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成為魔法使的精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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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0-06-28

高高的山脊上,冷松間彌漫的霧氣在溫柔之雪的點綴下消融。

走在狹窄山路上的我感到輕微的眩暈後停下了腳步。

怎麼了嗎?

我回頭試圖找出剛剛錯覺的來源,卻什麼也沒有發現。

奏也察覺到我的異樣也停了下來「曦,怎麼了嗎?」

「不,錯覺嗎?」我小聲的碎念,不過與其相信這是錯覺,我更願意相信是我忽略了什麼。

「曦,你看這個!」

倒是奏似乎發現了什麼,她蹲了下來、輕輕抹去一旁在一旁石頭上的塵土。

『蝶』

奏和我注視著上頭紅色斑駁的字跡。

「似乎是年代有些久遠的界碑呢。」奏朗誦起刻在蝶下的一行模糊的小字「妖精紀元945年。...外表風化的程度已經十幾年沒有人管理吧。」

是嗎。

我看著那僅到我膝蓋高度的界碑。

「界碑..這附近曾經有過村落嗎?」

「是的,曦,我也是這樣想的。因為在地圖上附近一個村落都沒有,但是卻有界碑存在。這裡曾有過村落的可能性很大呢。」

「嗯,我們這次在尋找的人型精靈就是這種地方嗎?第一次遇見這麼遠離人群的。」

「不過曦,有一點很奇怪。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會讓一個有人型精靈存在的村落荒廢?」

(...)

「除非這個村落荒廢就是人型精靈的願望對吧。」

先不說最根本的原因了,有人型精靈的幫助災難根本發生的機率趨近於零,況且周圍也沒有任何這裡有過大規模天災遺留的證據。

「奏,周圍看不出來有過發生土石坍方或森林大火的痕跡。」

奏表示瞭解的點了點頭「也沒有看見人型精靈之間的戰鬥或是來自地平線的惡魔的入侵喔。這個村落荒廢的原因幾乎可以確定是那名人型精靈造成的了,只是...如果這個人型精靈毀滅這個村子為什麼還選擇留在這裡?」

嘛。

「奏,我以前遇見過一件事,有一個女孩從小就被賣進一個有錢人家被各種虐待,直到有一天她終於忍受不住了,殺了把她當作施虐物件的主人、殺了總是用她發洩平日不滿的夫人、殺了把她當成玩具恣意玩弄的小少爺和大小姐,最後她放了火燒了整棟豪宅。」

「呼欸!?...之後呢,曦。」

「當時因為要救火的關係,我來到現場。我的小隊裡的一個隊員想要救出還待在火中的她,卻被她推開了,最後那個女孩就這樣被火焰吞噬。奏覺得為什麼她會揮掉朝她伸向的手呢?」

「嗚...曦是怎麼覺得呢?」

「我也不明白,因為死人也不會給我們答案了。不過要是我是她的話,我認為是因為她只能活在過去吧。」

「只能活在過去...」奏沉默了一下後輕輕點了點頭「哪怕過去是痛苦的回憶嗎?」

「就是如此,不是小時候我們也看過類似的電影嗎?摯愛之人死去,被留下的那個從此日復一日如同行屍走肉一樣,這也是一種活在過去吧。」

不是不想前進未來,是根本看不見哪裡有未來,於是只能孤零零地留在過去。

雖然有些人會給予批評或惋惜,但我不論是哪一方都沒有資格,畢竟對曾經的我而言,在奏離開的那一刻,我的時間也暫停了。

「曦...曦,沒事了喔。」奏握住了我的手,溫柔的笑容綻放「要繼續前進了嗎?曦。」

嘛,是啊。

「嗯,走吧,說不定前面能找到更多的線索。」

然而越往前走,我們卻發現了許多不合理的蹤跡。

原本幾乎被樹根和雜草隱沒的小道漸漸的平坦了起來,若說是獸徑也太過寬敞了。

最後竟然看見一個背著柴的中年男子。

!?

這裡怎麼會有人在。

...嗯。

難不成就是我們在尋找的人型精靈嗎?

但看上去並不太像。

我向奏投以目光確認,奏給了我一個肯定的答覆。

奏也從他身上找到一點人型精靈的感覺。

那他會是精靈使嗎?但是不管怎麼說,總可以打聽到一些情報吧。

於是我叫住了那名中年男子。

「抱歉,請問我可以向你打聽一些事情嗎?」

他停了下來,等待我「啊啊,年輕人,看你的裝扮是第一次來到蝶之村對吧?」

「蝶之村?」

「你不知道嗎?這就是我們的土地的稱呼啊,我是這裡的樵夫,你難不成是來這裡尋找魔法使大人嗎?」

魔法使?

我微笑輕輕點了點頭「是的,但是詳情我不太清楚,只是有人向我推薦了而來到這裡而已,聽說這座山裡有一位魔法使能幫助到我。」

「那一定是我們蝶的魔法使大人。」樵夫高傲的挺起胸膛「魔法使大人可是能實現任何願望的。」

實現任何願望嗎?

我不禁看向了那在地平線的櫻樹。

它的存在就像不停地在嘲弄著『實現一切願望』是多麼的遙不可及。

我回頭看向了中年男子「請問你能帶我去魔法使那邊嗎?」

「樂意至極,能幫助到別人就是我們的榮幸啊,請跟隨我。」

跟著樵夫,我們很快進入了一個有模有樣的村落中。

奇怪,不是這裡在地圖上沒有村落嗎?

而且不僅有村落,還有著為數眾多的村民。

廣場上好幾個婦女有說有笑的把醃制過的蘿蔔曬乾、一旁的木匠正在用斧頭把木柴劈成恰到好處的形狀、而在一個冒著熱氣的小屋前一個壯漢邊打著紅透的鐵邊和一名老人聊著天。

...這是?

我望向了奏,奏也露出疑惑的神情。

村民們發現我後,立刻圍住了我。

「啊!旅人嗎?我們這裡好久沒有旅行者經過了啊。」

「今天有住的地方了嗎?」

「你吃過飯了嗎?在這種山間裡旅行一定累壞了吧。不嫌棄的話先去我家吃個飯休息一下。」

這個...

太過熱絡的氛圍令我起疑,只能露出苦笑回應。

解救了我的處境的人是帶我們入村的樵夫。

「喂喂,我說你們啊...唉,這位旅行者先生是來找魔法使大人的,你們這樣不是耽誤到他的時間了嗎?」

聽到這番言論,圍繞著我的村民才無可奈何的退去「那請你跟魔法使大人的會面結束後務必要光臨寒舍啊。」、「今天就在我家住一晚吧,喂喂,老伴,今天宰只雞總不過份了吧。」

樵夫不好意思地抓抓頭「請旅行者先生你別見怪,他們是因為太難得見到外人才這麼開心的。」

「不會,我也挺開心的。這裡的村民還是真熱情呢。」

「哈哈哈,謝謝了,那現在請讓我帶你去魔法使大人那邊吧。」

在一旁,奏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看向我「說謊了呢,曦。」

嘛,被看出來了嗎。

但沒辦法,這是職業病了。

我在樵夫轉頭的那霎那,露出了毫無信任的目光。

我相信著驅使人的是利益與恐懼,這樣毫無道理的和善令我起疑。

「但是我感覺他們並沒有像曦想的一樣有什麼陰謀。」奏用僅有我能聽到的聲響說著。

「抱歉,雖然理性上是想相信奏,但本能地無法做到。」

上一次遇到這麼熱情的人們時,對方是食人的聚落,他們在水中下了藥,準備迷暈那些毫無準備的旅人。

無數前人以血的教訓告訴我了寧肯錯殺一百不能放過其一的道理。

「誒嘿嘿,果然是曦呢。」奏無奈地笑了笑「只是...」她也凝視起前方樵夫的背影「或許跟曦直覺的一樣,他們—這個村子非常的奇怪呢。」

...奇怪?

「我感受不到他們有任何一絲一毫的惡意。正常來說,再怎麼友善的人都會有或多或少的城府,但是他們卻沒有。」

奏陷入了沉思,她大概等著足夠的證據能對這一切提出合理的解釋。

「好了,到了。年輕人,魔法使大人的住所沿著這條路前進就能找到了,希望你也能實現你的願望啊。」

樵夫指向了一條通向山陵的小路。

「嗯?你不跟來嗎?」

「啊啊,畢竟魔法使大人在這部下了結界,不是心懷願望的人是無法找到他的住所。」

「是嗎。對了,樵夫先生,你也曾經找過魔法使實現願望嗎?」

「是啊是啊,當時我的妻子生病了,就是魔法使大人給了我能治百病的藥,我的妻子才因此得救。」

「嗯,魔法使真是十分的令人尊敬啊。那麼謝謝你帶路到這裡了。」

跟樵夫告別後,他便背著柴轉身離去。

說實話,我不喜歡這種踏入未知的感覺,但是有奏在的情況至少不用擔心無法撤退。

「奏,可以用盧恩判斷對方的位置嗎?」

奏點點頭「但是曦,我們不這麼做或許比較好喔。」

嗯?

奏用目光意識著在我們正上方的樹梢,那裡掛著數個繪馬模樣的木牌。

「曦,我們已經進入了結界的範圍了,如果我們的行動太不符合常理的話,會讓對方起疑。」

「結界嗎..奏,這也是由盧恩構成的嗎?」

「是的,畢竟這個世界構成的原點便是盧恩。」奏看著因風起舞的繪馬們「曦知道奇門遁甲嗎?這個結界就是依照相似的原理做出來的,藉由篩選的機制找到有資格進入結界的人。曦,可以緊跟著我嗎?」

「交給妳了,奏。」

奏走在前頭,不時的停下四處觀望。

在她的帶領下,感覺像是明明往著死胡同前進,到達時卻發現前方的盡頭是更開闊的道路。

我觀測的刻印在周圍盧恩的文字。

「這麼大範圍且長時間的使用盧恩不會消耗過於龐大了嗎?」

「如果只用一個人的盧恩的話,是這樣子沒有錯。」奏輕輕的回過頭,並未停下腳步「只是...對方不僅單純的使用了自己盧恩,還用了一些小技巧。曦知道共鳴現象吧?相同振動頻率的物品,若一方震動另一方也會跟著產生震動。」

「嗯。」

「同樣的方式也能應用在盧恩上。正因為這個世界的原點是由盧恩所建構的,所以可以利用自己的盧恩影響外界的盧恩,從而建構出宛如骨牌的連鎖反應,只耗費少量的盧恩卻使用出龐大的力量。這麼看來的話,的確和故事中的魔法一樣呢。不過這也是有代價的—」

奏走向一旁參天的大樹,把她小小的手放在上頭,下一秒冰華閃現。

大樹轟然倒塌。

...。

並不是奏用了多大的力量,而是這棵看起來結實樹本身就是空心的,奏只是給予了讓它失去最後一絲平衡的稻草而已。

奏看著倒地的空洞巨木「不管是消耗自身的盧恩,還是消耗構成世界的盧恩,一切都是等價交換。使用構成這個世界盧恩的後果就是在削弱著這個世界。」

「這個世界上不存在能實現任何願望的魔法,對吧,奏。」我說出曾經她跟我訴說的真理。

「是的,越是強大的力量所需要支付的代價就越大。如果是可以實現任何願望的魔法使那要支付多昂貴的代價呢。」

奏喃喃的說出我內心的想法。

我點了點頭後望向南方的被層層樹林擋住的櫻花,曾經為了實現一切願望的代價留下便是世人皆忘其名的彼華。

「啊!曦,你看。」

突然間,一個微弱的光芒出現在森林深處,接著無數五顏六色的光彩一個接一個出現將我們包圍。

「這是...蝴蝶?」我伸出手,一隻蝶悠悠地停在了我的指尖。

毫無兆頭的現身,令我感到不安。

「你也是來找老師的對吧?」

...!

