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未食五日節粽，破裘毋甘放
本章節 8996 字
更新於: 2020-07-19
菖蒲是驅魔的令劍，艾草是避邪的芳香。
而粽子──
──則是戰爭。
「咚咚……叩叩……鏘咚……」
衝進灶跤，棠硯在那裡翻箱倒櫃的，不知道在找些什麼。巨大的聲響驚動了原本在地下室的兄長，他爬上書房，也走進灶跤一探究竟。
「Suzuri（硯），是按怎矣？」
映入兄長眼裡的，是一片狼藉的灶跤：
木柴被踢翻了一地，菜櫥的每一格都被打開，所有調味料都被胡亂擺在桌上，還有一隻湊熱鬧的老母雞拍著翅膀，對著棠硯咕咕叫。
「……Onī-chan，」
棠硯佇立在這一切的正中央，無助地看向自己的兄長。
「上好食的肉粽……是啥物粽？」
×
鼓聲隆隆催促著船槳，巨龍造型的小船劃開醉潭水面的波濤，在水花中奮力前行。
「好熱喔……」
上學路上，緩步爬著校門前的坡道，玖瑠實一面扯著和服的交領搧風，一面抱怨。
「露咪醬！那樣拉會被看到裡面啦！」南蓮在一旁提醒。
明明不怎麼長的坡道，在玖瑠實喊熱之後，不知怎地好像被拉長了一樣。
「明明前幾天還有下雨的……」撫平衣襟，玖瑠實果然還是覺得很熱。
早在一個月前，料峭春寒就已被烈日所取代，但夜北的氣候總是不太穩定──下過雨的涼意可能叫人發顫，之後蒸騰的悶熱更是叫人受不了。
「……五日節之後，應該會更熱。」配合著玖瑠實，把機械步伐踩得小小的，棠硯補了一句對現狀一點幫助也沒有──甚至有些火上加油──的說明。
「五日節？」玖瑠實猛然轉頭去看醉潭上的龍船，兩眼放光：「肉粽節！又有蓮醬家的粽子可以吃了！」
……肉粽節？
棠硯豎起了耳朵。
說到肉粽，棠硯每年的這個時候都會準備肉粽的材料，和兄長一起包粽子；雖然笨拙的義手總是沒法把繩結綁好，粽子的味道還是每年都受到兄長的肯定。
……不知道蓮醬家的肉粽是什麼味道。
「嗯，今年也會做喔！」
「耶！最喜歡蓮醬了！」玖瑠實朝南蓮撲了過去，把熱熱的臉頰蹭到南蓮臉上。
「妳只是喜歡粽子吧？」
「軟軟白白ＱＱ的……」不正面回應南蓮的問題，玖瑠實描述的不知道是南蓮的臉頰，還是什麼食物。
「果然還是粽子嘛！」
結果是南蓮家的粽子。
「……白白的？」
「硯醬？怎麼了嗎？」
棠硯回想自己做肉粽時的工序，出來的成品理當會是醬油的焦糖色，以前到現在從來也沒變過。
「……不是會加醬油嗎？」
「嗯，會加醬油喔，」南蓮比了一個大鍋的手勢，再做了一個把東西下鍋的樣子：「可是用水煮過之後，就會變白白的了。」
「……用水煮？」
棠硯再一次回憶起自己做肉粽的工序，想起竹筍迸出土壤、長成竹子、發出竹葉的樣子，想起日落到日出之間星河浩瀚的樣子，想起宇宙開元之初、渾沌化成萬物的樣子……
「……粽子，不是應該用蒸的嗎？」
……
在校門口前停下腳步，南蓮抓著肩上的秀髮，想了想，才偏頭反問：「硯醬說的那個是油飯吧？」
──硯醬說的那個是油飯吧？
這一瞬間，或許是多次回憶工序的過程超越了棠硯腦袋運算的限制，又或者是話語的矛盾癱瘓了她的思考，圓滾滾的大眼睛霎時蒙上一層緻密的呆滯，久久沒能恢復過來。
「……肉粽，毋是油飯。」良久，棠硯才吐出這樣一句話。
「可是用蒸的……」
「啊！我知道了！」環起二尺方袖，玖瑠實鑽到兩個人中間，大聲宣告：
「誰的才是真正最好吃的肉粽，就用『食薙對決』來決定吧！」
×
十涕對決……到底是什麼東西啊？
從來沒有聽過的單字縈繞在棠硯腦中；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她心裡其實還有另一個聲音，叫她不要在意這種意義不明的生難詞彙。
「上好食的肉粽……是啥物粽？」
站在一團混亂的正中央，棠硯對兄長丟出了令人摸不著頭腦的問句。
兄長把頭髮隨手向後一梳，踏進亂糟糟的灶跤裡，揮手把湊熱鬧的老母雞趕走，走到棠硯面前蹲下。
「若是有Suzuri的味，啥物粽攏好食。」
如此說道的兄長朝妹妹的眼底一笑，等待她總要慢個半拍才有的回應。
「……手指頭仔，」棠硯摸著四肢裡唯一不是義肢的右手，數著手指頭說：「Onī-chan欲食佗一肢？」
「攏欲。」兄長伸手握起了妹妹的雙手，不讓她繼續數下去：「毋過指頭仔鉸掉就無矣，先莫啦乎。」
「……嗯。」
感受著兄長手心傳來的溫度，棠硯瞇起了雙眼，就在那裡沉默了幾秒。
……完全沒有參考價值。
「Onī-chan，其實……」
聽了棠硯的解釋，馬上發動自轉車的蒸汽引擎，驅車離去的兄長不知是去了多遠的地方。妹妹待在家裡，終於盼到兄長回來時，已是門口埕晾著夜色的時候了。
「喀啦喀啦……」
前來迎接披著夜色回來的兄長，棠硯沒等自轉車停妥，就踩著碎步趕到兄長身旁。
「Suzuri，來看我對稻江津紮了啥物物件轉來。」把沉甸甸的皮箱交到棠硯手上，兄長摸著皮箱邊緣，「喀」地把鎖解開──皮箱打開的瞬間，棠硯眼裡的景象彷彿正熠熠發光。
一片巴掌大的烏魚子反射著耀眼的光澤，尊貴不凡的松茸躺在包裝洛藥材用的紙張裡，幾粒白嫩飽滿的瑤柱在一旁的荷葉包中好似放著光，可是，那光亮可照不進寫著「百年釀造」的那瓶醬油裡──如此深沉的漆黑，決不是甘樂商店那類雜貨店能打到的東西所能比擬的。
最誇張的是，皮箱一角寫著「金」字的木盒裡，還真的疊著一片片的金箔。
……什、什麼情況？
「妳就用遮的物件，來做上好食的肉粽。」說著這句話的兄長，臉上的笑容映著那些高級食材的光芒。
……對了，肉粽。
「Onī-chan，我決定矣，」把皮箱還給兄長，棠硯缺了光澤的眼裡雖沒了高級食材的光芒，卻好像有一盞名為鬥志的火焰堅定地燃燒著：「我欲做我逐年做的粽──上普通的肉粽。」
聽聞，兄長放下皮箱，揉了揉妹妹那顆總會岔出幾根髮絲的腦袋，再用手指細心梳整。
「Suzuri做的粽，才毋是啥物上普通的肉粽咧。」
