劃,只是沒有充足證據的情況也是我的一己之見而已。」

是嗎。

只是奏的直覺一項很準啊。

「不過應該也跟我們無關。」我在火推裡添加了柴薪「—至少我希望不要牽扯進去。」

我感受著大地的震動,遠處又傳來一跛一跛的腳步聲。

看見我們這裡的火光後,那個人連忙接近「你們給我別動!......切,普通的旅人嗎?」

來者是個年輕的男子,他手持的削尖的木製長槍,腰間纏著一滲著血的繃帶,蒼白傷痕累累的臉上滿是怒火。

他咬牙切齒的向我詢問「你有看見一個一臉狡猾灰黑髮的男人和一個漂亮的紅髮少女嗎?」

「我沒有看到。」

「切...是嗎。」

「不過說不定我有相關的線索呢,你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麼找她嗎?這樣或許我能想起什麼。」

面對我的笑容,他長嘆了一口氣「好吧,我是這片土地領主的守衛,我跟領主的女兒蒂琺是青梅竹馬——其實更正確來說,是前領主的女兒,畢竟現任領主其實是前領主的兄弟,在前任領主意外去世後因為蒂琺年紀還小的關係他才繼承了領主的職位,並且收養了蒂琺為養女。現任領主一直說他對蒂琺有多好根本是在說謊,他一直跟他的妻子欺負著蒂琺她,然後自從他親生的孩子出生後更是如此—」

說到這裡,年輕人憤怒地緊握拳頭。

「不僅時常的打罵不給吃飯也就算了,還經常逼她站在寒冷的湖水裡瑟瑟發抖,而且、而且..」年輕人的聲音在這裡顫抖了起來「在這陣子再一次喝醉酒後領主甚至抓住了蒂琺想要做些齷齪的事情,幸好這時領主夫人到了才阻止了這場暴行,不過蒂琺也沒有因此被拯救,領主夫人把怒氣發洩到她的頭上,那天不停的用鞭子抽打著她。

就是這樣每天每天蒂琺都過著生不如死的生活,我快看不下去的時候,領主帶回一個遇上山難的異鄉人—我第一眼就覺得這傢伙不是個好東西,但是礙於來者是客所以我沒有說,但萬萬沒想到他比我想像還要下賤齷齪。

在領主出遠門的一天夜裡,他找上了我,原來他也早就是知道蒂琺被虐待的事實,並且請求我幫助他們逃跑。當然能幫助到蒂琺我一定不會拒絕,於是那天夜裡我們逃跑了。

但是我沒有想到他是這麼陰險的傢伙,竟然趁著晚上我熟睡時把我綁在樹上。等我醒過來時我動彈不得時被領主派出的巡邏隊發現,領主瘋的似問我蒂琺的下落,但我怎麼可能說。於是領主把我拳打腳踢後一頓便把我關了起來,喏,你看我身上這些就是領主留下個傷口,我好不容易從牢籠裡逃了出來。願妖精保佑,蒂琺跟那個人渣在一起不要出任何的意外。我就是為了找蒂琺才過來的,這樣你想起了什麼了嗎?」

我點點頭「謝謝你提供的資料,我在這條路上都沒見過你形容的人,你或許可以去其他地方看看。」

「是嗎?那願妖精保佑你的旅途,異鄉人。」

說完,那名年輕人又一跛一跛地離開了。

「曦,他也說謊了喔。」

「嗯,我知道,他應該就是剛剛領主提到逃跑的守衛吧。」我點了點頭看向坐在我身旁的嬌小女孩「他的話語跟領主的有矛盾之處。」

「是的。他說謊的原因大概是因為他的執念。」奏重新把倒入花草的茶放在火旁「他的話都以領主的女兒為中心,這個人並不像他口中的那麼無私,比如說他對領主的女兒幫助的動機並非同情這麼單純又或是他背叛了領主的女兒卻選擇對我們隱瞞。」

「嗯。」

只是正當我想要繼續說時,又有人來了。

這次是一個灰黑髮的青年,他痛苦往我們的方向前進,一靠近火堆就癱倒下來。

除了的他冷汗直流的臉以外,他的右臂完全呈現瘀紫腫脹,明顯中了劇毒的模樣。

「呼...抱歉、抱歉,讓我在這裡休息一下,我受傷了,不介意的話可以給我一點水嗎?」

「曦—」

奏警戒的小聲提醒我。

我點了點頭,用食指和中指夾出藏衣袖的匕首射了出去,刺入青年正坐的樹樁上。

在他的驚訝之餘,我在微笑上比了一個噓的模樣「我認為請人幫忙時,手放在身後藏著小刀不是該有的態度啊。」

框啷!

