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２　出發前的準備

　　
　　
　　【我喜歡你笑起來的樣子，所以我像個白痴一樣，繞著你玩鬧，想盡辦法逗你笑，就算受了再大的傷，我也會笑著跟你說我很好。你永遠不知道你對我而言有多重要，就像太陽永遠不知道，他影響了月亮有多少。】
　　
　　手機裡播放著社團成果展上，陸駒旁白一段剪接。把這段影片截給於熙的金蠍，之後傳過來的文字是：【但是月亮是繞著地球轉的，所以他到底想表達什麼？明明喜歡著Ａ但卻是跟Ｃ在一起嗎？】
　　
　　於熙想不太明白金蠍為什麼對這段旁白特別有意見：【只是歌詞而已，不用想這麼多吧。】
　　
　　金蠍自顧自地表示：【地球是受著太陽的牽引繞著太陽轉，而月亮是繞著地球轉的，卻因為太陽的光線和地球的影子而起變化，就三角關係來說，不是很貼切嗎？】
　　
　　雖說懶得糾結在這話題上，於熙還是回以調侃：【那太陽真是大渣男，想想整座太陽系可是有九大行星，還有一堆數也數不清的衛星。】
　　
　　【對，渣透了，嘻嘻。】
　　
　　身邊總繞著很多人、總想雨露均沾地對每個人都好，這讓於熙想到某個人了。
　　
　　這麼說來，陸駒的確有說過因為宇文鷹都會跑來找自己的關係，讓他感覺不舒服不愉快，那時候陸駒還說過，朋友間是有獨佔慾的……雖然陸駒在同時也強調他不是同性戀，對宇文鷹不是那種感情。
　　
　　最近他太沉溺在自己的情緒裡，幾乎沒怎麼在意過陸駒的事，現在回想起來，如果真的是那麼一回事……那不就陸駒自己失戀了還要安慰搶走自己暗戀對象的情敵嗎？這也太……離奇了吧？
　　
　　陸駒似乎跟誰都能打得很熟絡，說不定，就連情敵也能當朋友？還跟情敵一起看片子尻手槍？還跟情敵尻完手槍後晚上一起抱著睡覺？這也太ＴＭ勁爆了吧？
　　
　　金蠍這人怪歸怪、負面歸負面、住海邊歸住海邊，還真讓他發現到一些不尋常的蛛絲馬跡，究竟真相是怎麼一回事？
　　
　　但不管真相『是』還是『否』，去問本人得到的只會是『否』，也就擱著不去猜想，當作『否』就好了。
　　
　　『應該只是為了填詞而寫，不見得真的為情所困吧？』
　　
　　亂猜這種事對陸駒也是相當無禮，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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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期末考結束的當天晚上，陸駒帶著一份文件夾，以一股『請把您家女兒嫁給我吧』的氣勢，浩浩盪盪地來到於家，於堃面前。
　　
　　「這是我準備好的夏令營資料，請於伯父過目！」陸駒雙手奉上文件，就差沒下跪磕頭了。
　　
　　「……下次有這種計畫早點說，機票都訂好了再退也是要扣錢的……」於堃翻開文件夾，內容其實只有一張月曆行程、兩張住宿旅館地址與電話、一張聯絡人清單，他仔細地讀過填充於日期格裡的小字，說了：「下次有這種計畫早點說，我也要帶哈妮玩。」
　　
　　想想，兒子已經讀高中了，總不能還要父母帶前帶後的貼身照顧吧？農曆春節的那幾天沒在他身旁也活得好好的，雖然陸駒給的遊玩行程也才一個星期罷了，其他日子不如就給他自己隨意安排算了。都高中生了，自己安排一下長假行程也很應該，反正本來就三不五時常放飛他。
　　
　　「呃……所以伯父的意思是？」
　　
　　「准奏。」於堃合上文件夾，隨手擱在桌上：「這就放我這裡，有什麼狀況我好知道上哪裡找人。」
　　
　　「謝謝於伯父！」
　　
　　在一旁的於熙也是看得一頭霧水，他爸准了，但他還不知道要被帶去幹嘛啊？
　　
　　於堃叨起一根菸，往電視櫃走去，彎腰蹲下，拉開抽屜摸索了一番，沒多久起身，一手拿著把短槍一手拿著把匕首，問：「小熙，你要選一個還是兩個都帶著？」
　　
　　『呃……是那麼危險的行程嗎？』於熙有些愣住。
　　
　　「伯父，用不著那個，有我在。」陸駒信誓旦旦地如此保證。
