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上)

　　第五章

　　站在彩光高中的校門前，有種微妙的感覺湧上心中。
　　三年前，我接受了政府的邀請，專心訓練各種管家和隨扈的技能，雖然也有接受一些課業上的補習，但基本上我沒有所謂的國中生活，國小時的上學經驗也不是什麼美好的回憶。
　　如今以高中生身分回到校園，雖然有些緊張，難免也會擔心轉學生如何融入班級的問題，不過這些都沒辦法動搖我現在雀躍的心情。
　　我可以和核能少女上同一所學校耶！好棒喔！
　　啊，得在去教室之前先到學生會找依晶才行。
　　「同學早啊！」
　　通過校門口時，警衛先生很有朝氣地向我打招呼。
　　「早安。我是今天轉學過來的學生，請問學生會辦公室在哪裡？」
　　「喔！是新生啊！來，我告訴你。你要先穿過中庭──」
　　警衛先生從警衛室裡探出上半身，熱心詳細地對我說明往學生會的路線。
　　「我知道了，謝謝你。」
　　「唉唷，不會啦！希望你很快就能交到朋友喔！」
　　和熱情的警衛先生道別之後，覺得心情變得更好了。
　　走在寬闊的校園裡，可以看到許多學生正在進行著各式各樣的活動。
　　在網球場上有幾個人用軟式網球來玩徒手棒球，大禮堂周圍的樓梯和無障礙坡道則是被玩滑板的學生佔據，操場旁的大樹下甚至有群人將手機擺在地上，一邊跳著奇怪的戰舞一邊點著手機螢幕。啊，是在抽卡吧。
　　原來如此，真是厲害。
　　這間學校包括警衛在內的所有人，全都充滿著活力，我只不過是走進校園五分鐘而已，就莫名覺得開心不已。
　　我開始覺得這所學校讓我期待的不只是核能少女了。


　　叩叩。
　　「請進。」
　　得到回應之後，我走進學生會辦公室。
　　辦公室的中間用對排的折桌排成了一個長方形，看來平常學生會的幹部們就是圍著這裡開會，而在另一端擺著一張看起來很高級的木製辦公桌，上面放著一個寫著「學生會長」的牌子。
　　「你來啦。」
　　依晶挺直背脊坐在那個位子上，對我微微點頭。在學校的她將一頭黑髮盤成髮髻，用一根銀釵穿過固定，看起來格外典雅有威嚴。
　　「如你所見，我是學生會長何依晶，本校的學生入學時都得和我見面。」
　　「咦？為什麼突然變得這麼見外，依晶小姐──」
　　「噓！」
　　依晶強勢打斷我的話，鏡片後的視線往門口瞄了一眼，稍微壓低了聲音。
　　「學校裡閒雜人等眾多，不要說多餘的話，我們之間的關係是個秘密。」
　　「是，會長。」
　　雖然不能做熟稔的互動，但是這種共同擁有秘密的感覺還挺不錯的。
　　「如果沒有別的事的話，我就先去班上報到了。」
　　「啊！唔……嗯……」
　　依晶的嘴巴不知道為什麼一張一合的，看起來欲言又止。
　　「怎麼了？還有事情沒交待嗎？」
　　「算了，沒事。」
　　在猶豫了半天之後，依晶長嘆一聲，對我揮了揮手。
　　「你去班上吧，要和同學好好相處喔。」
　　「嗯？我知道了。」
　　雖然依晶最後的反應讓我有些在意，也許只是不好在學校裡說的話吧？
　　「咦？」
　　當我走出學生會辦公室時，迎面撞見一個長相斯文、戴著眼鏡的男學生。他稍微睜大眼睛看著我，發出疑惑的聲音。
　　「同學，請問你是……？」
　　「我叫希永賀，今天轉學過來，剛剛來向學生會長報到。」
　　「喔……原來如此，難怪之前沒看過你。」
　　眼鏡男對我微微一笑，看來已經解除了對我的戒心。
　　「我是學生會副會長，歡迎你轉學過來。你剛剛嚇到了吧？」
　　「不會啦，我習慣被人當作可疑人物了，嘿嘿嘿……」
　　「可疑人物？」
　　我猥瑣地笑了幾聲開個小玩笑，不過沒想到副會長卻皺起眉頭一臉困惑的模樣。
　　「不是，我是指新生的誓詞。我們學校雖然很自由，沒有太多繁瑣的規定，但就是入學時的誓詞長到讓人有點難受，就連我都沒辦法完整記下所有誓詞呢。」
　　剛才依晶沒有說什麼誓詞的事啊！該不會連她也懶得講了吧！
　　「喔……喔！那個誓詞啊！因為太長了我半途就恍神了哈哈哈哈！我也沒有印象了。」
　　「哈哈，我能夠理解。」
　　副會長微笑著拍了拍我的肩膀。
　　「總之，歡迎你來到彩光高中，以後也請多多指教。」
　　「是！請多多指教！」
　　副會長對我揮了揮手道別後，就轉身走進了辦公室。呼……看來是敷衍過去了。
　　「好了，快點去班上吧！」
　　一想起教室裡有誰在等著我，腳步不禁雀躍了起來。


　　一年五班，這就是我即將轉入的班級。麻閃似乎在隔壁的四班，萼果好像是二年級，依晶則是三年級的，至於小姒……嘻嘻。
　　「轉學生同學，你可以進來了。」
　　聽見男班導叫我，我挺起胸膛大步跨進教室，給同學的第一印象可不能太差。
　　「那麼請你介紹一下自己吧。」
　　「好！」
　　我站上講台，視線自然地掃過台下的同學，接著在中間第一排找到了那嬌小可愛的身影。她的銀色長髮自然垂下，半瞇著的眼睛看起來有點慵懶，一想起那宛如櫻桃般的的小嘴昨天曾對著我說出「喜歡」這兩個字，我差點又要激動地暈了過去。
　　神啊！謝謝祢讓我跟小姒同一班！
　　「我的名字是希永賀，或許大家聽說過我的爺爺，希夢荷。」
　　我在黑板上大大地寫下我的名字，然後面向同學準備接受同學的質疑。
　　是那個希夢荷的孫子？那你也是天才囉？和天才當朋友壓力好大喔──諸如此類的問題我小學時就聽到爛了，現在的我有自信能夠挺過所有的閒言閒語，來吧！正面上我啊！

