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要材料·恐懼元素 02
本章節 5998 字
更新於: 2018-07-18
看起來，又是一天的小雨。
翎夜歌站在單元門口，在手心裡敲敲傘，她懷疑冒雨出去尋找從來沒聽說過的藥店真的要比蹲在暫住處等警官來說進展要好。
不過，站在樓底都能聽到樓上舅舅和舅媽在吵架，果然還是選擇外出比較明智，即使是隨便亂晃晃。
她撐開傘，走入雨幕中，憑著感覺走上街道，她作為一個宅人，第一次覺得街道上的商鋪如此陌生，許多不起眼的小店到底是什麼時候開業的，她一點都不知道，也不怪哪裡會出現一個連名字都拗口的藥店。
名片上的地址很詳細，可惜她不清楚這些街道的具體名字，不然一下子就可以找到。她不得不拿出手機打開地圖，找到那條街，然後發覺好遠。
「簡直是在逗我……」翎夜歌心裡糟糟的，她一伸手，攔了輛計程車，把名片上的地址讀給司機聽，免得自己迷了路又浪費時間。
難得不用去上學，也沒辦法窩在家裏的一天，她仔細的觀察路過的每一件實物，淺淺的刻在記憶裏，下一次，她就可以藉助記憶前來了。不過，店鋪的名字是藥店，那它真正的作用是什麼？
她這回才想到，法醫一直說昨天遇到的事情是「白日夢」，雖然她的確是不經意睡著了，或者說也有可能是被別人催眠，但是法醫是怎樣闖入屬於自己的夢境的？以及那些黑霧，令她害怕的黑霧到底是什麼東西？
她有非常多的問題，甚至設想之所以覺得法醫熟悉，大概就是因為法醫已經不止一次進入過她的美夢，再將其變成噩夢。
「你看起來沒有休息好，怪不得你要去這家藥店，他家的中草藥對睡眠非常有幫助。」司機從後視鏡內看到了翎夜歌的黑眼圈，在雨刮器的伴隨下聲音和藹，「今天不用上學嗎？我感覺你不過十三四歲的樣子。」
「嗯，請假了，身體不太好，最近發生了太多事情了。」翎夜歌繼續望著車窗外，她現在不喜歡陌生人的關心，她認為自己不應該去浪費別人的感情，「現在最需要的是一場完美的睡眠，沒有任何夢境，一碰到枕頭就什麼都不知道的那種，不用擔心是美夢還是噩夢。」
「等到了藥店，去找一個姓琉的醫師，他會根據的具體情況開藥方，絕對會給你一場完美睡眠。」司機駕車轉了彎，駛入了應該去的道路，作為熱心好司機，他對這種孤單的乘客一向熱心。
「謝謝，我一定會去找他看看的。」翎夜歌托著腮，眼睛依舊沒有離開車窗外，把這條街上的每一處景象都清晰記憶住，她非常感謝自己的超強記憶力，不僅讓她學習成績非常好，還讓她在生活中得到了很多便利。
——還有法醫那蒼白面容上的藍綠色眼眸。
不知道能不能在藥店裏遇到她呢，翎夜歌歪頭，隨著車速減緩，她看到了藥店的牌匾，在細雨中隔著車窗都能聞到特有的木頭味道。她暗下決心，勇闖藥店勢在必行，便在付錢之後沒有讓司機找零，直接下車，站在藥店的門口，讀出上面的三個字：
——魘月齋。
——任何正常的藥店都不會起的古怪名字。
翎夜歌在鼻子裏哼一聲，細雨在她的肩頭打出白霧，幾步的距離不值得打傘，然而她在雨中站了許久，直到身上濕透之後，才推開藥店的門。
門上的鈴鐺聲音沉悶，喑啞的似乎有什麼東西堵在了裡面，和光線陰暗的店內正好相配。裝有中草藥的櫃子就在正前方，與她隔著一個櫃檯，淡淡的藥香不像是刻意而為，雖然店內怪怪的，卻怪得很清新脫俗。
為何不開燈呢？至少開個窗也行啊。她從緊閉的窗戶上收回目光，簡單掃了一眼頭頂繞滿蜘蛛網的吊燈，對這滿是實木色調的地方產生了抵觸的心理，這裡要說是個兜售噩夢的地方，百分之百有人能會信。
坐在櫃檯上看書的少女見到她時，把書本翻了一頁，然後托著腮饒有興趣地打量著自從進門就在四處亂看的她，嘴角的笑容難以掩飾。
