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3

本章節 17912 字
更新於: 2020-08-02


  隔天的早上八點,幾乎沒有熟睡的持彈者從沙發上驚醒,毫無預兆的尖叫:

  「他們來了!他們來了!」

  「位置和距離?」

  他一喊,旁邊的十一名特務不管是睡著的還是醒著的,全部跳起來,伸手拿自己的槍。


  「不知道,那和敵意的大小有關!我只知道正在往這裡靠近!」

  「小心左邊!」

  持彈者還在解釋,路普就從地板中跳出來,手持衝鋒槍在他們來得及反應之掃射,掃射並不精準。十二個人中只有兩個被打到手腳,剩下的則是反射性的往路普的位置開槍。路普早就知道會變成這樣了,所以在那之前就再度潛進地面,畢竟,他的工作不是殺人,而是吸引注意力,剩下的交給郭聖德完成就行。

  郭聖德從所有人的背後出現,瞄準持彈者的後腦射擊。


  「嘖……!」

  可惜,其中一名老練的特務沒有轉頭,在聽到槍聲的瞬間發動能力,和持彈者換了位置,代替他被爆頭而亡。一次失手,郭聖德立刻再次消失,雖然持彈者能夠知道有人抱持敵意,卻無法得知確切的位置。他如入無人之境的在室內繞行,看著特務們對著空氣射擊,準備從沒人注意的角落再次發動攻擊。

  對手有兩個,兩個都有匿蹤傾向的能力,特務們知道站在原地只會不停挨打,總之先動起來。


  「對方的目標是威廉!你先走,艾德、馬克斯、貝蒂保護他離開。我們想辦法拖對方腳步!」

  「明白!」

  被點到名的三個人立刻聚在持彈者身邊,等他帶路前往下一個地點。而他用力提起腳邊的大箱子,腳步快不起來的試圖前進。

  另一邊,一名特務對著路普剛才潛下的位置引起爆炸,既然躲到牆裡去就連牆壁一起炸了,是很自然的想法。自然到路普也知道他會這樣做,早一步閃人,不過爆炸的規模還是令他膽戰心驚──不是怕自己被炸到,而是怕波及到旁邊的核彈。


  「去你們的,要不是怕把核彈引爆我早就丟手榴彈了,還輪得到你們在這邊亂炸捏!」

  路普跳出液化的地面,一邊掃射一邊痛罵。


  「核……!」

  不愧是軍六特務,驚訝只有一個字,沒有多說繼續開槍。而世界之敵這邊早就料到他們會是這個反應了,才沒有浪費時間說服他們『嘿那是核彈喔可不可以請你們不要保護他』。

  不過透漏這項情報還是有其意義的,本來有好幾個人都拿起手榴彈準備對著地板亂扔了,被路普這麼一吼,通通將插銷插好,放回口袋,至少在持彈者離開之前都不會拿出來。

  郭聖德先一步趕到門口,正面瞄準持彈者的臉孔射擊。本應該無法反應的襲擊被先一步預測到,負責掩護的特務將持彈者往下一壓,躲過這一槍。


  「靜,有點麻煩。雖然不知道方法,不過對方有本事在我開槍之後掩護持彈者躲避。不是什麼能力,就是反應和妳一樣快,我可以一直嘗試殺他,不過成功率不高。」

  《我知道,那就照備案。你們拖住旁邊幾個,我來解決他。》

  郭聖德躲回神隱的領域內和靜聯絡,確定方針之後再次出現,以殲滅斷後的特務為主。而能夠反應郭聖德突襲的人都被派去掩護持彈者了,剩下的人只能在劣勢中盡力抵抗。


  另一邊,雖然持彈者覺得郭聖德這麼就乾脆放棄,一定有什麼詭計,但他其實沒有別的選項可以選,只能照著先前被吩咐的路徑逃跑,同時試圖找掩護。

  裝載核彈的手提箱雖然沒有那麼沉重,但是光用提的還是大到讓人難以走路,持彈者換了個方式將它扛到背上,才跟在兩個同伴身後跑出門。一出門,一名同伴就從懷中抽出大口徑槍枝,向天放出鮮紅的信號彈。

  「放信號彈沒關係嗎!?」

  「總要有個辦法通知其他人我們被攻擊了,雖然陸軍會有什麼反應我不知道就是了啦!往哪裡!?」

  「那邊!」

  「好,跟緊一點!」

  他們在後面傳來的刺耳槍聲中用喊的對話,持彈者指了一個方向,走前面的兩個同伴就開始跑。


  不過他才跨出第二步,殿後的那人就先一步有了反應。


  「上面!」

  他一腳將持彈者往前踢開,自己也靠著反作用力往後退。而幾乎在他腳抽走之後馬上,銀白的刀刃就帶著殘影從天空落下,像是斷頭台一般。靜的兇猛一擊落空,縮身迴轉,往後退的那名特務掃去,不過他咬著牙,連滾帶爬的再退一步,刀鋒掠過他的胸前,沒有擊中。


  「還真的反應很快……還是說,是什麼弱化版本的預知未來嗎?」

  「猜猜看啊!」

  特務不介意的挑釁靜,雖然沒有效果,但是有吸引她的注意力,這樣就夠了。也許他會死,不過只要能完成任務,讓另外三人逃走就行。

  他抽出腰間手槍反擊,動作才進行到一半就又中斷,先行閃躲,在千鈞一髮之際閃過。已經是第三次了,靜幾乎確定對方有什麼方法可以預測他的動作,所以她就乾脆停下來,暫停追擊。

  自古以來應付這種傢伙的方法都一樣──反應很快就反應很快,只要快到對方反應不過來就行。對方是軍情六處的特務,身體能力差距沒有那麼大,恐怕沒辦法一擊解決吧,那麼,就多來幾下。

  她把刀鋒壓低,身子前傾,好整以暇地調整到最適合的姿勢,然後一口氣衝出。特務多拉開的十公尺只拖延了半秒,靜在五步之內將距離拉進劍圍之內,第一刀瞄準喉嚨上挑,第二刀往失去平衡的身體斜劈,第三刀則是往後跳中的胸口刺擊。對方沒有足以阻擋的兵器,閃躲路徑只會和靜的預測相同,結果也是。


  「雖然我不常用所謂的招式,不過偶爾還是有點用的。」

  靜將刀鋒從對方心臟中拔出來,將血甩掉,收回鞘內。


  「德馬雷,妳還跟著吧。」

  《跟著。不過有點麻煩的是他們跑到人多的地方了,要在人群裡面打嗎?》

  「雖然會造成混亂,不過沒辦法。妳人在哪裡?」

  《欸欸,華戴克街和堡壘街的路口。》

  「明白了,我馬上過去。妳繼續跟著,不要出手。」

  莉迪亞同時擁有追蹤需要的腳力和匿蹤需要的隱匿性,與其讓她試圖攻擊,然後被對方跑了,那還不如讓她專心在追蹤上。不管有多少機會都一樣,他們面對的是軍情六處,可沒有大意的餘地。


