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禁錮
本章節 3126 字
更新於: 2020-08-07
都是一樣的過程，若魔力密度同晏所說，高達上百倍，成品至少可以比現今的電轉魔機台減省八成體積，以往的模組因缺乏精密度，只能製造基礎魔法，與前述民用機型不同，國防武器原型的重點在於加大能量，捨棄精密度並無所謂，但不管何種，都需要好幾個部位共同作用才能生成特定的魔力形式，現在單一配備即可完成原先預計的魔力輸出。
那個小房間是悠生見過最高規格的晶圓製程廠，若少了那個房間，少了業界罕見的自動製程技術，單憑他個人要完成控制魔力的所有進程，只能是天方夜譚。一舉一動井然有序，似乎深思熟慮，其實是把以往的研究成果複製一遍，再依照理論精簡電轉魔線路的配置。
悠生不大清楚自己的作為有何意義，只體悟到，原來他是個沒創意的傢伙。
「單一晶片卻可執行不同功能，這項發明可真厲害，不只縮小體積，效用也能更高。」
悠生認為晏不過單純地敘事，遠遠稱不上誇獎，最核心的鉎元素不存在，這些設計遂成了破銅爛鐵，彰顯不出其價值。
「有這設計，我的體積也能變更小。」晏喃喃自語。
悠生不明白晏說了什麼，有些恍神，差點就要忘記自己的設計和晏曾經盜取柏勒岡機密，不能睡的念頭深深盤據腦海，有件非常重要的事好像忘了，近來，悠生逃避似地不願面對，那些熱鐵般的記憶，將曾經擁有的自信、對未來的嚮往、還有與朋友相處的歡樂全數蒸散，化作一陣煙霧輕盈往上飄，連同思想一起……
「你要保證，沒有我的允許不能使用魔力。」
「我保證。」不知道晏說了什麼，反正什麼都只能答應。意識輕飄飄的，悠生感覺自己是死後升上天際的靈魂，可是四肢百骸萎於地表，像喪失涵水的焦乾木炭，他看見晏把機器人剖腹產一般打開肚子取出某物品。
不會痛嗎？悠生第一反應便是如此，已經陷得太深，錯將囚籠當成專屬他的歸所，如同動物看不出喜怒哀樂，痛苦地瑟瑟發抖也能曲解為反射動作，機器人老是微笑的臉會不會讓人以為可以殘忍對待？失去了就回不來，連失去什麼都不甚明瞭，最初是為了什麼願意拱手讓人？悠生也忘了。
「依照人類的說法，你以後一定可以上天堂。」
含糊之中，忘記這句是最基礎的反諷，悠生應答表示他有在聽，真心認定現在的他絕無辦法上天堂。此意非晏話中意含，但悠生偏往這個方向鑽去，默默為當下的自己感到難過。
當艾芬跑進浴室，悠生再也無力勉強打起精神，一來因為昨晚不斷噩夢，精神感官未徹底得到休息；二來是因為奔波了一整天，肉體的疲乏令大腦沒辦法繼續思考……微型反應爐的外型全黑，黑色便在視野內不斷擴大、攀附上思緒，好像電流往最小阻力的方向行去，人的感知自然而然趨向最平整無慮的反應，然後同短路般，瘋狂噴濺點點星火引發大爆炸。
悠生不曾忘記，光這樣仍是不夠，他連想忘掉的心態都不該擁有，遺忘回想不來的重要事情難不成是這個？一場夢魘警醒了他，多想擺脫纏人的罪孽，直接自首坦承他的罪，可是晏待他太好了，是為了什麼原因對他好悠生不想去思索，如果知道每個人都懷有目的而接近他是多可悲的人生……不，不該是這樣，還有今川、還有諾札黎，有許多人最初見面之時便待他相當友善……
一遇到挫折，就退回孩童時期，渴望尋求溫暖的依靠，悠生時常自責，但不曾像現在這樣無窮無盡地自怨自艾。
「悠生，你如果百分之百聽我的話，就讓你不再做惡夢，怎麼樣？」晏的聲音巧妙地從空無一人的房間滲出，彷彿本身是個無生命的物品，毫不唐突相襯於只存有機械的房間，悠生至今仍難以想像晏不是人類。
逃離噩夢之後看見晏，好像溺於汪洋遭救生船撈起，因為這個緣故，悠生懷疑贈與他的機器人實則是用來監視的眼線，不可否認，積壓的疲憊和可怕經驗在在令他喘不過氣，關鍵的時點下，晏的提議實在太誘人。
