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23 校慶園遊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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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0-07-05

  
  
--眾所期待的校慶園遊會兼社團成果展,在畢業典禮之前舉行了。
  
  
  為慶祝建校的紀念園遊會,於六月六日星期六舉辦,扣除掉高三畢業生,參與攤位佈置是由一二年級各班、家長會進行,學生會負責校內秩序,另外還有社團展覽與演出,供校外人士與高三生遊玩參觀。
  
  操場上設著家長會與社福團體所使用的帳篷,排滿一圈愛心義賣攤與活動攤位,手工藝社和烹飪社的攤位也在其中,賣著她們的手作飾品與手工點心。各班的攤位則設在自己的班級裡,多數班級都選擇賣食物與飲料,只是愛搞怪的高中生們連鬼屋都有班級設。
  
  禮堂裡排滿椅子,編上各個表演時段,依序有熱音社的五個樂團表演,與話劇社的演出。通往禮堂的走道上則是美術社、書法社等靜態社團的作品展覽,於開放校外人士進場時,便在校內多處擠得水洩不通、熱鬧非凡。
  
  每一名學生都會拿到總值百元的購物券,就算是校方好意不限制活動的高三生大多也都會來學校捧場,無論其理由是來消耗掉強制以班費購買的購物券,還是來給學弟妹捧場、留下個在校的最後回憶什麼的。
  
  「要從哪裡逛起好呢?」許多人剛進校門,就先聚在穿堂處,在這裡的佈告欄已經被貼上許多班級的宣傳單:「你們看,鬼怪餐坊、角色扮演咖啡廳、女僕咖啡廳、貓咪飲料店……靠賣噱頭拉客哩。」
  
  「那就去看看吧!」
  
  此時於一年三班的教室裡,學生們把課桌椅四個一組地併出四組客座席、一組調理區,其餘桌椅疊到教室邊,用以招待顧客內用,在園遊會剛開始時,也只有四個人一起進來佔了一組客座、點了四杯咖啡和四份吐司當早餐,其他遊客都只是從走廊外好奇地看他們,因為他們攤位招牌就是女僕咖啡廳啊。
  
  五名穿著女僕裝的男學生就在教室裡一人沖咖啡、一人烤吐司、三人收銀兼招待,客人不多的時候看起來也挺悠閒的。佈置備料全都由其他同學包辦,給他們五人的工作就是女裝招待,所以在這之前可是讓他們愉快玩耍好多天,其他同學則在今天可以好好到處逛攤玩了。
  
  「唉……三個人當服務生好像有點多了,於熙,你拿著看板去外頭攬客吧?」一名女僕裝的男同學這麼說了,另一人也跟著附和:「對啊,於熙很顯眼。」
  
  「你們喔,幹嘛不弄個保冷箱跟推車出去叫賣?跟火車便當一樣。」不知為何出現在這教室裡的陸駒坐在旁邊的多餘椅子上蹺著二郎腿,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就是這班裡的學生呢。
  
  「臨時去哪裡生?」「不過這辦法挺不錯的?」「打個電話問一下總務跟班長如何?說不定他們弄得到?」
  
  其中一人開始滑起手機聯絡人,一名女僕問:「你在這裡幹嘛?不用去你們班上幫忙嗎?」
  
  陸駒也就回答:「幾個人就可以了啊,今天沒我的事啦。」
  
  於期末的時候卸下了學生會的工作,他今天的重點在於社團成果展的樂團表演會,班上的同學也就沒多安排什麼職務給他,放著他到處亂跑,而他也就把其他朋友們放著到處亂跑,自己過來一年三班看女僕了。
  
  畢竟答應於熙的一日保鏢,有比今天更適合來當的日子嗎?
  
