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Victim④
本章節 2800 字
更新於: 2020-07-22
「我問你，你不想回家嗎？」
男孩說出這句話後，原本始終面無表情的千封，眼角發出了輕微的抖動。
「你也不想被困在這裡吧？反正一定是硬被那些人抓來的吧？我們所有人都一樣。」
「⋯⋯⋯⋯」
「既然你很強，就來幫我們。我們一起——」
「沒興趣。」
男孩的話還沒說完，千封就率先打斷，並拍開男孩抓著頭髮的手。
「想逃就自己想辦法。」
語畢，千封站起身子，故意撞開男孩的肩膀，準備離去。
「——嘖！」
這次男孩可真的是徹底被惹火了。
他不悅地回頭抓住千封的肩膀，使力將千封的身體扳回，然後對著那張面無表情的臉揮出拳頭。
因為年紀差距和體格差距，千封不敵男孩拳頭的力道，顏面受到重擊後，就踉蹌跌倒在地。
「等一下，泰德，你動作太大了⋯⋯」
「你少囉嗦！」
一旁的跟班見這個名為泰德的男孩大動肝火，機警地拉住他的手臂，想勸他低調行事。
無奈泰德根本聽不進去。他甩開對方的手，大步走到千封面前，粗魯地抓起千封的衣領，將人從地上拉起。
因為他的大動作和大聲量，所有人都紛紛轉頭看著他們。
一個人是群體當中年紀最大的頭頭。一個人是才剛進研究所，就幾乎站在頂端的實驗體。這樣的組合，根本沒人敢介入，只能戰戰兢兢地觀望並自保。
另一方面，明知自己引發騷動，泰德卻完全不在乎。在研究所兩年了，這些日子他也沒有白混。先動手固然不好，但他一開始就設想過最壞的情況，所以才會找幾個跟班圍著千封，裝作仗勢欺人的模樣。如此一來，旁人頂多只會覺得這場騷動是因為他們互看不順眼，不會知道他有叛逃的意思。雖然會被處罰，但為了離開這種鬼地方，這點小事他可以忍耐。
泰德唯一的失算，就是千封竟是這種態度。
「膽小就罷了，還囂張成這樣！」
說完，泰德又揮出一拳。
這拳結結實實打在千封的臉頰上，讓他整個人撞在擺放木棍的箱子上。
幾乎沒什麼厚度的口腔內膜在與牙齒的撞擊之下，迅速劃出裂痕，鮮血也從其中流出，千封很快就感受到一股腥臭味四散在口腔當中。
那讓他感到非常不快。
「我看你根本是隻紙老虎吧？什麼博士的新寵兒？笑死人了。」
泰德看著倒在地上的千封，說出鄙夷的話語，然後又一步一步慢慢靠近千封。
「像你這種傢伙，不管在哪裡，都只能任人擺佈！」
泰德才剛吼完這句話，千封就像身上的逆鱗被觸動般，不悅地咬牙直瞪泰德，並且順手抓住一根散落在身邊的棍棒，筆直往泰德身上扔。
木棍帶著千封給予的力道與能量，前端就這麼刺入某種物體。那毫無障礙、輕鬆的模樣，讓所有人都以為木棍貫穿了某種質地柔軟的東西。直到他們意識到那是泰德的腿，這才忽然驚覺事情的嚴重性。
「唔啊啊啊啊！」
泰德立刻痛得倒在地上大叫，千封看了，則是不疾不徐地站起。他擦了擦嘴角的鮮血，來到泰德面前。
「唔⋯⋯唔啊⋯⋯！」
千封面無表情地睥睨抓著腳的泰德，緩緩伸出右手，一句話也沒說，就大動作抽起那根刺穿泰德左腳的木棍。
「啊啊啊啊啊——！」
鮮血隨著泰德的哀號，灑在周遭地板上，瞬間隔出一片無人敢靠近的血腥區域。所有孩子都看傻了眼。
千封對著地面揮動一回木棍，甩下盤據在上頭的鮮血，然後再度用前端指著泰德的臉。
「嗚⋯⋯嗚啊⋯⋯」
千封那雙藏青色的眼眸當中沒有任何溫度，它散發出冰冷的光輝，夾雜著殺氣落在泰德身上，在傷口劇痛的加乘之下，泰德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懼。