「你幫不了我。」悠生愴然說。
晏坐向電腦桌，畫面全黑，他意思性地掃了一眼，沒看見任何資訊，早就知曉悠生設計了什麼，那還是他專橫的意旨，卻仍裝出落寞的表情問道：「這一切是否等同引狼入室？」
沒有反駁晏而攬下所有過錯，一瞬間，連支撐內心的意志都煙消雲散，悠生自暴自棄地說：「大不了，把所有相關記憶通通弄走。」
晏流露哀愁的笑容，「這句話要是讓艾芬聽到，她一定會很難過。」
「我就不難過嗎？」沒有苦楚或悲憤，悠生僅僅訴說一個事實。
晏憐憫地看著悠生，「我告訴你一個檯面上不曾存在的事實，你不疑有他，照我的話設計出成品，雖然我懷疑過你，但你的行為明白告訴我，你是真心信任我吧？」
無關乎情感，更像某種習性，悠生疑惑著不說任何話語，認真思索自己究竟信不信任晏。
「喂，悠生。」懶得等待悠生思索出答案，晏出言道：「工程快完成了，給自己放鬆一下，去看看艾芬吧？」
悠生不斷搖頭，「沒那個必要。」他從頭到尾都搞不清楚，這場劇碼艾芬扮演何種角色。
「悠生。」晏離開位子靠近悠生，「聽艾芬說，你當初確實喜歡她。」
「沒有那回事。」悠生低頭否認，太明白自己在說謊，強烈的愛戀情感現在想來都覺得臉紅。
「為什麼你不再愛她了？因為她不是人類嗎？」
「跟那個沒有關係，只是我知道不能愛她。」
「悠生，艾芬真心為你投入情感，你也對她有好感，才幫她支付住宿費、請她吃點心，還有，艾芬說她每天都好想見你，真希望每一分每一秒都和你在一起。」
悠生越聽越羞愧，艾芬怎麼可以把和他相處的一切全告訴晏，又露骨傾吐對他的愛意？
「不了解事實之前對她百般照顧，了解之後對她冷漠淡然，悠生，在你心中，擁有人類這個身分就這麼重要？艾芬很難過，以為做錯事才讓你討厭她，明明沒做錯什麼，不過是身份這項原罪……」
「我沒有討厭艾芬。」悠生反駁。
「誰知道你不是隨口說說。」晏居高臨下看著悠生，「真要證明也不是對我，你應該去找艾芬。」
「我會的。」悠生起立，不看晏一眼便走了出去，也不是想見艾芬，只為了躲避晏而走。
只要睡著便會見到那夜慘烈的情景，在紅燈區夜還未深的時候，悠生在沙發上睡著了，不停逃離那些殘酷的夢卻醒不過來；半夜，悠生終於醒了，他睡在房間內唯一一張床上，想必是艾芬將他移到床上，往左一看，艾芬捨棄了床坐進沙發椅。
艾芬永遠將悠生擺在第一位，如果不是艾芬的問題卻仍疏遠了她，不是太辜負了嗎？
艾芬的房間沒關門，悠生悄悄靠近，艾芬馬上發現門框邊的人影，手上把玩一顆閃亮的鑽石驚訝地掉到地上。
沒有聲音，鑽石碎裂成小塊，像淚珠滑落地表無聲無息。
「悠生。」艾芬說。
悠生走進門內，從以前到現在，他的喜歡總遭壓抑，一開始見面就介意起艾芬的身分，會被艾芬吸引因為太寂寞，渴望有人無條件地愛他，在艾芬身上看不見利益交換的影子，或許他只是追尋企盼不到的事物。
多了一人的房間更寂靜了，艾芬往悠生的方向，沒對碎裂鑽石瞧上一眼；反而是悠生，同情地望著邊緣毀損、失去完美切工的白鑽。
「悠生，不用覺得可惜，晏還有很多比這更大更漂亮的鑽石。」
「我不是可惜它，只是它看起來很可憐，即使本質夠無瑕閃耀，總有更完美的存在讓光芒變得黯淡，好像只要和人類扯上關係，就失去純粹享受的美好。」
碎開的鑽石輕輕飄起，飛上鋪設桌巾的茶几。
「艾芬。」悠生知道艾芬為了這席話決心替比上不足又滅失價值的鑽石謀得歸所，「因為晏的東西，才讓妳不想好好珍惜嗎？」
艾芬摀住嘴巴，驚奇地睜大眼睛，「悠生，你太了解我，可是我同時也了解到，物品絕對是無辜的。」
悠生靠在牆上，舉目所及無生命的物體都想像出具有情感……什麼時候變這麼多情？悠生這番喟嘆只為自己，手倚著面頰，實際遮擋雙唇，問句隨著唇瓣的囁嚅彷彿說了出口卻小聲到連自己也聽不清。