  「真的有女僕哎。」幾名穿著便服的年輕學子魚貫而入,嘻嘻鬧鬧地:「菜單在哪裡?」「不是要說『歡迎回來!主人!』之類的嗎?」
  
  五名穿著動漫風格女僕裝、看起來嬌滴滴的服務生幾乎同時以著毫無修正的男子嗓音:「歡迎回來,主人!」
  
  「靠北是男的!」那幾人被嚇了一大跳:「偽娘啊!」
  
  於熙拿著點餐簿與筆,踩著純黑發亮學生鞋、搖曳著膝下五公分的荷葉邊純黑裙襬與純白蕾絲滾邊圍裙,來到那群客人之前,以著淡漠的神情與口吻:「請問主人今天想用什麼餐點呢?我們這裡提供的飲品是咖啡、奶茶、紅茶,餐點是抹醬吐司,抹醬有奶油、草莓、巧克力……」
  
  就算那一頭及腰金髮是假的,但水藍色的眼睛與過白的肌膚還是讓他們懷疑這不是扮裝出來的特徵:「外、外國人?」「可是國語說得很標準流利啊?」「果然還是裝變色瞳片來的吧?」
  
  相較於另外四名髮色漂染出其他多彩色調、戴上有色隱眼、五官較為平面的偽娘女僕,這位很明顯不一樣,連妝容也不像其他四位那麼重。在尷尬的一分鐘全場靜默之後,他們才開始點起餐:「我要咖啡……啊,剛剛說有什麼吐司?」「我要奶茶和草莓吐司。」「紅茶跟巧克力。」「咖啡跟奶油吐司。」「我要……」
  
  「是男的吧?是男的碰一下不算性騷擾對吧?」其中一人笑嘻嘻地伸手就要抓上於熙的裙襬,被橫插而入的陸駒一掌拍掉那不安份的鹹豬手:「這隻我罩的,要碰去碰別隻。」
  
  『這人在說什麼啊?』五名女裝子心裡不約而同冒出的心音,連要吐槽都不知道要從哪兒吐起。
  
  「哎?這小屁孩講話很邱喔!」
  
  見兩邊快起衝突了,於熙才再度漠然出聲:「要碰就碰是沒什麼關係,不過我跟你一樣都是男的,你有這方面的興趣嗎?」
  
  「哈?!」那人發出帶著威嚇語氣的一聲,馬上就被其他朋友拉去坐了:「在幹什麼啦?」「你真的想吃偽娘豆腐?要摸也是去摸真的女生你是單太久喔?」「你是來吃東西還是來打架的啦?」「還不快坐下?」
  
  見那些人安份了,於熙這才帶著勾完的點餐簿回到調理區那邊,拖著正死死抱在他腰上的陸駒,把單子給了同學,冷冷地低語:「陸學長,這樣很難走。」
  
  陸駒理所當然地回答:「難走也要忍耐!我今天可是要當你的一日保鏢!與其等別人出手我再揍飛他們,不如我先把你抱緊緊讓其他人都出不了手!」
  
  於熙面無表情地被說服了:「莫名奇妙的合理啊。」
  
  「你們喔……真想把你們趕出去!」其他女僕同學都看不下去:「什麼一日保鏢?」
  
  「又在玩什麼懲罰遊戲了嗎?」
  
  「原本以為於熙會招攬客人,現在看起來根本添麻煩!」
  
  「推車一到就死出去!你們兩個太礙眼啦!」
  
  
     *     *     *     *     *
  
  
  一個小時之後,總務她們真的弄來一台手推餐車,還附了個保冷箱。製作餐點和飲料的女僕男同學也就準備了好些飲料裝進保冷箱,吐司則裝上好幾袋放上推車,然後把於熙和陸駒趕出一年三班了。
  
  不過其實已經到了早上十點,快到陸駒樂團表演的時間:「我該去禮堂做上台表演的準備,不然,你乾脆推去禮堂賣吧?」
  
  原本想著要去校門口或穿堂佔位賣的於熙,也就同意:「嗯,邊看錶演邊吃喝似乎有商機?」
  
  「對吧?」陸駒咧嘴一笑,不再纏著於熙的腰,兩人併肩而走:「話說這幾天感覺你挺沒精神的,學長去當你的一日執事有出什麼狀況嗎?」
  
  雖然在一個星期後才問是有些晚了,不過這些天交換筆記裡也只有冷笑話跟生活趣事,於熙看起來也很正常,吃喝拉撒睡沒一樣耽擱,說他沒精神只是套套話,畢竟宇文鷹那麼愉快的樣子肯定發生過什麼吧?
  