×
食薙對決。
那是少女們掄起名為「料理」的薙刀，賭上作為廚師的尊嚴，彼此廝殺的決鬥。
在這場對決中，雙方必須在觀眾與評審面前製作出一道料理，由奇數個評審試吃，決定對決的結果鹿死誰手。
──對，就是普通的料理對決。
「啊、啊，有聲音嗎？」玖瑠實的聲音響徹醉潭大街。
夜北炊粽 對 萬鳳水粽
幾個斗大的字眼寫在旗幟上，竹竿搭乘的舞台旁，幾支先進的擴音大喇叭映照著黃銅色的陽光，舞台前的烘爐、流理台、用具與調味料一應俱全，還有好幾張板凳擺成觀眾席。
「啥物水粽？一箍爛糊糊毋知咧哺啥貨……」「唅？共油飯包包咧，呔會講是肉粽？恁遮的夜北人嘛較差不多咧！」「這馬是欲輸贏矣是毋？唅？」
如此盛大的排場嚇住了怕生的南蓮。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要跟棠硯比拚料理已經很莫名其妙了，沒想到玖瑠實還準備了這樣的大場面，在舞台邊的南蓮來回踱步，腦中一片混亂。
「……蓮醬。」
「有！」明明是好友的呼喚，南蓮的回應卻像是在回答老師的點名一樣生硬。
棠硯走到南蓮面前，看了一眼那對鏡片下擔憂的眼眸，然後捧起南蓮的臉頰，揉了起來。
「嗚哇啊啊嗚嗚嗚……」被揉著臉頰的南蓮發出奇怪的聲音：「希按碗啊啦（是按怎矣啦）……」
棠硯不發一語，只是揉完臉之後，好像有點得意地走了。
「啊、啊，有聲音嗎？」站在台上的玖瑠實再次確認，對著擴音大喇叭的傳聲筒說：「那我要開始囉！」
「應該不會有第二屆──第一屆醉潭食薙對決，正式開始！」
觀眾席響起如雷的掌聲，作為主持人的玖瑠實也跟著鼓掌，把掌聲拉得好長好長。
「首先，我要介紹今天的評審：醉潭市場代表──叭噗姊姊！」
「什麼叭噗姊姊？姊姊我的名字叫陳玉霜，好好介紹好嗎？」坐在台上的評審席，賣冰的大姊姊對主持人抗議：「而且為什麼我是市場的代表啊？」
「因為甘樂伯仔不做啊；不過他有贊助調味料喔！」
「太隨便了吧……」
「再來第二位：醉潭小學校老師代表──松田老師！」
松田老師起身鞠躬，但坐下來時，有些坐立難安地看著身旁的座位──怎麼會有個空位在這裡啊？
「玖瑠實醬，這個空位是……？」
「最後一位，醉潭小學校小學生代表──我！西宮玖瑠實！」說完，玖瑠實一屁股坐到老師旁邊的座位上。
「亂七八糟欸！」賣冰的大姊姊吐槽，惹得觀眾一陣歡笑。於是，大姊姊嘆了一口氣，轉頭對旁邊的老師說：「陪這麼胡鬧的學生玩，老師真是辛苦了。」
「您、您也是啊……我的學生平常受您照顧了。」
「不會不會。」
「兩位評審不要在那邊講悄悄話！」主持兼評審的女孩突然站到椅子上，一手插著腰抱怨：「我要介紹參賽選手了！」
「『……請。』」
兩個大人很有默契地把手向前一攤，玖瑠實立刻從座位上跳起，又跑回主持人的位置，握住傳聲筒。
「首先我們歡迎萬鳳水粽代表──蓮醬選手！」
……怎麼感覺每個都是代表啊？
目送一面發抖一面走上台的南蓮，棠硯突然緊張了起來。
「然後歡迎夜北炊粽代表──硯醬選手！」
聽到自己的暱稱，機械的步伐站上舞台，缺了光澤的雙瞳朝台下一望──不望還好，這一望看到台下那麼多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的樣子，讓棠硯緊繃的步伐變得更為僵硬。
……歐、歐尼醬在……？
在那堆視線裡尋尋覓覓，棠硯終於找到的熟悉身影正瞇著一隻眼，舉著一台長有眼睛的奇怪機器，很認真地用那隻機器眼睛注視著自己──雖然不知道兄長那樣瞇著眼到底看不看得到自己，然而，光是在台上確認到兄長的存在，就已經使棠硯的緊張緩和了不少。
「那、蓮醬，開始之前先說一句話吧。」玖瑠實讓出傳聲筒前的位子，示意南蓮走上前去。
「呃……那個……」眼鏡下的雙眸左右游移，南蓮顫抖的雙唇緩緩道出：「用水煮的粽子，是我母親從家鄉帶過來的口味，請……請慢用！」
「蓮醬，那是料理完成之後的台詞啦。」
「欸？嗚嗚……」南蓮用手摀住了臉，只露出通紅的耳根。
「那，再來換硯醬！」
棠硯走到傳聲筒前，在一片空白的腦海裡搜索著可用的字彙，半晌，才開口說道：
「……料理，開始。」
「那是我的台詞啦！硯醬！」
料理開始。
在流理台前就定位的棠硯掀開兄長借給她的皮箱，取出平常慣用的菜刀，在陽光下檢查了一下四方形刀身上的冷光，確認刀刃足夠鋒利，讓平時手起刀落的刀工可以完美發揮。
皮箱裡還放著事先清洗乾淨的棕黃桂竹葉、荷葉包裹的方整三層肉、一小把新鮮紅蔥頭、幾粒金黃透亮的鹹蛋黃、以及泡軟的香菇、栗子、蝦米、魷魚乾等等食材──棠硯把這些食材一一羅列在桌上，確認一切就緒後，才提著菜刀走向圓木製成的砧板。
「欸？兩邊用的材料怎麼看起來那麼像？」玖瑠實驚訝地問。
另一頭，南蓮也從包袱裡取出食材──豬肉和新鮮紅蔥頭早已事先切好，除了泡至脫皮的花生和深綠色的麻竹葉以外，栗子、香菇、蝦米、鹹蛋黃、魷魚乾都與對手的食材不謀而合。
「畢竟說到鹹味的肉粽，裡面的餡料都不會差到哪裡去，」搓著下巴，賣冰的大姊姊分析：「不過，兩個人都用魷魚乾當作海味，倒是挺有默契的。」
「欸？硯醬的也加魷魚？」聽到評審的分析，吃驚的南蓮轉過身來，這才看見以穩定節奏切著紅蔥頭的棠硯手邊，那碗切成小段的魷魚乾。
「……嗯。」
顯然南蓮是沒有料到這樣的默契，她愣愣地看著棠硯把紅蔥頭切成薄片、再把三層肉切成小塊，才想起自己也該動手才行：「啊，紅蔥頭！」
「喔？兩邊都把鍋子燒熱，要放第一個東西進鍋子裡了！」
烘爐裡的炭火把大鍋燒得熾熱，讓滑入鍋裡的沙拉油興奮地躁動。兩人差不多同時往鍋裡倒入紅蔥頭，嗆出一陣挾著香氣的白霧──香氣四溢，光是這把紅蔥頭炸酥的過程，就已經侵略了評審與觀眾的胃口，叫人垂涎。
「把紅蔥頭炸成油蔥酥之後可以久放，兩個人其實拿成品過來比賽就好，但油蔥酥放得時間越久香氣越減；兩邊都選擇現場炸油蔥酥，就是想把香氣爆到最高吧。」