被他藏在身後的短刺刀掉了下來,他原本就中毒的臉這下更加的鐵青了。

「對了,順帶說明一下,附近的領主說好像有什麼綁架他女兒的傢伙在這片森林裡閒晃呢。雖然我個人是沒什麼興趣啦,但如果那名強盜不小心惹到我,我倒是很想看看那名領主會怎麼對付他。」

「哼!既、既然都被你發現了,那我就不多說廢話了,要殺要剮請便吧,反正大不了一死。我大盜阿里從來不怕這種東西。」

「不,你似乎沒有聽清楚。我對你的事情一點都不感興趣,只要你能證明你對我不會造成威脅就好了。吶,你發生了什麼事情淪落自此。」

「呿...」他沉默了數秒「好吧,我就告訴你吧,如果你聽了之後願意放我走的話我表示感激,但你還是想要抓住我的話我也是會反擊的。我聽說這個村落的領主藏有寶藏所以前來,沒想到來的時候卻發生了山難,真是有夠倒楣的。我被壓在巨石底下,那個混帳領主發現了我——我承認我也是個人渣,但總比那些披著人皮的豺豹好,你懂我的意思吧,我只是個單純的人渣,他卻是偽君子,那些人才是真正的惡魔。

那個雜碎領主見到我時,原本想要離開,幸好我夠機智,連忙對他說了我的鞋底藏了金條,救出我後我願意全給他,他就被我騙的叫來人救我,然後當著手下的面礙於領主的尊嚴,就算發現被我騙了恨不得要殺了我也只好治療我,哈哈哈,看著這些當權者的醜態就是開心啊。

喂,我說到哪了。啊,對了,我還沒說到寶藏的事情吧。我裝成重傷的模樣在其他人的面前請求那個雜碎領主收留我,愛面子的那個傢伙根本無法拒絕,於是我到了領主家,他們家雖然比邊境要富足不少,但也看不出多有錢,相反的很破舊,他們真的藏著寶藏嗎?但反正都來了不妨搜查看看,抱著這樣的念頭,我繼續假裝著受傷,趁著夜晚搜索宅邸想找出寶藏的位置。那可聽說是一大筆寶藏啊,找到其中的一點就足夠三輩子的吃穿。但是我卻連點線索都沒有發現,還不小心被那個雜碎領主逮住了。

原本我是以為死掉了,畢竟那個雜碎領主早就看我不爽了,但是他卻跟我提出了合作。原來財寶的秘密只有前任領主的女兒知道,而前任領主告訴那個小姑娘千萬不能把寶藏的祕密告訴任何人,於是那個傻女孩始終不告訴那個雜碎領主寶藏的位置。所以那個雜碎領主想要跟我合作。畢竟這幾天下來,那個傻姑娘完全被我迷住了,每天都纏在我身邊要我說著外面的事情,我要取得她的信任再簡單也不過了。

我很快地從她口中知道寶藏的位置,但是誰會這樣傻傻的告訴領主。於是我告訴那個雜碎領主一個假的位置後,他便興高采烈的叫手下的人看好我和那個傻姑娘,自己帶著人去那個假的藏寶地點。

我當然早就知道他盤算著取得寶藏後,再隨便安插一個罪名處死我。但我也不是傻子,我一眼就看出來那個看門的年輕守衛喜歡這個傻姑娘很久了,並且——這裡不得不說那個領主簡直是個人渣啊,連做了這個多惡行的我都會自嘆不如。聽說他一開始僅是會虐待那個傻姑娘,沒想到他到了最後還看上了自己的姪女啊,嘖嘖,雖然我也放縱自己的慾望侵犯過不少的姑娘,但他那種做壞事還裝出光明正大的樣子連我這種傢伙都看不下去了。