  「是沒什麼狀況……」突然,於熙想起了什麼,而推著餐車的腳步略頓:「啊……對了,寒假的時候答應過鷹學長要帶他見家長,結果一直沒見到我爸媽,就算是上星期六也是剛好錯過了。」
  
  陸駒略不滿地壓低了音量:「什麼見家長?早就沒這個必要了吧?」
  
  「陸學長說了什麼嗎?」在身旁人來人往嘈雜之間,刻意壓低的音量致使於熙知道他有說話,但確實聽不清他說了什麼。陸駒這才又恢復正常音量說話:「我說,別讓他見到也好,不然你爸搞不好會殺了他。」
  
  「說笑的而已,我爸才不會做那種事呢。」於熙再度恢復正常的步行速度:「今天鷹學長會來吧?」
  
  忍住了詢問『鷹學長最近過得好嗎?』這樣的話。這個禮拜他們幾乎沒碰到面,宇文鷹不會利用下課時間來找他,他也沒再於放學後往他們宿捨去……他想知道那人過得好不好?明知不該去打探他過得好不好。
  
  「不曉得,可能會吧?」陸駒看似漫不經心的回答,但其實就他和宇文鷹談過的協定,他在一日保鏢的活動裡宇文鷹是不應該出現的,就算來了也不該出現在於熙和他面前,如果敢的話……他已經在心裡想好幾百種應對方式了。
  
  閒聊間,兩人已經來到禮堂,一如原先所料地,許多人在這裡出出入入,於禮堂外通道的社團展覽有不少人佇足逗留,而禮堂內雖然座位沒有坐滿,但仍然有不少人選擇在牆邊站著觀看錶演,禮堂二樓觀眾席也聚集了不少人,粗估也有三百人擠在這間大展堂,相當熱鬧。
  
  「我要到後台去,你就在這裡等我,不可以跟陌生人走也不可以亂跑,知道嗎?」像在交待小朋友一樣的叮嚀於熙,囑咐完後陸駒才往演講台後方走去,對於他的掛心,於熙才揚起一個連客人都別想看到的舒心笑容:「祝學長表演順利。」
  
  從早上開始到現在終於見到冰山融化的瞬間,一個不小心就把那片美景收進了記憶裡的藏寶箱裡,陸駒朝手向他揮別,擠進了重重人牆裡,於越過人潮擁擠的通道後才好不容易來到後台準備室,他的另外四名團員也正慢慢集合而來。
  
  一同在講台後的小空間裡整理服裝儀容與樂器調整,陸駒拿下髮箍散開一頭過肩酒紅長髮,並穿上制服的西裝外套,理好扣子與領帶。原先他們是有打算租表演服裝並畫上些奇怪濃妝來配合他們的重金屬搖滾歌曲,但後來主唱換了抒情歌曲,也就放棄在服裝上面搞怪的念頭,統一穿能體現青春感的制服罷了。
  
  不過再怎麼說他們還是個五人樂團,情歌那種只需要一把吉他的表演當然是不能給他們演奏的。
  
  隨著台前演奏落幕、司儀致詞,五人打起十二萬分精神,在紅幕全降、前組人馬自另一側離場時,他們也揹著各自的樂器登場,給電吉他與鍵盤插上電,按照幾次場地綵排的位置就定位,司儀也在簡單的幾句介紹後,讓後台人員給他們掀起紅幕、打上效果彩燈、釋出乾冰的縷縷白霧:「讓我們掌聲歡迎下一組樂團!狂翼樂團!」
  
  和著台下觀眾的鼓掌,一聲起手的鑼響後,帶起令全場再度安靜聆聽的節奏點鼓,由陸駒率先啟口:「我們演唱的曲目是《獻愛》,獻給即將畢業的學長姐們、今天來這裡聽我們表演的所有觀眾們。」
  