那是一個黯紅色雙瞳的少女,在蝶的漫舞後走出、恭敬的向我鞠一了躬。

淡色的長髮後綁著一個漂亮的蝴蝶發飾。

她跟這群蝶一樣,一點氣息都沒有的出現。

我稍稍體會到了平時那些人在奏現身時的錯愕感了。

雖然認真評論的話奏的現身和她的現身並不一樣,但是這種被憑空出現的感覺應該是一樣的。

「那個請問妳是...?」

「對了!還沒有自我介紹呢,我是艾蘭,是蝶的魔法使的弟子。請問你也是尋找老師的人嗎?」

我並未正面回應她,而是問了她另一個問題「這些蝴蝶...也是所謂的魔法嗎?」

「這些孩子是老師的眼睛,這樣我們就知道有客人來了。」她隨即詠唱起古老的銘文「吾乃守護秘密之人,契印之名為澤,象徵隱沒。」

周圍的蝴蝶一點點的失去光亮,消失。

簡直就像是我用終焉斬去人型精靈和這個世界的連結一樣的畫面。

「這位先生,請問要怎麼稱呼你呢?」

「曦,叫我曦就好了。」

「啊咧咧!?對、對不起,我忘記提醒你了。你的稱呼取一個假的名子就好了,因為告訴魔法使名子是很危險的事情。」艾蘭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因為太久沒有客人拜訪了,所以忘了這條規律...那、那個重來一次,請問你的名子是什麼呢。」

欸?

奏輕輕墊著腳,盡可能靠在我耳旁對我解釋「我想曦用自己原本的名子就行了。她會這麼說大概是因為盧恩的其中一種應用方式就是詛咒,藉由用名子將對方定型後下咒。不過由於曦的盧恩性質是終焉,不論是將曦定型還是下咒都做不到,所以沒有這方面的風險。」

嗯。

於是我對著艾蘭開口「沒關係,叫我曦就可以了,反正妳也聽到了,要忘記應該很難吧。」

「嗚嗚,對、對不起...」

「不過這麼說的話,妳不也把妳的名子告訴了我,這難道不危險嗎?」

「沒有事的,因為我可是魔法使的弟子啊。好了,請曦先生跟著我走吧。」

「嗯,謝謝了。」

樹上沒再有類似掛馬的符咒。

奏和我並排的走在艾蘭身後有段距離的位置。

前方的少女轉頭問我「請問曦先生你是想實現什麼願望呢?吶吶,你不是村子裡面的人對吧,從外面來的人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了。」

「是的,我是從外面來的。這裡上一次有人從外面來是什麼時候呢?」

「嗚...」她苦惱了一會「抱歉,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究竟是什麼時候呢...可能要翻老師的資料才能知道了。」

「不,沒關係。」

「吶吶,那你想實現什麼願望呢?」她雙瞳閃爍著感興趣的光芒、倒著身子面向我走著「難不成是跟愛情有關的!可以說來聽聽嗎?」

呃...她似乎一直破壞著她神秘登場的形象。

算了,這種事情對我而言也不是第一次了。

我偷偷的看向奏。

她也不遑多讓啊。

在我們小時候,有一次奏看見我買回來的章魚時邊雙瞳發著光、邊「曦曦,我知道!這個腳很多的東西好好吃唷!」的說著,隨後她直接開口「咖姆!」的咬住活生生的章魚,嚼了嚼,才一臉情況不對的欲哭無淚的吐出來說著「不好吃的說...」,這段過往至今仍讓我記憶猶新。

奏注意到我的目光「嗚...為什麼我覺得曦在想我的壞話呢。」

錯、錯覺,嗯!肯定是錯覺。

我假裝沒注意到奏冷淡的眼神,向艾蘭回答「不,跟戀愛沒有關係呢。倒是艾蘭妳的眼睛顏色十分的少見呢。」

「啊啊,紅眼嗎?哈哈。」她不好意思的輕笑了幾聲「是呢,真的是很少見的顏色,不過跟兔子眼睛的顏色一樣所以我很喜歡喔。對了,雖然老師的魔法是萬能的,但是唯獨不可能復活死人。」

「復活死人?」

「是的,畢竟復活死者可是魔法中的禁忌,魔法即是維繫平衡,而這個世界最重要就是生與死的平衡。」

此時我們已經走到了山頂。

山頂上一片空曠,僅有一個高聳的巨木直立在最高處,要五十幾個壯漢才能抱著它圍一圈,而在巨木之中是人的住所—上頭鑿出一個古老的木門和數扇小巧的窗戶。

在樹的枝枒上閃亮著點點螢光,原本我以為是火光但更靠近一點後才發現那是一隻只困在提燈中的蝴蝶。

「就是這裡了,老師和我的魔法之館。」

艾蘭帶著我們穿過樹屋中的木門「歡迎光臨。」

因為瞬間的黑暗,我本能地立刻閉上眼加快自己適應黑暗。

但這顯然是多餘的動作。

下一秒,一旁的火把紛紛自動點亮,樹屋內部的景色油然而生,在房間的正中央是一條向上的螺旋梯,而房間的四周則充斥著巨大的書櫃。

古色古香的裝潢有十九世紀電影中的感覺。

一個有著文學氣質的年輕人從螺旋梯上緩緩的走了下來,他留著一頭深褐色的短髮和一雙愜意的翠綠色雙瞳,在左眼角還有一個淚痣。

他走到我面前友善的伸出了手「你好,我已經聽說了,你是從外面世界來的旅人吧。」

「是的,我已經聽過你的大名了—你就是蝶的魔法使對吧。」

奏的眼中肯定了我的猜測。

「我的名子是曦,然後—」只是我正要介紹奏,奏卻拉了拉我的衣袖輕輕地搖了搖頭。

(...)

怎麼了嗎?

蝶的魔法使疑惑的看向我「嗯?你剛剛是不是還有什麼話要說。」

「嗯,抱歉,只是突然不知道怎麼表達比較好。我聽說你能實現任何願望是嗎?」

「是的,你前來這裡也是為了實現願望吧。只是...」

他有些欲言又止。

於是我替他接過話「只是不能復活死者對吧。剛剛你的弟子有跟我說過,但請問是為什麼呢?」

「這個...」

「抱歉抱歉,這只是我個人純粹的好奇而已。你不用回答我,而且我也並沒有想復活死人。我來這裡是只是想請教一件事情罷了,或許你會知道。」

「嗯,既然如此,請你儘管問吧。」他露出和善的笑容。

「請問你知道隱之村在哪裡嗎?」

傳聞中收藏世上一切知識的村子,然而正如其名,這個村子隱沒了,用地圖根本無法發掘它的蹤跡。

裡頭至少有一名人型精靈居住著。

我繼續用不著痕跡的平靜語氣開口「還是這裡就是傳說中的隱之村。」

「哈哈,並不是的,這裡是蝶,並不是那種神秘的地方。不過...隱之村嗎?我倒是在以前聽過那個村子的傳言,那是一個只有精靈才能拜訪的村子。」

「只有精靈?」

「嗯,詳情我就不清楚了,畢竟這只是聽聞。曦先生,您為何想去尋找那個村子呢?」

「聽說世界上一切的知識都藏在那邊。」況且我更是一個死神,這種神秘的地方不是明目張膽地在說著這裡有人型精靈嗎?

但是我很快笑著跳過了話題「魔法使先生,你有去過那個村子嗎?」

「不,我從未離開這個村子。但如果那邊真的有世上一切的知識的話,等到艾蘭能獨當一面時,我也想離開這去看看啊。」

一旁的艾蘭嘟著嘴反駁「雖然不及老師,但我也快獨當一面了喔。」

她像是孩子似的在魔法使旁蹦蹦跳跳著。

我叉開話題「總之稱呼你為魔法師先生感覺有點失禮呢,請問你的名子是?」

「不要緊的,怎麼稱呼我都可以,我不會在意的。況且我原本的名子已經沒有再使用了。對了,曦先生,名子這種事情不要透漏給如我這樣會使用魔法的人比較好。」他露出善意中帶有點無奈的笑容「畢竟名子可是可以將人定型,而魔法的原理就是解析、解構、重塑。靈魂這種東西本身是極為模糊的存在,無法用魔法干涉,但一旦魂魄被名子鎖定型,那靈魂也會變得可以解析、解構、重塑。所以下次遇見能使用魔法的人時,還是不要說太多比較好。」

面對他善意的提醒,我表示感謝的點點頭。

「謝謝你的提醒,但我想沒關係,畢竟我都告訴你的弟子了。」

「...艾蘭,妳是不是忘了提醒曦先生匿名。」

「欸!?這、這個..」

「不,她有提醒我,但我認為使用我真正的名子也沒有關係。她是很盡責的弟子呢。」

「嘿嘿,老師,就說了,我可是很專業的喔!」艾蘭挺起她那個比奏也沒大上多少的胸部。

呃...我旁邊現在正冷冷盯著我的視線還是先無視好了。

魔法使摸了摸艾蘭的頭「謝謝妳了。」

「老、老師,我都這麼大了,再這麼做很害羞的...嗚、嗚啊...嗚啊啊,臉紅的快要死了啊!!」

可是艾蘭小姐,妳現在明明笑得很開心呢。

嘛,算了。

我看向魔法使「那就稱呼你為薛西弗斯吧,幸會了,薛西弗斯先生。」

薛西弗斯看了看窗外「那麼時間也不早了,曦先生,你有留宿的打算嗎?」

我用餘光詢問了奏的意見,然後搖了搖頭「我今天想先去下面的村子看看呢,是個很和善的村落我很喜歡啊。」

艾蘭用力的點了點頭「是的!我也很喜歡村子裡的大家喔!嘿嘿嘿,大家都是好人呢。上次羅伯特先生還給了我糖果。」

我從薛西弗斯笑容中看見了『那是因為他還把妳當作小孩的證據啊』的無奈。

「總之—」薛西弗斯對艾蘭說「艾蘭,剩下的事情可以麻煩妳嗎?給曦先生蝶的提燈,並且告訴他相關的事情。」

「嗯!」

跟著艾蘭出了樹屋,她闔起雙瞳舉起了手「吾乃洞悉秘密之人,卡巴拉象徵為生命,洞悉洞悉洞悉,生命之樹之所贈與。」

眼前的巨木輕輕彎下了枝枒,把上頭一個裝著蝶的提燈交給了艾蘭。

艾蘭手放在燈罩上「吾乃隱藏秘密之人,蝶之光代表著白晝,以此名賦予燈心,所照萬物便為日之領土,驅除夜獸。」

蝶發出更亮的光芒。

「那麼曦先生,請跟著我一起下山吧。記住喔,這個村子只要是夕陽西沉時千萬不要外出,如果真的在外面也請一定要拿著這個擁有蝶的提燈。」

「夜晚出去是會有什麼危險嗎?」

「嗯,這片土地在老師來之前被惡魔統治著,是老師驅除了這片土地上的惡魔才讓大家可以和平的居住在了這裡。我也是呢,我的父母被惡魔們殺死了,在當時惡魔更是抓住了我...幸好這個時候老師出現了,拯救了我。」

惡魔...來自地平線的惡魔嗎?

只是我正想用盧恩放大感知時,奏卻拉住我的衣襬搖了搖頭。

...。

是嗎。

於是我對艾蘭露出笑容「對不起,小艾蘭,我想自己下山,就不用麻煩妳把我送下去了,謝謝了。」

「嗚...不要叫我小艾蘭啦,感覺就像還沒長大似的。咳咳。」她擺出專業的姿態「不過路上很危險喔,沒有問題嗎?」

「沒問題的,我只是需要一點時間一個人單獨思考一下而已。」

「那麼這個提燈就交給曦先生了,不過因為曦先生沒有願望了對吧,明天就由我下去村子取回就好了。不過記住,千萬別逗留要直接下山,而且千萬千萬別在黃昏後出門,就算有提燈也是很危險的。」

我望向了太陽方向,太陽下沉了一點,快到黃昏前的片刻時光。

(...)