　　…………
　　……………………咦？

　　我大概等了三十秒，但還是沒人對我問出預期中的問題。
　　「那個……我剛剛說我的爺爺是核能少女之父，希夢荷喔？」
　　即使我再次這麼問了，台下的同學還是疑惑地睜大眼睛，一臉「那又怎麼樣」的表情，這讓我有點不知所措。
　　「呃……我的興趣是核、咳咳咳，研究可愛的美少女，專長是吐槽──」
　　「吐槽!?」
　　「他剛剛說的是吐槽嗎？」
　　「什麼啊，原來剛剛那個是裝傻嗎？我本來還怕失禮的。」
　　「你說爺爺是核能少女之父那句？的確槽點滿滿啊……」
　　「那你不就是核能少女的小孩嗎！」
　　「啊！居然被搶先了！」
　　咦？
　　本來默默聽著我自我介紹的同學們，不知道為什麼對吐槽兩個字特別有反應，台下開始你一言我一語的熱絡了起來，還有人指著我發出氣勢驚人的吐槽，我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吐槽我這一點的。
　　真好啊，當核能少女的小孩也不錯啊。
　　「這句話我可不能當作沒聽見啊。」
　　「咦？」
　　在同學之中，突然有一個男生站了起來。褐色的頭髮像刺蝟一樣尖尖的亂翹，眼神像刀鋒一般又細又尖。
　　「喜歡研究可愛的美少女，專長又是吐槽？你這傢伙──」
　　他輕輕彈了一下手指，對我挑釁地笑了。
　　「──屬性跟我完全重疊啦！」
　　「莫名其妙突然說什麼啊！」
　　「喔？反應很快嘛。因為我說我們屬性相同，所以你沒辦法用『研究什麼美少女啊，你這個變態』來吐槽我，於是只好使用萬用吐槽來撐場面，度過了第一回合的危機。對於你的處理方式，勉勉強強算你過關好了。」
　　「什、什麼！」
　　只不過是一次的言語交鋒，他居然在一瞬間就摸透了我的心路歷程。我剛才的確一度想要用那句話吐槽他，卻發現是自爆的舉動而作罷。
　　這傢伙不簡單！
　　「可是這一招短時間可不能用第二次喔？要是你還是想用情緒流撐到最後，是沒辦法加入我們吐槽之班的。」
　　「……吐槽之班？」
　　「我們班全員都是吐槽專家，只收菁英，不收垃圾。」
　　「我可以吐槽了嗎？我可以吐槽了吧！你是哪裡來的黎明啊！」
　　「喔？你竟然順便稱讚了我的外表，這個吐槽我覺得可以。」
　　「「我們覺得不行。」」
　　「還真的全班一起吐槽咧！說起來，全班都是吐槽者而沒人裝傻的話，根本一點意義也沒有吧！」
　　啊，難道是老師？吐槽之班負責裝傻的就是指導者嗎！
　　「嗯？系厚同學，看老師有事嗎？」
　　「根本分不清是吐槽我的名字還是裝傻！」
　　太高段了吧！這個人我處理不來！
　　「哼，真是淺薄的見解。因為你一直以來都是一個人吐槽吧。」
　　「什麼？」
　　「你還沒發現嗎？戰鬥已經開始了喔。」
　　男學生在教室中央張開雙手，宛如站立在草原之上，而那片隨風搖曳的蘆葦之中，彷彿潛伏著許多虎視眈眈的獵人，正張大眼睛等著我們露出破綻。
　　「吐槽者之間的戰鬥，哪一方氣勢弱下去就會被吐槽之海吞噬。而正因為彼此都是吐槽者，真正的吐槽才有了意義。」
　　「……意義？」
　　「難道你不曾因為裝傻者對你的吐槽毫無反應，而感到無力嗎？」
　　「！」
　　「看著你自己用盡全力的吐槽被對方無視，你難道不覺得痛心疾首嗎？」
　　「……我懂。」
　　他的話紮紮實實地打在我的胸口，讓我的全身都引起了共鳴。
　　我見過許多行事作風特立獨行的人，每次也是用盡全力吐槽，但他們卻依然故我，重複做出同樣荒唐的行為，但我卻得絞盡腦汁說些新鮮的吐槽，這根本就不公平。
　　「但是我們不會讓你的吐槽白費！用盡全力對我們吐槽吧！然後我們也會全力反擊讓你體無完膚！聲音縱然會消失，但彼此心靈上的創傷就是證明，證明你的吐槽、你的靈魂曾經存在過。」
　　「…………」
　　太耀眼了吧？為什麼這傢伙的背後好像有一道光芒啊？到底要經歷過多麼慘烈的唇槍舌戰，才有辦法對吐槽這件事如此大澈大悟？
　　「雖然吐槽還不夠成熟，不過歡迎你加入我們，系厚。」
　　「別用那個名字叫我啊！你自己又叫什麼好名字！」
　　「的確很好，我叫郝吉有。」
　　「好想吐槽！可是總覺得會立下你是我的好基友這個Flag！」
　　「死相~誰要變成你的~」

　　「「系厚啦！好基友！」」

　　於是我和全班同學的第一次照面，就以完全超乎我預期的方式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