  隨著鍵盤流洩出靈快的音符,電吉他與貝斯左右交擊出昂揚節奏,台下觀眾們熟悉的輕快旋律加重成搖滾風,看著一張張怔目表情轉化為會心笑容,主唱陽光俊朗的面容也在嚴肅緊張後染起了自信風采,執起麥克風,隨著旋律驟停,於萬籟俱寂之際,傾清亮歌喉吟唱起動聽情歌:「金色細沙,在指尖中流淌;夏日微風,在歌聲中輕唱……」
  
  鍵盤伴奏再起,應和著主唱誠摯的歌聲,詮釋抒發情懷的少年郎:「妳和我併肩行走的長廊,璀璨愛的火光……妳的髮稍在風中輕揚,就讓妳把我打撈上岸吧……」
  
  他們的主唱的確對情歌很拿手,這該拜他那正在台下聽得眼裡直冒心的可愛女友所賜吧?陸駒指尖挪上絃位,過去好幾次的排練,他都希望主唱的位置是給於熙來擔當,而不只想過一次他們同台演出的情況……然而主唱的位置早就有人,於熙本人也說過唱歌不是他的志向,這次表演過後,明年的校慶表演他們也排不上場了。
  
  命運,惡作劇般地讓他們邂逅在最不堪的時候,在打破了殘酷的枷鎖後又拆散了他們,卻又在令他不再期盼奇蹟發生的時候,驟不及防地把他丟回來他的面前……
  
  『該認真點了。』到了電吉他出場的節點,他的指尖撥動出震場的暢快節奏,一下子就把副歌推上了高峰:「……我愛妳就像橫掃沙場的風暴!妳的笑、妳的淚、我全都想要!請允許我為妳變得瘋狂!在我的世界,只有妳是王!」
  
  副歌之後的間奏,高亢漸平,電音漸歇,陸駒靠上了他身前的麥克風,與推著推車已然來到台下側邊走道處的於熙對上了眼,那雙與晴天湛藍一樣的澄澈眼睛,也正凝視著他。於是,那段懷抱著無法道出的心思而寫出的短詞,作為旁白地,被低聲唸起了:「我喜歡你笑起來的樣子,所以我像個白痴一樣,繞著你玩鬧,想盡辦法逗你笑,就算受了再大的傷,我也會笑著跟你說我很好。你永遠不知道你對我而言有多重要,就像太陽永遠不知道,他影響了月亮有多少。」
  
  台下的那對藍眸依舊純淨無瑕,想當然爾,表演只是表演,他不可能會把這份觸動和他自身聯想在一起,他就像一塊純水白冰,投向他的思念只會穿透他,不會留在他的心裡。
  
  陸駒停下了電吉他伴奏,只留下作為節拍的鼓點與輕快的鍵盤為主唱開啟第二段曲:「煙花盛放,不敵妳的年華;書頁紙張,填不完我惆悵,我願意被妳以紅線套牢,一輩子只聽妳說話……」
  
  台下的人在微笑,他們專注的神情已經是在表揚他們表演的成功,他們所重視的親朋好友們正因他們的演奏而展露開懷的笑容……除卻少部份的人之外。在主唱已唱完歌詞、曲目已在合奏之下迎來終末,陸駒的視線,不慎停留在擋住於熙的那棕栗色軟髮、黑色燕尾服的高挑男子身影後,背對著他,不知道和於熙正說著什麼。
  
  腦中一片空白,渾然不知手上一道刮刺全場耳膜的驟音成為此場表演最高潮,那並不是他們安排好的,而令其他團員們忍不住將視線投向他,紅幃幕降,他卻沒乖乖的去拔電吉他的插頭,他的動作太過迅速,以致於連離他最近的主唱也只能愣在原地,看著插頭硬被扯掉的白色電吉他,就像一道白色的閃電成為飛躍下舞台的弧光,朝某人的頭頂砸去。
  
  他想過很多對策,像是立刻打電話叫學妹來把學長給認領走,或是像他最擅長的打哈哈,把學長冷嘲熱諷個一把,藉口要買點什麼東西把他給支走……
  
  但想最多次的,果然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