那隻看門狗早就知道領主的算盤,然而他只能乾著急,於是他聽到我的計畫後迫不及待的贊同了。我們就這樣三人逃了出去,不過我只想帶著那個傻姑娘,畢竟我不知道她告訴我的藏寶位置是不是假的,然而我的擔憂馬上成為現實,那隻看門狗出門後就尾巴翹起來了,他真以為是靠他救出了我和那個傻姑娘。接連幾天都不停纏著那個傻姑娘,甚至對我露出了敵意。這可是一個大問題啊,我正煩惱著該怎麼處理他—畢竟為了得到那個傻姑娘的信任,我一直扮演著好好先生的模樣,要是我主動下手讓那個傻姑娘懷疑我就不好辦了。只是運氣真好,機會來了,而且還是那隻看門狗自己創造的。」

青年陰沉的嘿嘿笑了幾聲。

「你知道那隻看門狗做了什麼嗎?他竟然在一次被那個傻姑娘拒絕後惱羞程度,按倒了那個傻姑娘想要強行生米組成熟飯。哈哈,這事我也幹過不少,自然是不在意,不過他這個行為正好給了我一個對他下手的理由。我從後面悄悄從草叢接近,那隻看門狗正沉迷他的好事完全沒注意到我,我就猛然一撲制伏了他,接著用繩子把他牢牢地綁住。

只是在我想要殺死他時,他卻對著我大罵,說我是個不敢跟他正面單挑、是個只敢從後面偷襲的雜碎。確實我是個雜碎,但是這麼藐視我可受不了。我—也許你沒聽過我的名子,但一定也聽過這個綽號吧,快刀金兆,從沒有一個人能接過我的快刀,包括你,要不是我受傷你早就死在我的刀下了。

於是我答應跟他一對一單挑,鬆了他的繩索。他憤怒地大吼一聲後就朝我衝了過來,不過也真得誇獎他,他竟然跟我打了四十三個回合,記住,四十三個回合,在此之前沒有一個人可以跟我打超過三十個回合的。

但是他還是輸了,敗在了我的腳下。『殺了我!』他這麼說,染紅的雙瞳充滿著憎恨,而我旁邊的傻姑娘也不停的勸我『快殺死他,你還在等什麼!』。但我這時突然有跟這個男人心有靈犀的感覺,傻姑娘這種有點姿色的女人要多少有多少,但這種能跟我戰鬥到四十三個回合—再說一次,四十三個回合的人僅有一個。

是的,身為戰士,我尊敬他,儘管我是個惡人也有自己的原則,在我心裡已經認可他了。於是我放了他,僅把他綁在樹上。

只是沒想到,少了那隻看門狗,那個傻姑娘卻越來越討厭了,只不過跟她睡了幾次就當她真的是我老婆了,無時無刻纏著我,真是麻煩死了。但我因為沒有確定寶藏的位置只好將就著她,但當發現藏著寶藏的洞穴那一刻。嘿嘿,你知道的,我就把那個傻女人推下山崖,這下寶藏就是我一人的了。

接著我進了洞穴,在最深處的確放著一袋銅幣,不過也就一袋而已。切!也太少了吧,難道這就是傳聞中的寶藏,真是賠本生意,不過不拿走就什麼都沒有了,我只好接受,結果我拿起銅幣觸發了機關。該死!噴出了奇怪的遺骸劃傷了我。有毒,但我這麼想已經來不及了,雖然一開始似乎沒有什麼事情,但很快狀況就變糟了。你也看到了,雖然我第一時間擠出毒血了,但是...哈哈,還是一點好轉的跡象都沒有。我現在連背著那袋銅幣下山的力氣都沒有了,我只想安全的離開趕快治好這該死的毒。就這樣,我對你不會有任何傷害,你可以放我走了吧。」

聽完青年的話後,我點點頭「你走吧。」

他回應了我一聲、把我遞給他的水一飲而盡後,垂著他腫大瘀紫的右臂起身一拐一拐地消失在夜色之中。

「是蛇毒呢,奏。」

「嗯,的確是蛇毒的反應。」奏點了點頭「但是他的患部沒有蛇咬的傷口,他說他是被遺骸用傷應該不是在說謊。」

「大概是以前軍方的兵器造成的吧。MP34手雷,把蛇毒的基因嵌入病毒中塗在手雷裡的破片上,藉由病毒休眠的特性有辦法長期維持毒性。當這個手雷的破片劃傷人後,病毒進入人體就會活化產生毒素,使人中毒。雖然這個兵器的不確定性很多,但因為不會人傳人好控制受害範圍所以在一段時間還挺受歡迎的。」