「叭噗姊姊連這個都懂喔？」玖瑠實問。
「姊姊我姑且也是做吃的，怎麼能不懂？」雖然做的是又甜又冰的冰淇淋就是了：「欸等等……」
在南蓮的鍋中，原來白帶紅紫的紅蔥頭在熱油的催化下，漸漸蛻變成油蔥酥該有的香酥金黃。然而，同一時間的棠硯沒等到一開始的蔥頭炒酥，就把蝦米和豬肉下鍋翻炒，豬油與蝦米的鮮味從鍋中湧現，逐漸取代紅蔥頭單純的香味。
「不對，硯醬要做的不是油蔥酥，是一整鍋完整的滷肉！」松田老師的身子微微前傾，想把料理的過程看得更清楚一些。
帶皮的豬肉被逼出油脂，翻炒的過程中，漸漸穿上金黃色的焦黃外衣，就在這個時候，魷魚乾、栗子、香菇也加入鍋裡共舞，舞曲劈啪響著，在醬油淋入的瞬間達到最高潮──然後，一切音樂在燉煮當中戛然停止。
撒入砂糖、五香和胡椒粉，蓋上鍋蓋，棠硯的準備動作在此告一段落。
「我、我嘛欲來滷肉！」
油蔥、蝦米、香菇和魷魚乾在油鍋裡各自展示了一番獨奏，南蓮把它們各別盛裝在碗中，如此宣告。
趁鍋裡還留著那些食材的香氣，南蓮把切塊的豬肉滾入鍋中，中火香煎，途中還不時用鍋鏟鏟起一些油，細心地澆淋在每一塊豬肉上頭。
「……蓮醬，這是在做什麼？」
「這個嗎？這是之前在一本西餐的書裡看到的技巧，叫作arroser喔！像這樣在煎肉的時候把熱熱的油淋在上面，可以把水分鎖在裡面……欸？硯醬妳怎麼在這裡！」
阿羅災（arroser）……好像什麼瘟疫的名字……
「……因為蓮醬說要滷肉，卻拿烏醋出來，擔心……」
南蓮低頭望了一眼手中的玻璃瓶，才發現上面的標籤的確寫著「烏醋」而不是「醬油」。
「欸？唔、謝謝、謝謝硯醬……」
「喂──！」主持人指著台下跳腳：「對決中禁止幫忙！」
被玖瑠實趕回自己的烘爐前，棠硯把鍋蓋掀開。撲面而來的白霧竄入鼻腔，惹得棠硯瞇起雙眼。
……差不多了。
撈出焦糖色的滷味，棠硯把泡過水的糯米瀝乾，倒進還冒著泡的滷汁；吸飽了滷汁與炭火的熱情，米飯的香氣從鍋中瀰漫而出，已然有了「粽味」的雛形。
「好香喔……」主持人兼第三位評審坐上評審的位子，不知道是玩累了還是玩膩了，她趴到評審席的桌上，發出了一陣喉嚨無法製造的低沉聲響：「咕……」
原來是餓了。
「玖瑠實醬，妳是主持人，要跟觀眾解釋參賽者在做什麼啊。」松田老師低頭向耳朵通紅的玖瑠實說。
「咕……」玖瑠實沒有開口回答。
「這個囡仔疕……」賣冰的大姊姊抵著額頭，滿臉的不耐：「老師，我和語比較差，還是拜託妳來解說吧。」
「嗯？欸？我嗎？」主持人被香味和饑餓擊倒在桌上，鄰座的同伴又對自己洛人口音的和語不滿意，故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松田老師只好拿起傳聲筒，代為發話：「蓮醬的滷肉完成了！她把裡面的肉跟栗子挑出來，又把生糯米倒進湯汁裡面，裡面一點一點的……是花生米嗎？另一邊，硯醬已經把棉繩掛起來在綁粽子了，可是手指不夠靈活，不太能把結綁好的樣子，苦戰中！」
……老師也太會主持了吧。
棠硯望了一眼台上的老師，雖說是半推半就，但也是像平常教課那樣賣力演出，感到有些佩服，但同時，手裡握得緊實的黃褐粽葉上，就是沒辦法把粽子簡單的繩結綁好。
棠硯看向觀眾席的眼神，似乎在對某個人發著求救訊號。
而那個人──往年在家負責幫忙打結的兄長坐在觀眾席上，看到此情此景，顯出幾分焦躁，卻只能待在原處乾瞪眼。
「硯醬，我來幫忙吧。」
南蓮把自己的材料搬了過來，坐在和棠硯比肩的位置，朝對手伸出援手。
「……可是，對決……」
「會抗議的主持人已經餓倒在桌上了，所以沒差，對吧老師？」賣冰的大姊姊問了現任的代理主持人。
「我想……應該是沒有問題的。」看第三位評審餓倒在桌上的樣子，松田老師已經開始覺得當務之急不是比賽的公平性，而是要快點把食物做出來端上桌了：「就剩最後一道程序了，蓮醬、硯醬，加油！」
「請上菜！」
聽到老師如此宣布，玖瑠實立刻把頭抬起來，一把抓起評審用的筷子，腰桿打得直挺挺的，引頸期盼。
首先上桌的是棠硯的粽子。解開繩結，被蒸得熱氣騰騰的桂竹葉如花綻開，露出裡面三角錐形的晶瑩米飯，米飯粒粒閃耀著焦糖般的色澤，包覆著各式餡料，若隱若現，個個都裹著一層油亮光澤。
「……就只是家裡每年會做的粽子而已，請用。」
「那，就來吃吃看吧。」
「我開動了。」「我開動了──！」
松田老師用筷子尖端切開豬肉，就著肉粽一角送入口中。
「這、這是……」
瞪大了眼，賣冰的大姊姊在米飯入喉的剎那發出驚聲，松田老師也驚訝得掩住了嘴，對口中的美味不可置信的樣子。
「khiū嗲嗲、嗲嗲khiū，粒粒分明是炊粽的特徵，不過，這個粽子不只這樣。」
「肉香、油香、飯香、竹葉香、山珍和海味的鮮香、以及辛香料的結合，每一部分各有特色，卻在這顆香味的金字塔中層層堆疊，就好像是一首奏鳴曲一般……不對，這是！」松田老師夾起橙黃色的鹹蛋黃，湊近鼻子一聞：「這個蛋黃，居然有酒香和炭火的香氣！」
「……在拿來比賽之前，我有把鹹蛋黃噴酒、用炭火烤過。」棠硯解釋。
「果然。這獨立於所有味道的香味與口感，就好像協奏曲的獨奏樂器一樣。」一鼓作氣說了一長串棠硯聽不太懂的評論後，松田老師道出了最後的一句：「『香味的調律師』──硯醬的肉粽調整得剛剛好，所以硯醬是『香味的調律師』！」
……調律師，是做什麼的啊？
「好吃！」
玖瑠實捧著粽葉，猛然抬起頭來，喊出棠硯絕對聽得懂的評語。
「玖瑠實醬，妳飯粒都沾在臉上了啦。」
玖瑠實的粽葉上一粒飯粒也不剩，卻黏了好幾粒在臉上。老師趕緊拿出手帕，把學生的臉擦拭乾淨。
「再來上菜的是戴眼鏡的？」賣冰的大姊姊問。
「是、是的。」戰戰兢兢地把盤子端上桌，南蓮本打算一面介紹，一面替評審們解開粽子的繩結，卻：「那個……水煮的……母親……」