她沒有注意到櫃檯上的少女，因為牆壁上的怪異畫像更有吸引力，所以當少女清了下嗓子的時候，她嚇了一跳。
「需要點什麼嗎？」少女翹起二郎腿，一旁蠟燭的火焰一晃一晃，「如果是難以睡眠，我們可以讓專業醫師給你診斷治療的。」
「我……」翎夜歌的思路有點跟不上，她支支吾吾的，將注意力轉移到少女的胸前一枚胸針上，黑色閃電的形狀在法醫的白大褂上也見到過。
「唔？」少女對翎夜歌的尷尬心生警惕，便把目光落下，她手上的名片證明了來意，使得少女從櫃檯上跳下來，夾走她手上的名片，「這張卡片，是誰在什麼地方給你的？」
「在一場華而不實的白日夢裏，一位法醫給我的。」翎夜歌很詫異自己竟是鎮定了下來，「她是誰？她的本職是在這裡工作嗎？」
「很好，這樣我就確定你是真正的翎夜歌了而不是哪個傢伙給我施加的白日夢。」少女鬆口氣，拍拍翎夜歌的肩頭讓她跟上自己，然後轉身向藥店的後方儲藏室走去，「歡迎來到黑霆，順便說一下我的名字是玖碧。」
「呃，我叫翎夜歌，翎毛的翎。」翎夜歌越發摸不清現狀，說明了玖碧知道過的資訊後，跟著玖碧走到後方，看其打開一扇與大門相似的木門，再跟著向地下走去。由於玖碧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得硬著頭皮再問一遍，「那個，給我卡片的法醫是在這裡工作嗎？我看到她的身上也有一個和你一樣的胸針。」
「那個傢伙叫繁光，我們的夢境協調師，黑霆裏的所有職員都是本職工作，她的法醫身份只不過是個掩護而已。」玖碧打開了樓梯道的燈，順便對著紅磚牆的樓梯走道嘟囔了一句「到底是誰關的燈」，隨後才繼續說下去，「至於這枚胸針，黑霆的成員都會有的，所以，不用太羨慕，你也會擁有的。」
「等等，你說什麼？我為什麼要擁有你們的胸針？」翎夜歌忽然發覺自己像是被騙來的無知少女，好歹陌生人拐騙小孩子至少有塊糖吃，而她是直接用一張卡片就被騙到這裡來，乾淨利索又節省。
「因為你要加入我們呀。」玖碧笑得很開心，她帶路走了很久，才最終在盡頭的門停下，按上手指通過指紋解鎖，厚重的合金門隨之打開，為了防止翎夜歌逃走，她特意抓住了翎夜歌的手，「這裡就是黑霆——噩夢製造組織。」
什麼鬼。
翎夜歌抬手捏了自己的臉一下，她懷疑自己又進入了什麼奇怪的白日夢裏，結果她非常不想承認臉真的被捏疼了。
噩夢製造？真的不是在開玩笑麼……
她用了幾秒環視完整個工作場所，除了髒亂差沒有髒之外，人數看起來也是不多的樣子。依舊是紅磚暴露在外的風格，連拱形的屋頂都是，十幾張辦公桌擺放隨意，桌子上倒是整潔的怪異。正對合金門的牆面上懸掛著黑色閃電的標誌，和這裡所有人胸前的胸針一樣，代表著黑霆。
所以這個神奇的組織是所有噩夢的根源？可是，這裡看起來明明更像是一個毫無秩序的傳銷窩點。
玖碧已經跑去了另一邊，翎夜歌有一種自己被丟棄的錯覺，實則有些人的嘀嘀咕咕她是聽到了的，只是不想當回事而已。
問題是，現在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翎夜歌懷疑自己是被默許行動，因此直接邁開步子向玖碧走過去，擠開幾個男人，揪住玖碧的袖子，問她到底是怎麼回事。
玖碧笑而不語，她伸出手指，指了指翎夜歌的身後，合金門再次被刷開的聲音令她的笑容更加深邃，點綴在額發陰影下的藍色雙眼澄澈如湛碧天空。
順著玖碧的手指方向，翎夜歌擰著鼻子扭頭，在看到繁光走進來的時候，她頓時鬆口氣，終於來了個勉強算認識的人，讓她立刻調轉方向，前去堵住繁光的路，趁著繁光還沒有反應過來直接攔腰抱住。
正一邊看手機簡訊一邊走路的繁光突然被這麼一抱，整個人僵在原地，不僅掉了要過來上交的檔夾，更是一個踉蹌差點被翎夜歌撲倒。
