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隔日和大夥商量好，決定了下次的任務的日期，接下的是護衛物資運送的工作，

沒意外的話可以當日往返，放滴一人在據點養病也不會有什麼大礙。

一切安排妥當後，我扣上皮甲，整好了裝，再次前往上城區的勇者官邸赴約，

葛麗特對我的獨有技能很有興趣，邀約我再用碧藍之月進行訓練，我也想和她再進行一次實戰。


　　但我到了勇者官邸正門前時，這次葛麗特並沒有在那裡迎接我，

取而代之的收到她傳來界面的訊息：

〔直接進來吧！我們在訓練場，放心吧！十三黑衛已經知道你是客人了，不會攻擊你的。〕

我只好踏入魔像守護的庭院裡，看那些穿著黑盔甲聳立著的巨大士兵，

它們發出的壓迫感沒有上次重了，我終於放下了心，原來這些魔像跟生物一樣還會認人？


　　來到官邸內庭花園的訓練場時，葛麗特外，勇者冰碧露和戰士漢賽爾，整個勇者小隊都在那裡等著我，我有些受寵若驚，

漢賽爾叮叮噹噹高舉他手上的鐐銬，親熱的和我打著招呼，他是個直線條又友善的男人，自然的和我熟絡了起來，

但冰碧露不同，勇者對我的招呼多禮且生硬，我和她之間有些芥蒂存在，

冰碧露並不是像她外表那樣冷冽難相處的人，但是見到她時總是會不自覺的意識到犧牲的德懷，我想冰碧露她也一樣，

彼此相處時也會因此而感到尷尬。


　　「我們開始吧！」葛麗特啟動了碧藍之月，內庭花園很快的幻化為其他空間，

這次地面升了起來，我們站立在許多大石砌成的圓形競技台上，

我們被圍牆上方的觀眾席環繞，這裡竟然是還沒被魔物破壞前的角鬥場。

「那麼，請展示你的『技能連結』。」

「咦…不戰鬥嗎？」虧我都準備了許多攻略葛麗特戰法的計畫，做好一戰的心理準備。

「我想弄清楚你的獨特技能，這樣才能在練習之前給你實際的建議。」

從和葛麗特交手以後，她說話的樣子越來越有導師的風範了，

雖然在勇者小隊前展示自己的獨特技能讓人有些害羞，但我確實想知道闇魔法大師對技能連結的看法和建議，

我吸了一口氣，將賢者之禮架在了盾牌後方，開始拼組著魔文。

一切就緒後，我比平常更加專注施展了各種連結技能，先放出帶電網的魔彈並加以操作、再凝聚石塊並讓它轉化成泥巴雨，

最後突刺射出槍形的火焰，理所當然的用盡了精力，腳步踉蹌坐倒在地，

我頭暈目眩、大口呼吸，視線周圍都在旋轉搖晃著，葛麗特遞了一個果實般的物事讓我吃下，我一口吞進，用牙咬破那東西，

介於固體與液體間的漿液流入了我的喉內，難以形容的苦味嗆的我的腦袋很快的清醒了過來。

「這樣不行。」葛麗特輕聲斥責：「就算是展示，也必須考量自己能力的界線。」

「讓你們見笑了…」我扶著腦袋，發現不再暈眩了，視野也明亮了許多，

這次我確實是失去了平常心，多了兩人在旁觀看，不知怎麼的就想力求表現。

「不過你已經很厲害了！」漢賽爾說：「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三個獨特法術的魔法師，就連葛麗特也只有兩個！」