「蓮醬，不用勉強自己也沒關係喔，剛才已經聽過了……」老師連忙打斷，免得南蓮緊張之下的語句越來越離譜。
「老師說的沒錯！」吃了一顆粽子，體力完全恢復的玖瑠實捧起粽葉，卻被燙得有些拿不住，只好先暫時放下，說：「雖然蓮醬難得背了台詞，但是『食薙對決』是用料理對話的！」
捏著青綠竹葉的兩端，玖瑠實把內餡湊近一看──米黃飯粒被煮得團結在一起，擁抱著朦朧可見的點點餡料。
賣冰的大姊姊用筷子把米飯撥開，就好像打開什麼充滿魔力的寶盒一樣，一縷輕煙挾著竹葉清香冉冉飄出，和著引人生津的鮮味輕喚味蕾。
「先吃吃看吧。」「我開動了。」「我開動了──！」
揀起一糰米飯送入口嘴裡，咀嚼、咀嚼，松田老師瞇起了雙眼，享受著綿綿米飯和鬆軟花生米的雙重口感，不禁陶醉其中。
「等等，這個肉……」賣冰的大姊姊挑出裡頭的豬肉塊，仔細端詳：「明明有肥有瘦，卻不只不油不膩，還軟軟嫩嫩的，入口即化！」
「那、那是前腿肉。」十指交扣在胸前，南蓮吸足了氣才說：「因為怕三層肉太油膩，所以改用前腿肉，比較不油膩。」
「原來如此，」松田老師把滷肉嚥下，評論道：「為了不讓油膩感破壞味道的平衡，豬肉選用嫩而不肥的部位，提升了整體高貴的感覺。其他食材也完美融合在一起；與其說這味道是『清淡』，不如說是『雅緻』，就像花藝一樣──對了，蓮醬，妳是『食材的華道家』！」
……比賽有規定老師一定要幫人取綽號嗎？
棠硯和南蓮看向第三位評審，彷彿在用眼神向他索取小學生聽得懂的評語。
「好吃！」
毫不辜負期望，玖瑠實朝氣滿滿的評語就是如此樸實無華。
「妳什麼都好吃欸。」賣冰的大姊姊吐槽。
「哪有？本小姐吃東西可是很挑的！」玖瑠實大概沒聽懂大姊姊的意思：「可是好吃的東西就是好吃──好吃！」
「兩邊都很好吃，真的難以抉擇呢。」
「對吼，要選一個出來……」評審兼主持人兼對決發起人，玖瑠實到了這個節骨眼，卻好像不太想決出勝負的樣子：「唔……好吧。我數到一的時候，三個評審要舉牌決定自己比較喜歡哪一個，來囉？」
「欸？沒考慮的時間……」
「三……」
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倒數便逕自開始，緊張的氣息翻倍，一瞬間，就要壓垮本來就緊張萬分的南蓮。
「二……」
空氣凝結，耳鳴的聲音壓過了倒數以外的萬籟；棠硯握住了南蓮的小手，但耳鳴並沒有因此消散。
「一……」
×
「……嚇！」
眼睛瞪得又大又圓，棠硯凝視著紅眠床熟悉的天頂，就這樣盯著看了半晌，才慢慢讓身子滑出被窩。
睡在身旁的兄長皺了皺眉，但沒有要醒來的跡象，看來沒有被妹妹的起身驚動到。
棠硯踮著機械的雙腳，推開房門，在灶跤看到不該在此出現的老母雞時，總覺得有些眼熟。
「咚咚……叩叩……鏘咚……」
於是棠硯開始翻箱倒櫃：打開菜櫥的每一個隔間，拿出每一樣調味料，還不小心踢翻了灶台邊的木柴……
「Suzuri，是按怎矣？」
就算在床上沒驚動到兄長，這麼大的聲響還是吵醒了他。睡眼惺忪，頂著一頭亂髮的兄長眼前所見，是一片狼藉的景象
「……Onī-chan，」不經意地如動雙唇，疑問句從棠硯的嘴裡溜了出來：「上好食的肉粽……是啥物粽？」
兄長聽聞，把頭髮隨手向後一梳，揮手趕走老母雞，單膝下跪，執起棠硯的手。
「若是有Suzuri的味，啥物粽攏好食。」
棠硯看了看被執起的手，再看了看兄長溫柔的眼神，缺了光澤的眼眸瞇了起來，讓思路好好晨跑一下。
……預知夢？
2020.04.14手稿
【後記】
大家好，這裡是幻華鼠。
大概是去年端午節開始構想這章的內容的，原本是打算在不定期連載開始之前，先寫個端午特別篇讓讀者明那稍微聞香一下的這樣……所以這章實際上是寫了整整一年這樣！
超級會拖！
總之是一篇拿台灣肉粽戰南北的題材，再加上對走得很偏的美食漫畫《食戟之靈》的各種致敬，非常胡亂的寫了這一篇──這麼亂來真的對不起QAQQQ
姑且不論拿戰南北的題材來玩可能造成的論戰，題材本身就很難跟這部作品融合，再加上作中世界觀並沒有明講地理上的南北之分（如果有機會讓明那看地圖的話是東西之分，夜北在整座島的東北方），所以只好自創詞彙，才有了「夜北炊粽（指北部粽）」、「萬鳳水粽（指南部粽）」這種自創詞這樣。
（註：詞源是來自米粉處理方式的命名法，現在常吃到的米粉是用蒸的，所以又名「炊粉」，通常長得比較細；古早有用水煮做米粉的工法，又名「水粉」，通常長得比較粗）
然後，沒包過粽子的這裡在創作過程中，只能各種查資料──例如一些YouTube上面的教學影片，或者是一些食譜網站上的資料，然後發現……
一、北部粽的影片資料真的好少，而且每個下面都有人說不夠傳統((到底怎樣叫傳統啦！
二、身邊的人都是南部粽派的，找資料的時候根本不能跟他們講啊！
不過寫做菜過程其實挺痛快的這樣w
說到這個，就不得不抱怨一下中間提到西餐（其實是法式料理）做法的用語了：《食戟之靈》初期，幸平創真跟一色慧在極星寮料理對決的時候，幸平煎魚的過程中，把鍋子裡的油用湯匙舀起來淋在魚皮上的動作，漫畫跟動畫都說成「ポワレ」，但實際上poêler是用平底鍋（poêle）加油煎東西的意思，跟那個動作（arroser）差了十萬八千里──還好這裡會法文可以慢慢查，不然差點就被參考作品牽著鼻子走了這樣。
……不過南蓮那時候想要做的是把肉煎香上色（法語叫做retirer l』aliment），其實根本不需要arroser，所以那段根本就是在亂掰wwwwwwww
反正油蔥酥都可以用沙拉油而不是豬油炸了，煎個肉arroser也沒關係吧wwwwwwwww
啊，一不小心就講太多了。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希望這篇夢結局的奇怪文章不要把角色崩的太嚴重就好……不過反正就算崩了也可以說是棠硯在做夢，不是現實的角色，所以沒事……吧？