我們前來這裡時,明明是早晨。

或許奏早就察覺到了...不,是她的話肯定從一開始就發現了。

我們並不是上山才進入結界而是在踏入這個村子的領地的那一刻就進入了蝶的結界。

但我依舊露出笑容「我知道了,謝謝。」

***

接過提燈後,我走在奏的身旁,兩人一起往下山的小徑前行。

「奏,這裡的時間似乎跟外頭不同。」

「感覺正好差十二個小時。」奏觀測的太陽和地平線的位置「而且為什麼是從東方落下呢...」

太過詭異的世界,而且我們現在掌握的證據也嚴重不足。

「說起來奏剛剛怎麼不願意現身?之前跟櫻一起時也是這樣。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因為蕾珞和落華時就是因為我和她們產生了聯繫才害得她們必須在那時就分離。」

她沉默了一會才繼續說道。

「這是我的錯,我不會再犯第二次了。」

(...)

就這樣,妳要放棄未來與所有人的聯繫嗎。

她無奈地仰望著我一瞬露出的悲傷「不是曦的錯喔,所以曦不用難過。我只是不想再輸了而已,而且—」她滿足的將她小小的手放在胸口上「有曦能看到我、有曦能注意到我,對我而言這就足夠了呢。」

「是嗎?真的這樣就好了嗎。」

「嗯!...那個、那個,曦,不足的部分可以用曦的摸摸補上嗎?」

我苦笑的歎了口氣,把手放在她的頭上。

「誒嘿嘿。哇呼~曦的摸摸。」

「對不起了,奏。」無法分擔妳的寂寞、無法拯救妳的痛苦,能做的只有陪在妳身邊的我。

「不會唷,曦在我的身邊就足夠了,因為有曦在身邊我就在春天之中了。」

是嗎?

嘛,由於感覺再摸下去會無法自拔的我將手舉了起來「繼續下山吧,奏。」

「嗯!」奏走在我旁邊,再度環視了四周後若有所思的開口「曦感覺到了多少異樣呢。」

「我也說不明白,但那個蝶的魔法使絕對有問題。」

「就是這樣,所以曦才會給他取名薛西弗斯吧,曦想給予他名子將他定型對吧?」

我點點頭。

雖然我不會魔法,但是奏的話肯定有辦法利用這點吧。

在希臘神話中,薛西弗斯是被詛咒之人。愚弄死神的他被懲罰要不停的一顆巨石推到山上,只是每當要到山頂的那一刻,巨石又會滾到山下,就這樣周而復始。

而這位魔法使又愚弄了誰呢?

「對了,剛剛奏不讓我使用盧恩,是為什麼?」

「曦大概也發現了,這裡就是一個安放在結界內的箱庭。如果曦使用的力量沒有恰巧的維繫住平衡,會被那個人型精靈察覺,之後要隱藏身分就會變得困難許多。...不過剛剛艾蘭說這個土地自古的惡魔嗎?惡魔、結界、魔法使,又是這樣嗎。」

奏落寞的開口。

「曦,這裡就是我們這個世界的倒映呢。」

是啊。

這個世界曾經陷入黑暗,妖精驅逐了黑暗。

這個村落曾經被惡魔統治,魔法使驅逐了惡魔。

在遙遠的邊境外存在的實現願望之地。

在遙遠的山頭上存在的實現願望的魔法使。

一切就像是一個無解的輪回,鏡中鏡外各有不同卻又互為表裡。

我看著提燈中那代替火燭的存在「只是為什麼是蝴蝶呢?如果這是人有意為之的箱庭的話,那蝴蝶又跟什麼有所關聯。」

不僅這邊紛飛的幻蝶們,連這裡的名子也是蝶。

「曦,有什麼猜測嗎?」

「目前證據少到連猜測都無法,畢竟既然是他所創造的箱庭,那這裡的一切的意義不正是他所賦予的嗎?」

「是這樣沒錯。不過我想會不會是靈魂與重生呢。」

「靈魂與重生?」

「嗯,以前我跟著祈拜訪過一個村落。當村裡由人死時,死者的家人會把一隻蝴蝶的殘骸一同放進棺木。他們相信蝴蝶是先人的靈魂會帶領死者獲得重生。」

我看著手中被關在玻璃罩內、努力尋找離開之路的蝴蝶。

「只是如果蝴蝶代表著重生的靈魂,那蝴蝶死後又會去哪裡呢?」

「嘿嘿...曦跟我想到了一樣的問題。」奏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當時也很好奇呢,就問了那個村子的祭司『假設蝴蝶真的是以前的人的靈魂,那你們把牠做成標本後,不是也是殺了牠嗎?這樣牠的靈魂會飛往何方呢』,然後就被罵了呢。」吐出惡作劇般的舌頭「祈對我的解釋是過去的人們脫離了蝴蝶的軀殼後才能帶著新的死者前往冥界。」

「很有她風格的解釋呢。」

「只是我還是很疑惑,按照邏輯來說,被蝶引導進入冥界的死者也會重生成蝶吧,然後引導下一個人,那這樣算是重生嗎?還有如果死去的人化為蝶引導新的死者進入冥界海姆,那死去的蝶又去了哪裡?重新成為人還是又一次變成了蝶。」奏闔起了眼,讓我一瞬間似乎看到了她遙望的遠方。

少女繼續說著「但是後來我找到了解答,莊周夢蝶、蝶夢莊周,我是這麼認為的。我們既是人同時也是蝶,消失的靈魂只是陷入了下一個輪回裡,成為下一個人、下一隻蝶,蝶和人並沒有任何的不同。」

「真是深奧啊。」

以前奏就會說著這些難懂的事情,我不禁回想起她那苦惱該怎麼解釋的模樣而露出苦笑。

「嘿嘿,蝶引導著人,人引導著蝶,世界與世界的邊界消失在朦朧之中。...嗯?」此時奏打斷了話題,突然停了下來走向了路旁。

怎麼了嗎?

我順著奏的目光看了過去。

那裡什麼都沒有。

不—

就是因為什麼也沒有,奏才停下來的。

「奏,我們上山時也走過這裡對吧,當時奏妳用倒了一棵樹呢。」

但這邊哪裡都沒有那棵大樹的蹤跡。

簡直就像是樹的屍體被大地吞噬了一般。

奏點了點頭,蹲了下來拾起地上的泥土,只是風一來,奏手上的泥土就像塵埃一般消逝。

「...餘燼。」她喃喃的給出了一個恰到好處的解釋「這就是為了維持這個結界後的餘燼。」

「奏,我們先趕往村子吧,去那裡打聽更多資料。」

「嗯。」

***

我們下了山。

夕陽已經快落下。

來村子時替我們帶路的樵夫發現了我「欸欸欸!!?旅行者先生,怎麼這個時間你還在外邊,快點跟我過來。」

我們跟著倉皇的樵夫到了村落的住宅區。

樵夫打開了其中一扇門,裡頭一個病弱的女人迎接了上來「親愛的,今天怎麼回來那麼晚。」接著注意到了我「啊!您就是傳聞中的旅行者先生吧,您今天該不會是還沒有地方住吧。不要緊的,請快進來,我已經準備好了晚餐,不嫌棄的話可以請您與我們一起享用嗎?」

樵夫一家除了樵夫和他的妻子外,還有一個活潑的女兒「旅行者哥哥、旅行者哥哥,你是從外面來的對吧?」

「嗯。」

「告訴我嘛,外面的事情。聽說永晝有不用馬就可以動起來的車是真的嗎?」

樵夫的妻子小聲斥責著「熏,哥哥他已經很餓了,等等吃完飯再問吧。妳看人家艾蘭明明跟妳差不多年紀就成為了魔法使的弟子,而且在不久前村子沒有雨都是靠她用魔法幫大家解決了危機。」

「嘿嘿,因為艾蘭很厲害嘛。我長大一點也可以去跟魔法使大人學習魔法嗎?」

「那也得乖乖吃飯才能長大啊。」樵夫的妻子不好意思的看著我「對不起,我們家的這個孩子從小就是這樣,要是她再文靜一點就好了。」

「好了,上菜嘍!大家可以開動了。」樵夫把熱騰騰的烤羊腿放在了桌上,在我旁邊放了一個陶瓷杯「哈哈,旅行者先生,你喝點酒應該沒有問題吧。」

「嗯。」

但站在我身旁的奏卻拉拉我的手臂、給了我一個警告的眼神。

...我明白了。

「對不起,承蒙你們的好意,但是我是在魔法使先生那邊吃飽後才下山的,而且我對酒精過敏呢,真是抱歉。不嫌棄的話我可以待在飯桌上跟你們聊天嗎?」

「啊,沒有招待到旅行者先生真是太可惜了。不過當然歡迎你跟我們一起。」樵夫大方的說著「那麼先讓我們禱告吧。」

他們三人雙手合十、一同闔上眼禱告了起來「感謝魔法使大人,賜與我們今日的食糧,願您能保佑大家平安度過今晚,但願蝶的火焰永遠不熄滅,求您保佑。」

祈禱的文字跟信仰妖精或是那些新世界的秩序的人們完全不同。

不過奏剛剛阻止我吃食物,是她發現有什麼問題嗎?

他們禱告完,我編了一個理由進入廁所「奏,食物有什麼問題嗎?」

「我不清楚,只是今天曦提到希臘神話時,我想到了另外一個故事。」奏有些不確定的抿著嘴唇「以前跟曦看過的冥王的妻子的故事,在故事中,冥王的妻子因為吃了黃泉的食物所以無法離開冥界。而是日本神話中也有類似的故事,伊邪那美命因為吃了黃泉之國的食物而成為了冥界的眷屬。所以我想對這裡的東西還是小心為上比較好。」

「嗯,我明白了。」

「對不起,讓曦餓肚子呢。」

「沒事,是我要謝謝奏提醒了我吧。」

我們在樵夫家度過了一夜。

趁著他們都熟睡的時候,奏和我悄悄出了門。

上頭月光被雲層覆蓋。

我們一前一後僅在手腕上用一條細細的紅線相連著。離開樵夫家前,我隨手在他們晚餐的麵包摘了一小塊放進口袋。

「奏,我的氣息就交給妳掩蓋了。」

「嗯,是的。」

畢竟我平時掩蓋氣息的方式就是直接用終焉抹去,然而這在結界內是行不通的。

這個結界就是魔法使的世界,消除氣息這種行為簡直就像在他的畫布上突兀的抹上空白。

但奏卻有辦法完全的削去我們倆的氣息,將我們的氣息隱沒在世界,除了她,這世界上大概也只有兩個人做的到了。

「這樣子總感覺有些可怕。」走在前頭的奏喃喃著「跟恐怖片的場景好像。」

「但是以前奏妳不是看那些幽靈、喪屍、克蘇魯之類的電影還挺津津有味的嗎?」

那是以前我們居住的教堂中的神父爺爺的喜好,他尤其特別喜歡主角群被撕成兩半的劇情,看到時總會哈哈大笑。

「唔!曦,因為那些是在電視機裡唷。如果要身歷其境、面對完全未知的情況,我也是會害怕的。」奏轉過頭、嘟著嘴冷冷地看著我「有時我覺得曦是不是忘記我也是女孩子了。」

「那麼奏害怕時隨時抱著我都可以。」

「呼喵!真的嗎!真的可以嗎?曦。——!!?...我、我不會這麼做的呦,因為我已經長大了呢。」

「是是,奏長大了呢。」

「那個...曦,為什麼我覺得曦在看著我的胸部然後想著很失禮的話呢。」

呃。

「錯、錯覺吧。」

此時,突然遠處傳來龐大的黑暗氣息。

如果我沒感覺錯,這個氣息跟來自地平線的惡魔一模一樣—

一隻巨大的漆黑巨人漫遊在田野,但在黑色的頭盔下看不清它的容貌,不過如果靠近的話就能發現它是由許多扭曲了五官的黑色小人組成的。

雖說是小人,但事實上每個都跟成人差不多大。

從黑暗誕生的異物,眾鬼。

我們倆就這樣屏住氣息,等待它從我們身旁通過。

咚咚!

咚咚!

咚咚!