艾芬雙腳蹬蹬踩踏地板朝向悠生，擁住悠生手臂，拉著他往內走，順手關上背後的門扉，「我跟你說，晏是最早被創造出來的，再來是旭，他們看起來一模一樣，我老是搞不清楚誰是誰……」
那個小房間是悠生見過最高規格的晶圓製程廠，若少了那個房間，少了業界罕見的自動製程技術，單憑他個人要完成控制魔力的所有進程，只能是天方夜譚。一舉一動井然有序，似乎深思熟慮，其實是把以往的研究成果複製一遍，再依照理論精簡電轉魔線路的配置。
悠生不大清楚自己的作為有何意義，只體悟到，原來他是個沒創意的傢伙。
「單一晶片卻可執行不同功能，這項發明可真厲害，不只縮小體積，效用也能更高。」
悠生認為晏不過單純地敘事，遠遠稱不上誇獎，最核心的鉎元素不存在，這些設計遂成了破銅爛鐵，彰顯不出其價值。
「有這設計，我的體積也能變更小。」晏喃喃自語。
悠生不明白晏說了什麼，有些恍神，差點就要忘記自己的設計和晏曾經盜取柏勒岡機密，不能睡的念頭深深盤據腦海，有件非常重要的事好像忘了，近來，悠生逃避似地不願面對，那些熱鐵般的記憶，將曾經擁有的自信、對未來的嚮往、還有與朋友相處的歡樂全數蒸散，化作一陣煙霧輕盈往上飄，連同思想一起……
「你要保證，沒有我的允許不能使用魔力。」
「我保證。」不知道晏說了什麼，反正什麼都只能答應。意識輕飄飄的，悠生感覺自己是死後升上天際的靈魂，可是四肢百骸萎於地表，像喪失涵水的焦乾木炭，他看見晏把機器人剖腹產一般打開肚子取出某物品。
不會痛嗎？悠生第一反應便是如此，已經陷得太深，錯將囚籠當成專屬他的歸所，如同動物看不出喜怒哀樂，痛苦地瑟瑟發抖也能曲解為反射動作，機器人老是微笑的臉會不會讓人以為可以殘忍對待？失去了就回不來，連失去什麼都不甚明瞭，最初是為了什麼願意拱手讓人？悠生也忘了。
「依照人類的說法，你以後一定可以上天堂。」
含糊之中，忘記這句是最基礎的反諷，悠生應答表示他有在聽，真心認定現在的他絕無辦法上天堂。此意非晏話中意含，但悠生偏往這個方向鑽去，默默為當下的自己感到難過。
當艾芬跑進浴室，悠生再也無力勉強打起精神，一來因為昨晚不斷噩夢，精神感官未徹底得到休息；二來是因為奔波了一整天，肉體的疲乏令大腦沒辦法繼續思考……微型反應爐的外型全黑，黑色便在視野內不斷擴大、攀附上思緒，好像電流往最小阻力的方向行去，人的感知自然而然趨向最平整無慮的反應，然後同短路般，瘋狂噴濺點點星火引發大爆炸。
悠生不曾忘記，光這樣仍是不夠，他連想忘掉的心態都不該擁有，遺忘回想不來的重要事情難不成是這個？一場夢魘警醒了他，多想擺脫纏人的罪孽，直接自首坦承他的罪，可是晏待他太好了，是為了什麼原因對他好悠生不想去思索，如果知道每個人都懷有目的而接近他是多可悲的人生……不，不該是這樣，還有今川、還有諾札黎，有許多人最初見面之時便待他相當友善……
一遇到挫折，就退回孩童時期，渴望尋求溫暖的依靠，悠生時常自責，但不曾像現在這樣無窮無盡地自怨自艾。
「悠生，你如果百分之百聽我的話，就讓你不再做惡夢，怎麼樣？」晏的聲音巧妙地從空無一人的房間滲出，彷彿本身是個無生命的物品，毫不唐突相襯於只存有機械的房間，悠生至今仍難以想像晏不是人類。
逃離噩夢之後看見晏，好像溺於汪洋遭救生船撈起，因為這個緣故，悠生懷疑贈與他的機器人實則是用來監視的眼線，不可否認，積壓的疲憊和可怕經驗在在令他喘不過氣，關鍵的時點下，晏的提議實在太誘人。
「你幫不了我。」悠生愴然說。
晏坐向電腦桌，畫面全黑，他意思性地掃了一眼，沒看見任何資訊，早就知曉悠生設計了什麼，那還是他專橫的意旨，卻仍裝出落寞的表情問道：「這一切是否等同引狼入室？」