　　
　　「嗯，那小熙就麻煩你了。」
　　
　　見他們一來一往的，於熙只滿腹疑問：『你們什麼時候那麼熟了？』
　　
　　一樣也是一直站在旁邊默默聽著，海蓮娜臉上微妙的笑容卻似乎已經完全掌握住現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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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始放暑假的第二天，陸駒就把於熙拉去宮廟參拜。
　　
　　這是一間極大的廟宇，外圍是一圈紅色的木牆與青翠行道樹，隔開行車交通的鬧區喧囂，留予宮廟裡一片安寧祥和。隨著香客人龍越過紅牆大門踏進前庭裡，映入眼簾的便是傳統廟宇繪上門神門板的大門與龍柱，與一對坐守正宮的石獅。雕樑畫柱之上，是鮮紅色的屋脊，燒香的氣味充斥於這廣大的空間裡，越過有門神守護的大門後，寬敞的祭拜大廳前分三區，正中央是主神，側宮還有其他神明，擺放供品的長桌上幾乎一位難求，神明下的跪拜區也排滿了問事的信眾。
　　
　　於熙很少去過廟裡，過去只有一兩次像是旅遊觀光似地被父母帶去廟裡拜拜求個感情籤……對，是他爸媽在問他們的感情是不是上上籤，一點他的事也沒有。所以當他看到這麼多人的拜拜盛況時，雙目是呈呆滯狀態的：『我是誰？我在哪？我在幹嘛？』
　　
　　「喔，那裡有寫拜拜順序，我們先拜過吧。」陸駒這麼說著，拉著於熙像怕他被絡繹不絕的香客給擠沒了似地，緊緊牽著，先去取線香點燃，跟著一旁寫大字板的參拜順序，帶著於熙拜過廟裡所供奉的所有神明。
　　
　　「求個護身符很重要，我們一人求一個。」拜完後，手上的線香也插完了，陸駒再度牽著他走。
　　
　　在奉神的宮祠外，還會有分開幾區的廟方人員協助處，像大門口提供線香與供品的販售處，也有解籤詩的問事處，還有他們現在正要去的，有提供佛珠、護符、平安卡等物件的攤位。
　　
　　被陸駒緊緊拉著手，在香客中硬擠開條路，一邊迴避點燃的線香，一邊穿梭而行，雖然肩頭上沾了點香灰，於熙仍是安心了許多，畢竟在這種地方，不是他怕自己被搞丟，而是他怕跟陸駒跟丟了，只要一分開，肯定是他找不到被人群淹沒的陸駒，而不是陸駒找不到顯眼的他吧？
　　
　　『儘管個子嬌小，但卻總是很可靠啊，陸學長。』雖然說了這種話肯定少不了被一頓胖揍，但此時他是真的相當忐忑不安：『話說，我們到底是要去參加什麼活動？為什麼需要到廟裡先拜拜求護身符？』
　　
　　到了擺上琳瑯滿目飾品的長桌前，陸駒問：「你想帶哪種東西在身上？」
　　
　　有水晶佛像的項鍊、也有葫蘆掛飾、各種材質的佛珠、摺成八卦形狀的印刷符，與繡上宮廟名裝有符咒的平安袋……可選的物件太多了，而他也搞不清狀況，就拿了平安袋：「這個……我可以順便求兩個給我爸媽吧？」
　　
　　「唔，當然可以，我也拿一樣的吧。」陸駒也就跟著拿了。
　　
　　「費用隨喜，請投進這個箱子裡。」廟方工作人員指著一旁的透明錢箱，裡面已經有許多鈔票和零錢。在他們兩人投下幾張鈔票後，對方接著說起：「跟神明說你們的名字、出生年月日，說清楚你們要求平安符，請神明保佑你們，講完了拿平安符去主神前的香爐上順時針繞三圈，這樣就可以了。」
　　
　　照著工作人員的指導，給平安符完成過火的手續後，於熙心裡的不安感只是越來越大。在離開人擠人的廟宇後，兩人踏上往車站的人行步道，他才幾分不安地開口：「那個……陸學長，你要帶我去參加的活動……很危險嗎？」
　　
　　「嗯……這個嘛……跟極限運動一樣，搞得不好會出人命，不過沒極限運動那麼花錢就是了。」陸駒回答得看似隨便，但仍很巧妙地故意不說破到底是去幹嘛。
　　
　　「……喔。」於熙總是很悲哀地一再確認，看著好像很罩他的陸學長才是推他去死的人，還有他爸，其實根本不怎麼在乎他的死活吧？
　　
　　來到斑馬線前，正巧燈號是紅的，也就停下了腳步和一旁的行人等待號誌轉換，看著眼前汽機車飛快掠過，一部緊接著一部。