它的腳步漸漸地走遠。

「呼...」奏此時才安心的深呼吸「看起來是沒事了呢,曦。...不對!那、那個—」

她像是察覺了什麼般搖了搖頭、開始生硬的棒讀起來「曦、曦,好可怕唷!這個眾鬼看起來太可怕了!」

然後直接蹭進了我的懷中。

「呼喵~嗚喵喵,曦曦,是曦曦的味道呢。」

雖然有點想吐槽她裝出的害怕語氣有夠不像的,不過因為實在太可愛了就假裝沒注意吧。

「奏,今天格外的愛撒嬌啊。」

「嗚...不行嗎?是不是給曦添麻煩了。」她有點膽卻的縮起了身子「大概是因為除了曦外沒人看的見我了,所以就放心的向曦撒嬌了吧。」

「是這樣啊。不過,我很歡迎。」我摸著奏的頭「今天下午由於趕路沒有摸摸的份就在現在補上吧。」

「嘿嘿,嗚喵喵喵~」

她滿足的墊起腳、把頭放在了我好摸的位置。

「好了,曦曦能量補充完畢,繼續前進吧。不過,我們要去的地方正好和那隻眾鬼一致呢。」

「說起來,眾鬼我以前看過最多出現的地方是在大規模死人的戰場。」我思索著「它是那種交雜的怨念裡誕生的黑暗,只是這裡近期有大規模的人員傷亡嗎?」

我完全看不見戰爭的痕跡,而且說到底這安逸的世界除了邊境外會有什麼戰爭嗎?

難道是另一個可能,這裡曾經被屠村過。

(...)

這樣的話也會是可以誕生眾鬼的溫床。

話說回來,其實我們根本不用怕黑暗,反而是黑暗會恐懼我的盧恩才對。

剛剛奏和我會刻意屏住氣息只是不想節外生枝,造成的混亂的話也會被魔法使察覺吧。

走著走著。

情況越來越離奇了,在我們的周圍全都是那些來自地平線的惡魔。

雖然都不是特別的強大,但在數量上也過多了,這種規模應該僅有邊境才會發生。

還是—

奏拉了拉她手腕上的紅線提醒著我「曦,我們來這村子的入口快到了。」

嗯,再往前一段距離就是我們來這個村子時見到的界碑了。

「界,即是交界。藉由賦予名子穩定住結界是使用盧恩常用的事情喔。」奏補充著。

「因為可以藉由給予名子把未定型的事物定型對吧。」

「嘿嘿,是的,就是這樣呢,曦。」

「對了,奏,我的話做不到用盧恩施展魔法對吧。」我詢問著。

畢竟以前奏教我怎麼使用終焉時都是集中在如何微操和精準度上的控制,要是可以使用魔法奏早就教會我方法了吧。

我繼續說明著「大概是因為所謂的魔法—盧恩之用法本身也是規則的一種,而終焉就是不論解析、解構、重塑都會一起消除掉,所以我才無法使用魔法,也因為這樣魔法在我身上起不了效果。」

「嗯,曦已經能舉一反三了,不愧是曦呢。」奏像是自己被讚美般雀躍著「不過只是理論上喔,曦,只是理論上—」

理論上..?

「曦!前面,有人在使用盧恩。」

「我明白了。」

我們立刻沖到前方,在交界處看見了一個少女甩動著法杖跟這些來自地平線的惡魔們對抗。

艾蘭。

她闔上眼舉起法杖「傾聽、傾聽,吾乃知曉秘密之人,光的文字為曌,代表日月當空,固有結界,破魔陣發動。」

日和月的符號構成的圓圍繞著艾蘭轉動。

每一隻接近艾蘭的來自地平線的惡魔在進入艾蘭的魔法結界時傾刻間碎成黑色的粉末。

看上去是個輾壓局——我是希望如此,但情況似乎不是這樣。

就連對魔法沒有研究的我也發現了艾蘭使用的這個魔法陣的問題。

這個魔法陣並非完美的平衡。

在那日和月交會一瞬間,魔法陣出現了短暫的空檔,來自地平線的惡魔在這個間隙大量湧了上來。

我不由得聯想起黃昏之時逢魔之時的古老諺語。

奏和我目光交會後,我用藏衣袖裡的匕首切開了綁在我們手腕上的紅線。

跟奏擊了個『交給我吧!』的掌,然後加速沖了出去。

此時面對為數眾多的惡魔,艾蘭已經嚇的發出「欸!?欸欸欸欸欸欸!!」的哀嚎,她僵硬著縮起的身子、緊閉著雙瞳。

趕上了—

我早在惡魔們的利爪撲向她之前,將她拖到了後方。

「艾蘭小姐,雖然天還沒有亮,但還是請妳睜開眼睛。」

「欸...欸欸欸欸!!?你是今天的曦先生。」

「閒話之後再聊吧,那些來自地平線的惡魔又要過來了,現在請抱緊我。放心吧,交給我就可以了」我給了她一個放心的笑容。

如果她是普通人的話,我絕對會放任她被黑暗撕碎也不暴露自己。

但畢竟這裡的魔法使就是我們在尋找的人型精靈,而這孩子大概就是他的精靈使,所以有保護她的安全的必要。

我看向前方朝我們撲過來如浪濤般的來自地平線的惡魔。

開始吧。

計算,路徑確認、演算完畢。

分析,逃跑路線確認,可行性,95%。

執行。

我就這樣公主抱起艾蘭沖向那些來自地平線的惡魔。

但願我這個決定是對的,不往反方向跑的原因是因為怕脫離這個村子的結界。

我是沒關係,但身為存在結界內的物品—艾蘭,我並不清楚會不會對她造成什麼毀滅性的影響。

左躲右躲後,來自地平線的惡魔們露出的空隙越來越少。

這麼密集的情況連我一人都有點棘手了,更何況還抱著一個人。

...我也該使用盧恩了嗎?

不,看上去是不用了。

因為蝶的魔法使已經趕到了

「—艾蘭!!...切!吾乃擁有秘密之人,上弦之月為朧,山嵐為風,聽我號令吧,山靈們,驅逐!」

霎那,霧氣彌漫。

而劃破霧氣是如同弦月般的風刃,我身邊的來自地平線的惡魔一個接著一個被斬殺。

薛西弗斯氣喘吁吁的向我們這跑了過來「艾蘭,沒事吧!我剛剛感覺妳的魔法震動了。」

「沒事,那個,老師。曦、曦先生救了我。」

我在恰當的時機放下了艾蘭,假裝沒注意到遠處奏冰涼的目光。

「呼...呼,謝謝你了,曦先生。呼...」

沒想到人型精靈也可以那麼喘,看起來是從很遠的地方跑過來的。

「沒事了,先休息一下吧,薛西弗斯。」

「嗯,謝謝了,現在已經好很多了。那個,曦先生,你怎麼會在這裡,我的蝶都沒有看見而且...你看到惡魔不會感到害怕嗎?」

「啊,這個啊,你有聽過人型精靈吧。」我說著半真的話語「我的那位有讓人消除氣息的能力。我剛剛沒有睡著聽到騷動後就想出來看看,沒想到遇見了艾蘭。」

「原來如此。」

「人型精靈?」艾蘭疑惑的歪著腦袋。

「艾蘭,在我們村子外有一種叫精靈的生命,牠們有著神秘的力量,其中最特別的就是人型精靈。」

...他這麼說的口氣就像是不知道自己是人型精靈似的。

「是嗎?老師,有比魔法厲害嘛!」

「有沒有比較厲害我是不知道啦。」薛西弗斯無奈地苦笑著「但是剛剛就是人型精靈的力量救了妳吧。」

「啊,對了,謝謝了,曦先生。」

「不用客氣。」

我裝出毫不在意的微笑說著。

只是這是怎麼一回事,至少我目前遇見過的人型精靈都沒有遺忘過自己是人型精靈這件事情。

薛西弗斯像是察覺什麼般擋在了我們面前「最後的惡魔要來了,艾蘭,準備好了嗎?」

「嗯,老師!」

只見一個行單片影的人影突然出現,拖著腳走了過來,嘴裡好像喃喃念著什麼。

我讀著他的嘴形,『恨....我好恨...我要殺了你們所有人。』

...。

這傢伙一點黑暗的氣息都沒有。

「艾蘭,麻煩妳幫我平時的那個了。」

「是的!」

艾蘭在薛西弗斯的身旁低鳴著咒語,最後薛西弗斯用手指在空中畫出魔法陣「今夜也請你消失吧,帶領惡魔前來的罪人。」

那個人就是融化般進入大地,消失。

奏早已走到了我旁邊「曦,剛剛他們施展的魔法是忘卻魔法—」

***

早晨日光剛竄出地平線時,我伸伸了懶腰在樵夫一家人起來之前走出了樵夫的家。

明亮的陽光輕撫著眼前所及的一切。

實在想不到昨晚這裡有一群來自地平線的惡魔。

而遠處,艾蘭從山坡上跑下,看見我就開心的向我揮著手「曦先生、等我!我馬上過去。」

不,妳小心一下腳—

「欸!?啊嗚!.......嗚、痛痛痛.....」

—邊啊。

她毫無意外的跌倒了。

一旁的奏依舊是延續至今的冷冷目光「曦曦,我知道呦,這就是外遇對吧。祈說過呢,男生不好好看著,就會像公雞一樣沒有節操。」

「等、等等!奏,我對她一點興趣都沒有啊,況且她還是別人的精靈使對吧?」

「...盯。懷疑。」

為什麼我覺得我明明沒做錯事,卻感覺好煎熬啊。

此時艾蘭終於到了我前方「曦先生,我來收回提燈了。」

「嗯,這個吧,還給妳。」

「謝謝了。」

「妳要回山上是吧,我正好也要出村。不介意的話,一起走到叉道那邊吧。」

「嘿嘿,好的,曦先生。」

...。

不,我說啊,奏妳那個『...果然曦曦外遇了嗎』的眼神可以稍微放開我一下嗎。

我感覺我的奏奏好感度正在飛速的下跌啊。

路邊突然有婦人向艾蘭打招呼「哎呀,早安啊,艾蘭,也早安啊,旅行者先生。對了,艾蘭,托妳跟魔法使大人的福,昨夜也平安度過了呢。還有上次妳教我的搖籃曲真是好用,我家小孩一聽就睡著了,這幾顆南瓜妳就帶回去跟魔法使先生一起享用吧。」

一旁的鐵匠也跟艾蘭打招呼「早安啊,艾蘭和旅行者先生。艾蘭艾蘭,過來看看這個!」

「欸!這不是我一直想要的菜刀工具組嗎。」

鐵匠害羞的摸了摸鼻子「哼哼哼,我聽道艾蘭想要時,可是加速做好了啊,拿回去和魔法使先生一起用吧。上次幫我清理煙囪的灰真是謝謝妳了。」

而收留我的樵夫此時也走出家門「旅行者先生,不先吃早餐再出門嗎?對了,艾蘭,這些柴拿回去吧,哈哈哈,這可是有香味的木材,魔法使大人會喜歡的吧。謝謝妳上次陪我家的小姐玩啊。」

人們一個接一個圍在艾蘭身邊。

「早安啊,艾蘭。對了,我的母親最近作了新書啊,妳肯定會喜歡的,喏!接住!她說謝謝妳上次念故事給她聽。」

「艾蘭妹妹,我最近做了新衣服,妳要不要穿看看呢?」

「別忘了別忘了,還有這頂帽子啊,我可是認為很適合艾蘭妳才連夜趕工作好的喔!」

「嗚!」艾蘭雙手抱南瓜、一邊的手臂夾著刀具組和衣服、另一邊夾著提燈和帽子、背上背著木柴、嘴裡還叼著一本繪本。

這時又有人來了「艾蘭、艾蘭,不嫌棄的話也帶幾顆我後院的橘子回去吧。」、「既然這樣的話,也拿我家的葡萄吧。聽說魔法使先生很喜歡呢。」、「對了,這裡還有些雞蛋,老伴,快拿些今天最先新鮮的雞蛋過來。」

艾蘭終於受不了了「這麼多我拿不下啦!」

嘛,繪本掉下來了呢。

村民們各個面面相覷、接著不約而同的哈哈大笑「誰叫這個村子的大家最喜歡艾蘭了呢。」

我們等了一會後,艾蘭才好不容易拒絕完所有的村民。

「艾蘭,這裡的村民都這麼熱情嗎?」

「是啊,我都覺得熱情過了頭。呼...太麻煩了。啊,不過不過我還是非常喜歡大家喔,大家就像是我的家人呢!」艾蘭望向遠方「以前我的父母被惡魔殺死後,就是這個村子的大家一直照顧著我。」

「是嗎?說到惡魔,昨天那是怎麼回事啊。」

「這...這個。」艾蘭有些吱吱嗚嗚「對不起,昨天讓曦先生你嚇到了對吧。雖然以前老師成功鎮壓了惡魔們,但是那些惡魔卻每晚還是會出現...唉。」

每晚嗎?