我苦笑著，連一個中階法術都無法取得，沒從學院拿到魔杖的我，在冒險者分類上能被稱得上是魔法師嗎？

「這些不是個別的獨特技能。」葛麗特指正漢賽爾的話：「莫諾擁有的是任意製造獨特技能的獨特技能，並不一樣。」

漢賽爾聽的一臉茫然。

「好了，你也差不多復原了吧？」

葛麗特轉頭面向我，下達了指示：「接下來你將『燃燒術』、『結凍術』兩種魔法合起來試試。」

我立即了解她想嘗試讓兩種相反的法術合二為一的用意，

但其實我很早就試過這兩種魔法的連結了，會產生什麼結果也很清楚，

但為了不辜負葛麗特，我還是施展了一次 燃燒術和結凍術的技能連結讓她參考。

當地上竄起的火焰和融化的冰互相抵銷時，葛麗特思索了一會，

「你的技能連結應該不只能做到這種程度。」她說，然後手指沾了沾魔杖上提燈裡儲存的魔能，

伸指在地上寫著，隨著她纖細的食指拖曳，地上出現了兩行發著藍光的文字，那是燃燒術和結凍術的魔文術式。

「兩個魔文組合時結尾要一致吧？」她問道。

「是的。」

「那好，根據兩個術式的波長來看，組合魔文時，燃燒術這先停頓。」她手指滑下下行魔文：「同時結凍術這裡拉長，試看看。」

我照她的話做，結果燃燒術組成因為停頓過久而失效，技能連結變成了不完全的結凍咒，葛麗特因此又將地上的兩行魔文再度做了修正，

「這串魔文本來就是的簡化過的，換來原本的話兩個術式的長度就能相仿，燃燒術這邊就不必停頓了。」

我按照地上的魔文施展技能連結，出現了讓人意外的結果：燃燒的冰柱從地上冒出，且快速的融化掉了，火焰依然在液體上面燒著。

「我第一次見到這現象，這太不合常理了…」

「魔法的源頭是混沌，混沌本來就沒有常理所言。」葛麗特臉上掛著笑容，顯然滿足自己實驗的成果，但她依然蹲了下來繼續修正術式。

她在兩行魔文中加了一些新魔文，一邊跟我解釋修改的理由，我專心凝神的去吸收她的教導，

葛麗特在術式畫上許多抑揚頓挫的標示，甚至要求節拍，改的越來越像樂譜，

最後當我正式照著新術式組合時，倏然感受到完全不同的魔力波動，當兩條術式最後一個魔文收尾，技能連結成形，

這次出現的並不是燃燒著的冰，而是緩慢燒著的淡青色火焰。

每次技能連結的結果多少都會讓我驚奇，而這次是最讓我出乎預料的一次。


　　眾人圍了上來觀看那淡到近白的藍火，在那火燄旁完全感受不到熱度，而且持續燒著沒有熄滅的跡象。

「這是能束縛人的冰燄 ，這在過去曾是一名勇者的獨特技能，你是至今第一個重現這火焰的人。」

葛麗特提到的應該就是捨棄姓名的無名魔劍士（本名倫戈），這人自稱封罪蒼炎、禁忌魔使、白夜的弒魂者等等，擁有一堆讓人記不清的名號，

但成為勇者後的正式稱號是 【蒼炎的勇者】，倫戈重視排場、喜好戲劇，是在歷代勇者中最有喜感的人物，

也是第一個發現幫魔具取名，以及在出招前喊台詞能增加同調程度的先驅者。

「根據記載，這火焰同時具有凍結跟燃燒的特質，而且難以撲滅。」

葛麗特仔細的看著那火焰，她身旁的漢賽爾睜大雙眼，而冰碧露則緊抿著嘴唇，

勇者在身受惡咒後，眼神看起來總是泫然欲泣。

「【蒼炎的勇者】的獨特技能…」

我可能得到了不得了的東西，一直在隊裡擔任輔助角色的我，或許也能成為主力了…

「但是現在這強度的話，還早的很呢！」葛麗特用提燈發出的魔力波動沖散了冰燄，也消滅了我心中燃起的熱情，

「再繼續改進術式吧！這次以增強威力為目標。」

最終葛麗特興致沖沖完成的強化版本的術式，我無法使用，依照著施展時，原本可以自然拼組的魔文變得無法掌握，

使得術式偏移掉，以前在學院時我常常有這種經驗，嘗試想從初級法術更上一步時便會發生，

葛麗特強化的術式八成也有初階升中階的關鍵在裡面，對此我也只能放棄了，

不過，即使是在初級的範圍內，我理解到靠研究、修改術式可以改變技能連結的結果，

可以重現過去勇者的獨特技能，這已經是很大收穫了。


「之後你必須做的，是蒐集過去冒險者們的文獻和資料研究。」葛麗特下了結論：

「因為理論上，過往所有冒險者的獨特技能，都可以使用你的技能連結組成，

不過受限於你基底組合的技能只有初級的限制，挑選的獨特技能比起威力，應以功能性優先。」

葛麗特這番話像是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一時間，我內心激動的說不出話來。

「怎麼了嗎？」葛麗特問道：「有什麼問題嗎？」

「不…我只是…」我深吸了一口氣：「不知要怎麼謝謝妳才好…」

認知冒險者社會並不接納只有自己初級技能時，我像是身陷在混沌，對未來不知如何是好，

而德懷的優秀也加深了我的劣等感，讓我稍微感到和他人平起平坐，是習得技能連結有了屬於自己的武器的時候，

但是這也是有限度的，就像所有一直困在初階上不去的技能，我的實力已經卡在瓶頸好一陣子了，

每當隊友越來越可靠，我越害怕自己這個領隊無法讓人依靠，

能得到這樣進一步提昇自己的可能性，我對葛麗特是真心的感謝，

也懷著些許歉意，她當初提點我時，我是抱著抗拒和懷疑的，