我翻閱著過去的回憶,雖然在戰爭的後期,這種武器因為太過『溫和』很快就被廢置了。

「原來如此啊。原來那時還有這種東西存在啊。」奏微微地瞪大了雙瞳。

「是啊,他現在這種情況大概也活不了多久了吧,這種毒基本上兩天內就會致命。」我望向夜幕「對了,奏,他也說謊了對吧?」

「嗯,是的呦,曦。」奏瞇著笑容點點頭「他固執的點是他的傲慢,他對於他的強大十分的自豪呢。所以大概是為了維護自身強大而撒的謊言吧。」

「我明白了。」

我上前走到剛剛青年坐的樹樁,把剛剛射出的匕首重新收回袖口。

領主、守衛、強盜,今晚還真是意外的熱鬧。

「曦,既然得到了旅費,明天就往保持這個方向山下走吧。在那邊有個中大型的城鎮,剛好可以補充物資。」

「那麼我們要補充物資的清單就交給奏了。」

「嗯!交給我吧。」

只是奏還沒有說完前,我對她擺出了一個噓的手勢。

「又有人來了,奏。」我側耳傾聽著樹枝斷裂聲「...步伐十分的恐懼,體重也偏輕,是女性嗎。穿著長裙很難在樹林移動啊,是慌不擇路了吧。」

這名到來者看見火光時,沒有像前幾位一樣直接接近而是小心翼翼地觀察我的身影後才走了過來。

是一個年輕的紅髮少女,華貴的裙子滿是破洞而其中一隻鞋的鞋跟也斷了。

她鼓起勇氣對我開口「你、你好,請問可以給我一點食物和水嗎?我已經有一天沒有吃東西了。」

「嗯。請便,這條烤魚差不多熟了,不嫌棄地話就拿過去吃吧。」

「謝謝,那個,抱歉...我沒有錢可以給妳。」

「不用客氣,話說妳是領主的女兒對吧。...嘛,不用那麼警戒,要是我想對妳動手的話,可不會對妳說這句話,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再偷襲妳不是更好嗎?」

我倒了一杯剛熱好的茶,先自己喝了一小口後再用樹枝夾起放在她的腳邊「花茶,小心燙。」

「...謝謝,你竟然知道我是領主的女兒。那...那個那傢伙、領主他們還是追著我嗎?」

「嗯,不過詳細的情況我也不太清楚。妳發生了什麼事?怎麼會這樣,全身都是傷痕。」

「嗚...嗚嗚......」少女哽咽了起來「對、對不起,這陣子發生太多事情了。如你所知,我的確是領主的女兒,但我並不是他所親生的,他其實是我的叔叔。

我的父親是上一任領主,自從父親去世後,那個惡魔就收養了我——對,他是一個惡魔,不僅跟著後母打罵著我,最近更是、更是...」

少女顫抖了起來,最後決定換下一個話題。

「他收養我的原因只是為了得到父親遺留給我的寶藏,父親以前曾告訴我『千萬別把寶藏的位置告訴他人,也千萬不能去取』。於是那個惡魔為了得到寶藏做出了數不清的卑劣行徑,每天對我的打罵都不知道幾次了,在其他人面前卻仍假扮成一副收養我的好人模樣。

終於日子發生了變化,有一天那個惡魔帶來一個遇上山難的男人。那個男人向我甜言蜜語,保證一定會帶我離開這個地獄,於是我答應了他,只要能帶我離開這個地獄那我願意把寶藏交給他。

有一天,他趁著那個惡魔離開城鎮時,說服了看守我的下人讓我們逃了出去。只是我沒想到這是另外一個地獄的開始,原來那名下人也是個惡人,在一個夜晚他趁著周圍沒人時抓住我想要進行非禮之事。

我只好倉皇的大叫,這引來了那個男人的注意,他從後方撲倒了那名下人並把那名下人緊緊的捆住。

那名下人怒視著男人,開口大罵『明明你答應我放你走,領主的女兒就歸我了』,男人聽到後用力按住了那名下人的嘴、把一塊骯髒的布塞進去『姑娘,別聽他胡說,我現在就把他殺掉。』