「每天數量都那麼多嗎?」

「是的,像昨天我不小心的事情也發生過好幾次,幸好每次都被老師救了呢。」她尷尬的笑了笑「老師真的好厲害啊,我呢,也想成為像老師那麼厲害的魔法使。」

「嗯。」

雖然我假裝回答著她,但還是想著剛剛的話題。

這種量可能每天都出現嗎,明明消滅了那麼多來自地平線的惡魔。

除非這片土地有一個不斷產生這麼龐大怨恨的源頭。

只是這個推測就會把這裡發生過戰爭或屠村的猜想覆滅了,因為哪怕是戰爭或屠村會有那麼大量的來自地平線的惡魔誕生好了,但這也不可能是持續的,因為做為養分的怨念、恐懼、憎恨總有一天會耗盡。又不像是可以一直產生盧恩的人心。

...。

「昨天的最後一隻感覺挺特別的呢,就是艾蘭妳跟魔法使合力解決的那個人形的惡魔。」

「是嗎?老師稱呼他是帶領惡魔的罪人喔,只要打倒了他,那惡魔入侵就算是結束了呢。」

是這樣子啊。

罪人是嗎?

我看向了奏,她或許心裡已經有答案了吧。

「好了,艾蘭,這邊就好分開了,掰。」

「嗯,希望曦先生能儘快找到隱之村喔。」

我跟艾蘭揮手道別完後,才放下一直偽裝的笑容「奏,有什麼要察覺的嗎?」

「曦也感覺到了吧,那並不是惡魔喔。但是為什麼他緊隨著惡魔們出現?是因為他操控著那群惡魔嗎,感覺不像呢。還是說是因為那些惡魔他才不得不跟在後頭呢...不過曦,既然他存在結界中,一定也跟平衡有關,而且還是誰想忘記的記憶的鑰匙。」

「嗯。」

「總之我們先按昨天晚上原定計劃前往這個村落結界的邊境吧。」

到了邊境旁,我再次取出紅繩各自綁在手腕上。

「奏,換我走前面可以嗎?」

「按照曦的想法就行了呦。」

但是走著走著,我就不自覺的轉過身跟奏撞在一起。

「啊嗚!...嗚嗚...奏奏的鼻子....」奏欲哭無淚地說道。

「對不起,是我沒有抓住時間停下。」我道歉的說道「不過就是這裡嗎,這下大概清楚了,這個結界是無法輕易出去的,會讓人改變前進的方向。」

這就是綁著紅線的原因,萬一我突然消失了,奏可以立刻停下提醒我已經到了結界之外。

不過這樣子看上去不是那種隱沒入口的神域了而是正如奏所說的人製造的箱庭—『牢籠』。

「只是我有一點很不明白呢,曦。這個村子好像沒有其他的出入口了,但是昨天魔法使先生卻是從很遠的地方趕過來,他大概也是在做清除那些來自地平線的惡魔的工作吧,那他為什麼不跟艾蘭在一起守在唯一的出口就好了呢?」

「奏是想說,另一個出口也許不在村子附近嗎?」

「嗯!」奏點點頭,望向那個被濃霧掩蓋住的山頂「曦,我們先出去結界外吧,然後掩蓋氣息回到那裡調查。」

出去的方式很簡單,就是我走在前頭在我轉向時,奏提醒我走歪了、再一點點地慢慢調整直到離開。

如果接下來奏也要出結界的話,她只要跟著繩子就能出來了。

只是把奏留在裡頭還有一個目的,我們擔心我們離開箱庭就難以回去,所以奏並未出來以做為結界內的定標。

而出來的物件是我的原因是因為奏不會被察覺,而會被察覺的我要讓蝶的魔法使認為我已經離開了。

終於成功離開了結界。

那個寫著蝶的界碑出現在眼前。

而且,

「...」

現在正是夜深時,明亮的月高掛在天空。

腳旁小徑又恢復了無人通往的模樣。

(如果界碑表示的是邊界的話...)

我走向了寫著蝶的界碑,在它的後頭刻著我們一直在找的創造出這個結界的咒印。

拿出口袋中偷帶出來的麵包、卻是半截腐爛的樹根。

原來如此嗎。

於是我再次回頭,走入了那個被創造出的箱庭內—

跟著奏兩人悄悄地回到了魔法使的樹屋,確認了奏的眼神後我抱著奏小心地跳了上去。

樹頂上是一望無盡的風景。

底下的村落清晰的可以看見只有一條能出去的道路。

而提燈中的蝶們依舊在掙扎著。

奏回頭看向我們前來的方向「曦,我明白了,這個結界另一個出口在哪裡了。難怪一直都找不到,因為我一開始以為這個樹屋就是結界的核心,但我錯了,這裡才是第二個出口—」

***

我們到了魔法陣中央,比起那棵高聳的巨木,這裡顯得平淡無奇只有一個小小的樹上開著花苞。

奏推了推那棵小樹「曦,是實心的,不像這裡其他的樹一樣,都因為要提供結界能量而變成空心的。」

「看起來在這裡沒有錯了。」

這個箱庭—牢籠—的謎底就在這裡了。

「奏,不用再讓我潛行了。」

「嗯!」

一瞬間重新被這個世界察覺的我感知到了滿滿的惡意,附近的鳥突然全展翅聒噪的飛離。

前方像是來自深淵的聲音糾纏住了我「恨...好恨啊....殺了,所以得把你們全殺了啊。」

那個被命名為罪人的傢伙憑空出現。

全身髒汙不堪,身上的穿著說是衣服更像是破布,他長長雜亂的頭髮更是遮住了臉而讓人看不到他的雙瞳。

是的,第一次我還因為沒有事先察覺到他的氣息而疑惑了一下呢。

畢竟我對『突然出現』在身邊的東西的可是非常的敏感啊。

就跟這裡的蝶一樣。

能做到這種事情的也只有結界的主人了吧—

「夠了吧,你也該告訴我這裡發生了什麼。」我拔出童話崩壞對準了他「吶,蝶的魔法使,薛西弗斯。」

此時後方一個步伐慌張的接近,那個前來的人見到我像是被嚇到一般「曦先生,你怎麼還在這裡?我剛剛感覺到有奇怪的氣息所以過來了。這、這是—!?」

—他是另一個薛西弗斯。

跟前面那個滿身髒汙的罪人不同,身後薛西弗斯是奏和我在魔法使之館見過的那位。

留著一頭深褐色的短髮和一雙愜意的翠綠色雙瞳,在左眼角還有一個淚痣。

魔法使的薛西弗斯。

魔法使的薛西弗斯看見了『罪人』後也嚇了一跳「罪人!?怎麼可能!!現在還是白天,他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裡。」

「你不是最清楚嗎?」我冷冷的回應「—畢竟你們兩個是同一個人啊。」

莊周夢蝶、蝶夢莊周,究竟現實和夢境哪一個才是本體,哪一才是倒影。

答案是皆是也皆不是。

他們兩人互為裡表,是同樣的人但卻擁有著不同的面貌。

魔法使的薛西弗斯不知是生氣還是恐懼而全身顫抖「你、你在說什麼,曦先生...我、我怎麼可能是這個帶領惡魔前來破壞村子的罪人!你說我們是同一個人是什麼意思?」

「你為什麼知道他是帶領惡魔前來破壞村子的罪人?為什麼處理他的方式是讓艾蘭用失去記憶的魔法?如果他是帶領惡魔的罪人為什麼他到現在還不攻擊我們?」

「欸?這..這個...」

「你難道聞不到嗎?不,哪怕是我也聞到了,這股刺鼻的血腥味。身為人型精靈的你也早就發現了吧,這裡土地下成堆的屍體到底是誰的!」

「我...我不知道...對,一定是那個罪人做的,我、我現在就解決他。」

解決?

是遺忘吧,你才在解決那個罪人的薛西弗斯時用的是失去記憶的魔法吧。

因為這裡的屍骨是你殺的,而這個箱庭就是你製造的一個逃避你殺過人的幻境,並把自己的罪惡感捨棄,只有在夜裡那個明白一切的你才會注視著過去的憎恨找上你。

「...」

但這不關我的事情,你殺了誰、你這麼做的理由都跟我無關,但是—

「聽著,薛西弗斯。我並不想也沒有資格評價你的過去,然而你這樣子已經沒有未來了。」

我朝附近的一顆松樹開槍、松樹應聲倒地,碎成粉末化成泥濘成為灰燼。

「看到了嗎,薛西弗斯你的夢境該醒了,為了維持這個夢境,這片土地已經快撐不住了,到時你不醒也得醒而且更多的事情會難以挽回。」

「吵死了!這才不是夢境...對,一定是罪人那傢伙的錯吧,他欺騙了你。吾乃隱藏秘密之人,火、火的記號即為炎,燃燒吧,燒盡我眼前的一切。」他的手指向了罪人。

切!

我用終焉擋下了向罪人攻擊的火焰。

儘管我現在還不是完全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我從一開始的責任就是把你們拖出夢境,哪怕你們的願望是在這麼夢境長眠。

我身後的罪人的薛西弗斯一點都沒有攻擊的意圖,只是喃喃著「好恨啊...我真的好恨啊...那些村民,可恨、真是可恨啊。所以只能殺了吧,所以我殺掉他們一點錯都沒有吧...」

那些村民?

接著罪人的薛西弗斯一個一個說著那些村民的名子「那些可恨的村民,漢尼拔、維克特、瑪麗亞、喬瑟夫、瑪雅、艾瑞克、路易、喬治、熏—」

他叨念的名子跟山底下那個村落村民的名子一模一樣。

(...)

這是怎麼一回事,是巧合嗎?

詭異的令我錯愕。

不...

我想起我離開結界時看見的那半截腐爛的樹根。

如果我偷偷帶出去的麵包的原型是樹根,那這些村民難不成也是也跟麵包一樣是假的,如果是,那這幻境裡頭的村民是什麼變的?

隱隱約約,我腦海裡拼湊了一個故事。

自願留在火中的少女、不願意放棄自己信仰的祭司。

是啊,奏跟我的故事有什麼差別呢?