  靜立刻動身,說今天早上再進行作戰不是沒有道理的,主要是用來背地圖。她很快在腦內畫出移動路線,直線奔跑。

  現在是早上八點,威爾蘭居住區內的享樂氣氛比昨天還要濃厚,而靜就像是黑色的墨水劃過白紙一樣,一個人以嚴肅的表情從居民之間穿過。殺氣在人群之中暈開,將他們從享樂中喚醒,也將不安感敲進他們的腦中。

  三分鐘後,靜抵達了莉迪亞所說的路口,跳上隨便一棟建築物的三樓,俯瞰全場。


  「我到了,他們人呢?」

  《往肯特路的方向。》

  「……看到了。」

  那個裝核彈的大箱子被背在背上,在太陽的反光下非常顯眼,靜一下就找到了對方。

  「她來了!」

  而靜瞪過去的那一瞬間持彈者開始尖叫,前面打頭陣的兩人往回看了一眼,拉著他繼續前進。


  「怎麼辦!她太快了!她會追上我們!」

  「沒問題,如果我的情報沒錯的話,那麼──!」

  前面那個帶頭的特務說到一半,他們三人和靜之間就有了新的動靜。砲彈從天上飛來,砸在人群之中,同樣的砲彈在城市各處落下,隨之而來的是槍聲。

  「什──!」

  意料之外的攻擊讓靜停下腳步,而逃跑中的三人則繼續向前跑。


  「這什麼──德馬雷妳繼續追。」

  《知道了。》

  砲彈摧毀了市民們最後的美好時光,讓他們尖叫著逃回自己家裡避難。同時,外圍的遠方出現了大量部隊,從沒那麼整齊的服裝就看的出來是安拉巴哈部隊,從全方位進攻。

  是安拉巴哈軍,看到他們,靜立刻按下無線電。


  「班沙爾!你們不是明天才要進攻嗎!」

  《不能怪我們,威爾蘭軍在一個小時前趁我們還沒準備好先進攻,只能打了!》

  法路恩從頻道中回答,旅級的軍官身上都有配世界之敵特製的無線電,不只能夠對話,還會自動作為中繼點,將訊號送往遠方。


  「威爾蘭先進攻……高登你!」

  《別說的我好像背叛你們一樣,我只說我協助你們調查。可沒有說就算減低勝算也要幫你們。》

  《啥?這個講話的是誰?》

  《威爾蘭指揮官洛可.高登。聽起來你是安拉巴哈總指揮了?》

  《哇幹為什麼威爾蘭指揮官會在這個頻道?》

  「別囉嗦,你們兩個到底想不想防止核彈爆炸。反正班沙爾你和部下連絡是用別的頻道吧,就用這裡聯絡。」

  《……好吧,聽妳的。》

  《嗯。》

  「總之,現在狀況是什麼?威爾蘭向外發動攻擊?安拉巴哈同時發動反擊?然後兩邊都突破防守,城市內外同時發生戰鬥?」

  《對,沒有什麼戰線。》

  《差不多是那樣。》

  兩人咕噥著承認,這種不能講太多的狀況十分微妙。


  「好吧,既然大家都同意要阻止核彈,至少最低限度的幫點忙吧。核彈被裝在一個銀色的大箱子裡面,背在背上很醒目,持彈者是個灰色頭髮的小個子,左臉有明顯的疤痕。你們有看到人的話,至少跟我說在哪裡。」

  《……知道了,妳人在哪裡?》

  兩個指揮官像是被老師罵了一樣的沉默了一陣子,洛可才繼續說。


  「我人在華戴克街從堡壘街的路口往肯特路的方向。剛剛追到一半被砲彈打斷,現在要繼續追。」

  《明白,我會發命令把這個人列為危險人物,要威爾蘭全軍注意。》

  《我也會和我的部下說一聲。直接把他打死的話有什麼顧忌嗎?》

  「用子彈打應該沒問題,用砲彈打會不會引爆我就不知道了。」

  《那大概沒有問題。再怎麼說也是正式生產的核彈,不會這麼容易被誘爆的。》

  回答的是洛可。


  《破壞的話放射性物質可能會外洩,但是不會引起大範圍爆炸。不過那個狀況,我還是建議你們快逃就是了。我可不覺得神之碎片能在輻射中撐得比一般人久。》

  《……》

  《幹嘛?》

  《沒事。只是在想如果你隱瞞的話,不就可以阻止我們砲擊了嗎。》

  《一事歸一事。沒事的話我沒興趣聊天。》

  「知道了。那我就去追蹤了。德馬雷,你還跟著嗎?」

  兩名指揮官在頻道裡安靜下來,靜在樓房上邁出腳步,順便連絡莉迪亞。


  《勉強跟著。狀況滿混亂的,至少有三隻安拉巴哈部隊和兩隻威爾蘭部隊往妳的方向去。》

  「無所謂,我穿過去就是,人呢。」

  《妳直走到水橋路左轉,三個路口之後在橋的另一邊。》

  「明白。」

  她開始奔跑,衝刺跳過一個又一個屋頂。在第四次起跳的時候槍聲從近處傳來,是先一步佔據民房當作據點的威爾蘭軍對地面的安拉巴哈軍射擊的槍聲,安拉巴哈軍在幾個人倒下之後四散,將四處的小巷當掩護反擊。其中當然不乏有人發現了從上方通過的靜,朝她射擊,被她一個華麗的轉身閃過。


  「喂。兩邊指揮官,你們要不要讓部下迴避我我是不太在意,不過擋我路的會被我幹掉喔。」

  《……抱歉,這麼臨時,找特務就是極限了。要讓所有人背妳們的長相還是太勉強。》

  「威爾蘭軍我是不介意,連安拉巴哈軍都有人向我開槍是怎麼樣。」

  《士兵在戰場上會變得多疑,沒辦法,要是擋妳的路不用手下留情。》

  也可以說是安拉巴哈軍的紀律不夠好,還有靜他們不夠出名。


  「既然你們都這麼說,我就不客氣了。」

  靜看著前面上來搶佔高地的安拉巴哈小隊這麼說,十五個人看見靜,兩個人開槍,然後立刻被剩下的人制止。而只要再晚一點,抵到他們脖子上的刀刃就砍下去了。

  「對、對不起,這是──」

  「沒空說話,我趕時間。」

  靜一邊收刀一邊繼續趕路,跳過建築間狹窄的縫隙,躲過四處飛來的流彈,還有大量的砲彈如雨點從頭上傾瀉,不停炸掉她預計的立足點,讓她改變路線。腳下傳來的慘叫讓靜難以轉注,但她盡力說服自己如果在這裡不阻止軍六的計畫,就連慘叫也聽不見了。