林林總總，過往壓抑著的情緒也跟著浮現了出來，情緒複雜，說不上什麼。

「不用客氣，之後請我們吃頓飯就好了…」葛麗特得意的摸摸了我的頭，然後放下手叉起了腰，

「然後，你別忘掉今天的目的了！」

「目的？」我過了半晌才想起，「對，實戰練習，這次依然是葛麗特當我對手嗎？」

「不，這次不是我。」魔法師答道。

「那，是漢賽爾？」

「我是很想跟你交手啦！但葛麗特不準…」那位手腳被銬上鐐銬的男人訕訕一笑。

「那是當然的，在我想到要怎麼阻止你失控的方法前，你不許參與戰鬥。」葛麗特正色道。

漢賽爾中的惡咒據說是戰鬥時會化身為敵我不分的狂戰士，老實說很難和現在一臉溫和的他做聯想，

但是一直鎖他身上的鐐銬也不像在開玩笑，如果連在能讓傷害返還的幻術空間裡都不能讓漢賽爾戰鬥的話，

那惡咒或許真的很危險吧…


「不是葛麗特、漢賽爾，剩下當我對手的那人不就是…」

「是我。」一直在旁不吭一聲的冰碧露站了出來。

「勇者…和我戰鬥？」我頓了頓：「但…妳身上的惡咒…」

「我找到了一個簡單解決的方法。」冰碧露拿出一條絹布。

「原來如此…」

勇者小隊每個人身受的惡咒都有個觸發的媒介在，

葛麗特施法會流失魔力，漢賽爾是燃起戰意會失控，而冰碧露是透過所視之物影響自己的精神，

因此不能見血、不能見到殺戮等冰碧露她原本就厭惡恐懼之事物，遮住視線確實是能簡單的解決方法…

而所有冒險者的頂點，身為勇者的冰碧露即使遮住了雙眼，也一定不能小覷。

「你願意和我一戰嗎？」冰碧露語氣正式，認真凜然的問著我。

我實在不明白為什麼勇者要這樣降尊紆貴挑戰我這樣的無名小卒，

只是為了陪我訓練嗎？

按理說我應該承受不起，但是我胸中卻熱血翻湧，連呼吸都變熱了，

我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竟然會這麼渴望和勇者一戰。

我幾乎都忘了，自己曾經是想成為勇者的，當上勇者和德懷一起冒險闖蕩天下，

這確實一直都是我幼時的夢想，不知何時開始遺忘了…

『這時候再狂妄一點也可以啊…大師，你可是我們的永久夥伴吶！』

我想起蘿斯雷對我說過的話，「我是求之不得…」

冰碧露聞言後將長髮一撥，把布條拉在眼上綁起，抽出了半手劍，

「但有…有一事相求…」我感到心臟強烈的鼓動、口乾舌燥：「希望妳全力和我戰鬥，不要相讓…」

「我答應你，我會全力應戰。」冰碧露舉起了劍：「但有一事要先說明，除了這劍外，我還有四把能浮空靠意志操作的魔法刀，

但在遮蔽視線下我並不能精確的控制那些刀，所以只能單劍和你過招，這點還請見諒。」

我點了點頭，才意識到冰碧露看不見。


　　「那麼，我來打開戰信號吧！」手持法杖的葛麗特站到了我們雙方的中間，「都做好準備了嗎？」

葛麗特讓提燈釋出浮在空中的魔彈，那魔彈緩緩上升，

突然一口氣脹大炸開，發出響亮的爆炸聲。

原本還在前方的冰碧露，瞬間閃至我的眼前，

我即時舉起盾牌格住了她的斬擊，那份量沈重到讓我抵受不住，

我架式瓦解，一個翻身滾倒在地，光是這一擊，立即知曉了自己與她那龐大的實力差距。

「我答應你的要求，會全力和你戰鬥。」冰碧露停在原地，長髮微微飄揚，「所以你也不必對我客氣。」

冰碧露雖然這樣說…但如果她不停下說這些話選擇繼續追擊的話，以她的速度我絕對招架不了她的第二擊，

我的冷汗冒了出來，感到自己實在太天真了，

從小就在混沌中殺出血路的冰碧露並不是可以等閒面對的對手，現在不能把這當成練習戰，而必須視為生死對決，

和勇者交手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絕不能讓這場戰鬥草草結束，已經是在意自己用手段的時候了。


　　我半跪著，一手慢慢探向腰間的包裹，另一手橫起賢者之禮施法，在起身時往後一躍，

同時將那包裹裡的石塊灑落一地，石塊落地後我馬上用心念下了指令，讓它們朝冰碧露飛去，

這原本是預備拿來對付葛麗特的招式，不過用在蒙住眼的勇者身上也管用，

那些石塊並沒有正面擊向冰碧露，而是環繞在她的周圍，不停的碰撞著地面發出聲響，試圖干擾著她的聽覺，

操作那些石塊的依然是我的使魔騷靈，我發現讓它附著在魔傳導性質較佳的礦石上面，

就不會出現像以往那樣失控的情況，雖然無法很精準，但也能加以操控了。


　　但冰碧露沒有因為那些石塊碰撞的聲響而分心，她徑直朝著我所在的方向步行而來，

行動自若一點都不像是蒙眼之人，莫非她能分辨石塊撞擊的聲音跟我的腳步聲？

我心一慌，指示所有正不停撞擊地面的石塊往她飛擊而去，

冰碧露不閃不躲，出劍的速度快到只看到光閃，瞬間所有石塊被她打碎，附著在上面的騷靈也隨之消失。

　　但這瞬間已經足夠我消去自己腳步聲，用盜賊系的潛行技能離開目前立足之地，

我憋住氣，注意著停下腳步專心傾聽的冰碧露，一步一步，慢慢的拉開距離，胸膛內的心臟怦怦亂跳，

我不禁想著：她的耳力會不會好到能聽到我的心跳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