只見千封高舉手中的木棍——
「住手！」
就在千封即將動手揮下木棍時，費利爾走來大聲遏阻。
不知道為什麼，一聽見費利爾的聲音，千封上一秒因為泰德煽起的氣焰，立刻消停了大半。
他原本應該覺得很焦躁。因為泰德提起「家」。
他原本應該覺得很憤怒。因為泰德說他「只能任人擺佈」。
但這份升到高點的怒火，此刻卻像被一場及時雨撲滅一樣，瞬間冷卻。
這樣的心境轉變，連千封自己也感到不解。
「這是在幹什麼？」
費利爾站在千封與泰德身旁問道。即使泰得躺在地上不斷呻吟，大腿持續噴出鮮血，他依舊置若罔聞，只是靜靜地看著泰德。他見泰德似乎無法回話，便轉頭看向千封。
「千封。」
「是他先動手的，我只是揍回去而已。這樣不對嗎？」
千封說著，以那雙冰冷的眼眸由下往上瞪著費利爾。看來就算怒氣消停了，這段時間置身於暴力環境中的影響下，被拉上檯面的殺戮本能也已經無法消弭。
儘管回嘴回得目中無人，不知為何，費利爾卻很是滿意。
「不，你沒有錯。」他拍了拍千封的頭。「先去把血洗乾淨吧。」
說完，費利爾吩咐人將泰德抬走，並帶領千封出去清洗身上的血跡。
在一旁從頭到尾目睹全程的天夜簡直難以相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呆站在原地，瞪大了雙眼看著在研究員的護送下，慢慢走出訓練場的千封。
他從沒見過那麼冰冷的眼神，從沒感受過殺意。明明已經習慣的血腥味，此刻聞起來卻刺鼻得幾乎讓人反胃。
這時候，他對千封的敵意瞬間被一股偌大的恐懼淹沒，視線完全無法從那個令他驚恐的對象移開。
這是天夜第一次覺得一個人很可怕。
※
現在是深夜時分。
費利爾一個人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他手肘靠在桌子上，十指互扣，用手背撐著自己的下巴，不斷看著擺在桌子上的各式文件。
室內沒有點燈，費利爾只點亮了放在桌上的檯燈，就這麼憑藉昏暗的光線閱讀。
桌上的文件是關於千封的各項報告。
「⋯⋯⋯⋯」
從報告內容判斷，千封的能力和天夜擁有相同的性質，除了能量多寡有差異，基本上可以視為相同的東西。
雙方擁有硬化、鋭化物品的共通點，以及必須依靠媒介使用能力的限制。
「明明是自己體內產生的能量，用錯輸出方法卻會反過來危害本體⋯⋯這到底是什麼機制？」
費利爾咀嚼著口中的疑惑。
但疑惑歸疑惑，也多虧有這個副作用，他才能找到控制能力者的方法——也就是利用植入體內的晶片，進行遠端操縱，讓能力者在沒有媒介的情況下發動能力，引起全身劇痛，達到控制以及預防他們反抗的效果。
雖是個無傷大雅而且甚至可說是助益的缺點，身為一名科學家，費利爾還是想探究清楚。
畢竟這是一份未知的能力。多了解一件事，絕對有助於解開特殊能力的謎團。
費利爾挺直了身子，整個人往後靠上椅背。他伸手按壓疲憊的雙眼，然後再度睜開眼睛，看著晦暗的天花板。
「蘭⋯⋯」
他喃喃道出亡妻的名字，彷彿想在一片漆黑的天花板中尋找一絲光明，瞇起早已失去光暈的眼睛。
「我從以前就愛遲到，這次恐怕也要讓妳等了⋯⋯」
從口中緩緩流淌出的語調，是連面對唯一血親的天夜時，也不曾有過的溫柔。
這恐怕是他過去只在心愛的女性面前展露的另一張臉孔。
「不過我會信守承諾。只有這件事，我一定說到做到。妳等著吧⋯⋯」
費利爾說著，大掌伸向桌上的報告，蓋住千封的照片，轉回原本冷徹的語氣：
「我不會讓你逃掉的，千封。」