  她花了五分鐘,抵達了莉迪亞所說的水橋路,開始向左。水橋路就如其名,沿著縱貫阿爾瓦的貝特瓦河兩旁鋪設,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座短矮的石橋橫跨河面。這裡視線開闊又是要道,自然成為了激戰戰場。安拉巴哈軍不知道從哪搞來了兩座小艇沿河道突擊,開到一半被威爾蘭軍的重機槍擊沉。隨後安拉巴哈軍呼叫集中砲擊,為落水的友軍掩護,而威爾蘭軍加固的據點沒有這麼容易就被破壞,一邊注意坍塌的狀況,一邊專心以重火力將這些士兵埋葬在水底。


  「德馬雷,我到水橋路了。」

  《往左,四個路口。》

  看來有確實的在拉近距離,靜精神一振,往莉迪亞所說的方向前進。可惜走了幾步她就知道有在拉近只是錯覺,這裡的戰鬥激烈程度比起先前見過的小規模巷戰激烈了不只一個量級,雙方交錯著佔據河道的兩岸,幾乎是看到黑影就開槍,靜只走了不到五十步路就閃了超過三十顆子彈,就算她能閃,搞不好沿著掩護用爬的還是比較快。


  「這河道是怎麼回事,這些人都不覺得會打到自己人的嗎?他們根本沒有看我是誰吧?」

  《《沒辦法,搶下那個河道的贏一半。》》

  「隨你們便,至少讓我過個河行不行。」

  《請自己想辦法。》

  「郭聖德!你們解決了沒有啊!」

  《還有三個,他們滿難纏的。》

  「嘖。」

  沒有輕鬆突破的方法,而靜選擇與其浪費時間思考,不如先用笨方法上,蠻幹過關。要過河用游的不切實際,所以她隨便挑了一個看起來空間大到足夠讓她閃子彈的石橋,準備先衝再說。


  從第一枚砲彈落下到現在已經過了三十分鐘,街道上的平民不是躲回安全的地方,就是已經放棄他們的生命。威爾蘭的轟炸機開始在天空呼嘯,根據地面部隊的回報進行轟炸,就連戰鬥機都進行了小幅度的改裝,被用來對地掃射,可見威爾蘭軍的絕望程度。

  四處有零星的黃蜂三型飛起,為了和威爾蘭空軍抗衡,這款地對空飛彈已經改造了兩次,效果仍然有限。不過這次由於戰鬥發生在大都市內,威爾蘭空軍為了避免炸到自己人,進行的不是高空轟炸而是貼地支援。低空飛行和緩速讓安拉巴哈軍的對空武器找回了一點優勢──沒有很多,就算打幾了幾架飛機下來,他們的陣地還是被炸個稀趴爛。

  而對靜來說,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至少現在不用擔心來自安拉巴哈軍的子彈。她在一台轟炸機朝她飛來的時候跳出建築的掩護,來到大街上,面對立刻襲來的交叉砲火,連續用破舊的車輛和攤販車當掩護,壓低身體衝過石橋。不過即使這樣還是太勉強了,狹窄的橋上幾乎塞滿了子彈,靜在衝下橋的時候不可避免的左肩被擦過一道傷口。


  「嘖!」

  大概是人生第三次被子彈打到,靜帶著火辣的疼痛衝進街道裡,不走大路而是從小巷繼續追蹤持彈者。

  「德馬雷,位置!」

  《從剛剛的位置往北離開水橋路了,現在在聖馬丁路和莫里森路的路口。》

  「知道了!」

  果不其然的被拉開了一些距離,不過沒有在水橋路上糾纏是正確的決定,至少靜沒有像持彈者的三人組那樣被拖那麼久。她繼續朝著莉迪亞所指引的方向趕路,在把擋路的士兵砍了的同時漸漸拉近距離,終於在下午一點的時候,目視到正坐下來休息的三人組。

  時間已經下午一點了,對方正在吃乾糧應急,看到這個畫面靜也決定先躲在暗處,做最低限度的進食,包紮,同時試著偷聽對方的交談。


  「怎麼樣,狀況有好一點嗎?」

  「不,一點都、不好,整座城市滿溢著殺意,我的頭好痛,好痛啊……!」

  看來對方的能力在戰場上不太靈光,這是一件好事。靜一邊把小塊的野戰口糧和水吞進肚子,一邊聽著,一邊查看四周可能的突襲地點。


  《小靜我看到妳了,需要我幫妳計畫襲擊路線嗎?》

  「不用。妳專心在追蹤就好,不要大意被偷襲了。」

  靜小聲的按著對講機回答。


  《知道了,可是……我覺得對方正在往外圍走。》

  「什麼意思。」

  《沒發現嗎?我們現在的位置離安拉巴哈居處區只剩下一公里,他們持續往邊緣前進。會不會是直接打算和目標的安拉巴哈人碰頭?》

  「……有可能。那麼在他們進入安拉巴哈居住區的時候妳就上吧,就當是那是我們的最後機會。」

  《好。》

  「郭聖德,你們人在哪。」

  《十分鐘前把最後一個特務解決,又花了點時間從軍隊交戰脫身。現在正在吃午餐。》

  「OK,你們聽德馬雷的指示來跟我會合,路有點遠,可能要花點時間。我先找辦法襲擊他們。」

  《知道了。》

  從開戰到現在靜至少跑了八公里有,就算郭聖德和路普不用在意子彈也不用繞路,要來這裡至少也還要一小時,而這一小時靜可沒有打算光跟著浪費掉。

  到處都是士兵,靜花了不少時間才找出了沒有人注意到的路線,拉近她和三人組的距離。對方還在休息,但是靜一點都不想再看時機,抵達位置立即攻擊。

  完全沒有預兆的出擊讓三人組從坐姿中驚起,但是光是這個動作就太慢,一名特務的頭直接被靜砍掉,而她差點就返刀順便把持彈者也砍了。可惜最後一名護衛將持彈者拖到一邊推開。


  「我來拖住她,你快走!」

  彪形大漢擋在靜的面前,抽出一把小刀,而矮小的持彈者哀號著離開。靜皺起眉頭,不知道他打算耍什麼花招,不過總之先砍再說。

  「別小看現代格鬥技啊,東洋武士。」

  長劍意外的被小刀架開了,同時對方趁這個空檔拉到對長刀不利的近距離,以最小動作往靜身上狠刺。靜在迴避的同時刀鋒上挑,砍過特務的右臂,但他的動作並沒有變遲鈍,繼續以同樣的風格猛攻。

  (……原來如此。)