感謝各位的閱讀，那麼，這裡暫且擱筆。
2020.04.14幻華鼠
而粽子──
──則是戰爭。
「咚咚……叩叩……鏘咚……」
衝進灶跤，棠硯在那裡翻箱倒櫃的，不知道在找些什麼。巨大的聲響驚動了原本在地下室的兄長，他爬上書房，也走進灶跤一探究竟。
「Suzuri（硯），是按怎矣？」
映入兄長眼裡的，是一片狼藉的灶跤：
木柴被踢翻了一地，菜櫥的每一格都被打開，所有調味料都被胡亂擺在桌上，還有一隻湊熱鬧的老母雞拍著翅膀，對著棠硯咕咕叫。
「……Onī-chan，」
棠硯佇立在這一切的正中央，無助地看向自己的兄長。
「上好食的肉粽……是啥物粽？」
×
鼓聲隆隆催促著船槳，巨龍造型的小船劃開醉潭水面的波濤，在水花中奮力前行。
「好熱喔……」
上學路上，緩步爬著校門前的坡道，玖瑠實一面扯著和服的交領搧風，一面抱怨。
「露咪醬！那樣拉會被看到裡面啦！」南蓮在一旁提醒。
明明不怎麼長的坡道，在玖瑠實喊熱之後，不知怎地好像被拉長了一樣。
「明明前幾天還有下雨的……」撫平衣襟，玖瑠實果然還是覺得很熱。
早在一個月前，料峭春寒就已被烈日所取代，但夜北的氣候總是不太穩定──下過雨的涼意可能叫人發顫，之後蒸騰的悶熱更是叫人受不了。
「……五日節之後，應該會更熱。」配合著玖瑠實，把機械步伐踩得小小的，棠硯補了一句對現狀一點幫助也沒有──甚至有些火上加油──的說明。
「五日節？」玖瑠實猛然轉頭去看醉潭上的龍船，兩眼放光：「肉粽節！又有蓮醬家的粽子可以吃了！」
……肉粽節？
棠硯豎起了耳朵。
說到肉粽，棠硯每年的這個時候都會準備肉粽的材料，和兄長一起包粽子；雖然笨拙的義手總是沒法把繩結綁好，粽子的味道還是每年都受到兄長的肯定。
……不知道蓮醬家的肉粽是什麼味道。
「嗯，今年也會做喔！」
「耶！最喜歡蓮醬了！」玖瑠實朝南蓮撲了過去，把熱熱的臉頰蹭到南蓮臉上。
「妳只是喜歡粽子吧？」
「軟軟白白ＱＱ的……」不正面回應南蓮的問題，玖瑠實描述的不知道是南蓮的臉頰，還是什麼食物。
「果然還是粽子嘛！」
結果是南蓮家的粽子。
「……白白的？」
「硯醬？怎麼了嗎？」
棠硯回想自己做肉粽時的工序，出來的成品理當會是醬油的焦糖色，以前到現在從來也沒變過。
「……不是會加醬油嗎？」
「嗯，會加醬油喔，」南蓮比了一個大鍋的手勢，再做了一個把東西下鍋的樣子：「可是用水煮過之後，就會變白白的了。」
「……用水煮？」
棠硯再一次回憶起自己做肉粽的工序，想起竹筍迸出土壤、長成竹子、發出竹葉的樣子，想起日落到日出之間星河浩瀚的樣子，想起宇宙開元之初、渾沌化成萬物的樣子……
「……粽子，不是應該用蒸的嗎？」
……
在校門口前停下腳步，南蓮抓著肩上的秀髮，想了想，才偏頭反問：「硯醬說的那個是油飯吧？」
──硯醬說的那個是油飯吧？
這一瞬間，或許是多次回憶工序的過程超越了棠硯腦袋運算的限制，又或者是話語的矛盾癱瘓了她的思考，圓滾滾的大眼睛霎時蒙上一層緻密的呆滯，久久沒能恢復過來。
「……肉粽，毋是油飯。」良久，棠硯才吐出這樣一句話。
「可是用蒸的……」
「啊！我知道了！」環起二尺方袖，玖瑠實鑽到兩個人中間，大聲宣告：
「誰的才是真正最好吃的肉粽，就用『食薙對決』來決定吧！」
×
十涕對決……到底是什麼東西啊？
從來沒有聽過的單字縈繞在棠硯腦中；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她心裡其實還有另一個聲音，叫她不要在意這種意義不明的生難詞彙。
「上好食的肉粽……是啥物粽？」
站在一團混亂的正中央，棠硯對兄長丟出了令人摸不著頭腦的問句。
兄長把頭髮隨手向後一梳，踏進亂糟糟的灶跤裡，揮手把湊熱鬧的老母雞趕走，走到棠硯面前蹲下。
「若是有Suzuri的味，啥物粽攏好食。」
如此說道的兄長朝妹妹的眼底一笑，等待她總要慢個半拍才有的回應。
「……手指頭仔，」棠硯摸著四肢裡唯一不是義肢的右手，數著手指頭說：「Onī-chan欲食佗一肢？」
「攏欲。」兄長伸手握起了妹妹的雙手，不讓她繼續數下去：「毋過指頭仔鉸掉就無矣，先莫啦乎。」
「……嗯。」
感受著兄長手心傳來的溫度，棠硯瞇起了雙眼，就在那裡沉默了幾秒。
……完全沒有參考價值。
「Onī-chan，其實……」
聽了棠硯的解釋，馬上發動自轉車的蒸汽引擎，驅車離去的兄長不知是去了多遠的地方。妹妹待在家裡，終於盼到兄長回來時，已是門口埕晾著夜色的時候了。
「喀啦喀啦……」
前來迎接披著夜色回來的兄長，棠硯沒等自轉車停妥，就踩著碎步趕到兄長身旁。
「Suzuri，來看我對稻江津紮了啥物物件轉來。」把沉甸甸的皮箱交到棠硯手上，兄長摸著皮箱邊緣，「喀」地把鎖解開──皮箱打開的瞬間，棠硯眼裡的景象彷彿正熠熠發光。
一片巴掌大的烏魚子反射著耀眼的光澤，尊貴不凡的松茸躺在包裝洛藥材用的紙張裡，幾粒白嫩飽滿的瑤柱在一旁的荷葉包中好似放著光，可是，那光亮可照不進寫著「百年釀造」的那瓶醬油裡──如此深沉的漆黑，決不是甘樂商店那類雜貨店能打到的東西所能比擬的。
最誇張的是，皮箱一角寫著「金」字的木盒裡，還真的疊著一片片的金箔。
……什、什麼情況？
「妳就用遮的物件，來做上好食的肉粽。」說著這句話的兄長，臉上的笑容映著那些高級食材的光芒。
……對了，肉粽。
「Onī-chan，我決定矣，」把皮箱還給兄長，棠硯缺了光澤的眼裡雖沒了高級食材的光芒，卻好像有一盞名為鬥志的火焰堅定地燃燒著：「我欲做我逐年做的粽──上普通的肉粽。」
聽聞，兄長放下皮箱，揉了揉妹妹那顆總會岔出幾根髮絲的腦袋，再用手指細心梳整。
「Suzuri做的粽，才毋是啥物上普通的肉粽咧。」
×
食薙對決。
那是少女們掄起名為「料理」的薙刀，賭上作為廚師的尊嚴，彼此廝殺的決鬥。
在這場對決中，雙方必須在觀眾與評審面前製作出一道料理，由奇數個評審試吃，決定對決的結果鹿死誰手。