沒有反駁晏而攬下所有過錯，一瞬間，連支撐內心的意志都煙消雲散，悠生自暴自棄地說：「大不了，把所有相關記憶通通弄走。」
晏流露哀愁的笑容，「這句話要是讓艾芬聽到，她一定會很難過。」
「我就不難過嗎？」沒有苦楚或悲憤，悠生僅僅訴說一個事實。
晏憐憫地看著悠生，「我告訴你一個檯面上不曾存在的事實，你不疑有他，照我的話設計出成品，雖然我懷疑過你，但你的行為明白告訴我，你是真心信任我吧？」
無關乎情感，更像某種習性，悠生疑惑著不說任何話語，認真思索自己究竟信不信任晏。
「喂，悠生。」懶得等待悠生思索出答案，晏出言道：「工程快完成了，給自己放鬆一下，去看看艾芬吧？」
悠生不斷搖頭，「沒那個必要。」他從頭到尾都搞不清楚，這場劇碼艾芬扮演何種角色。
「悠生。」晏離開位子靠近悠生，「聽艾芬說，你當初確實喜歡她。」
「沒有那回事。」悠生低頭否認，太明白自己在說謊，強烈的愛戀情感現在想來都覺得臉紅。
「為什麼你不再愛她了？因為她不是人類嗎？」
「跟那個沒有關係，只是我知道不能愛她。」
「悠生，艾芬真心為你投入情感，你也對她有好感，才幫她支付住宿費、請她吃點心，還有，艾芬說她每天都好想見你，真希望每一分每一秒都和你在一起。」
悠生越聽越羞愧，艾芬怎麼可以把和他相處的一切全告訴晏，又露骨傾吐對他的愛意？
「不了解事實之前對她百般照顧，了解之後對她冷漠淡然，悠生，在你心中，擁有人類這個身分就這麼重要？艾芬很難過，以為做錯事才讓你討厭她，明明沒做錯什麼，不過是身份這項原罪……」
「我沒有討厭艾芬。」悠生反駁。
「誰知道你不是隨口說說。」晏居高臨下看著悠生，「真要證明也不是對我，你應該去找艾芬。」
「我會的。」悠生起立，不看晏一眼便走了出去，也不是想見艾芬，只為了躲避晏而走。
只要睡著便會見到那夜慘烈的情景，在紅燈區夜還未深的時候，悠生在沙發上睡著了，不停逃離那些殘酷的夢卻醒不過來；半夜，悠生終於醒了，他睡在房間內唯一一張床上，想必是艾芬將他移到床上，往左一看，艾芬捨棄了床坐進沙發椅。
艾芬永遠將悠生擺在第一位，如果不是艾芬的問題卻仍疏遠了她，不是太辜負了嗎？
艾芬的房間沒關門，悠生悄悄靠近，艾芬馬上發現門框邊的人影，手上把玩一顆閃亮的鑽石驚訝地掉到地上。
沒有聲音，鑽石碎裂成小塊，像淚珠滑落地表無聲無息。
「悠生。」艾芬說。
悠生走進門內，從以前到現在，他的喜歡總遭壓抑，一開始見面就介意起艾芬的身分，會被艾芬吸引因為太寂寞，渴望有人無條件地愛他，在艾芬身上看不見利益交換的影子，或許他只是追尋企盼不到的事物。
多了一人的房間更寂靜了，艾芬往悠生的方向，沒對碎裂鑽石瞧上一眼；反而是悠生，同情地望著邊緣毀損、失去完美切工的白鑽。
「悠生，不用覺得可惜，晏還有很多比這更大更漂亮的鑽石。」
「我不是可惜它，只是它看起來很可憐，即使本質夠無瑕閃耀，總有更完美的存在讓光芒變得黯淡，好像只要和人類扯上關係，就失去純粹享受的美好。」
碎開的鑽石輕輕飄起，飛上鋪設桌巾的茶几。
「艾芬。」悠生知道艾芬為了這席話決心替比上不足又滅失價值的鑽石謀得歸所，「因為晏的東西，才讓妳不想好好珍惜嗎？」
艾芬摀住嘴巴，驚奇地睜大眼睛，「悠生，你太了解我，可是我同時也了解到，物品絕對是無辜的。」
悠生靠在牆上，舉目所及無生命的物體都想像出具有情感……什麼時候變這麼多情？悠生這番喟嘆只為自己，手倚著面頰，實際遮擋雙唇，問句隨著唇瓣的囁嚅彷彿說了出口卻小聲到連自己也聽不清。
艾芬雙腳蹬蹬踩踏地板朝向悠生，擁住悠生手臂，拉著他往內走，順手關上背後的門扉，「我跟你說，晏是最早被創造出來的，再來是旭，他們看起來一模一樣，我老是搞不清楚誰是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