　　
　　「還有很多時間哩。想去月老廟拜拜嗎？從這裡搭車的話……」說著，陸駒抄起手機，查詢起離他們最近的月老廟在哪裡？
　　
　　「不用了。」於熙下意識地秒回，但旋即想起：「陸學長，你有喜歡的人嗎？」
　　
　　陸駒差點抖飛了手機。
　　
　　「為什麼這麼問？」
　　
　　想故作鎮定而硬扯出一個笑，但陸駒死緊握著手機護在胸口的舉動，還有忘了留意轉綠的行人號誌燈，並沒跟著行人一同踏出腳步，只是傻站在原地的定格動作，怎麼看也不自然，於熙也就沒急著催促提醒他往前走，任著要過馬路的行人經過他倆身旁。
　　
　　「就……社團成果展的時候，你們上台表演、你單人唸的那段對白，是你自己寫的吧？」
　　
　　「想太多了吧？！」
　　
　　原先以為這個愣頭青不可能注意到他的心思，沒想到，真的被注意到了？
　　
　　「……喜歡著誰不是什麼丟臉的事，畢竟這段時間你也一直陪著我，如果你沒陪著我，我想我很難熬過這段時間吧？所以有我什麼能幫上忙的地方，我一定會幫你的。」
　　
　　像是幫忙探個口風、找機會推波助瀾一下、送個情書、出個手工禮物的小主意什麼的，當初陸駒怎麼幫他跟宇文鷹的，他現在就可以拿來用在他身上。
　　
　　「你、你的心意我很感謝……但是……」
　　
　　支支吾吾地，當陸駒開始東張西望的時候，才尷尬地發現，原先和他們一起等燈號的行人早就走光了，這側只剩下他們兩個還傻站著閒聊，而行人號誌燈又很不給面子地再度轉紅。
　　
　　動搖得如此明顯，再否認也只會被看破手腳，太難看了。陸駒也就索性低頭承認：「是、是啦……我是有喜歡的人……」
　　
　　見他音量越來越小，像怕被人聽到似地，於熙心想，他強迫了學長，對吧？明明這也不關他的事：「喔……抱歉……」
　　
　　話還沒說完，陸駒的音量突然加大蓋過了他的聲音：「那又怎樣啦！反正我就是矮子！性格浮誇！跟個國中生小屁孩一樣！沒人要啦！要你管喔？！」
　　
　　「對、對不起……」
　　
　　眼前對方在自己面前被兇個手足無措的模樣，陸駒心裡很是動搖，但在於熙本人面前，他失了自信：失了可以在見到那張臉錯愕、或厭惡的明顯拒絕表情後，能笑著說『我只是唬你的，幹嘛當真？誰會喜歡你啊？傻子。』這樣的自信。
　　
　　所以只好拿著看似生氣的表情來掩飾真心，只要他裝作生氣的樣子，於熙是肯定會不再刨根問柢，就這麼放過他的。
　　
　　「我早就知道自己沒指望的啦！混蛋！我都已經放棄了，要你多事啊？！」
　　
　　見他這麼生氣的模樣，於熙除了道歉，也還是只能道歉：「是我不好，我不該問……請息怒，好嗎？中餐我請，好不好？不要生氣了……」
　　
　　『也是，如果陸學長真的有喜歡的人，沒有用盡全身力氣去追求對方，反而花這麼多時間陪我渡過這段時間，本來就很奇怪……原來……他是喜歡上了一個不喜歡自己的人啊……』
　　
　　如此確認的當下，腦海中卻閃過了那個人的微笑。搖了搖頭，把那笑容甩出自己的腦海，陸學長可從來沒說過他喜歡鷹學長。
　　
　　『原來，我們同時喜歡著一個不喜歡自己的人……只是，他比我更早就死心了。』
　　
　　沒有注意到陸駒剛剛是不是同意午餐讓他請的條件，總之，一見到燈號轉綠時，他牽起了陸駒的手，往車道另一側走去。
　　
　　那就像是下意識的舉動，他沒有想太多，所以也沒有留意到，身後陸駒先是吃驚地睜大了眼，隨即低下了頭，乖乖任他牽著走的苦澀表情。
　　
　　『對不起，沒在你難過的時候查覺你的心情，只傻傻地接受你對我的好，讓你一直浪費時間在我身上……』
　　
　　『所以，不管再怎麼危險的事情，我……』
　　
　　『還是別想著要放你鴿子偷偷逃跑比較好？』
　　
　　因此，於熙放棄了最後兩天逃生的機會，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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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於熙自己一人回到家裡，把多求的兩個平安符給了雙親，比起陸駒約他去集合的後天，他的父母明天中午就會去機場了。