──對，就是普通的料理對決。
「啊、啊，有聲音嗎？」玖瑠實的聲音響徹醉潭大街。
夜北炊粽 對 萬鳳水粽
幾個斗大的字眼寫在旗幟上，竹竿搭乘的舞台旁，幾支先進的擴音大喇叭映照著黃銅色的陽光，舞台前的烘爐、流理台、用具與調味料一應俱全，還有好幾張板凳擺成觀眾席。
「啥物水粽？一箍爛糊糊毋知咧哺啥貨……」「唅？共油飯包包咧，呔會講是肉粽？恁遮的夜北人嘛較差不多咧！」「這馬是欲輸贏矣是毋？唅？」
如此盛大的排場嚇住了怕生的南蓮。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要跟棠硯比拚料理已經很莫名其妙了，沒想到玖瑠實還準備了這樣的大場面，在舞台邊的南蓮來回踱步，腦中一片混亂。
「……蓮醬。」
「有！」明明是好友的呼喚，南蓮的回應卻像是在回答老師的點名一樣生硬。
棠硯走到南蓮面前，看了一眼那對鏡片下擔憂的眼眸，然後捧起南蓮的臉頰，揉了起來。
「嗚哇啊啊嗚嗚嗚……」被揉著臉頰的南蓮發出奇怪的聲音：「希按碗啊啦（是按怎矣啦）……」
棠硯不發一語，只是揉完臉之後，好像有點得意地走了。
「啊、啊，有聲音嗎？」站在台上的玖瑠實再次確認，對著擴音大喇叭的傳聲筒說：「那我要開始囉！」
「應該不會有第二屆──第一屆醉潭食薙對決，正式開始！」
觀眾席響起如雷的掌聲，作為主持人的玖瑠實也跟著鼓掌，把掌聲拉得好長好長。
「首先，我要介紹今天的評審：醉潭市場代表──叭噗姊姊！」
「什麼叭噗姊姊？姊姊我的名字叫陳玉霜，好好介紹好嗎？」坐在台上的評審席，賣冰的大姊姊對主持人抗議：「而且為什麼我是市場的代表啊？」
「因為甘樂伯仔不做啊；不過他有贊助調味料喔！」
「太隨便了吧……」
「再來第二位：醉潭小學校老師代表──松田老師！」
松田老師起身鞠躬，但坐下來時，有些坐立難安地看著身旁的座位──怎麼會有個空位在這裡啊？
「玖瑠實醬，這個空位是……？」
「最後一位，醉潭小學校小學生代表──我！西宮玖瑠實！」說完，玖瑠實一屁股坐到老師旁邊的座位上。
「亂七八糟欸！」賣冰的大姊姊吐槽，惹得觀眾一陣歡笑。於是，大姊姊嘆了一口氣，轉頭對旁邊的老師說：「陪這麼胡鬧的學生玩，老師真是辛苦了。」
「您、您也是啊……我的學生平常受您照顧了。」
「不會不會。」
「兩位評審不要在那邊講悄悄話！」主持兼評審的女孩突然站到椅子上，一手插著腰抱怨：「我要介紹參賽選手了！」
「『……請。』」
兩個大人很有默契地把手向前一攤，玖瑠實立刻從座位上跳起，又跑回主持人的位置，握住傳聲筒。
「首先我們歡迎萬鳳水粽代表──蓮醬選手！」
……怎麼感覺每個都是代表啊？
目送一面發抖一面走上台的南蓮，棠硯突然緊張了起來。
「然後歡迎夜北炊粽代表──硯醬選手！」
聽到自己的暱稱，機械的步伐站上舞台，缺了光澤的雙瞳朝台下一望──不望還好，這一望看到台下那麼多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的樣子，讓棠硯緊繃的步伐變得更為僵硬。
……歐、歐尼醬在……？
在那堆視線裡尋尋覓覓，棠硯終於找到的熟悉身影正瞇著一隻眼，舉著一台長有眼睛的奇怪機器，很認真地用那隻機器眼睛注視著自己──雖然不知道兄長那樣瞇著眼到底看不看得到自己，然而，光是在台上確認到兄長的存在，就已經使棠硯的緊張緩和了不少。
「那、蓮醬，開始之前先說一句話吧。」玖瑠實讓出傳聲筒前的位子，示意南蓮走上前去。
「呃……那個……」眼鏡下的雙眸左右游移，南蓮顫抖的雙唇緩緩道出：「用水煮的粽子，是我母親從家鄉帶過來的口味，請……請慢用！」
「蓮醬，那是料理完成之後的台詞啦。」
「欸？嗚嗚……」南蓮用手摀住了臉，只露出通紅的耳根。
「那，再來換硯醬！」
棠硯走到傳聲筒前，在一片空白的腦海裡搜索著可用的字彙，半晌，才開口說道：
「……料理，開始。」
「那是我的台詞啦！硯醬！」
料理開始。
在流理台前就定位的棠硯掀開兄長借給她的皮箱，取出平常慣用的菜刀，在陽光下檢查了一下四方形刀身上的冷光，確認刀刃足夠鋒利，讓平時手起刀落的刀工可以完美發揮。
皮箱裡還放著事先清洗乾淨的棕黃桂竹葉、荷葉包裹的方整三層肉、一小把新鮮紅蔥頭、幾粒金黃透亮的鹹蛋黃、以及泡軟的香菇、栗子、蝦米、魷魚乾等等食材──棠硯把這些食材一一羅列在桌上，確認一切就緒後，才提著菜刀走向圓木製成的砧板。
「欸？兩邊用的材料怎麼看起來那麼像？」玖瑠實驚訝地問。
另一頭，南蓮也從包袱裡取出食材──豬肉和新鮮紅蔥頭早已事先切好，除了泡至脫皮的花生和深綠色的麻竹葉以外，栗子、香菇、蝦米、鹹蛋黃、魷魚乾都與對手的食材不謀而合。
「畢竟說到鹹味的肉粽，裡面的餡料都不會差到哪裡去，」搓著下巴，賣冰的大姊姊分析：「不過，兩個人都用魷魚乾當作海味，倒是挺有默契的。」
「欸？硯醬的也加魷魚？」聽到評審的分析，吃驚的南蓮轉過身來，這才看見以穩定節奏切著紅蔥頭的棠硯手邊，那碗切成小段的魷魚乾。
「……嗯。」
顯然南蓮是沒有料到這樣的默契，她愣愣地看著棠硯把紅蔥頭切成薄片、再把三層肉切成小塊，才想起自己也該動手才行：「啊，紅蔥頭！」
「喔？兩邊都把鍋子燒熱，要放第一個東西進鍋子裡了！」
烘爐裡的炭火把大鍋燒得熾熱，讓滑入鍋裡的沙拉油興奮地躁動。兩人差不多同時往鍋裡倒入紅蔥頭，嗆出一陣挾著香氣的白霧──香氣四溢，光是這把紅蔥頭炸酥的過程，就已經侵略了評審與觀眾的胃口，叫人垂涎。
「把紅蔥頭炸成油蔥酥之後可以久放，兩個人其實拿成品過來比賽就好，但油蔥酥放得時間越久香氣越減；兩邊都選擇現場炸油蔥酥，就是想把香氣爆到最高吧。」
「叭噗姊姊連這個都懂喔？」玖瑠實問。
「姊姊我姑且也是做吃的，怎麼能不懂？」雖然做的是又甜又冰的冰淇淋就是了：「欸等等……」