  對方知道靜的能力是消除能力,所以單靠體能作戰,就和過去李奧尼達所做的類似。不過說是這麼說,兩人的實力差距天差地遠,靜幾乎沒有感覺到生命危險,只有被拖時間的煩躁感。

  她決定用暴力解決一切問題,雙手握刀,成正上段之姿。刀鋒在眨眼內搭配著腳力突進劈下,被短刀架住之後舉起再劈,然後舉起再劈。也許是因為自己的體型過大而對力道太有自信,特務沒有想過自己會被比自己矮兩個頭的靜用這種純粹的暴力壓倒,在架到第三刀的時候右手痠軟而鬆手。試圖迴避卻被靜緊接而來的第四刀切開上半身,當場死亡。


  「……兩分鐘,至少他現在沒有護衛了。德馬雷,還有持彈者的位置嗎?」

  《還跟著,沒有離太遠。小靜妳往東邊走兩個路口應該就看的到,現在在莫里斯路上。》

  「我過去。」

  追擊繼續,剛剛的戰鬥吸引了不少人注意力,讓她再次移動的時候遭到許多槍擊。迴避讓她慢了一些,不過還是很快就趕到莉迪亞所說的位置。持彈者就在不遠的地方,吃力地奔跑。

  左方一隊安拉巴哈小隊出現,搶占掩護的同時很快就發現這個可疑人物,舉槍準備射擊。然而右邊一台戰車衝破牆壁,占據了半個街道,擋下了所有的子彈,還一砲把安拉巴哈小隊連掩護炸掉,整棟房屋坍了一半下來,連在內避難的平民也被捲進去。


  而砲擊過後,戰車迅速的調轉炮口,對準靜。

  「你們給我先去對付核彈啊可惡!」


  靜怒吼者逃跑,不過這也沒辦法強求。事實就是靜殺的人比特務殺的人多,就算上級指示那名特務是危險人物,在士兵眼中靜的威脅性還是高上許多。

  砲擊,不愧是戰車砲,再炸了一棟房子,靜差一點被捲入爆炸之中。她閃進旁邊的廢墟,副座機槍的掃射隨之襲來,而砲管的轉動聲警告著她必須快點離開。而在她向後方撤退的同時,砲彈擊碎了她剛剛還當作掩蔽的頹牆,飛濺的石塊差點將她也捲進去,她再找了個看起來能撐個兩三下砲擊的房屋,躲進內部。


  (怎麼做,一把刀子對戰車幾乎沒有傷害,繞過去嗎?)

  就在靜思考的同時,第二台戰車也衝出牆壁,佔據剩下一半的街道,另外還有為數不少的伴隨步兵,上前對被炸倒的安拉巴哈部隊一人補一顆子彈。隨後這支部隊四散開來,建立起臨時陣地,準備以此為據點戰鬥。

  (看他們沒有特別的反應,持彈者已經跑到視線之外了嗎?至少有一台戰車和一半的士兵在警戒我,有辦法繞過去嗎?他們都是從右邊出來的,那麼左邊比較可能屬於安拉巴哈勢力,戰車砲有兩門,有什麼可靠的路線?)

  靜長吐一口氣,在最緊張的時刻頭腦全速運轉,在短短數秒之內判斷該走的路,採取行動──不過在那之前,戰場上出現了新的異變。兩枚反戰車火箭彈從側面飛來,打在瞄準靜的砲塔側面,直接擊穿威爾蘭引以為傲的裝甲,爆炸從打開的缺口湧入,將內部人員全部殺傷。


  威爾蘭軍反應過來,準備抵抗來自西邊的攻勢,不過對方在他們還在轉向的時候就已經發起攻擊,狙擊手緊接著火箭彈攻勢之後射擊,將掩護找錯方向的三名士兵擊斃,數量強大的壓制射擊逼所有威爾蘭步兵龜縮在掩護之後,隨後襲擊部隊前進。

  敵我數量至少是二比一,威爾蘭軍很快的理解到這件事,讓戰車動起來。開到路口,對準壓制火力的方向砲擊,同時探頭獵殺逃竄的敵軍。

  這是正確的選擇,如果敵我數量真的只是二比一的話。


  四枚火箭彈在幾乎無人警戒的狀況下分從南北飛來,摧毀了剩下的一台戰車,還誘爆了油槽,炸死用坦克掩護的兩個人。而在威爾蘭軍還在忍受爆風的同時,對方已經各自鎖定了暴露側翼的士兵,開始射擊。

  三麵包圍,對方有四支隊伍。威爾蘭士兵像是活靶一樣的一個一個倒下,就算想要撤退也辦不到,在僅僅一分三十秒內,戰力強大的一個威爾蘭戰車排就被行跡不剩的消滅,而相對的攻方只有不到五人損傷。

  靜只知道有一支部隊辦得到這件事,淨化者。


  「往東邊走!過了一個路口之後向北,在威爾蘭部隊準備好之前先切斷他們!反戰車火箭準備好,我們還有至少四台要對付!打準一點!新型高爆彈的數量有限!」

  在連長命令下,淨化者的小隊毫無遲疑地通過這個區域,分從四路往東切進敵陣。現場像暴風颳過一樣寂靜,靜才終於從掩護之後出來。

  「幫大忙了,剛剛那支部隊。」

  《啊?抱歉,靜小姐,妳說哪支?》

  「就當每一支吧。我就不打擾你們作戰了,我有我要追的人。」

  《明白。》

  靜切掉淨化者用的頻道,再次繼續自己的追蹤。不過接下來就沒有這麼順利了,威爾蘭和安拉巴哈雙方的主力部隊全部投入戰場,從城市中心到郊區全部陷入戰火。靜沒有一秒鐘沒有看見超過二十名的士兵在互相殘殺的,砲火從天而降,數量多到靜無法分辨到底是來自哪一方的砲擊,又想要攻擊哪一方。


  威爾蘭軍在早先準備好的據點之內負隅頑抗,而安拉巴哈軍不顧傷亡的向敵陣衝鋒;淨化者以驚人的組織力和協調力深深刺入威爾蘭陣地,和敵人的戰車部隊正面衝突。戰況僵持不下,但照街上的屍體比例來看,安拉巴哈暫時陷入劣勢,雖然他們原本就沒有預想能夠輕易拿下阿爾瓦,但是付出的代價還是太大了。

  「嘖……!」

  在這樣的戰場中追蹤,比起逃離難度高了不只一個檔次。要逃跑的人只要找到子彈最少的方向然後逃跑就行了,而在那之後有多少衝突在身後發生則是追蹤者需要煩腦的事。


  「郭聖德!鑲寧!你們兩個在哪邊了!」

  《應該──了!再─我──下!》

  郭聖德的聲音幾乎全部被爆炸聲蓋過去,靜只好按捺焦燥的心情,努力跟上前面那個顯眼的銀色箱子,然而朝她飛來的流彈流迫擊砲流火箭砲還有被打下來的戰機實在太多,她沒有辦法快速切開戰場。


