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彈炸了,我快掛了,只是時候未到。
伴隨一陣冗長的耳鳴,意識逐漸清醒,硝煙竄入鼻腔,激烈不斷的槍聲佔據了整個回收現場,我試圖掙扎著讓自己站起來。
與此同時,這批本該沉睡的鐵血部隊已被重新喚醒,載貨的卡車接連被火光吞噬,不消說,是那劊子手帶的頭。鐵血人形的指揮系統使用的是「歐伽斯協議」,只要持有高等許可權的精英人形在場,那麼她們瞬間就能組成一支殘暴的軍隊。
不僅如此,被專門特化過的鐵血精英相當不好對付。劊子手面對火力密集的格裏芬人形,依靠其敏捷的機動力和精準的傷害預判,手起刀落,光影交錯,沾著火焰的汽油在那把金屬巨刃上滴落,身上那套因失修而稍顯破損的外骨骼裝甲泛著冷光,顯得猙獰無比。

像是來給我送終的。
我帶的四個梯隊,全是後勤隊,除了被我親手葬送掉的一隊,剩下的還在負隅頑抗,勝算為零,應該馬上撤退。這樣想的我也這樣做了,可十秒鐘後便意識到這是徒勞——好傢伙,我其中一條腿已經被炸飛到西伯利亞去了。
天知道這陣麻痹過去之後得有多疼。
失血會讓人在感官上變得遲鈍,在這幾分鐘的恍惚中,己方部隊已經被逐個擊敗,你媽的,搞不好今天就得交代在這。
「指揮官!終於找到……不,你的腿!稍等,馬上止血!」SVD出現的瞬間,我既感到驚喜,又感到諷刺。麻痹慢慢褪去,傷口的疼痛逐步顯現,我甚至能感覺全身的熱量在都通過傷口流失出去,心跳越快,流失得越嚴重。
抵抗的槍聲逐漸式微,鐵血人形的蘇醒數量卻有增無減,雖說對傷口進行了應急處理,但現狀已然插翅難飛。
「逃不掉的,給我腦袋……來一槍。」
氣人的是她只愣了一下,完全沒聽進去。通常,指揮官的命令是絕對的,哪怕是命令人形終結自己,可SVD不一樣,她從頭到尾就沒隸屬過我!
幾個行動迅速的切割者(海藻頭)率先登上山坡,手持能量武器飛快地向我們宣洩著彈藥。
「別說那種傻話,指揮官!撤退,我們現在就撤退!」把血止住後,SVD開始把我扶起來撤離現場,她想做什麼?她不知道自己面對的是排山倒海般的鐵血人形嗎?也許她的腦子沒辦法安排更多的運算力,不對,前提是她真的有腦子。
很幸運,我們找到了一輛沒被炮火洗禮過的卡車。SVD把我扛上副駕駛座之後,立即點火啟動,厚重的雪渣在引擎的嘶吼聲中從落葉松上紛紛掉落,後視鏡裏,成批的鐵血人形在瘋狂開火,能量武器打在車身上火花四濺,剛剛要是再晚一步可就留不下全屍了。
畢竟是四個輪,卡車掛擋後,鐵血很快也就放棄了追擊。
「你有病嗎?我可是……咳……給你吃了一顆子彈!」
「長官,雖然我不理解您這麼做的用意,但我們的敵人,我們共同的敵人是鐵血!」
「我來格裏芬就是為了撈錢……而已,根本不值得你去憐憫。」
「您可以提出異議,但您歸隊前依舊是我的長官,我不能違抗核心程式。」
「所以我才把你們這些死板的戰術人形當蠢貨……啊我的腿,真他娘的疼,你怎麼包紮的……」
「指揮官……」
SVD似乎下了什麼決心,握緊了方向盤。
就這樣,整個車隊僅剩下我跟我的副官——不包括她那幾個被燒成灰的傀儡人形,在白皚皚的針葉林中沿大致的回程方向狂奔了近半天,直到發現卡車的柴油都漏光了。
這種鳥地方不會存在通訊基站,而鐵血也遲早會通過車轍和油漬追上我們,找距離最近的機場聯絡站成了當務之急。車上除去僅剩的補給和一架搜救妖精(無人機)以外,似乎一切只能交給運氣了。
每個戰術人形進行軍用化改造前,通常會被預先載入基本的傷患緊急處置能力,但,SVD的某些模組似乎出了問題,除了給我暴力消毒,暴力包紮,以及暴力止痛外,完全感受不到一個姑娘該有的柔情!我還得冒汗配合!如果我死了,一定是讓她給治死的。
我被打包裝進軍用睡袋裏,成了壓在SVD背後除武器箱外的另一個重物,雖說嚴寒和麻醉劑讓大面積的下肢傷口沒有太多機會向我傳遞疼痛,大腦神經則時而會覺得少了一截什麼,不願意接受現實。
於是,我們伴著太陽的餘暉,雪山的狼嘯,開始了艱難的徒步行軍……我承認,只有我是躺著行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