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結束 (3/6) 上

上週末還在感嘆獨自一人度過聖誕假期的光棍同事，現在已經喜孜孜的聊著和女友約好跨年夜要去看日出。
藤原拓海邊聽邊仰頭灌了一口冷飲，突然覺得此刻入喉的酸甜滋味，竟然有些嗆。
「……這可都是託前輩的福啊！」
「我？我不記得幫過你甚麼……」
「那包餅乾，前輩！」新同事一臉興高采烈的回憶著，「平安夜那天，在車站外剛好碰到美智子，多虧前輩送我餅乾，我們邊吃邊聊，發現彼此原來很多共同興趣、說話也很投機，所以就試著交往了！」
「那真是太好了。」
「謝謝你前輩！」
「別這麼說。」
「前輩呢？新年假期跟女朋友計劃去哪裡玩嗎？」
「欸？沒有吧……他……工作忙。」
「為了跟自己的男朋友共度假期，再忙都會擠出時間休假的啦！」新同事用手肘輕撞藤原拓海，「前輩你還是趕快準備一下，這次就不要再幫別人代班了，直接去上班的地方接人，給她一個驚喜啊！」
「再看看吧……」看著手中的寶特瓶，藤原拓海笑了，卻覺得喉頭有些乾澀。
涼介不要他擅自到醫院，所以即使他真的很想見涼介，他也從未想過要違背涼介交代的事。然而……
——你走吧。
那三個字像是刻在耳朵邊上，他沒有刻意要去想，卻始終在腦海裡不停迴盪。
涼介……是不是已經氣到再也不願意見到他？
轉眼，又是一元復始。
醫療界的新年晚宴，無論層級高低規模大小的醫院、藥廠，都會積極出席拜會，藉此拉攏關係擴建人脈。
老爺先生互攀名聲的抬身價喬生意，夫人太太物色門當戶對的媳婦女婿，儼然就像一個比拚財力身家的角力場，也像名門聯姻選秀的展示會。
「明知道這種場合她不會放過你，大哥幹嘛還要自找麻煩來參加？」
「你不也來？」
「我可是來陪大哥的，怕你被生吞活剝了。」邊說，高橋啟介還邊瞄了一圈周遭圍著他們兄弟倆的癡纏目光。
「遲早要面對的事情，也躲不了多久。」
「大哥？！」
瞥了一眼高橋啟介那副瞠目結舌的模樣，高橋涼介喝了一口手中的紅酒。「怎麼？你很訝異？」
「你的意思是……」高橋啟介眨眨眼，「會結婚？」
「多少認識了解一下，說不定有那麼一兩個還看得順眼處得來的。」端詳著手中的水晶高腳杯，高橋涼介勾起一抹微笑，充滿自我嘲諷的口吻，「生下繼承人，似乎也是高橋家長男的責任之一呢。」
「你跟藤原……」高橋啟介的一對劍眉已經皺成死結，「最近都沒看到他，你們到底怎麼了？」
「沒怎麼……」頓了下，高橋涼介一口喝光杯中的紅酒，「就這樣了。」
騙鬼！高橋啟介幾乎想吐槽，還有就這樣是指哪樣？
「所以——大哥真打算要相親？」
「嗯。」
「藤原知道嗎？你們講好的？」
「不重要。」
「不重要？！」不知道為什麼，高橋啟介突然有種崩潰到想熊吼的衝動，「是藤原對你來說已經不重要？還是相親這件事他知不知道都不重要？」
「啟介。」高橋涼介抬眸，眸光清冷，低沉的嗓音沁出涼意。
「呃——」刺人的寒意讓高橋啟介倏地吸了口氣，縮了下脖子，禁聲。
這……這兩個人在搞甚麼啊？
明明前一次他休假回來時，兩個人還好得如膠似漆，讓他一個不留神就可能被閃到瞎或噁心到死，怎麼就一個聖誕假期、他去參加車隊課程研習回來之後，整個完全豬羊變色了？！
兩個人還有沒有電話簡訊聯絡姑且不說，拓海至今都沒有再來過高崎。而他大哥先前為人家買的衣服、日用品全部收拾得一件不剩，就連沙發、餐桌椅都換了一整批，簡直就像刻意要抹去拓海曾經在屋子裡住過的痕跡似的。
現在，他大哥同意相親也就算了，搞不好這是拓海體貼大哥的身分、願意成全他結婚生下繼承人的權宜之計——
但他大哥竟然會說拓海不重要？！
關於藤原拓海的一切，他高橋涼介從來不都是周全細心、不惜壓榨自己的親兄弟也要疼寵的嗎？
所以，這兩個人是……
「分手了？」
話說出口的下一秒，高橋啟介就深深後悔了。
因為高橋涼介投向他的目光，讓他一秒見識甚麼叫身墜冰川心覆霜雪、宛如困在極地荒原的徹骨冷寒！
「好好經營與享受你的人生。其他的，別多管。」
丟下含冰夾雪的一句話、以及又直又挺的背影，高橋涼介轉身往高橋夫人朝他招手的方向走去。
劫後餘生般的呼了口氣，高橋啟介遠遠望著那被一群太太小姐們圍著談笑風生的高橋涼介。
有那麼一瞬間，他真的覺得那道頎長挺拔的身影，透著一股莫名的蕭索與……憂傷？



於此同時。涉川市的豆腐店。
「……幹嘛？」在第十四次感受到藤原文太瞥向他的目光後，藤原拓海開口問道。
「你今晚……」藤原文太拿起啤酒瓶倒酒，「會在家？」
「對啊。」隨手抓了一把腰果，藤原拓海將視線移回電視節目上。
「明天有沒有要借車？」
「目前沒有。」
「有陣子沒看見高橋小子的車……」拿起酒杯就口，藤原文太看似不經意的眸光跟著投向電視，「還在鬧彆扭？」
「……沒有。」
把手中最後幾枚果仁全部塞進嘴裡，藤原拓海拍掉掌心碎屑，從暖桌下起身開始收拾桌面。「我去洗碗。」
「……嘖！」放下空杯，藤原文太再度拿起啤酒瓶倒酒。
這兩個臭小子……個性沒特別扭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