  「這裡就交給我吧。」

  令人安心的聲音傳來,白火焰像是湖上的波紋一樣擴散開來,將世界化為火海,而瓦列斯就站在靜的身邊。

  「雖然法路恩叫我帶人把那邊那個據點攻下,不過剛好路上巧遇這場戰鬥也沒辦法。對吧各位!」

  瓦列斯往他身後一喊,數百名久經沙場的老兵也隨之出現,一個個都帶著大膽的笑容。


  「是啊是啊,雖然攻擊這裡不是我們的工作,不過路上擋著,沒辦法嘛。」

  「沒辦法沒辦法。雖然差了一兩公里,不過迷路了,沒辦法。」

  「既然老大這麼說了。」

  「瓦列斯……你也太晚出現了吧。」

  「哈哈哈,沒辦法,開戰前來不了,開戰後也都在忙啊,這邊就讓我補償一下吧。」

  「要補償你不如沒事回來聊聊天啦。」

  一個不小心就安心下來了,看到瓦列斯,讓靜把焦急的情勢全部忘掉。只看他操控著白火焰,直接將戰場一分為二,還一路燒進前面的據點中。據點火力瞬間減小,而瓦列斯指揮的部隊不用命令就直接開始進攻。


  「知道啦,這場打完我就好好放個假。」

  「你這死亡flag喔。」

  「我等級太高了。一場會戰還成不了flag。走吧。」

  「了解。」

  靜帶著輕鬆許多的心情繼續追擊,不可思議的腳步變快許多。


  ……也沒有那麼不可思議啦,畢竟都讓瓦列斯幫忙支援了。


  《小靜都可以在戰場上和瓦列斯聊天!》

  《妳也可以啊,莉迪亞。》

  《好久不見,瓦列斯!》

  《是是,好久不見。我還沒見到妳就是了。》

  「別聊天啦,德馬雷。」

  《小靜打算獨佔瓦列斯?》

  「我是問持彈者在哪裡啦!」

  《就在妳左前方五十公尺,瓦礫後面妳看不到。》

  「明白!」

  被莉迪亞這麼一說,靜也發現了銀白色的閃光,準備跟上。


  「久等了,靜!」

  毫無前兆的,靜被拖進神隱的範圍之內,郭聖德和路普也出現在身邊,他們身上不少傷,雖然傷淺不至於致命,不過數量相當多。

  「對方呢?」

  「就在前面,有了你的神隱就不用繞路了,走吧。德馬雷,幫我們順便警戒四周!這次把他幹掉。」

  《……》

  「德馬雷?」

  對方只在十步之遠了,但靜忍不住停下腳步。


  《抱歉,被發現了!對方至少三個人!》

  莉迪亞說話的同時郭聖德的神隱被解除,同時槍擊從左方傳來,打穿路普的左腳小腿。


  「幹……!」

  「郭聖德你顧鑲寧,我先解決持彈者。」

  只剩下十步了,拉近距離只是一瞬間的事,刀刃出鞘,銀光有如流水一樣俐落的滑向持彈者的腦袋。


  「絕對,不會讓你們得逞!」

  旁邊一個人衝上來,用近似擒抱的方式拉住了靜,是賈伯。刀鋒再次以毫釐之差掠過持彈者的後頸,隨後莉迪亞也在旁邊以狼形落地,毛皮上還沾了不少血液,她自己的和別人的都有。另外還有四名特務分佈在四周,包括剛剛打斷路普腿的那個。


  而最重要的,是遠方一個安拉巴哈人跑來。

  《靜,交接人到你們那邊了。》

  「我看到了。」

  持彈者和交接人相聚不到兩百公尺,她還有十秒。

  靜直接往面前的賈伯斬去。英雄主義雖然能提供最低限度的勝算,但那通常代表英雄會受一點傷,而賈伯一被砍傷英雄主義就沒了,靜可以說是他的最大剋星,一下就能解決。


  靜本來是這麼想的,直到她一刀把對方手砍下來,卻差點被一槍轟掉腦袋。

  「什……!」


  九秒。迅猛的槍法幾乎沒有瞄準的停頓就開槍,不比靜所見過的蘇芬槍法還慢,連續六槍都瞄準著頭部,雖然容易閃躲,但躲起來也更容易頭暈目眩。


  八秒。靜以右腳瞪地,穩住後退的勢頭,反手上挑。而賈伯選擇側身閃躲,本來會把他整個人砍成兩半的刀鋒只砍到左手,不過左手剛剛就被砍到了,現在只是再短五公分而已。

  沒有問題,他在三十公分的近距離對準靜的腰部開槍。


  六秒。再怎麼說手槍子彈還是不夠快,靜閃得掉。不過賈伯本來也沒有期待就這樣打中,不如說他從一開始就沒有期待在這場戰鬥中對靜造成任何傷害。實力差距太大,沒了英雄主義差距更大,他能辦到的只有拖延時間。


  五秒。實在不想跟賈伯纏鬥的靜順勢把刀柄砸在他的臉上。賈伯的鼻子被砸斷,但他可沒有草包到會有摀臉退縮的反應,更進一步,直接擋住靜的去路。

  可惜,他左手斷了,沒有辦法擒抱而被一把推開。


  四秒。賈伯在靜擦身而過的時候決定棄槍,在最後時刻抓住她的衣服。靜沒想到他會採取這麼門外漢的戰鬥方式,不過以拖時間的角度來看,這確實是最好的判斷。


  三秒。靜轉身給架式崩掉的賈伯最後一擊,賈伯則在死前用力抓住靜的腰部。心臟被貫穿,然而死前的意志讓他肌肉僵硬,就算斷氣也沒有放手。靜試圖繼續追擊,但被龐大的負重拖慢,她只好停下來,浪費時間把死人剩下的一隻手也切了。


  兩秒,距離還有二十公尺,她趕不上。


  一秒,持彈者幾乎是用甩的將背上的銀箱子甩下來,遞給面前的安拉巴哈人。

  「這個拿去,密碼是──!」




  然後一個人影出現在兩人身邊,將手輕輕地放在兩人的手上。




  戰鬥停了下來,動作停了下來,聲音停了下來,時間停了下來。不是真的停了,而是那個人影散發的氣息太過強烈,讓所有人忘記了他們正在做什麼,看向他的方向。所有人,如同字面上的所有人,即使遠在數千公裡外,人們也能本能地感覺到這件事──神降臨了,祂要開口了,而他們要豎耳聆聽。

  「從古至今,人類常常向我請求。你們說,怎麼可能有人會有這種想法,怎麼會有人不同意那樣的常識,神啊,請幫幫我們,讓這些再明顯不過的事情,真正地成為這個世界的規則吧。」