　　
　　「搞不好明天我們出門前你還沒起床呢。」於堃要交待的，也只有：「現金就給你這些，省著點用、有計畫的用，不準去什麼不良場所碰毒品賭博什麼的，記住啊。」
　　
　　伸手接過父親遞來的略厚信封袋，打開隨手一撥，都是大鈔，沒在上下兩張真鈔裡面一堆白紙這樣耍人的，再加上父親給的信用卡，只要不做什麼出格的事，單單用在吃喝上，這些可以讓他爽爽過完兩個月的暑假讓他吃成小胖豬吧。
　　
　　只是他也很清楚，等父親回來一定會清算這假期裡他花掉多少錢、用在哪裡，父親只是怕他孤身一人在這裡臨時需要用錢卻拿不出來，才會給他多留這麼多錢，從來就不代表父親隨便他亂花的。
　　
　　「我知道了。」
　　
　　「比起揍你，我會優先送那些人見上帝，不想害死你朋友就潔身自愛點。」
　　
　　於熙也是在接觸的人多了之後，才發覺，他爸處罰他的方式和別的家長不太一樣。他知道的家長，有的是關起門來說道理，有的是送去警察局處理，有的是大街上演出全武行……認識的人裡，只有他爸爸，會放話說要制裁他身邊的人。
　　
　　反正他也沒要使壞，沒什麼反抗他父親的理由或動機，也就隨他放話了。
　　
　　「啊對了，這次我們是帶著你爺爺跟叔叔一起去避暑的，你就別往老家那裡去，那裡沒人呦。」
　　
　　「怎麼突然又要帶爺爺去了？他的身體可以嗎？」
　　
　　於熙想著，雖然爺爺的骨折是好了，但是醫生也交待，老人家很容易跌倒，出入最好都能有人陪著。就算叔叔還是陪在爺爺身邊，出國去玩適合嗎？
　　
　　「你臨時不去，比起退票，多訂一張還比較輕鬆呢。」
　　
　　爸爸的決定有時候就是這麼匪夷所思啊。反正困擾的人會是爺爺跟叔叔，他就不多說什麼了。
　　
　　「趁人還有一口氣在的時候，能去哪裡多走走看看就去吧，不留遺憾。」爸爸的嘴裡偶爾也是說得出大道理。
　　
　　見父親似乎沒要補充的了，於熙也就問：「我知道了，沒別的事要交待我就去洗澡？」
　　
　　「嗯，去吧。」
　　
　　先回房間拿好換洗的衣服，往浴室去，好好洗過一身，也順便刷牙漱口後再出來，爸媽還在客廳膩歪著看電視，也就說了聲：「那我回房間休息了，爸媽晚安。」
　　
　　「嗯！小熙晚安。」
　　
　　「晚安。」
　　
　　他也是在經歷一些事後，才發覺自己的爸媽很神奇，原來兩人心意相通後還能十年如一日地膩歪在一起，是一件相當難能可貴的事。
　　
　　對，就像這樣地，不管他如何努力提醒自己別去想到那個人的事、專心於眼前的事物，他也總能在思緒流轉中，聯想到了那個人身上。
　　
　　他對這樣的自己莫可奈何。
　　
　　回到臥室裡，把頭髮吹乾後，他拿著手機，趴到了床上。明知道再怎麼想，也是沒用的，也就滑開了手機，想隨便滑點網頁分心，然而，手指卻先滑開了與金蠍的對話訊息。戴上耳機，再度點開金蠍傳給他的、陸駒獨白的那段音頻……
　　
　　當時他在台下，對這段獨白沒多少感觸，只以為陸駒是有喜歡的人了。一心撲在宇文鷹身上，沒有查覺到台詞裡寄託著多少悲傷，重新再聽一次，才明白，那轉為低磁的聲調裡，壓抑著多少無從傾訴的情衷。
　　
　　『陸學長的聲音……很好聽啊。』
　　
　　音頻結束後，再度按下重播鍵，在那嗓音裡，他的思念也得到了釋放。擁抱著柔軟的枕頭與被褥，他選擇閉上眼，聆聽宛若在他耳旁的低聲傾訴。
　　
　　並不是只有他一個人正在經歷這種痛苦，還有一個人，比他更痛苦。那種光是呼吸著氧氣，就覺得自己正被扼住喉嚨慢慢死去的痛苦……那人所感覺到的，是不是又在這程度之上呢？
　　
　　也許他能為他做的事情等於零，但他，由衷地希望這個人也能得到善待與成全。
　　
　　『如果他喜歡的人也能喜歡他、好好珍惜他，那就好了……』
　　
　　『要是能知道他喜歡的人是誰……』
　　
　　『希望不是那個人，如果是那個人，我就真的無能為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