從繁光的懷裏抬起頭，她看到了地上的檔夾裏散出來的照片一角，果然身為法醫的繁光是能夠拿到自己案件情況的唯一人選，她瞬間蹲下身子，抄起檔夾，抱在懷裏就往外邊跑。
繁光抿口，對於翎夜歌這種傻乎乎的行為似乎是每個新人都會犯的錯誤，她眯起眼，翎夜歌前方的地板突然爆裂開，巨大聲響迫使她停住腳步，陶瓷碎片向她紮過去，她驚叫著閉上眼，過了許久才睜開一點點，看到尖銳的陶瓷碎片懸停在自己的面前，經不住腿一軟跌坐在地上，長長的出一口氣。
「千萬不要惹毛繁光，這是黑霆內部的第一生存守則。」筆挺黑西裝的負責人把陶瓷碎片放下，然後向翎夜歌伸出手，將她拉起來，「我叫琉鷙，是黑霆的負責人，也是夢境撰寫師，歡迎你加入這裡，我們已經關注你很久了，同時對你父母的事情表示遺憾。」
「關於我的父母，你們還知道些什麼，比如說兇手之類的，琉醫師。」翎夜歌有些喪氣，她奪來了檔夾卻沒有勇氣去打開，裡面的文字和圖片肯定沒有和兇手有關的資訊，不過這些人一定知道些什麼。
「你的父母是優秀的夢境撰寫師，白日夢製造者長時間以來一直在城市內獵殺黑霆的人，因此你的父母成為了目標。我們暫時不知道原因，但我們終究會抓到兇手。」琉鷙從翎夜歌的手中拿過檔夾，他低下頭，關切的摸了摸翎夜歌的頭，接著說，「由於你是倖存者，兇手自然不會放過你，所以我派了繁光去保護你，畢竟和你熟悉的人這裡也只有她一個。」
「果然，我記得我見過她，大概在夢裏這樣。」翎夜歌確信沒有記錯，她最引以為傲的記憶力永遠不會騙她。
「謝謝記得我，讓我差點成為了嫌疑人，然後現在過上了停職的生活。」繁光聳聳肩，一般白天她是不會在黑霆裏的，她的法醫身份給了很多為黑霆搜集資訊的機會，結果昨天翎夜歌在現場說的話導致她暫時被停職。
「繁光，對新人好一點，要是把夜歌嚇跑了，我們可是損失了一個優秀的撰寫師。」琉鷙的笑容溫暖，和繁光的神情格格不入。
繁光攤手，她只是來送檔的，若被警官們發現她複印了與案件相關的全部檔，估計不用走嫌疑人的程式直接批捕了。
琉鷙給繁光的意思是保護好翎夜歌，但是對繁光而言這是她從未做過的事情，更不用說是一個剛見到她就讓她下不來臺的少女。
「我、我不知道會給你造成困擾。」翎夜歌攪動著手指，面對著繁光有點尷尬，一不小心踩到了陶瓷碎片發出脆響使得境況更尷尬了，「那個，你生氣了？」
「哎？」繁光不禁愣了一下下，翎夜歌柔弱的問題讓她不好意思繼續維持高冷的形象，她抱起手臂別過頭，不安地用腳尖在地板上敲擊，「怎麼會，這點小事根本不值得生氣，我沒有生氣。」
琉鷙對繁光的表現很滿意，作為負責人，再也沒有什麼比手下的人和睦相處更美妙的事情了，說實話，沒有人能對可愛的少女冷漠對待。所以，他才會派繁光去照顧翎夜歌，繁光這個傢伙自加入黑霆的那日起，露出的笑容都沒有在警局裏多，如此殘酷的現實令他及其的不開心。
對翎夜歌而言，倒是鬆了口氣，她隨意靠在了辦公桌上，開始好奇於這屬於黑霆的小辦公場所，沒有自然光的進入，至於幾盞搖搖欲墜的吊燈，和辦公桌上的小臺燈，以及想知道這裡是何時且為何建造在地下的。
在得到這些答案後，她才會決定要不要留在黑霆。
這個一時還沒有摸清楚底細的奇怪組織，哪能說加入就加入。
翎夜歌說了自己的想法，沒想到很快得到了琉鷙的首肯，並把她帶到檔案櫃的前，將裡面儲存的資料全部講給她聽。
她很慶倖負責人是一個溫柔以及會照顧人的男人，不像某隻高冷的法醫，已經讓她嘗到了驚恐和下馬威的滋味，不是印象中的那種保護。
琉鷙看出翎夜歌與繁光的關係沒有像他想像中的那種女孩子們一起歡歡笑笑的發展，尤其是繁光在翎夜歌搶走檔夾時的反應完全是一個炸毛的傢伙，直接用上了能力接連嚇唬了翎夜歌兩次，一般人真的是受不了，他一直派繁光去注意翎夜歌是想讓她們做搭檔，看來這個設定有點難度了。