一抹令人不寒而慄的笑容，就這麼在昏暗的房內勾勒出尖銳的弧線，然後沒入黑暗之中。
【待續】
男孩說出這句話後，原本始終面無表情的千封，眼角發出了輕微的抖動。
「你也不想被困在這裡吧？反正一定是硬被那些人抓來的吧？我們所有人都一樣。」
「⋯⋯⋯⋯」
「既然你很強，就來幫我們。我們一起——」
「沒興趣。」
男孩的話還沒說完，千封就率先打斷，並拍開男孩抓著頭髮的手。
「想逃就自己想辦法。」
語畢，千封站起身子，故意撞開男孩的肩膀，準備離去。
「——嘖！」
這次男孩可真的是徹底被惹火了。
他不悅地回頭抓住千封的肩膀，使力將千封的身體扳回，然後對著那張面無表情的臉揮出拳頭。
因為年紀差距和體格差距，千封不敵男孩拳頭的力道，顏面受到重擊後，就踉蹌跌倒在地。
「等一下，泰德，你動作太大了⋯⋯」
「你少囉嗦！」
一旁的跟班見這個名為泰德的男孩大動肝火，機警地拉住他的手臂，想勸他低調行事。
無奈泰德根本聽不進去。他甩開對方的手，大步走到千封面前，粗魯地抓起千封的衣領，將人從地上拉起。
因為他的大動作和大聲量，所有人都紛紛轉頭看著他們。
一個人是群體當中年紀最大的頭頭。一個人是才剛進研究所，就幾乎站在頂端的實驗體。這樣的組合，根本沒人敢介入，只能戰戰兢兢地觀望並自保。
另一方面，明知自己引發騷動，泰德卻完全不在乎。在研究所兩年了，這些日子他也沒有白混。先動手固然不好，但他一開始就設想過最壞的情況，所以才會找幾個跟班圍著千封，裝作仗勢欺人的模樣。如此一來，旁人頂多只會覺得這場騷動是因為他們互看不順眼，不會知道他有叛逃的意思。雖然會被處罰，但為了離開這種鬼地方，這點小事他可以忍耐。
泰德唯一的失算，就是千封竟是這種態度。
「膽小就罷了，還囂張成這樣！」
說完，泰德又揮出一拳。
這拳結結實實打在千封的臉頰上，讓他整個人撞在擺放木棍的箱子上。
幾乎沒什麼厚度的口腔內膜在與牙齒的撞擊之下，迅速劃出裂痕，鮮血也從其中流出，千封很快就感受到一股腥臭味四散在口腔當中。
那讓他感到非常不快。
「我看你根本是隻紙老虎吧？什麼博士的新寵兒？笑死人了。」
泰德看著倒在地上的千封，說出鄙夷的話語，然後又一步一步慢慢靠近千封。
「像你這種傢伙，不管在哪裡，都只能任人擺佈！」
泰德才剛吼完這句話，千封就像身上的逆鱗被觸動般，不悅地咬牙直瞪泰德，並且順手抓住一根散落在身邊的棍棒，筆直往泰德身上扔。
木棍帶著千封給予的力道與能量，前端就這麼刺入某種物體。那毫無障礙、輕鬆的模樣，讓所有人都以為木棍貫穿了某種質地柔軟的東西。直到他們意識到那是泰德的腿，這才忽然驚覺事情的嚴重性。
「唔啊啊啊啊！」
泰德立刻痛得倒在地上大叫，千封看了，則是不疾不徐地站起。他擦了擦嘴角的鮮血，來到泰德面前。
「唔⋯⋯唔啊⋯⋯！」
千封面無表情地睥睨抓著腳的泰德，緩緩伸出右手，一句話也沒說，就大動作抽起那根刺穿泰德左腳的木棍。
「啊啊啊啊啊——！」
鮮血隨著泰德的哀號，灑在周遭地板上，瞬間隔出一片無人敢靠近的血腥區域。所有孩子都看傻了眼。
千封對著地面揮動一回木棍，甩下盤據在上頭的鮮血，然後再度用前端指著泰德的臉。
「嗚⋯⋯嗚啊⋯⋯」
千封那雙藏青色的眼眸當中沒有任何溫度，它散發出冰冷的光輝，夾雜著殺氣落在泰德身上，在傷口劇痛的加乘之下，泰德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懼。
只見千封高舉手中的木棍——
「住手！」
就在千封即將動手揮下木棍時，費利爾走來大聲遏阻。