世間本是同一本質的事物以不同的面貌出現而已。

所以我舉起了手,使用我的能力。

能夠終滅一切—哪怕是把這幻境硬生生扯回現實的終焉。

四周祥和的景色一瞬消失。

白晝成為了黑夜。

青綠的松杉變回了原本的面貌,枝條蕭條、滿目瘡痍。

大地就像火烤過般一片灰色。

這裡的一切都是燃燒過後的餘燼,在魔法的榨取下散發著最後的余溫。

山頂上作為魔法使之館的巨木也失去了長青,唯有那乾枯的枝條上、一隻只受困在提燈內的黑蝶撞著燈上的玻璃。

「他們才是真正的村民對吧,薛西弗斯。更正確地說,是那些被你殺死的村民的靈魂。」

為了繼續給這個幻境提供能量,你在殺死他們後連靈魂都抽出加以利用。

這就是被魔法使知曉了名子的下場,即使死了靈魂也會被定型操縱。

這就是復活死者是禁忌的原因,因為你早就觸犯了這個禁忌。

所以他們才如此怨恨、所以他們才在每晚滋養出那些來自地平線的惡魔。

而在這灰與黑的世界裡,點亮色彩的僅有在我身後那棵開著花苞細瘦的小樹和靠在其上宛如睡著模樣的少女。

—艾蘭。

然而跟在幻境中的健康活潑的她截然相反,這個艾蘭全身傷痕累累、只能艱難又痛苦的呼吸,慘白的臉蛋訴說的她命不久已的事實。

魔法使的薛西弗斯漸漸消失和罪人的薛西弗斯重合了在一起。

曾經的魔法使喃喃著「假的...這是假的,不,我沒有做錯...我什麼都沒有做錯啊!靈魂,對!我需要更多的靈魂維持結界,艾蘭,放心吧,那是一個會讓妳永遠幸福的地方,不管這路上有多的少的罪惡,我都會承擔。」

魔法使將殺戮的雙瞳看向了我「所以去死吧,你也成為蝶吧。吾乃守護秘密之人,契印之名為澤,象徵隱沒、卡巴拉象徵為生命而光的文字為曌,代表日月當空。上弦之月為朧,山嵐為風,火、火的記號即為炎——」

他朗誦著無數咒印,在他背後浮現出無數魔法陣朝向了我。

「曦,他的能力我知道了,洞悉,瞭解萬物本質的能力。」奏悄悄對我的說著。

嘛,的確是很適合自稱是魔法使的能力呢,然而—

「我的能力也更適合被叫做精靈殺手。」

一聲槍響、魔法凋零。

我朝著魔法使和艾蘭伸出了手,觸碰起了他們的記憶。

***

傳說中,山頂上住著一個能實現一切願望的魔法使。

小時候,我經常纏著媽媽講有關那位魔法師的故事給我聽。

「艾蘭,妳還真是喜歡魔法使啊。」

「嗯!我長大後想成為魔法使的弟子呢。」

那是一段段有關魔法使的歷險,正義的魔法使其實是傳說中的精靈能夠用不可思議的魔法擊退黑暗。

想要雨水時,魔法使念一段咒語就有雨水。

想要植物長快點,魔法使念一段咒語果樹就會立刻發芽。

念完故事後,媽媽總是唱著我最喜愛的搖籃曲哄我入眠。

「媽媽、媽媽,艾蘭可以成為魔法使的弟子嗎?」

媽媽溫柔的摸著我的頭「可以的,艾蘭這麼聰明,一定可以成為魔法使的弟子。」

「那媽媽,艾蘭明天可以離開家去外面玩了嗎...我看到其他的孩子都在街上一起玩,對面樵夫家的女兒上次拿著一個很可愛的娃娃呢,艾蘭可以跟她一起玩扮家家酒嗎?」

媽媽的手停了下來、眼神不知為何難過的想讓人哭泣「等艾蘭長大後就可以了,現在艾蘭還沒長大所以不行。」

我假裝聽明白媽媽的話、點了點頭「嗯!那艾蘭明天也會把紅蘿蔔吃光光,然後快快長大。」

但每當我假裝睡著後,總是能聽見媽媽的哭泣和爸爸的安慰。

「吉爾,怎麼辦!那孩子長大後該怎麼辦!帶著那一雙紅眼,嗚...嗚嗚....」

「沒事的,安娜,沒事的,只差一點了。等我們存夠錢,就離開這裡去永晝吧,那裡是包容之城一定絕對不會相信那毫無根據的迷信。」

是我做錯了什麼嗎?

才讓爸爸和媽媽這麼難過。

我悄悄翻開童話書「傳說中,山頂上住著一個能實現一切願望的魔法使。」

只要我存夠了錢,找到魔法使後一定能解決爸爸和媽媽的煩惱吧。

於是我小心地把零用錢省了下來,連買最愛的魔法使的故事都忍住了。

終於等到了小豬撲滿裝滿的那一天。

這樣就夠了吧,這樣一定就能請魔法使幫我實現願望了。

在一天的早上,我趁著爸爸媽媽都去田裡工作時,偷偷到了大街上。

大街上數個我只從窗戶看過的小孩正在玩耍,我小心翼翼地接近了他們「那個...請問一下,魔法使的山要怎麼走呢?」

但那個幾個孩子看到我卻嚇了一跳「惡、惡魔!是紅色眼睛的惡魔啊!」

甚至有的孩子拿起了石頭「惡魔!滾開、滾開我們的村子!」

「我..我不是惡魔!」

嗚!好痛。

一個石頭砸中了我的額頭。

我只能轉身逃跑,身後傳來那些孩子興高采烈的聲音「太好了!我們趕跑了惡魔!」、「我們守護了村子,哈哈哈,果然正義必勝。」、「滾出去!惡魔,再來的話小心我們這些魔法使的夥伴殺死妳!」

怎、怎麼辦?

現在要怎麼找到魔法使。

對了,媽媽說她魔法使的故事都在雜貨店裡買的,那一定去那裡就能知道魔法使在哪了吧。

雜貨店裡是一個慈祥的老婆婆在看店。

我湊了上去「那個、那個!」

「唉唷,聽聲音上去是個小姑娘啊,我以前從沒有聽過妳的聲音啊,是跟爸爸媽媽一起來這個村子的商人嗎。抱歉啊,奶奶的耳朵不太好,妳寫在紙上說妳要什麼。奶奶我馬上戴眼鏡看看。」

太好了!

我連忙在紙上寫上我要尋找魔法使的大字。

「好了,讓奶奶看看—」但是慈祥的老婆婆戴上眼鏡後就像變成了另一個人,恐懼的看著我「惡魔!給我滾出我的店裡,這個村子裡怎麼會有紅眼的惡魔!滾開!快滾開!」

「可是,我想找—」

我話還沒有說完,奶奶就拿起了棍子朝我揮來。

我只能跌跌撞撞的跑出去,在中途不小心撞到了放著書的貨架。

一本書掉在我前方,

標題的大字有如灑落的墨水一般攤開『魔法使消滅紅眼惡魔』。

......

一路上我躲躲藏藏,彎下腰、低下頭害怕別人看見我的眼睛。

「喂!」

「...」

「喂!我叫妳啊!」

我小心的看看周圍,沒有別人才不安的轉頭朝向後方。

是樵夫家的女兒。

她看見我後立刻高興地大喊著「我找到妳了,妳就是傳說中紅眼的惡魔對吧!哼,就讓我這個未來的魔法使消滅妳吧。」

「等、等等...」

「別跑啊!惡魔!」

她帶領著幾個孩子追了上來,抓住了我、拳打腳踢。

我只能不停地哭泣、求他們放過我「我不是惡魔啊!嗚、嗚嗚,我真的不是惡魔。」

其中一個孩子發現了什麼「你們看她的懷中,是不是抱著什麼?」

「啊!是呢。」樵夫的女兒用力的奪走了我懷裡的小豬撲滿「哈哈哈,惡魔也會存錢啊。」

「不行,請還給我—」

這是我為了實現爸爸和媽媽願望所存下來的錢。

「噁心死了!」樵夫的女兒用力撞倒了我,隨手把我的小豬撲滿砸了出去,撲滿撞到了牆壁,裡面的錢灑了一地。

「嗚...嗚哇哇哇!爸爸、媽媽...爸爸...媽、媽媽!」

「吵死了,惡魔怎麼這麼弱,一點都不好玩嘛。」樵夫的女兒重重的推倒了我,然後招呼她其他的夥伴「走!我們去雜貨店買零食吃吧。」

只留下我一個人。

好痛...剛剛被打的地方好痛。

我做錯了什麼嗎?

我真的是惡魔嗎?

「對了...錢、給爸爸和媽媽實現願望的錢。」

我像一個遊魂般走向小豬撲滿被砸碎的牆壁那,用顫抖的手小心翼翼的撿起一個又一個零錢。

然後在積水中看見了自己的倒影。

一雙暗紅色的眼睛。

「嗚..嗚....嗚哇哇嗚哇哇哇!」

「那個,妳怎麼了嗎?」

一個拿著厚重書本的大哥哥看見了我而停了下來,我連忙低下頭。

不要看我、求你不要看我。

「啊,真是糟糕呢,妳是在這裡摔了一跤嗎?錢都撒了一地啊。......吾乃洞察事理之人,結為連系,象徵萬物的還原,回復你們原本的模樣吧。」

...!

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撒在地上的錢浮了起來,不僅如此,連小豬撲滿的碎片都飄向了空中。

我不由得把眼睛追了上去—

在那個大哥哥的手上,錢幣們聚成了一團、接著小豬撲滿的碎片包住了它們,重新變成了一個完好無損的小豬撲滿。

而大哥哥腳下的是、只在童話故事上能看見的魔法陣。

魔法使的魔法陣...。

大哥哥溫柔的把撲滿放在我面前,然後把手放在我的頭上,一瞬間我身上的傷口和疼痛也全部消失了。

大哥哥拍了拍我的腦袋「小心一點,可別再跌倒了喔。」

小豬撲滿上一點碎掉的痕跡都沒有。

「魔法使!你是魔法使。」

魔法使哥哥露出『糟糕了,被抓到了』的苦笑,他豎起一根手指放在嘴唇前「抱歉,替我守密啊,畢竟我不希望跟其他人有太深入的接觸。」

此時我才發現我正在盯著魔法使看。

對了...我的紅眼、會被認出是惡魔。

我連忙的低下了頭。

「欸?妳怎麼了嗎?...!?不會是哪裡還受傷了吧。等等,我馬上幫妳治療。」

「不,不是這樣。只是因為我的眼睛是紅色的、是惡魔,所以...」

「不,沒事喔。」魔法使哥哥溫柔的摸著我的頭「雖然是有紅眼之人會招引黑暗毀滅世界的說法,但是那隻不過是無稽之談。而且我覺得妳的眼睛很像兔子,很可愛呢。」

「兔子...?」

「妳不知道嗎,我下次帶給妳看看吧。」

「真的嗎!魔法使哥哥,我們下次還可以再見面嗎?」

「嗯,妳可告訴我妳的名子嗎?名子能將萬物定型,這樣無論妳在哪裡,我都找的到妳。」

「艾蘭,我的名子是艾蘭。那魔法使哥哥的名子呢。」

「蝶,我的名子是蝶。」

這就是我和老師的相遇。

第二天老師如約而至,帶給我看了什麼是兔子。

「這就是兔子啊,眼睛跟我一樣是紅色的呢。」

「是啊,艾蘭覺得這個小動物會是惡魔嗎?」

我用力的搖著頭。

「就是這樣,所以艾蘭妳也不是惡魔,放心吧。」

「魔法使哥哥,對了,這個!」我把小豬撲滿遞給了老師「這是艾蘭存的錢,艾蘭想要實現爸爸媽媽的願望。」

「...」老師苦笑的有點不知所措「艾蘭知道魔法的基本是什麼嗎?」

「是可以實現任何的夢想嗎?像是需要雨時可以隨之招喚雨水先生呢。」

「不。」老師搖了搖頭「魔法的基本平衡,拿艾蘭說的雨水當作例子。現在多降的雨不可能是靠魔法憑空誕生的,一定有別的地方分出雨水,所以說解決一個村子缺水的問題往往是用另一個村子缺水作為代價,越大的願望所要付出的代價越大。如果擅自實現艾蘭父母的願望的話,說不定遠方會有誰會因而不幸吧,小事還好但如果是大事的話往往會一發不可收持。」