在南蓮的鍋中，原來白帶紅紫的紅蔥頭在熱油的催化下，漸漸蛻變成油蔥酥該有的香酥金黃。然而，同一時間的棠硯沒等到一開始的蔥頭炒酥，就把蝦米和豬肉下鍋翻炒，豬油與蝦米的鮮味從鍋中湧現，逐漸取代紅蔥頭單純的香味。
「不對，硯醬要做的不是油蔥酥，是一整鍋完整的滷肉！」松田老師的身子微微前傾，想把料理的過程看得更清楚一些。
帶皮的豬肉被逼出油脂，翻炒的過程中，漸漸穿上金黃色的焦黃外衣，就在這個時候，魷魚乾、栗子、香菇也加入鍋裡共舞，舞曲劈啪響著，在醬油淋入的瞬間達到最高潮──然後，一切音樂在燉煮當中戛然停止。
撒入砂糖、五香和胡椒粉，蓋上鍋蓋，棠硯的準備動作在此告一段落。
「我、我嘛欲來滷肉！」
油蔥、蝦米、香菇和魷魚乾在油鍋裡各自展示了一番獨奏，南蓮把它們各別盛裝在碗中，如此宣告。
趁鍋裡還留著那些食材的香氣，南蓮把切塊的豬肉滾入鍋中，中火香煎，途中還不時用鍋鏟鏟起一些油，細心地澆淋在每一塊豬肉上頭。
「……蓮醬，這是在做什麼？」
「這個嗎？這是之前在一本西餐的書裡看到的技巧，叫作arroser喔！像這樣在煎肉的時候把熱熱的油淋在上面，可以把水分鎖在裡面……欸？硯醬妳怎麼在這裡！」
阿羅災（arroser）……好像什麼瘟疫的名字……
「……因為蓮醬說要滷肉，卻拿烏醋出來，擔心……」
南蓮低頭望了一眼手中的玻璃瓶，才發現上面的標籤的確寫著「烏醋」而不是「醬油」。
「欸？唔、謝謝、謝謝硯醬……」
「喂──！」主持人指著台下跳腳：「對決中禁止幫忙！」
被玖瑠實趕回自己的烘爐前，棠硯把鍋蓋掀開。撲面而來的白霧竄入鼻腔，惹得棠硯瞇起雙眼。
……差不多了。
撈出焦糖色的滷味，棠硯把泡過水的糯米瀝乾，倒進還冒著泡的滷汁；吸飽了滷汁與炭火的熱情，米飯的香氣從鍋中瀰漫而出，已然有了「粽味」的雛形。
「好香喔……」主持人兼第三位評審坐上評審的位子，不知道是玩累了還是玩膩了，她趴到評審席的桌上，發出了一陣喉嚨無法製造的低沉聲響：「咕……」
原來是餓了。
「玖瑠實醬，妳是主持人，要跟觀眾解釋參賽者在做什麼啊。」松田老師低頭向耳朵通紅的玖瑠實說。
「咕……」玖瑠實沒有開口回答。
「這個囡仔疕……」賣冰的大姊姊抵著額頭，滿臉的不耐：「老師，我和語比較差，還是拜託妳來解說吧。」
「嗯？欸？我嗎？」主持人被香味和饑餓擊倒在桌上，鄰座的同伴又對自己洛人口音的和語不滿意，故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松田老師只好拿起傳聲筒，代為發話：「蓮醬的滷肉完成了！她把裡面的肉跟栗子挑出來，又把生糯米倒進湯汁裡面，裡面一點一點的……是花生米嗎？另一邊，硯醬已經把棉繩掛起來在綁粽子了，可是手指不夠靈活，不太能把結綁好的樣子，苦戰中！」
……老師也太會主持了吧。
棠硯望了一眼台上的老師，雖說是半推半就，但也是像平常教課那樣賣力演出，感到有些佩服，但同時，手裡握得緊實的黃褐粽葉上，就是沒辦法把粽子簡單的繩結綁好。
棠硯看向觀眾席的眼神，似乎在對某個人發著求救訊號。
而那個人──往年在家負責幫忙打結的兄長坐在觀眾席上，看到此情此景，顯出幾分焦躁，卻只能待在原處乾瞪眼。
「硯醬，我來幫忙吧。」
南蓮把自己的材料搬了過來，坐在和棠硯比肩的位置，朝對手伸出援手。
「……可是，對決……」
「會抗議的主持人已經餓倒在桌上了，所以沒差，對吧老師？」賣冰的大姊姊問了現任的代理主持人。
「我想……應該是沒有問題的。」看第三位評審餓倒在桌上的樣子，松田老師已經開始覺得當務之急不是比賽的公平性，而是要快點把食物做出來端上桌了：「就剩最後一道程序了，蓮醬、硯醬，加油！」
「請上菜！」
聽到老師如此宣布，玖瑠實立刻把頭抬起來，一把抓起評審用的筷子，腰桿打得直挺挺的，引頸期盼。
首先上桌的是棠硯的粽子。解開繩結，被蒸得熱氣騰騰的桂竹葉如花綻開，露出裡面三角錐形的晶瑩米飯，米飯粒粒閃耀著焦糖般的色澤，包覆著各式餡料，若隱若現，個個都裹著一層油亮光澤。
「……就只是家裡每年會做的粽子而已，請用。」
「那，就來吃吃看吧。」
「我開動了。」「我開動了──！」
松田老師用筷子尖端切開豬肉，就著肉粽一角送入口中。
「這、這是……」
瞪大了眼，賣冰的大姊姊在米飯入喉的剎那發出驚聲，松田老師也驚訝得掩住了嘴，對口中的美味不可置信的樣子。
「khiū嗲嗲、嗲嗲khiū，粒粒分明是炊粽的特徵，不過，這個粽子不只這樣。」
「肉香、油香、飯香、竹葉香、山珍和海味的鮮香、以及辛香料的結合，每一部分各有特色，卻在這顆香味的金字塔中層層堆疊，就好像是一首奏鳴曲一般……不對，這是！」松田老師夾起橙黃色的鹹蛋黃，湊近鼻子一聞：「這個蛋黃，居然有酒香和炭火的香氣！」
「……在拿來比賽之前，我有把鹹蛋黃噴酒、用炭火烤過。」棠硯解釋。
「果然。這獨立於所有味道的香味與口感，就好像協奏曲的獨奏樂器一樣。」一鼓作氣說了一長串棠硯聽不太懂的評論後，松田老師道出了最後的一句：「『香味的調律師』──硯醬的肉粽調整得剛剛好，所以硯醬是『香味的調律師』！」
……調律師，是做什麼的啊？
「好吃！」
玖瑠實捧著粽葉，猛然抬起頭來，喊出棠硯絕對聽得懂的評語。
「玖瑠實醬，妳飯粒都沾在臉上了啦。」
玖瑠實的粽葉上一粒飯粒也不剩，卻黏了好幾粒在臉上。老師趕緊拿出手帕，把學生的臉擦拭乾淨。
「再來上菜的是戴眼鏡的？」賣冰的大姊姊問。
「是、是的。」戰戰兢兢地把盤子端上桌，南蓮本打算一面介紹，一面替評審們解開粽子的繩結，卻：「那個……水煮的……母親……」
「蓮醬，不用勉強自己也沒關係喔，剛才已經聽過了……」老師連忙打斷，免得南蓮緊張之下的語句越來越離譜。
「老師說的沒錯！」吃了一顆粽子，體力完全恢復的玖瑠實捧起粽葉，卻被燙得有些拿不住，只好先暫時放下，說：「雖然蓮醬難得背了台詞，但是『食薙對決』是用料理對話的！」