不知道為什麼，一聽見費利爾的聲音，千封上一秒因為泰德煽起的氣焰，立刻消停了大半。
他原本應該覺得很焦躁。因為泰德提起「家」。
他原本應該覺得很憤怒。因為泰德說他「只能任人擺佈」。
但這份升到高點的怒火，此刻卻像被一場及時雨撲滅一樣，瞬間冷卻。
這樣的心境轉變，連千封自己也感到不解。
「這是在幹什麼？」
費利爾站在千封與泰德身旁問道。即使泰得躺在地上不斷呻吟，大腿持續噴出鮮血，他依舊置若罔聞，只是靜靜地看著泰德。他見泰德似乎無法回話，便轉頭看向千封。
「千封。」
「是他先動手的，我只是揍回去而已。這樣不對嗎？」
千封說著，以那雙冰冷的眼眸由下往上瞪著費利爾。看來就算怒氣消停了，這段時間置身於暴力環境中的影響下，被拉上檯面的殺戮本能也已經無法消弭。
儘管回嘴回得目中無人，不知為何，費利爾卻很是滿意。
「不，你沒有錯。」他拍了拍千封的頭。「先去把血洗乾淨吧。」
說完，費利爾吩咐人將泰德抬走，並帶領千封出去清洗身上的血跡。
在一旁從頭到尾目睹全程的天夜簡直難以相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呆站在原地，瞪大了雙眼看著在研究員的護送下，慢慢走出訓練場的千封。
他從沒見過那麼冰冷的眼神，從沒感受過殺意。明明已經習慣的血腥味，此刻聞起來卻刺鼻得幾乎讓人反胃。
這時候，他對千封的敵意瞬間被一股偌大的恐懼淹沒，視線完全無法從那個令他驚恐的對象移開。
這是天夜第一次覺得一個人很可怕。
※
現在是深夜時分。
費利爾一個人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他手肘靠在桌子上，十指互扣，用手背撐著自己的下巴，不斷看著擺在桌子上的各式文件。
室內沒有點燈，費利爾只點亮了放在桌上的檯燈，就這麼憑藉昏暗的光線閱讀。
桌上的文件是關於千封的各項報告。
「⋯⋯⋯⋯」
從報告內容判斷，千封的能力和天夜擁有相同的性質，除了能量多寡有差異，基本上可以視為相同的東西。
雙方擁有硬化、鋭化物品的共通點，以及必須依靠媒介使用能力的限制。
「明明是自己體內產生的能量，用錯輸出方法卻會反過來危害本體⋯⋯這到底是什麼機制？」
費利爾咀嚼著口中的疑惑。
但疑惑歸疑惑，也多虧有這個副作用，他才能找到控制能力者的方法——也就是利用植入體內的晶片，進行遠端操縱，讓能力者在沒有媒介的情況下發動能力，引起全身劇痛，達到控制以及預防他們反抗的效果。
雖是個無傷大雅而且甚至可說是助益的缺點，身為一名科學家，費利爾還是想探究清楚。
畢竟這是一份未知的能力。多了解一件事，絕對有助於解開特殊能力的謎團。
費利爾挺直了身子，整個人往後靠上椅背。他伸手按壓疲憊的雙眼，然後再度睜開眼睛，看著晦暗的天花板。
「蘭⋯⋯」
他喃喃道出亡妻的名字，彷彿想在一片漆黑的天花板中尋找一絲光明，瞇起早已失去光暈的眼睛。
「我從以前就愛遲到，這次恐怕也要讓妳等了⋯⋯」
從口中緩緩流淌出的語調，是連面對唯一血親的天夜時，也不曾有過的溫柔。
這恐怕是他過去只在心愛的女性面前展露的另一張臉孔。
「不過我會信守承諾。只有這件事，我一定說到做到。妳等著吧⋯⋯」
費利爾說著，大掌伸向桌上的報告，蓋住千封的照片，轉回原本冷徹的語氣：
「我不會讓你逃掉的，千封。」
一抹令人不寒而慄的笑容，就這麼在昏暗的房內勾勒出尖銳的弧線，然後沒入黑暗之中。
【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