「...」

我難過的低下頭「所以艾蘭爸爸和媽媽的願望連魔法使哥哥都無法實現嗎?」

「是的,畢竟我需要保持中立啊。但是我可以教艾蘭關於世界的道理,這樣艾蘭妳說不定可以靠不使用魔法的方式實現妳父母的願望了呢。艾蘭妳想學嗎?」

「嗯,老師!以後魔法使哥哥就是我的老師了。」

老師總是帶我看這個村莊以外的世界有多廣闊。

像是遺骸、精靈、統領四方的五領騎、守衛邊境的邊境守衛團、在地平線盛開的未名之花與實現願望之地。

世界充滿著很多很多不可思議的東西。

我們一起種了爸爸給艾蘭的不知道是什麼的種子,期待它將會開出美麗的花。

我們一起研究了不用魔法也成實現願望的方法,悄悄的幫助了村子裡的大家。

雖然老師一直說魔法不是無所不能,但在我眼中老師就是無所不能。

「等我這個關於結界的實驗完成了。我想去尋找一個傳說中有一切知識的村子。」老師微笑的說著「那裡肯定還有許多我不知道的事情吧。」

「那麼艾蘭也想去!艾蘭可以陪著老師去嗎?」

「那個村子只有精靈有辦法進入啊。」

「嗚...」

「不過我就等艾蘭長大再去吧,看來得找出怎麼讓人類也能進入隱之村的方法了啊。」

「真的嗎!老師。那艾蘭會努力快點長大的。」

如果每天就像今天一樣該有多好呢。

但這是不可能的,因為村子的大人找上了我家。

有人懷疑的問著爸爸「吉爾,我聽說你家的附近出現一個紅眼的惡魔,請問你知道什麼嗎?」

有人不安的問著媽媽「安娜,我家的孩子...啊啊,也許是她看錯了吧。她說妳家住著一個紅眼的,是真的嗎?」

「喂!吉爾,別鬧了,這邊每戶人家都收查過了,你的房子也該檢查吧!」

「安娜,聽我說,別被他們小孩的樣子騙了啊!那是那些來自地平線的惡魔寄宿在人的身體裡人才會有紅色的眼眸。」

「吉爾,真的夠了!別說我怎麼可以擅自闖入你家!萬一這裡面有一個紅眼的惡魔呢!我的孩子可是會有危險啊!」

「安娜,妳說妳幾年前孩子流產了是假的吧!如果那是個紅眼的惡魔可是會害死村子裡的所有人!」

爸爸和媽媽每天的歎氣聲越還越多。

我開始恐懼起外頭的敲門聲。

終於有一天,爸爸在晚上叫醒了我「艾蘭,我們要搬家了。」

「搬家?」

「是啊,爸爸和媽媽要帶艾蘭去永晝了。」

「那個那個,艾蘭可以留下訊息告訴魔法使老師艾蘭搬家了嗎?這樣魔法使老師才有辦法找到艾蘭。」

媽媽噗哧一笑「當然可以。」

於是我在最喜歡的卡片上寫上『老師!艾蘭要搬家去永晝,但是老師還是要來找艾蘭喔!到時候兩個人一起去坐那個老師說過不用馬就能動起來的車吧。一定要來喔!艾蘭會等老師的。』

我們趁著夜色出發,爸爸媽媽讓我躲在車後的布下,卻在要離開村口時四周亮起了火把。

為首的樵夫先生狠狠的瞪著爸爸「吉爾!你這是要去哪裡。」

「我跟安娜去別的村去買賣商品。」

「那可真是晚啊,怎麼這麼晚出門。」

「正好到那裡時會趕上市集呢。」

「別胡說八道了!吉爾。」樵夫先生的怒吼讓我不禁發抖了起來,只能連忙摀住自己的嘴巴。

樵夫先生繼續說著「既然是去市集,可以讓我們檢查你的貨物吧。聽你家隔壁的老漢尼拔夫婦說,他們在牆上偷偷挖了一個洞,看見裡你們養著一個紅眼的惡魔啊。」

「切!這是我的財產,警告你們不要動。」

但樵夫先生只是冷笑著「路易、喬治,抓住吉爾!讓我看看他的馬車後藏了什麼。」

爸爸的驚呼、媽媽的哀號,接著馬車的布被拉了起來,我被展示在了所有人面前。

「看!吉爾!這是什麼!!」樵夫先生用力甩了我一巴掌「一個畜生!吉爾,你養了一隻惡魔。」

爸爸連忙抱住了我「維克特,求求你了,放我們走吧,我們不會再回來的,我發誓!求求你了。」

「哦?是嗎。你們走可以,但這個小畜生要留下來,最近我的老婆重病了!肯定是她詛咒的對吧,只有殺死她瑪麗亞才會好起來。」

「我,我沒—」

但我話還沒說完就被狠狠甩了一巴掌。

「誰准妳可以說話的,惡魔!喬治,把我的刀拿過來,我殺了這個惡魔我老婆的病就會好了吧!」

「住手啊!維克特。」爸爸擋在我面前,但樵夫先生毫不猶豫的把刀刺進爸爸的身體裡。

媽媽抱著爸爸哭喊著「吉爾、吉爾!維克特,惡魔,你這個惡魔殺了吉爾啊!」

但媽媽卻被狠狠打了一下。

雜貨鋪的老闆甩了甩拳頭「閉嘴,你們庇護這只紅眼的惡魔那麼久了,你們該不會也是惡魔吧。對!只有惡魔之血的人才會誕下惡魔,各位!把她也殺了。」

媽媽也在我面前倒下了。

紅色的血彌漫的到處都是...

是我、是我害爸爸媽媽死了,我是個惡魔,果然我是個惡魔對吧。

「嗚,爸爸!媽媽...嗚、嗚、嗚哇哇哇哇哇!」

「吵死了,惡魔,現在就送妳跟妳的父母上路。」樵夫先生抓住了我的頭髮把我舉了起來「小鬼,輪到妳了。」

「等等!維克特,先別殺了這個小鬼,你知道南域有個傳聞嗎?紅眼之子能將砂土變成黃金。」雜貨店的老闆露出了詭異的笑容。

「你的意思是——荒唐!怎麼可能,再說了,我妻子可是被這小鬼詛咒生病了啊!不殺了這個惡魔我妻子該怎麼辦。」

「維克特,別忘了,你妻子的藥錢都是跟我借的啊。」

「切!我知道了,要是這個小鬼變不出黃金,我會立刻宰了她。」

於是我被關進了鐵籠之中,那些大人在我的籠子裡放了幾塊石頭。

雜貨部的老闆瞪著我威脅「惡魔,妳變不出黃金的話!明天就讓妳死!」

「...」

夜深時,所有村民都離開了。

老師出現在了我面前「對不起,艾蘭,我不能插手,因為我必須中立。」

「老師...艾蘭的爸爸死了啊、艾蘭的媽媽也死了啊。」

「......對不起。」

「嗚!為什麼,為什麼艾蘭生下來就是個惡魔,才害死了爸爸媽媽,這都是艾蘭的錯!嗚嗚嗚!」

「不,不是的。艾蘭妳不是惡魔,這是...這不是妳的錯啊!」

「說謊!老師這個騙子!那麼艾蘭的爸爸媽媽為什麼會死、為什麼...為什麼艾蘭還活著!這雙眼睛艾蘭不想要了!」

「住手,艾蘭!」我試圖挖出自己的眼睛,手卻在空中就被風捆住,老師的眼中仍一臉悲傷「艾蘭,活下去,活下去才有希望。我會用魔法讓妳傷害不了自己的,抱歉了...」

「...」

老師歎了口氣,把手穿過鐵柵欄放在石頭上、石頭變成金色的了。

「明天我還會再來的,艾蘭。」

隔天大人們看見發光的石頭高興的舞蹈了起來。

「看吧、看吧!我早就說紅眼之子能點石成金了。」、「這下子我們村子不是發達了嘛!」、「糟糕,這麼多黃金該買什麼好啊。」

「切!」樵夫先生重重的再把一塊石頭扔在我身上「惡魔,妳哪一天變不出石頭,我就哪一天就宰了妳!」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

早上孩子們朝我扔著石子「她就是惡魔對吧!」、「哈哈、哈哈,正義的魔法使會制裁妳的。」、「去死去死!爸爸說了,媽媽生病還沒有好都是妳害的!」

下午大人們會對我拳打腳踢「哼,區區的惡魔還敢用那種眼神看我!」、「喂喂,別把她踹死了,這小鬼現在可值錢了。」、「是啊,說起來如果她生出的孩子也是紅眼的話,會不會也能變出黃金啊。」、「喂,你別想太多了!....不過她再長大一點的話,也不是不能考慮呢。」

只有黃昏後才是屬於我跟老師的時間。

但我已經決定了,不論老師說什麼我都不再理會了。

「艾蘭,妳有好好吃飯嗎?吶,變瘦了呢。」

「...」

「沒事的、絕對沒事的,總有一天會有人救妳出去的,相信我...請相信我。」

「...」

「妳知道嗎?艾蘭。我們一起種的種子發芽了呢,太好了...太好了...」

「...」

「對不起,艾蘭,對不起,對不起,嗚...對不起,我什麼都沒有做,對不起啊!」

「...」

每當晨曦一到,老師就留下黃金離去。

一隻毛毛蟲誤闖進我的籠中,我連忙將牠改變了方向。

毛毛蟲先生,那裡才是你的家啊。

雜貨部的老闆看見了我「喂,我說這小鬼是不是變瘦了了啊!不養肥一點可是會死的啊!...喂!小鬼!我叫妳吃東西啊!讓妳吃妳就給我吃!」

食物被硬塞進了我的嘴巴。

毛毛蟲先生爬上樹上後一動也不動,是不是死掉了。

不行啊,要活下去,活著才能變成蝴蝶先生呢。

樵夫先生經過我旁邊,開啟鐵籠一腳踢在了我的肚子上「死小鬼!看見妳就是欠扁,給我好好記住!現在這一腳只是暫時的,總有一天我會殺死妳的,記住,妳這個惡魔!!」

太好了,毛毛蟲先生沒有死掉呢,毛毛蟲先生變成了蛹。

加油啊,毛毛蟲先生。

只差一點就能變成蝴蝶離開這個地方了。

一個孩子朝我扔著石塊「惡魔!滾開!滾出我的村子...切,都沒反應,好無聊啊,妳這傢伙在看什麼噁心的東西啊。啊,還真的是噁心的東西。」

小小的蛹在我面前被抓了下來,不停的掙扎著。

「等等、住手!請你放回去,求求你...嗚、嗚嗚,求求你了!」

「噗哈哈,妳看,我就把它放在這裡——去死吧!」

濺出的汁液,就像那天的血。

一隻沒能成功羽化的蝶死在了我面前。

黃昏時,老師依舊來了。

「艾蘭,今天還好吧。對不起..怎麼可能會好呢。聽我說,我們種的種子現在已經長出很多葉子了,雖然是我用了魔法加快了它,不過它的葉子還是很漂亮呢,我帶來一片妳要看看嗎?」

「老師...」

「欸?....艾蘭!?艾蘭妳怎麼了嗎!有什麼要說的嗎!」

「老師是魔法使對吧,魔法可不可以讓人復活嗎?」

「...艾蘭,魔法即為平衡。一個人的生命只能用另一個人的生命代替,但是那是僅限於靈魂還沒有歸還前的狀態,人其他生命最大的不同就是人有靈魂,沒有靈魂的肉體就算復活也只是軀殼而已。」

「我明白了。老師,等到艾蘭死的時候,老師可以把我埋在我跟老師種的那棵樹下嗎?那顆種子是艾蘭的爸爸送給艾蘭的,這樣子艾蘭死後就可以永遠跟那棵樹在一起了。這樣哪怕因為艾蘭是壞孩子,妖精不讓艾蘭過去找爸爸媽媽也沒關係了。」

「不..那,可惡...沒事的,艾蘭,艾蘭是好孩子啊,所以一定可以到妖精旁邊的,而且在此之前還可以活好久好久,直到變成了媽媽、變成了奶奶才會到妖精的身旁啊。」

「嘿嘿,那老師,艾蘭可以變成魔法使嗎?艾蘭也想成為魔法使。像故事中的魔法使被大家喜歡著。」

「可以的、可以的喔,艾蘭。對、對了,等妳出來後我們一起到隱之村吧,那裡肯定有教妳怎麼成為魔法使的方法。」

「是這樣啊,那真是太好了。」

那天,我把老師變的黃金全塞進了關我的鐵籠子底下。

第一天大人們紛紛地說我只是狀態不好,接著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

喝醉大人們打開了鐵籠的門「臭小鬼!現在給我變出黃金,現在立刻!」

「...」

「死小鬼,說話啊!給我說話,快給我變出黃金!可惡,餓了妳兩天連說話都不會了嗎?」

棍子重重的砸在身上,第一下很痛、痛到差點哀號,但第二下之後就覺得還好了。

大人們咒駡著,抓起我摔向地板。

直到有人喊出「別打了,要是她明天再變不出來,就把她拿去喂狗吧。這對惡魔剛剛好。」

我再次被丟在鐵籠中。

是啊,艾蘭是個惡魔呢,但他們也是惡魔吧,只是沒有紅眼睛的惡魔而已。

但是已經無所謂了。

啊啊,天空中蝴蝶們飛舞。

那隻沒能羽化的毛毛蟲先生沒有死掉的話,是不是也能成為他們之中的一員呢。

我張開口,卻有血吐了出來。

我想起了媽媽死前的畫面,艾蘭也會像媽媽一樣死掉吧,我自己最清楚我已經快要不行的事實...