他靈光一閃，想到了一個絕妙的注意，便先回頭看了看一臉茫然的繁光，嘴角露出了惡作劇即將得逞的快意笑容，然後對翎夜歌說：「聽說你現在住的家庭對你不怎麼好，因此我想給你找個合適的地方，由黑霆的人照顧你，這樣你便不用擔心哪一天會露宿街頭，那麼，你想和玖碧住在一起嗎？」
在一邊聽著琉鷙講話一邊喝水的繁光被嗆到，很明顯，玖碧是住在繁光的房子裏，翎夜歌要和玖碧住一起便意味著她也要住進繁光的房子裏。
什麼？！
翎夜歌的驚訝程度不亞於繁光，和玖碧住一起大概沒有多少問題，不過看繁光的反應看來也是住在一起的，不由得，她選擇立刻答應，畢竟玖碧和繁光不會是多麼差的室友。
有住處總比再過幾天就被攆出去要好，繁光或許不是這麼壞，之所以有點苛刻是由於自己的馬虎大意。
「我保證乖乖的，少點莽撞和她們好好相處。」翎夜歌放下手上的資料，面對挑眉的繁光，她下決心要與其搞好關係，只是因為黑霆裏的人雖然全部面善，但她真的只熟悉繁光一個人，並且很想和她交朋友。
——別問為什麼，她就是想一意孤行一次。
——即使是個毫無邏輯的大轉折。
繁光盯著這個大眼萌的小傢伙，之前的下馬威似乎已經是煙消雲散的古老之事，她不能拒絕負責人的安排，但是想到玖碧剛住進來時的樣子，說不定翎夜歌會是個正常點的傢伙。
才怪，哪有正常人在正式見面的時候就搶檔夾的，更不用說搶走之後還不敢看。繁光默默吐槽，擺擺手錶示隨意聽琉鷙安排。
「你看她同意了。」琉鷙對繁光的反應非常讚賞，「順便提醒一下，今晚你們值夜班，幫她搬好家，然後照顧好她。」
「好的好的，領導說的好。」繁光裝作鼓掌的模樣，作為唯一年齡與負責人相仿的人，她包攬了所有反抗和諷刺挖苦的任務，最後還會和玖碧擊個掌。
翎夜歌向前跑幾步，湊到繁光的身邊，小心問道：「夜班是怎樣的呀？必須值班一夜嗎？」
繁光微笑著無視翎夜歌傻兮兮的問題，上手攬住她的肩，對著玖碧說：「我們先給她搬家吧，然後還要置辦些東西，好讓她住進來習慣一點，而且白天把事情搞定後晚上就輕鬆了，你說怎樣？」
「那我們還等什麼，幹活幹活！」玖碧摩拳擦掌，帶頭先往外走，忽然想到了什麼回頭沖琉鷙喊道，「頭兒，別忘了找人去站櫃臺！」
繁光扶額，伸手按在玖碧的後腦上，差點將她按扁在門上，但在上樓梯的時候卻不忘不時轉頭看看翎夜歌有沒有跟上來。
翎夜歌正在忍不住的哼歌，從昨天到現在，難得的有一種放鬆的感覺，即將和陌生人住在一起比所謂的親戚更讓人愉悅，她迫不及待地立刻搬家。
即使，她應該按理處於悲痛中，可總是會早就有所準備一樣成功化解。
「等等，先別這麼著急。」繁光拽住急著往外跑的玖碧，抓著她拐向後門，「夜歌，你吃早飯了嗎？要不要一起去吃個早飯？」
「生煎包！我們去吃生煎包！」玖碧高舉起手臂，如同急不可耐回答問題的優秀學生，「我知道哪家最好吃！」
翎夜歌有點滴汗，這麼熱情有點吃不消，趕忙說自己吃過了，不過她肚子饑餓的叫把她暴露得體無完膚。不僅咬著嘴唇紅了臉，事實上她從昨晚到今早都是沒有吃東西的，只要舅舅在場，她便沒有上餐桌的資格。
她猶豫了一陣，直到被玖碧拉走，才鼻子酸酸的「嗯」了一聲。玖碧是黑霆裏出名的美食家，城市的各個角落裏的食物都被她吃過許多遍，傳說她的手機裏存儲著一份店鋪排名表，詳細記錄了各個店家的好吃程度，於是，只要是出去吃飯，一定要帶上玖碧當參謀。
繁光走在後方，前面的兩位少女歡脫的樣子讓她心裡欣慰了不少，只要走到街道上，她會和其他人與眾不同的緊張起來。
這座城市擁有太多的美好與夢想，而這些，會遮蔽住所有的現實。
到底有多少人沉浸在白日夢中，繼而又死於其中，她不得而知，只是，那個製造白日夢的人，想要毀滅掉的不僅僅是期望與現在。