  聲音不是從現實,而是從心底響起。那是聽起來平淡無奇的語調,然而,靜有不好的預感。

  必須阻止他。



  「然而,我很少接受這樣的請求,不管是多為人唾棄,或多為人恐懼的事物也一樣。奴隸?是有這樣的體制;食人?是有這樣的習俗;殺嬰?總是有不得不為的情況。不管人們認為多不道德的行為,在某些人眼中總是道德的。因此,我不願禁止,因為我愛著人類無限的可能性。」

  惡神像是傳教一樣,以慈愛的聲音述說著自己的理想。

  必須阻止他。



  「然而,曾讓世界毀滅的東西不一樣,衛星如此,核武器也是其中之一。衛星的事,人類還沒有請求我禁止的共識,我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但是這個──」

  惡神輕輕拿起裝在箱子裡的核彈頭,兩人就像個孩子一樣,沒有抵抗。不過半個人大小的小箱,卻足以將幾座城市夷為平地。

  必須阻止他。



  「核彈。威爾蘭人的核彈,認為我沒有動作是沉沉睡去,認為可以交由安拉巴哈人引爆,來蒙蔽我的眼睛。我明白你們想要終結這場戰爭,我也能理解你們的迫切,然而,這樣是不行的。」

  必須阻止他,雖然不知道他想要做什麼,雖然不知道他接下來會說什麼,但是必須阻止他。

  必須阻止他,靜這麼說服著自己,在心中尖叫著,要自己的身體動起來。

  必須阻止他。


  「核能必須為人類所敬畏,不然人類只會再次毀滅自己。我讓特尼尼亞引發核電廠爆炸也是這個理由。但是即使如此,仍然不能讓威爾蘭人感到恐懼的話──」

  必須阻止他。

  必須阻止他。

  阻止他。

  阻止他。

  阻止他。

  阻止他。

  阻止他。阻止他。

  阻止他。阻止他。阻止他。阻止他。阻止他。阻止他。

  「就讓這顆核彈在布靈頓引爆吧。」

  「惡神──────!!!」

  惡神的話讓靜毛骨悚然,不能這樣,就算現在威爾蘭是敵人也不能這樣。靜終於重新支配了自己的身體,衝了出去。



  然而。

  「已經結束了。」

  在不知不覺中,那顆核彈頭已經從惡神的手上消失了,而他本人也隨風消散。只留下靜,為自己沒能阻止的悲劇,無力的跪下。



  聖曆一千零三十八年十二月四日,布靈頓消滅。



  兩個小時後,諾夫卡、卡賽、波森、百岳、奧德薩對威爾蘭宣戰。


  三個小時後,史威諾丹、西斯班、托斯亞、北金以及數十個中小型國家向威爾蘭發出最後通牒。


  八個小時後,威爾蘭宣布無條件投降。



//


  十二月八日,和談會議在波森的查特斯舉行。奧德翁大教堂中,各國代表齊聚一堂。法路恩代表安巴哈親自出席,坐在主位,在他旁邊則是世界之敵代表,本來是只有靜的,不過靜硬是把瓦列斯也拖上談判桌。


  在更旁邊一點,是各個只宣了戰就勝利的大國外交官,他們倒也不是打算來向威爾蘭要求些什麼東西,畢竟他們一顆子彈都沒有用,他們只是來確保威爾蘭會死得很慘,還有在這個過程中,他們的利益不會遭到什麼意外的損害。


  至少他們原本是這麼打算的,直到他們談起威爾蘭現在的狀況為止。不知道誰拿出了布靈頓的照片,交給大家傳閱,而看到那個照片的人,每個人都安靜了下來。

  布靈頓?這是那個富麗堂皇的布靈頓?工業的起源、商業的中心、科技的前鋒、歷史文物的最終歸處?


  什麼布靈頓,不是只有一個洞嗎?


  每個見過布靈頓的人都能理解它的偉大,雖然他們對於這份偉大可能帶有不同的感情,但現在這份偉大永遠的消失了,沒有人幸災樂禍,就連法路恩也一樣。

  「抱歉了,靜小姐。」

  「……怎麼突然這麼說?」

  靜揚起一邊眉毛。自從在追擊的時候兩邊不怎麼配合,她和這幾個嘴巴上老是提大局的傢伙就處得不怎麼好。瓦列斯例外,既然最後都偷偷跑過來幫忙了,就原諒他。


  「我沒有意識到核彈是這樣子的東西。」

  「……也是啊,我看那個高登也是。」

  根本就沒有什麼輸贏,只有消滅而已,法路恩看了這張照片只覺得自己之前跟個智障一樣。但這是不是因為他在戰爭中贏了所以才有餘裕這麼想,恐怕不會有人知道了。


  「雖然我很想和他們狠狠要一筆賠償……不過,我再考慮一下吧。」

  「嗯。」

  靜點了點頭,這時,旁邊的瓦列斯小動作的戳了戳她。


  (靜,狀況不太妙的樣子。)

  (怎麼說。)

  (雖然說布靈頓消失是個慘劇,但是神的威望好像因此找回來了。)

  (啊啊,原來如此。)

  害怕和尊敬本來就是相近的感情,靜看了看周圍,確實有不少人在聽說了布靈頓的結局之後,臉上表露出敬畏之心。


  (應該沒關係,等等稍微強調一下這件事本來就是惡神搞出來的就行了,大概。)

  (就交給妳了。)

  「威爾蘭外交官來了。」

  這時,負責招待的人員通報他們,讓所有人轉頭看向門口。三個人就從逆光的大門中走進,一名外交官,兩名助手。沒有人認識他,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因為威爾蘭幾乎所有的官員都被炸死在布靈頓了。

  威爾蘭外交官面無表情,點了點頭,在所有人的對面坐下,直視法路恩。


  「阿拉夫.海葉思。威爾蘭外交部,遠東部門主管,在此代表威爾蘭出席投降儀式,以及討論我國的戰後處置。」

  說完,他不自禁的看了看周圍,沒有太多士兵圍在周圍,也沒有記者和電視直播,和他所知的投降儀式不太一樣。


  「啊,沒有那麼盛大,我們也沒有說要把整個威爾蘭佔領一遍,也沒有興趣。」

  法路恩看出了阿拉夫的疑惑,將一張文件推到他面前。


  「投降文書,在這裡簽字。」

  「……」

  阿拉夫看了看文件的內容,無條件投降、接受任何命令、停止一切敵對行為、釋放所有戰俘,沒有什麼問題。他簽了字,這樣就結束了,接下來就看怎麼被料理而已。

  法路恩將簽完字的文書拿回來,首先在安拉巴哈方的欄位簽字,然後轉交給各為代表陸續簽名。全部簽過一輪之後,投降文書就算完備,分給雙方留存。



  然而看了這個動作,阿拉夫有點困惑:

  「請問那邊那兩位沒有簽字的是……?」

  「世界之敵……已經沒有知道世界之敵的人還活著了嗎。」

  「……」

  「啊,不是想要酸你們,單純只是感慨而已。」

  看到阿拉夫一臉苦澀,法路恩揮了揮手辯解。


  「他們是目標殺神的組織,也是我們這次最大的盟友,他們兩位作的要求就是我做的要求。」

  「明白了。」

  殺神,這兩個字出現的時候讓代表之間出現了不自然的安靜,這下還真的有點麻煩了,靜不禁這麼想。


  「那麼,在作要求之前。我想大致聽你說說,你們對自己的國家現在掌握了多少。機密資料還在嗎?軍情六處還在嗎?像是核彈那樣的秘密研究呢?」

  「……大多數資料和知情人員,都在爆炸中徹底消滅了。軍情六處的高層也是。包括核彈在內的幾樣秘密研究不在布靈頓市區,我們和負責人取得了大致上的聯絡,但是如果有失去聯絡的,我們也無法清點。」

  「大致上是什麼的研究?有像核彈一樣的大規模兵器嗎?」

  「有這些……」

  阿拉夫已經預想到法路恩會問這個了,拿出筆記本,一項一項告知。當然,法路恩不會這樣就全盤接受,之後幾個大國還會派人『幫忙清查』。


  不過不用清查,瓦列斯和靜就已經看到不對勁的地方了:

  「和西納合作的是哪裡?他生出了一整支軍隊,我不認為他自己有產能做到這件事。威爾蘭政府應該有專門機構和他合作。」

  「西納……大神官?」

  「對,在戰爭中,他有派一整隻部隊協助威爾蘭軍作戰,至少這點紀錄有保留吧。」

  「有……但是……」

  被這麼一說確實是有道理,但是不知道就是不知道,阿拉夫回答不出來。


  (瓦列斯你怎麼看?)

  (……我覺得威爾蘭政府不會到這個地步還想瞞我們,恐怕是史蒂芬尼烏姆趁這個機會將設施處理掉了吧,或是據為己有。既然中央的資料消失,就沒人會知道的。)

  (嗯,我也這麼覺得,那之後想辦法從什麼地方挖出來吧。)

  靜低頭嘆息,表示算了,要法路恩繼續。


  「好吧,首先是我方的要求。最基本的,威爾蘭承認安拉巴哈的獨立地位,領土為前英屬安拉巴哈疆域,加上從西經九十度到一百二十度的所有島嶼。現行安拉巴哈土地上包括兵器在內的所有資產,全部由安拉巴哈政府收歸國有,無論屬於威爾蘭的私人或是國家。相對的,我們不要求任何形式的賠償,也不要求另外的武裝解除。」

  「……明白了。」

  槍枝、戰機、戰車、甚至連船艦都有,安拉巴哈一躍成為軍事大國。雖然威爾蘭海軍在戰爭後期把航母開回本土免得和其他部隊搶燃料了,他們還是有些五六十艘最新型的驅逐艦和巡洋艦,再加上八艘最後世代的戰艦。前兩者作為沿岸防禦部隊還是有點用的,而戰艦只能拆了當廢鐵回收。


  「另外,其餘殖民地也獲得獨立地位。至於他們的領土……基本上就他們自治政府的管理範圍吧,離島和海軍基地,你們怎麼說?」

  法路恩往旁邊的代表們看了看。


  「可可島的海軍基地劃給多洛列斯吧。」

  「古拉索的港口應該是屬於烏拉科亞的。」

  「羅阿群島呢──」

  分贓大會開始,主要是哪個國家都不想要威爾蘭軍艦沒事可以停門口,還附帶雷達站和空軍基地,另外還有領海問題要考慮。當然,為了表現得有大國風度,他們並沒有要求把地劃給自己,而是劃給其他殖民地,不過這些新獨立的殖民地實力孱弱,對付起來簡單多了。


  各國的代表沒有太多利益衝突,很快就達成了結論。就連汪洋中那些沒有居民的小島都被百岳接管了,威爾蘭的領土名符其實的只剩下本島。

  「其餘殖民地上的威爾蘭財產,由於我們和他們求援了好幾次他們也不鳥,所以我就不幫他們打算了。你們可以任意回收,當然我指的是回收,不是說走之前再搶他們一遍。

  另外,安拉巴哈境內的威爾蘭人我們會全部遣返……不過我聽說有一部分人想要留下來協助我們重建。我想讓他們先返國一陣子,如果有這個心,之後再看怎麼辦理手續。」

  「明白,那麼正式的管道……你們有要設置佔領本部嗎。」

  「沒這麼麻煩,我們也沒心力管理威爾蘭的大小事,不過我們也沒辦法全盤相信你們。所以你來之前,我和旁邊幾位代表討論了一下,我們就設立一個五十人規模的監察委員會。而威爾蘭的新政府有像這個委員會報告和聽從指示的義務。」

  換個方向說,也可以說是你們的重建工作不關我們的事,我們只負責在旁邊指指點點。


  「……明白了,那麼──」

  雙方就委員會的細節討論了一陣子,一直過了一個小時才告結束,到此威爾蘭的戰後處置大致決定下來。要阿拉夫講感想的話,是意外寬大的處置,雖然現在首都沒了讓情況看起來比前幾次大戰的戰敗國還糟,不過那也只能怪自己了。


  「結束了嗎?結束就換我們了喔。」

  一直在旁邊聽著的瓦列斯和靜看終於是他們出場的時候了,接著開口。


  「請說。」

  「世界之敵的要求是,和我們在之後的計畫中完全配合,無視其他因素,無論是法律還是條約或是任何東西你們都要想辦法處理。這麼說可能很模糊,講具體一點的,首先我們來解決大神官吧。」

  靜拿出準備好的威爾蘭地圖,上面標示了一個地點,是這幾天的空檔內,瓦列斯和莉迪亞調查出來的。


  「這是西納大神官的研究所。請你們在一周之內封鎖任何可能離開的路徑,包含西納自己用專機逃離的可能。」

  「殺神嗎……」

  阿拉夫面有難色,語帶含糊。雖然他很願意配合戰勝國的要求,但是如果被要求反抗的,是個權威比戰勝國還高的對象,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事實上,他今天能出現在這裡還要多虧了惡神那充滿壓迫感的降臨。威爾蘭政府在戰爭期間,為了尋求對戰爭的支持而將開銷過小描述,對於國民來說,這和他們所知道的戰爭還有好一段差距。他們甚至還沒有開始過苦日子,就被要求要無條件投降。一般來說是不會接受的吧,而在沒有政府的現在,直接發起叛亂也不是不可能。