捏著青綠竹葉的兩端，玖瑠實把內餡湊近一看──米黃飯粒被煮得團結在一起，擁抱著朦朧可見的點點餡料。
賣冰的大姊姊用筷子把米飯撥開，就好像打開什麼充滿魔力的寶盒一樣，一縷輕煙挾著竹葉清香冉冉飄出，和著引人生津的鮮味輕喚味蕾。
「先吃吃看吧。」「我開動了。」「我開動了──！」
揀起一糰米飯送入口嘴裡，咀嚼、咀嚼，松田老師瞇起了雙眼，享受著綿綿米飯和鬆軟花生米的雙重口感，不禁陶醉其中。
「等等，這個肉……」賣冰的大姊姊挑出裡頭的豬肉塊，仔細端詳：「明明有肥有瘦，卻不只不油不膩，還軟軟嫩嫩的，入口即化！」
「那、那是前腿肉。」十指交扣在胸前，南蓮吸足了氣才說：「因為怕三層肉太油膩，所以改用前腿肉，比較不油膩。」
「原來如此，」松田老師把滷肉嚥下，評論道：「為了不讓油膩感破壞味道的平衡，豬肉選用嫩而不肥的部位，提升了整體高貴的感覺。其他食材也完美融合在一起；與其說這味道是『清淡』，不如說是『雅緻』，就像花藝一樣──對了，蓮醬，妳是『食材的華道家』！」
……比賽有規定老師一定要幫人取綽號嗎？
棠硯和南蓮看向第三位評審，彷彿在用眼神向他索取小學生聽得懂的評語。
「好吃！」
毫不辜負期望，玖瑠實朝氣滿滿的評語就是如此樸實無華。
「妳什麼都好吃欸。」賣冰的大姊姊吐槽。
「哪有？本小姐吃東西可是很挑的！」玖瑠實大概沒聽懂大姊姊的意思：「可是好吃的東西就是好吃──好吃！」
「兩邊都很好吃，真的難以抉擇呢。」
「對吼，要選一個出來……」評審兼主持人兼對決發起人，玖瑠實到了這個節骨眼，卻好像不太想決出勝負的樣子：「唔……好吧。我數到一的時候，三個評審要舉牌決定自己比較喜歡哪一個，來囉？」
「欸？沒考慮的時間……」
「三……」
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倒數便逕自開始，緊張的氣息翻倍，一瞬間，就要壓垮本來就緊張萬分的南蓮。
「二……」
空氣凝結，耳鳴的聲音壓過了倒數以外的萬籟；棠硯握住了南蓮的小手，但耳鳴並沒有因此消散。
「一……」
×
「……嚇！」
眼睛瞪得又大又圓，棠硯凝視著紅眠床熟悉的天頂，就這樣盯著看了半晌，才慢慢讓身子滑出被窩。
睡在身旁的兄長皺了皺眉，但沒有要醒來的跡象，看來沒有被妹妹的起身驚動到。
棠硯踮著機械的雙腳，推開房門，在灶跤看到不該在此出現的老母雞時，總覺得有些眼熟。
「咚咚……叩叩……鏘咚……」
於是棠硯開始翻箱倒櫃：打開菜櫥的每一個隔間，拿出每一樣調味料，還不小心踢翻了灶台邊的木柴……
「Suzuri，是按怎矣？」
就算在床上沒驚動到兄長，這麼大的聲響還是吵醒了他。睡眼惺忪，頂著一頭亂髮的兄長眼前所見，是一片狼藉的景象
「……Onī-chan，」不經意地如動雙唇，疑問句從棠硯的嘴裡溜了出來：「上好食的肉粽……是啥物粽？」
兄長聽聞，把頭髮隨手向後一梳，揮手趕走老母雞，單膝下跪，執起棠硯的手。
「若是有Suzuri的味，啥物粽攏好食。」
棠硯看了看被執起的手，再看了看兄長溫柔的眼神，缺了光澤的眼眸瞇了起來，讓思路好好晨跑一下。
……預知夢？
2020.04.14手稿
【後記】
大家好，這裡是幻華鼠。
大概是去年端午節開始構想這章的內容的，原本是打算在不定期連載開始之前，先寫個端午特別篇讓讀者明那稍微聞香一下的這樣……所以這章實際上是寫了整整一年這樣！
超級會拖！
總之是一篇拿台灣肉粽戰南北的題材，再加上對走得很偏的美食漫畫《食戟之靈》的各種致敬，非常胡亂的寫了這一篇──這麼亂來真的對不起QAQQQ
姑且不論拿戰南北的題材來玩可能造成的論戰，題材本身就很難跟這部作品融合，再加上作中世界觀並沒有明講地理上的南北之分（如果有機會讓明那看地圖的話是東西之分，夜北在整座島的東北方），所以只好自創詞彙，才有了「夜北炊粽（指北部粽）」、「萬鳳水粽（指南部粽）」這種自創詞這樣。
（註：詞源是來自米粉處理方式的命名法，現在常吃到的米粉是用蒸的，所以又名「炊粉」，通常長得比較細；古早有用水煮做米粉的工法，又名「水粉」，通常長得比較粗）
然後，沒包過粽子的這裡在創作過程中，只能各種查資料──例如一些YouTube上面的教學影片，或者是一些食譜網站上的資料，然後發現……
一、北部粽的影片資料真的好少，而且每個下面都有人說不夠傳統((到底怎樣叫傳統啦！
二、身邊的人都是南部粽派的，找資料的時候根本不能跟他們講啊！
不過寫做菜過程其實挺痛快的這樣w
說到這個，就不得不抱怨一下中間提到西餐（其實是法式料理）做法的用語了：《食戟之靈》初期，幸平創真跟一色慧在極星寮料理對決的時候，幸平煎魚的過程中，把鍋子裡的油用湯匙舀起來淋在魚皮上的動作，漫畫跟動畫都說成「ポワレ」，但實際上poêler是用平底鍋（poêle）加油煎東西的意思，跟那個動作（arroser）差了十萬八千里──還好這裡會法文可以慢慢查，不然差點就被參考作品牽著鼻子走了這樣。
……不過南蓮那時候想要做的是把肉煎香上色（法語叫做retirer l』aliment），其實根本不需要arroser，所以那段根本就是在亂掰wwwwwwww
反正油蔥酥都可以用沙拉油而不是豬油炸了，煎個肉arroser也沒關係吧wwwwwwwww
啊，一不小心就講太多了。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希望這篇夢結局的奇怪文章不要把角色崩的太嚴重就好……不過反正就算崩了也可以說是棠硯在做夢，不是現實的角色，所以沒事……吧？
感謝各位的閱讀，那麼，這裡暫且擱筆。
2020.04.14幻華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