而是整個未來。
翎夜歌站在單元門口，在手心裡敲敲傘，她懷疑冒雨出去尋找從來沒聽說過的藥店真的要比蹲在暫住處等警官來說進展要好。
不過，站在樓底都能聽到樓上舅舅和舅媽在吵架，果然還是選擇外出比較明智，即使是隨便亂晃晃。
她撐開傘，走入雨幕中，憑著感覺走上街道，她作為一個宅人，第一次覺得街道上的商鋪如此陌生，許多不起眼的小店到底是什麼時候開業的，她一點都不知道，也不怪哪裡會出現一個連名字都拗口的藥店。
名片上的地址很詳細，可惜她不清楚這些街道的具體名字，不然一下子就可以找到。她不得不拿出手機打開地圖，找到那條街，然後發覺好遠。
「簡直是在逗我……」翎夜歌心裡糟糟的，她一伸手，攔了輛計程車，把名片上的地址讀給司機聽，免得自己迷了路又浪費時間。
難得不用去上學，也沒辦法窩在家裏的一天，她仔細的觀察路過的每一件實物，淺淺的刻在記憶裏，下一次，她就可以藉助記憶前來了。不過，店鋪的名字是藥店，那它真正的作用是什麼？
她這回才想到，法醫一直說昨天遇到的事情是「白日夢」，雖然她的確是不經意睡著了，或者說也有可能是被別人催眠，但是法醫是怎樣闖入屬於自己的夢境的？以及那些黑霧，令她害怕的黑霧到底是什麼東西？
她有非常多的問題，甚至設想之所以覺得法醫熟悉，大概就是因為法醫已經不止一次進入過她的美夢，再將其變成噩夢。
「你看起來沒有休息好，怪不得你要去這家藥店，他家的中草藥對睡眠非常有幫助。」司機從後視鏡內看到了翎夜歌的黑眼圈，在雨刮器的伴隨下聲音和藹，「今天不用上學嗎？我感覺你不過十三四歲的樣子。」
「嗯，請假了，身體不太好，最近發生了太多事情了。」翎夜歌繼續望著車窗外，她現在不喜歡陌生人的關心，她認為自己不應該去浪費別人的感情，「現在最需要的是一場完美的睡眠，沒有任何夢境，一碰到枕頭就什麼都不知道的那種，不用擔心是美夢還是噩夢。」
「等到了藥店，去找一個姓琉的醫師，他會根據的具體情況開藥方，絕對會給你一場完美睡眠。」司機駕車轉了彎，駛入了應該去的道路，作為熱心好司機，他對這種孤單的乘客一向熱心。
「謝謝，我一定會去找他看看的。」翎夜歌托著腮，眼睛依舊沒有離開車窗外，把這條街上的每一處景象都清晰記憶住，她非常感謝自己的超強記憶力，不僅讓她學習成績非常好，還讓她在生活中得到了很多便利。
——還有法醫那蒼白面容上的藍綠色眼眸。
不知道能不能在藥店裏遇到她呢，翎夜歌歪頭，隨著車速減緩，她看到了藥店的牌匾，在細雨中隔著車窗都能聞到特有的木頭味道。她暗下決心，勇闖藥店勢在必行，便在付錢之後沒有讓司機找零，直接下車，站在藥店的門口，讀出上面的三個字：
——魘月齋。
——任何正常的藥店都不會起的古怪名字。
翎夜歌在鼻子裏哼一聲，細雨在她的肩頭打出白霧，幾步的距離不值得打傘，然而她在雨中站了許久，直到身上濕透之後，才推開藥店的門。
門上的鈴鐺聲音沉悶，喑啞的似乎有什麼東西堵在了裡面，和光線陰暗的店內正好相配。裝有中草藥的櫃子就在正前方，與她隔著一個櫃檯，淡淡的藥香不像是刻意而為，雖然店內怪怪的，卻怪得很清新脫俗。
為何不開燈呢？至少開個窗也行啊。她從緊閉的窗戶上收回目光，簡單掃了一眼頭頂繞滿蜘蛛網的吊燈，對這滿是實木色調的地方產生了抵觸的心理，這裡要說是個兜售噩夢的地方，百分之百有人能會信。
坐在櫃檯上看書的少女見到她時，把書本翻了一頁，然後托著腮饒有興趣地打量著自從進門就在四處亂看的她，嘴角的笑容難以掩飾。
她沒有注意到櫃檯上的少女，因為牆壁上的怪異畫像更有吸引力，所以當少女清了下嗓子的時候，她嚇了一跳。
「需要點什麼嗎？」少女翹起二郎腿，一旁蠟燭的火焰一晃一晃，「如果是難以睡眠，我們可以讓專業醫師給你診斷治療的。」