  不過事情沒有演變成那種狀況。就因為布靈頓消滅之前的那番話,讓所有人都聽見了。他們與其說是理解了首都在沒有準備的狀況下消失,不可能執行像樣的作戰,不如說是發自真心覺得自己做錯了,所以放棄抵抗。


  然而,現在靜要求的就是去對抗那個讓他們真心覺得做錯的人。


  「別搞錯了。你們真的覺得是你們做錯了嗎?」

  「請問,這是什麼意思?」

  「在所有東西都被炸掉的現在,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證明核彈的來源。就算真的是好了,所有布靈頓的居民都同意這件事嗎?都應該被懲罰而喪失性命嗎?我們還沒有討論威爾蘭的民主究竟有多民主呢。

  惡神根本不在乎這些事情,他只是想要讓人類害怕而已,為了他自己的理由。就像他只是想『讓人類畏懼核能』就命令大神官將諾夫卡的核電廠給炸了。汙染到現在都還沒有清除,你卻願意將他所說的每一句話奉為圭臬?」

  靜的口氣有點嚴厲,不過在這場合剛好。不只阿拉夫,其餘的與會人員也多少清醒了一些。要是瓦列斯來講的話,大概會因為口氣太差而有反效果吧,靜說的恰到好處。


  「你只是被他降臨的時候所散發出來的氣勢嚇到了而已,全世界的人,或多或少都是這樣。但是如果你去和倖存的死者家屬談談的話,他們一定會給你不一樣的答案。」

  「……妳說的對。」

  阿拉夫揉著眉心說,忽然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有先前那個想法,為什麼整個威爾蘭臨時政府都沒有人因為惡神的暴行義憤填膺。別說整個威爾蘭政府了,恐怕只有軍隊的一小搓人員知道,而且計畫了這件事,連總理都不一定知道,而所有人都因此陪葬。


  「……我明白了。你說的對。不過我還需要說服我的同事這件事。」

  「正確的說是你需要告知你的同事這件事。」

  瓦列斯稍微語帶威脅的說,被過被靜抓住肩膀,乖乖坐回自己位子上。


  「瓦列斯,你這樣有點可怕。」

  「……抱歉啊,自從我們上次又失去一個同伴之後,我狀況就不太好。史蒂芬尼烏姆是很大的威脅,我希望能在他建立比先前還要強大的軍力之前就打倒他。不然,可能會在一次承受龐大的損失。我是說你們。」

  畢竟是威爾蘭國土,要出軍隊和史蒂芬尼烏姆打的當然也是威爾蘭了。


  「回到正題。根據我們的偵查結果,史蒂芬尼烏姆的研究所內已經重建了一隻有先前一半規模的部隊。他們這次還是防守方,只靠軍隊試圖攻擊他不會有好結果,尤其是現在損失大半部隊的狀態,你們只要先防止他逃跑就行。等到正式行動那天,再和我們協同作戰。」

  「我知道了,我會和本國政府傳達。」

  「嗯。最重要的是我希望你們快點重建情報局,我們比較習慣在暗處行動。當然新任政府領導人決定之後也通知我們一聲,我們會過去打聲招呼。我們可不想發生什麼情報局調查好瞭然後陸軍不承認的事情。」

  「明白了。」

  他們又稍微討論了一陣子合作的細節,從早上一直進行到下午三點,才由阿拉夫將文件帶回本國公布。


  接下來幾天,阿拉夫半強迫半說服的讓威爾蘭臨時政府照世界之敵的計畫行動,隔天親自前往威爾蘭的拉斐拉和赫丘里也幫上了不少忙,還在閒暇的時候參與重建,讓臨時政府放下戒心。瓦列斯也前往了布靈頓的原址,用魔法把洞填了,還把輻射降到不會對人體造成影響的程度,至於以後會不會還是有人信誓旦旦的說就是因此得癌症的,瓦列斯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其他國家也是差不多,選出的委員會在第四天就抵達了威爾蘭臨時政府,不過大多時間與其說在指揮威爾蘭臨時政府怎麼做,不如說是被懇求幫些什麼忙。大量的重建物資被運往威爾蘭,連帶的是大量的工作機會。威爾蘭雖然首都被行跡不剩的消滅了,不過現代的金融其實也就是些數字紀錄而已,有了這些數字,他們還是付得出薪水。連帶的輸出國也賺了不少外匯,所以戰勝國的民眾並沒有什麼不滿。

  在第六天,威爾蘭臨時總理和世界之敵的主要成員見了面,並沒有花多少時間就同意了他們要繼續合作的方針。其中可能有一半是害怕如果反對,臨時政府所在的巴克斯頓會被瓦列斯用和布靈頓同樣的手法掩埋。

  當然,瓦列斯不會這麼做的,他有更有效率的方法。


  同一天,乘船歸國的威爾蘭部隊拿起有限的武器,開始在史蒂芬尼烏姆的研究所周邊進行包圍。許多人都經歷過和機甲軍團兵肩作戰的時期,也知道自己要面對的是什麼樣的惡夢。很多人不太滿意這個安排,而士兵又是那些認為威爾蘭還沒有輸的人之中比例最多的,導致了兩次譁變。不過譁變很快就被鎮壓,主要是瓦列斯,他還沒有動手,一看到他的白火焰,士兵們就安靜了。

  幸運的是,他們在包圍中沒有發生任何衝突,史蒂芬尼烏姆安分得令人害怕。整個研究所像是沒事一樣的正常運轉,靜還一度懷疑史蒂芬的烏姆是不是已經跑了,不過根據被收買的食材和外賣的配送員,本人確實還在裡面,他們還有兩次見到對方。


  威爾蘭軍沒有試著斷對方糧,也沒有試著在食物中下毒。現在這個沒有衝突的狀況很好,威爾蘭軍的準備仍然不足,如果史蒂芬尼烏姆因為受不了沒飯吃而決定突圍,他們除了有重大傷亡,更有可能被對方逃掉。

  但是反過來說,瓦列斯就不明白,為什麼史蒂芬尼烏姆沒有決定速戰速決,離開這裡了。確實以史蒂芬尼烏姆手上的資源,要百分之百突破包圍是不太可能的事,但是至少有八成的機會能到海岸線,又有四成的機會能突破海上封鎖。

  然而史蒂芬尼烏姆什麼都沒有做。製造機甲兵團的工廠在葬聖隊的活躍下被收押了,無魂兵的來源也已經斷絕。史蒂芬尼烏姆的資源不會增加,遲早有一天會被世界之敵的準備壓倒,世界之敵只能疑惑為什麼他會做這個選擇,然後照自己的計畫進行。


  就這樣過了一個月,世界之敵再次集合,來到了威爾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