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２　與魔鬼的約定

我打開辦公室的門，隨即被舒爽的冷氣洗臉。好涼快。
其他老師們看來都回家了，辦公室只剩紫紅老師一人。
「紫紅老師，訪談的內容跟照片都弄好囉。」
「啊，好的，謝謝。練老師真是幫了大忙呢。」
紫紅老師露出親切的微笑。
「我幫妳存進電腦吧？」
「好的，麻煩了。」
紫紅老師離開座位，把椅子讓給我坐。
「話說，這次游泳隊應該能拿到不少版面吧？」
我將兩個ＵＳＢ插入紫紅老師的筆電，一邊把檔案存入，一邊和去泡咖啡的她搭話。
「是啊，畢竟都拿區冠軍了。得趁這個打廣告的好機會擴大招募呢。」
指的是校刊，一學年會發一次。
我們立伶女中的泳隊雖然實力堅強，規模卻不大。一、二年級零零總總加起來也才十六人。
「說得也是。而且二年級就佔九個，等下學期她們上三年級後，就有人員危機了吧？」
一般來說，三年級不會參加任何社團及校隊，畢竟大考迫在眉睫。
「就是啊～而且這屆二年級素質很高，沒有她們泳隊實力就大大降低了。」
紫紅老師語帶哀嘆。
「這樣啊。」
濃厚咖啡香氣傳來，她在我身旁的位子坐下。
「我們班的勒？」
在等待檔案傳輸同時，我稍微側過身對著她。
「你們班的可不比學姐們遜色呢。你應該知道吧？特別是彩熠，可是王牌喔？啊啊啊～好想把她們永遠關在泳池啊～」
明明像是在炫耀自己的得意門生，最後卻往奇怪的方向走。
「拜託請別那麼做。」
「開玩笑開玩笑～練老師要有一點幽默感，不然不會受女生歡迎喔？」
不知為何，我腦中浮現彩熠的面容。嗯……的確是不怎麼受歡迎。
「所以，有什麼行銷策略嗎？」
我往旁邊偷瞄了一眼，讀取條快轉好了。雖然有些比較大的影片圖片，但對現在高速發展的電腦來說都是小ｃａｓｅ。
「哼哼……」
「……怎麼感覺是什麼邪惡的計畫。」
「練老師，你有聽說過嗎？女生要馬是同性戀，要馬是雙性戀。」
「呃……？」
「所以說──」
紫紅老師伸起上身，從她凌亂桌面的後方拿出了一台頸掛式相機。
「將將！」　　
還幫自己配音效。
「只要拍下她們美美的照片放到校刊上，新來的學妹看到就會『啊～學姐又美又強，偶像♡』然後像失控的羊群一樣一窩蜂掉進陷阱裡！」
用這種方式啊，原來。
「得邊練習邊拍照啊……真是辛苦妳了。」
「嗯？」
「嗯？」
紫紅老師表示疑惑，我疑惑她的疑惑。
「唉，練老師，真不懂讀空氣呢。」
紫紅老師扶著額頭直搖頭。
「等等，你是要我──」
「沒錯！」
「等、等等、等……我是男老師，不太好吧……」
「就是男老師才好！要拍出能令人心癢癢的照片，當然要找男老師！」
「但是，客群不是那些新生嗎？」
「男生跟女生欣賞漂亮女孩子的角度應該是一樣的。」
「這樣妳自己來不就好了嗎？」
「是誰剛剛說我很辛苦呢？」
「……」
「別擔心別擔心，你負責你們班的就好，其他我來。」
「這樣有好到哪裡去嗎？」
「反正你們感情不是很好嗎？如果是你，她們不會介意的啦。」
另外三隻姑且不論，但我光想像就知道彩熠會用怎樣的眼神看我。
「這誤會有點大。」
「那你先來兩次練習就好，這禮拜三跟禮拜五。禮拜三先試水溫，禮拜五如果ＯＫ就放好囉。」
「唉……」
話說到這種程度，我作最後一絲無謂的抗拒。
「知道啦知道啦，我幫就是了。就兩次喔？」
「剛剛有說前提是ＯＫ的話吧？」
「……那不ＯＫ呢？」
「就到ＯＫ為止。」
「妳是魔鬼教練吧！為什麼學生還那麼喜歡妳啊！？」
「欸嘿，我怎麼可能對她們這樣。帶人要先帶心。」
「說明白點就是在欺負我吧！？」
「好了好了～堂堂大男人不要這麼小家子氣。你學生還在外面等你呢。」
我順著她的視線往門外看，對上我們視線的愛梨帶著尷尬的笑容揮揮手。
原來已經放學了，不知不覺就聊太久了。
我再次確認檔案已經傳輸完成，分別把兩個ＵＳＢ退出，放進口袋，然後連忙走到自己的辦公桌，在堆放檔案夾的櫃子翻了翻，找出一個放公文用的牛皮紙袋。
「那就說好～禮拜三跟禮拜五囉～」
趁我急忙臨走前，紫紅老師做了沒有拒絕空間的確認。
「好啦好啦。」
我邊開門邊敷衍了下，然後把門關上。
「抱歉，有等很久嗎？」
愛梨就站在門口旁。
「沒有喔，才剛到而已。」
愛梨搖搖頭，溫柔地露出笑容。簡直是天使。
「我看看……這裡沒冷氣，去輔導室的小房間吧？」
「好的。」
愛梨跟到我身旁。
「話說，老師剛剛跟紫紅老師好像聊得很開心呢。」
我用眼角餘光瞄了一眼她的側臉，雖然依舊掛著微笑，但眼角完全沒有笑意。
好可怕。
嘴上說沒事，果然還是因為讓她等太久，生氣了吧……
「嗯？老師？」
「啊，是！」
「回答呢？」
「是！我下次會注意的……」
「嗯……？還有下次？」
「呃，下、下不為例！」
「嗯、嗯。說謊的話要吞千根針唷。」
可以不要用那麼純真的笑容搭配認真的語氣跟我做在民法上一定會因違反風序良俗而無效的口頭契約嗎？
看來愛梨非常忌諱別人遲到，我之後一定會守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