「我……」翎夜歌的思路有點跟不上，她支支吾吾的，將注意力轉移到少女的胸前一枚胸針上，黑色閃電的形狀在法醫的白大褂上也見到過。
「唔？」少女對翎夜歌的尷尬心生警惕，便把目光落下，她手上的名片證明了來意，使得少女從櫃檯上跳下來，夾走她手上的名片，「這張卡片，是誰在什麼地方給你的？」
「在一場華而不實的白日夢裏，一位法醫給我的。」翎夜歌很詫異自己竟是鎮定了下來，「她是誰？她的本職是在這裡工作嗎？」
「很好，這樣我就確定你是真正的翎夜歌了而不是哪個傢伙給我施加的白日夢。」少女鬆口氣，拍拍翎夜歌的肩頭讓她跟上自己，然後轉身向藥店的後方儲藏室走去，「歡迎來到黑霆，順便說一下我的名字是玖碧。」
「呃，我叫翎夜歌，翎毛的翎。」翎夜歌越發摸不清現狀，說明了玖碧知道過的資訊後，跟著玖碧走到後方，看其打開一扇與大門相似的木門，再跟著向地下走去。由於玖碧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得硬著頭皮再問一遍，「那個，給我卡片的法醫是在這裡工作嗎？我看到她的身上也有一個和你一樣的胸針。」
「那個傢伙叫繁光，我們的夢境協調師，黑霆裏的所有職員都是本職工作，她的法醫身份只不過是個掩護而已。」玖碧打開了樓梯道的燈，順便對著紅磚牆的樓梯走道嘟囔了一句「到底是誰關的燈」，隨後才繼續說下去，「至於這枚胸針，黑霆的成員都會有的，所以，不用太羨慕，你也會擁有的。」
「等等，你說什麼？我為什麼要擁有你們的胸針？」翎夜歌忽然發覺自己像是被騙來的無知少女，好歹陌生人拐騙小孩子至少有塊糖吃，而她是直接用一張卡片就被騙到這裡來，乾淨利索又節省。
「因為你要加入我們呀。」玖碧笑得很開心，她帶路走了很久，才最終在盡頭的門停下，按上手指通過指紋解鎖，厚重的合金門隨之打開，為了防止翎夜歌逃走，她特意抓住了翎夜歌的手，「這裡就是黑霆——噩夢製造組織。」
什麼鬼。
翎夜歌抬手捏了自己的臉一下，她懷疑自己又進入了什麼奇怪的白日夢裏，結果她非常不想承認臉真的被捏疼了。
噩夢製造？真的不是在開玩笑麼……
她用了幾秒環視完整個工作場所，除了髒亂差沒有髒之外，人數看起來也是不多的樣子。依舊是紅磚暴露在外的風格，連拱形的屋頂都是，十幾張辦公桌擺放隨意，桌子上倒是整潔的怪異。正對合金門的牆面上懸掛著黑色閃電的標誌，和這裡所有人胸前的胸針一樣，代表著黑霆。
所以這個神奇的組織是所有噩夢的根源？可是，這裡看起來明明更像是一個毫無秩序的傳銷窩點。
玖碧已經跑去了另一邊，翎夜歌有一種自己被丟棄的錯覺，實則有些人的嘀嘀咕咕她是聽到了的，只是不想當回事而已。
問題是，現在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翎夜歌懷疑自己是被默許行動，因此直接邁開步子向玖碧走過去，擠開幾個男人，揪住玖碧的袖子，問她到底是怎麼回事。
玖碧笑而不語，她伸出手指，指了指翎夜歌的身後，合金門再次被刷開的聲音令她的笑容更加深邃，點綴在額發陰影下的藍色雙眼澄澈如湛碧天空。
順著玖碧的手指方向，翎夜歌擰著鼻子扭頭，在看到繁光走進來的時候，她頓時鬆口氣，終於來了個勉強算認識的人，讓她立刻調轉方向，前去堵住繁光的路，趁著繁光還沒有反應過來直接攔腰抱住。
正一邊看手機簡訊一邊走路的繁光突然被這麼一抱，整個人僵在原地，不僅掉了要過來上交的檔夾，更是一個踉蹌差點被翎夜歌撲倒。
從繁光的懷裏抬起頭，她看到了地上的檔夾裏散出來的照片一角，果然身為法醫的繁光是能夠拿到自己案件情況的唯一人選，她瞬間蹲下身子，抄起檔夾，抱在懷裏就往外邊跑。