不過已經沒關係了,我就是因為知道總有一天自己會死掉才把金塊藏了起來。

魔法能創造出黃金,那相反呢?是不是也能把黃金變成我所需要的魔法。

「蝴蝶蝴蝶,飛吧,天空才是你的歸處喔。」

我忍著痛顫抖的爬了起來,將藏起來的金塊在自己周圍擺成一圈,沾了沾自己的血在金塊上塗了曾看過老師最初對我展示過的魔法—復原的魔法陣。

手伸向了那個未能羽化成蝶的屍體。

「吾乃洞察真理之人,艾蘭代表生命,羽化成蝶吧,代替我的最後的最後在天空飛翔。」

說完,一陣暈眩。

最後看見的是一個一隻向天空飛舞的曼妙蝴蝶。

「...」去吧,飛吧,代替不能飛行的我飛向妖精的身旁。

時間像是過了很久很久,我聽見誰的哭泣、誰打開了鐵籠、誰抱著我飛奔、誰不停的呼喚著我的名子。

再次睜開了眼時,周圍不是鐵籠,我虛弱的靠在一個開著花苞的漂亮小樹下。

扶著我的是老師,一臉悲傷的模樣讓淚珠滑落在我臉頰。

「老師,艾蘭死掉了嗎?」

「不會的!不會的!有我在是不會讓妳死的,對不起...對不起啊!我應該早點出手,就算把這個世界用的天翻地覆也無所謂,連妳都能傷害這個的世界就算失去了平衡又怎麼樣!這種世界就算毀滅也罷啊!嗚..可惡!可惡啊!」

「嘿嘿,老師,不要哭啊。艾蘭,艾蘭只是變成了蝴蝶而已。」

「蝴蝶?」

「嗯,變成蝴蝶後,妖精就不會討厭是惡魔的艾蘭了吧。就、就能再次見到爸爸媽媽了吧。」

「這個、可惡!可惡!別說話了,艾蘭,活下去,妳不會死的,活下去吧。求...求求妳了。」

「對不起了,老師,艾蘭在最後時跟老師賭氣了。但不是老師的錯喔,老師也能變成蝴蝶自在的飛翔就好了呢。」

「艾蘭...艾蘭!艾蘭醒醒!...醒醒啊!」

母親的搖籃曲在腦海裡撥放著,一隻蝴蝶正穿越著無邊的大海前往遠方。

......

...

「艾蘭,拜託了,醒醒...求妳了!...對不起,請妳活下去,對不起...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於是那天魔法使向這片土地施展了詛咒。

用鮮血的屍骸澆灌著樹苗誕生出紅色的花苞。

村民恐懼著、求饒著,他們不知道首次碰見的魔法使竟然比惡魔更像惡魔。

把他們靈魂裝進了提燈、用他們血肉滋養著土地。

一切都是為了創造一個如蝶一生般轉瞬即逝的幻境。

然後蝶的魔法使將這片土地的過去連同自己的記憶一併封印了起來。

只乞求女孩再一次露出笑容。

於是無所不能的魔法使唯獨不能復活死者,因為這裡從創造之初便是獻給死者的樂園。

然後,

女孩在溫暖的床上醒了過來「欸欸欸!?這、這裡是...!?」

「妳睡迷糊了吧,艾蘭。」

「欸欸欸!老師?我怎麼躺在老師的床上裡,嗚嗚嗚,好害羞啊。」

「唉...妳剛剛吃完晚餐倒頭就睡了忘記了嗎。」

「...對吼。嗚,誰叫村子裡的大家真的給了太多東西了啦,艾蘭這樣會變成胖胖的艾蘭。」

「哈哈,因為大家都很喜歡艾蘭啊。」

「嘿嘿,艾蘭也很喜歡村子裡的大家呢,在爸爸媽媽被惡魔殺死後,就是村子裡的大家跟老師幫助了艾蘭。」

窗外,一隻重獲新生的蝶飛舞著。

「嗚...不過剛剛艾蘭做了很奇怪的夢呢。」

「什麼夢。」

「很悲傷、很悲傷、很寂寞、很寂寞的夢喔。艾蘭的爸爸媽媽被一群惡魔殺死了,而艾蘭也被稱作惡魔,不過現在沒有關係了,因為現在有老師在這裡嘛!」

***

我中斷了跟艾蘭與蝶的魔法使的共感。

蝶的魔法使跪倒在我面前「都是我...嗚嗚啊啊啊啊,都是我啊...艾蘭、對不起...對不起...」

掙扎著即將消散的身體爬向艾蘭。

吶?

你們真得覺得這樣就好了嗎?

你們真的覺得在此故事就要結尾了嗎?

我掃視遠方掛在巨樹上的提燈裡的黑色蝶們。

剛剛我共感的對象不僅有艾蘭他們、更有這數以百計的黑蝶—那些被關進提燈中村民們的靈魂。

所以你們恐懼著、你們憎恨著,所以才在每晚誕生黑暗。

但這些不都是你們先施加給一個小女孩的嗎?在你們生命的最後,你們依舊想選擇對這個世界降下詛咒嗎?

黑蝶們沉默了,然後終於有一隻開始拍動翅膀,黑色的鱗粉脫落露出底下的五彩斑斕,剩下的蝶也紛紛追隨著第一隻的步伐。

——請儘管利用我們吧,傳聞中的死神大人。

是嗎?

——是的,這就是我們贖罪。

於是我把蝶群放了出來,

蝶群圍繞在他們兩人的身旁化成漩渦。

我用著蝶群最後的力量重製了幻境—當然我無法使用魔法。

但是無法使用不代表就不能藉助他人的力量完成魔法,這就是奏口中的『理論上』。

就像我只能移除積木,但是要是有一個別人完成的恰到好處的作品,我也能藉由移除幾塊積木把這個作品改成我想要的狀態。

而這些蝶本身就是這位蝶的魔法使創造幻境的基石,基石有了,那我只需要雕刻成我想要的形狀。

然後枝條再次染上綠色,然後溫暖的日光再次照了下來。

幻境重現。

艾蘭睜開了雙瞳「老師,艾蘭的夢好像醒了呢。」

「欸!!?......嗯,啊,沒事,繼續睡吧,還有一段時間,還不用醒過來也沒有關係。」

「嘿嘿,是嗎,老師。艾蘭啊,艾蘭很高興成為了老師的弟子。」

「我也很高興成為了艾蘭的老師啊。」

「老、老師...艾蘭看起來要先走一步了喔,掰掰。」

「嗯,夢醒的世界再會了,艾蘭。」

消失的兩人,散發光粒。

在光芒消失,世界重新被灰燼覆蓋時,兩隻蝴蝶悄悄的出現他們消失的地方,彼此依慰著前往遠方。

***

回到了村落,裡面早已一片蕭條。

斷垣殘壁,彷若能看見一場血腥的殺戮曾在這裡哭號。

唯有無數的蝴蝶飛舞其中,牠們或許就是我們曾經見過的村民吧。

在生死顛倒的箱庭裡,黑夜成為了白晝、白晝成為了黑夜;人成了蝴蝶、蝴蝶變成了人。

莊周夢蝶、蝶夢莊周。

幻境結束後的現在,現實的一切都因為箱庭的完美而付出代價。又或是因為現實太過殘酷了,才讓我們創造出完美的箱庭呢。

奏緊緊地跟在我的身邊「紅眼嗎...」

「是啊。」

我點點頭。

在過去人們認為末日裡降生有著紅眼的孩子是不詳的存在,他們會吸引黑暗最後毀滅人類,於是開始了毫無緣由的歧視、咒駡、甚至是獵巫—

「所以我一點都不覺得人類值得救贖啊,奏。明明那些孩子什麼都沒有做,卻要承擔人類加諸在他們身上的恐懼。」

「嗯..是啊,曦。但是我正因為如此才認為有人類值得被拯救喔。」

「欸?」

「因為即使是嚴寒的冬日,也有像曦這樣的溫柔在,所以我相信在春天來臨時,這份溫柔一定能讓春天的世界五彩斑斕。」

「...那是妳太看的起我了。」

我只是與其活在沒有妳的春天更寧願待在寒冷的幻冬之中。

如果我站在剛剛蝶的魔法使立場,也會選擇以一切做為代價延續自己的夢境吧。

「曦有聽過希臘版的伊邪那美命的故事嗎?」

「妳是說奧菲斯嗎?」

希臘神話中,連神都能打動的音樂家,他的妻子死後,悲痛欲絕的他前去冥界找到了冥王並用歌聲喚回了他的亡妻,只是冥王耳提面命奧菲斯在一路上千萬不能回頭看自己的妻子,然而奧菲斯卻還是在快要離開冥界時忍不住好奇心轉頭看向自己的妻子—

「是的,奧菲斯轉頭之後發現妻子消失了,於是只能孤獨的回到生者的世界。」奏露出一貫的肯定笑顏「同樣是還活著的丈夫為了拯救亡妻而到了冥界。雖然過程有些不同,伊邪那岐命是轉身看見腐爛的妻子而嚇得逃跑、奧菲斯則是轉身看妻子時卻發現妻子消失了只能獨自回到人世。但不管怎麼說,這兩個故事最後都是生者依舊是生者而死者依然是死者,很奇怪吧?明明當時東方西方相差那麼遠,卻有類似的故事。」

「奏,是因為挖墳的關係嗎?」我疑問著「過去的人因為過於想念死去的親人,於是動手刨墳,卻看見的不是開始腐爛的屍體就是只剩骸骨的空墓,所以儘管相隔遙遠才誕生了類似的故事。」

奏點了點頭「我也是這麼認為的,曦。生死的界線被打破幾乎都不是什麼好事。像是在牡丹燈籠中,丈夫與亡妻夜夜相見導致身體越來越虛弱最後也被帶入黃泉。生者就該待在生者的世界,死者就應該去往死者的國度。所以我們才需要葬禮作為送別死者的儀式、所以我們才需要墓碑作為人世和黃泉的界碑。」

「—只是曦,不覺得奇怪嗎?為什麼伊邪那岐命明明那麼的強大卻看見了腐爛的亡妻後就放棄了拯救她、奧菲斯明明都到了冥界為什麼不能再回頭拯救一次?」奏落寞的笑回望剛剛的村落「我啊,是這樣想的,在他們去冥界見到他們的妻子之前,對他們而言他們的妻子都還沒有死亡。」

「..還沒有死亡?」

「是的,直到他們確認腐爛的屍體和空蕩的墓棺後,對他們而言他們的妻子才真正的死去了。所以伊邪那岐命在前往黃泉之前認為自己的神力能帶回妻子、所以奧菲斯在到達冥界之前認為自己能憑歌喉喚醒妻子。但當他們見到死去的妻子的一刻才知道做任何事情都無法將死者帶回生的世界了。伊邪那岐命並沒有逃跑而奧菲斯也沒有放棄,他們只是無能為力了。」

奏小小的手輕輕按在了胸膛上。

「而冬天的世界也是這樣啊,生者的義務就是在春天蘇醒把死者留在冬日長眠。」

「奏...」

我明白她的隱喻,但是我寧願裝作我不明白。

至少、

至少讓我在沉眠於在這飄著溫柔之雪的謊言一段時間。

回頭仰望,地平線早已傳來春日的預警。

而兩隻蝴蝶飛舞著,散發著一灰一白的光粒朝向遠方。

儘管明知這是幻想,但我仍為牠們祈求著,牠們將跨過高山和大海直到那能實現一切願望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