再怎麼說殺人都太過了,於是我制止了男人『請你把他綁在樹上就好了,他只是一時間鬼迷心竅而已,如果你還執意殺他的話,就連我一起殺了吧。』

聽完我的話,男人嘖了聲嘴,隨後用力踢了那個下人一腳『算你運氣好,撿回一條命。』

我對男人殘暴的一面感到錯愕,甚至是厭惡。

只礙於我答應他的寶藏我願意與他同行。

到了山崖的一個洞穴,這裡就是父親對我說藏有寶藏的地方。

那個男子直接摟住了我的腰,對我惡毒的開口『這下藏寶的地方就找到了,妳已經沒有任何價值了,想要活命的話就好好取悅我吧。』

我只能堅定地回答『寶藏是我答應你的,都給你也可以。但是你休想得到我的人。』

男子用力地抓住我的手『哼,一個女的以為可以反抗我嗎,就讓我教妳一些女人的樂趣吧。』

情急之下,我拔出了母親給我的匕首劃傷了那個男人的手臂,他的表情從淫穢到錯愕到憤怒『妳這隻母狗,溫柔的來不行,那我只好來硬的吧!』

我就是為了逃離那個惡魔才離開了家,沒想到我遇上的卻是另一個惡魔。

但是我還能怎麼辦呢?我只能選擇從懸崖上跳下去,誓死也要保護我的貞潔。

運氣很好,我掉落在樹枝上,只受了一點輕傷。現在的我只想逃,逃的越遠越好。」

少女迷茫的看著手裡茶杯中的倒影。

我思索了一會,對少女提議「這樣吧,我這裡還有一點乾糧,我們做一個交易可以嗎?我給妳乾糧和水,我希望妳可以把寶藏的位置告訴我。」

「但、但是寶藏大概已經被取走了,被那個邪惡的男人。」

「沒關係,我只是想去看看而已。」

「嗯。」

跟少女達成協議後,我把乾糧連同水瓶交給了她。

想要快點離開這裡的少女也跟我鞠了一躬後道別。

「她也說謊了唷,曦。」奏踢踏著懸空的小腳「這次是為了形象呢,保持自己純潔柔弱的外表。」

「是嗎。反正明天去她說的藏寶位置看看吧,幸運的話應該可以找到遺骸。」

「我明白了。」奏點點頭,赤色的雙瞳映著火光注視向黑暗的森林「變成了羅生門呢,曦覺得誰說得更加接近真實呢?」

「我無法確定,畢竟只要不是百分之百的實話對我都是謊言,而且—」我也看向黑暗「就我的觀點來說,他們不管是說實話還是謊言都沒有任何一點差別,我在意的只有我能不能從中得到好處。」

畢竟這就是我一直以來的生存方式。

不管實話還是謊言,只要不掙扎的活下來,被雪掩埋後都將毫無意義。

奏並沒有表示肯定亦沒有表示否定的闔上了雙瞳。

「很有曦風格的回答呢。」

「那麼奏呢?奏希望誰說的是真實呢。」

「呼欸?嗯...」奏沉思了數秒「我跟曦一樣,不在意誰說實話誰說謊,對我而言重要的是有沒有因為這句話得到救贖,如果有,那這句話就是有意義的。哪怕是令人痛苦的謊言。」

...

是嗎。

「然後大壞狼吞掉了太陽和月亮。」我繼續的吟詠了起來「牠以為這樣就能阻止春天前來,就能跟白雪構成的公主永遠在一起。對於誤食毒蘋果的大壞狼而言,世界會變成怎麼樣早就沒有關係了,芬布爾之冬、芬里爾之冬,哪怕兩人曾經的足跡都被掩埋、哪怕最後連自己都沉眠在雪花之下。我想,那隻笨笨的大野狼早就知道那是毒蘋果了吧,但是牠從一開始就打算吃下去。」

「之後呢?曦,故事的結局是怎麼樣。」

結局..?

「我想,大野狼醒來時看見了櫻花吧,還有與櫻花一起飛舞的溫柔之雪,原來一切都是大野狼自己想多了,哪怕冬日離去,溫暖的雪也不可能融化。然後狼和白雪公主快樂的舞蹈在百花盛開的春天中。」

「誒嘿嘿,真是個很開心的結局呢。我很喜歡呦,曦。」

「嗯,我也是。我也很喜歡這個結局。」

今天,溫柔之雪依舊撒在這個世界。

直到這個世界再也不需要謊言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