繁光抿口，對於翎夜歌這種傻乎乎的行為似乎是每個新人都會犯的錯誤，她眯起眼，翎夜歌前方的地板突然爆裂開，巨大聲響迫使她停住腳步，陶瓷碎片向她紮過去，她驚叫著閉上眼，過了許久才睜開一點點，看到尖銳的陶瓷碎片懸停在自己的面前，經不住腿一軟跌坐在地上，長長的出一口氣。
「千萬不要惹毛繁光，這是黑霆內部的第一生存守則。」筆挺黑西裝的負責人把陶瓷碎片放下，然後向翎夜歌伸出手，將她拉起來，「我叫琉鷙，是黑霆的負責人，也是夢境撰寫師，歡迎你加入這裡，我們已經關注你很久了，同時對你父母的事情表示遺憾。」
「關於我的父母，你們還知道些什麼，比如說兇手之類的，琉醫師。」翎夜歌有些喪氣，她奪來了檔夾卻沒有勇氣去打開，裡面的文字和圖片肯定沒有和兇手有關的資訊，不過這些人一定知道些什麼。
「你的父母是優秀的夢境撰寫師，白日夢製造者長時間以來一直在城市內獵殺黑霆的人，因此你的父母成為了目標。我們暫時不知道原因，但我們終究會抓到兇手。」琉鷙從翎夜歌的手中拿過檔夾，他低下頭，關切的摸了摸翎夜歌的頭，接著說，「由於你是倖存者，兇手自然不會放過你，所以我派了繁光去保護你，畢竟和你熟悉的人這裡也只有她一個。」
「果然，我記得我見過她，大概在夢裏這樣。」翎夜歌確信沒有記錯，她最引以為傲的記憶力永遠不會騙她。
「謝謝記得我，讓我差點成為了嫌疑人，然後現在過上了停職的生活。」繁光聳聳肩，一般白天她是不會在黑霆裏的，她的法醫身份給了很多為黑霆搜集資訊的機會，結果昨天翎夜歌在現場說的話導致她暫時被停職。
「繁光，對新人好一點，要是把夜歌嚇跑了，我們可是損失了一個優秀的撰寫師。」琉鷙的笑容溫暖，和繁光的神情格格不入。
繁光攤手，她只是來送檔的，若被警官們發現她複印了與案件相關的全部檔，估計不用走嫌疑人的程式直接批捕了。
琉鷙給繁光的意思是保護好翎夜歌，但是對繁光而言這是她從未做過的事情，更不用說是一個剛見到她就讓她下不來臺的少女。
「我、我不知道會給你造成困擾。」翎夜歌攪動著手指，面對著繁光有點尷尬，一不小心踩到了陶瓷碎片發出脆響使得境況更尷尬了，「那個，你生氣了？」
「哎？」繁光不禁愣了一下下，翎夜歌柔弱的問題讓她不好意思繼續維持高冷的形象，她抱起手臂別過頭，不安地用腳尖在地板上敲擊，「怎麼會，這點小事根本不值得生氣，我沒有生氣。」
琉鷙對繁光的表現很滿意，作為負責人，再也沒有什麼比手下的人和睦相處更美妙的事情了，說實話，沒有人能對可愛的少女冷漠對待。所以，他才會派繁光去照顧翎夜歌，繁光這個傢伙自加入黑霆的那日起，露出的笑容都沒有在警局裏多，如此殘酷的現實令他及其的不開心。
對翎夜歌而言，倒是鬆了口氣，她隨意靠在了辦公桌上，開始好奇於這屬於黑霆的小辦公場所，沒有自然光的進入，至於幾盞搖搖欲墜的吊燈，和辦公桌上的小臺燈，以及想知道這裡是何時且為何建造在地下的。
在得到這些答案後，她才會決定要不要留在黑霆。
這個一時還沒有摸清楚底細的奇怪組織，哪能說加入就加入。
翎夜歌說了自己的想法，沒想到很快得到了琉鷙的首肯，並把她帶到檔案櫃的前，將裡面儲存的資料全部講給她聽。
她很慶倖負責人是一個溫柔以及會照顧人的男人，不像某隻高冷的法醫，已經讓她嘗到了驚恐和下馬威的滋味，不是印象中的那種保護。
琉鷙看出翎夜歌與繁光的關係沒有像他想像中的那種女孩子們一起歡歡笑笑的發展，尤其是繁光在翎夜歌搶走檔夾時的反應完全是一個炸毛的傢伙，直接用上了能力接連嚇唬了翎夜歌兩次，一般人真的是受不了，他一直派繁光去注意翎夜歌是想讓她們做搭檔，看來這個設定有點難度了。
他靈光一閃，想到了一個絕妙的注意，便先回頭看了看一臉茫然的繁光，嘴角露出了惡作劇即將得逞的快意笑容，然後對翎夜歌說：「聽說你現在住的家庭對你不怎麼好，因此我想給你找個合適的地方，由黑霆的人照顧你，這樣你便不用擔心哪一天會露宿街頭，那麼，你想和玖碧住在一起嗎？」
在一邊聽著琉鷙講話一邊喝水的繁光被嗆到，很明顯，玖碧是住在繁光的房子裏，翎夜歌要和玖碧住一起便意味著她也要住進繁光的房子裏。
什麼？！
翎夜歌的驚訝程度不亞於繁光，和玖碧住一起大概沒有多少問題，不過看繁光的反應看來也是住在一起的，不由得，她選擇立刻答應，畢竟玖碧和繁光不會是多麼差的室友。
有住處總比再過幾天就被攆出去要好，繁光或許不是這麼壞，之所以有點苛刻是由於自己的馬虎大意。
「我保證乖乖的，少點莽撞和她們好好相處。」翎夜歌放下手上的資料，面對挑眉的繁光，她下決心要與其搞好關係，只是因為黑霆裏的人雖然全部面善，但她真的只熟悉繁光一個人，並且很想和她交朋友。
——別問為什麼，她就是想一意孤行一次。
——即使是個毫無邏輯的大轉折。
繁光盯著這個大眼萌的小傢伙，之前的下馬威似乎已經是煙消雲散的古老之事，她不能拒絕負責人的安排，但是想到玖碧剛住進來時的樣子，說不定翎夜歌會是個正常點的傢伙。
才怪，哪有正常人在正式見面的時候就搶檔夾的，更不用說搶走之後還不敢看。繁光默默吐槽，擺擺手錶示隨意聽琉鷙安排。
「你看她同意了。」琉鷙對繁光的反應非常讚賞，「順便提醒一下，今晚你們值夜班，幫她搬好家，然後照顧好她。」
「好的好的，領導說的好。」繁光裝作鼓掌的模樣，作為唯一年齡與負責人相仿的人，她包攬了所有反抗和諷刺挖苦的任務，最後還會和玖碧擊個掌。
翎夜歌向前跑幾步，湊到繁光的身邊，小心問道：「夜班是怎樣的呀？必須值班一夜嗎？」
繁光微笑著無視翎夜歌傻兮兮的問題，上手攬住她的肩，對著玖碧說：「我們先給她搬家吧，然後還要置辦些東西，好讓她住進來習慣一點，而且白天把事情搞定後晚上就輕鬆了，你說怎樣？」
「那我們還等什麼，幹活幹活！」玖碧摩拳擦掌，帶頭先往外走，忽然想到了什麼回頭沖琉鷙喊道，「頭兒，別忘了找人去站櫃臺！」
繁光扶額，伸手按在玖碧的後腦上，差點將她按扁在門上，但在上樓梯的時候卻不忘不時轉頭看看翎夜歌有沒有跟上來。
翎夜歌正在忍不住的哼歌，從昨天到現在，難得的有一種放鬆的感覺，即將和陌生人住在一起比所謂的親戚更讓人愉悅，她迫不及待地立刻搬家。
即使，她應該按理處於悲痛中，可總是會早就有所準備一樣成功化解。
「等等，先別這麼著急。」繁光拽住急著往外跑的玖碧，抓著她拐向後門，「夜歌，你吃早飯了嗎？要不要一起去吃個早飯？」
「生煎包！我們去吃生煎包！」玖碧高舉起手臂，如同急不可耐回答問題的優秀學生，「我知道哪家最好吃！」
翎夜歌有點滴汗，這麼熱情有點吃不消，趕忙說自己吃過了，不過她肚子饑餓的叫把她暴露得體無完膚。不僅咬著嘴唇紅了臉，事實上她從昨晚到今早都是沒有吃東西的，只要舅舅在場，她便沒有上餐桌的資格。
她猶豫了一陣，直到被玖碧拉走，才鼻子酸酸的「嗯」了一聲。玖碧是黑霆裏出名的美食家，城市的各個角落裏的食物都被她吃過許多遍，傳說她的手機裏存儲著一份店鋪排名表，詳細記錄了各個店家的好吃程度，於是，只要是出去吃飯，一定要帶上玖碧當參謀。
繁光走在後方，前面的兩位少女歡脫的樣子讓她心裡欣慰了不少，只要走到街道上，她會和其他人與眾不同的緊張起來。
這座城市擁有太多的美好與夢想，而這些，會遮蔽住所有的現實。
到底有多少人沉浸在白日夢中，繼而又死於其中，她不得而知，只是，那個製造白日夢的人，想要毀滅掉的不僅僅是期望與現在。
而是整個未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