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４）

　　雷空咆哮著張開雙手，狂風與雷電伴隨驚人的氣勢，宛如怒濤般向著我們襲來。

　　但是，這對現在的我來說，完全不足為懼。

　　只要和我最強的使魔在一起，根本就沒什麼好怕的！

　　蒼藍劍閃與黑紅烈火互相交錯閃耀，不管眼前的是風暴還是雷電，都在這流星般的攻勢下灰飛煙滅。

　　「太礙眼了……不管是你，還是那個夜叉，都太礙眼了！」

　　雷空發出狂氣的吶喊，揮動利爪釋放出五道銳利的斬擊。

　　面對足以撕裂空氣的斬擊，我揮舞手中的長刀，刀光一閃，那些斬擊就全都被劍氣消除了。

　　即使攻擊被破解，雷空也不甘示弱的揮舞雙爪，無數的斬擊伴隨狂風和閃電，猶如槍林彈雨接二連三的施放。

　　然而我和葉音也不斷將這些攻擊全數斬裂，一步步逼近雷空。

　　利爪放出的斬擊由我的刀破除，風和雷電則由葉音的火焰消去。

　　不需要任何話語，我們馬上就清楚各自的任務。

　　「喝啊！」

　　葉音向前揮出拳頭，發射出強力的火焰，漫天的斬擊和風雷一瞬間出現了破洞。我不放過這個機會，握緊斬風全力衝到雷空的面前。

　　斬風的刀刃揮下，雷空也舉起利爪迎擊。在刀與爪的交鋒之中，雷空兇惡的眼神直直射向我。

　　「林、海彥……！」

　　「雷空！」

　　我和他互相瞪視彼此的雙眼，誰也不肯退讓。

　　「消失吧……全都給我消失吧！」

　　「吵死了，不管你叫得再大聲，也不會得到你想要的東西！」

　　「閉嘴！」

　　利爪彈開我的刀刃，一道銳利的斬擊劃過臉頰，傳來刺痛的感覺。眼角餘光還能看到一點飛濺的血。

　　「呃……唔喔喔喔！」

　　但我趁這個時機切入他的懷裡，朝他的胸口揮出一刀。

　　「嘖，別得意忘形了。」

　　雷空的胸口劃出一條傷痕，倉皇的退了幾步。隨即張開手掌，放出閃爍的雷光。

　　但是這時，一道黑紅色火焰劃過，將雷光吞噬掉。

　　正當雷空錯愕的時候，葉音握緊燃燒的拳頭衝到雷空面前，一拳將他打飛出去。

　　被打飛的雷空雖然很快就站起身，但不穩的架勢仍然讓他露出了破綻。

　　────對我來說，這就足夠了。

　　我將全身的靈力注入斬風，全力衝向雷空，同時迅速的詠唱起咒文。

　　「伏魔大帝關聖帝君、蕩魔天尊真武帝君、驅魔真君鍾馗帝君。以三伏魔帝君之名，吾將降伏萬千妖魔。魑魅魍魎盡數退散────」

　　靈力隨著我的咒語凝聚起來，蒼藍色的光輝在斬風的刀刃上不斷增強，逐漸形成一把耀眼的光之劍。

　　這是我能使用的法術中，擁有最強威力的「降魔之刃」。

　　然而，這次可不只如此。

　　透過「共鳴」的力量，蒼光之劍上燃起了葉音的黑紅色火焰！

　　我和葉音兩人的靈力互相結合，凝聚於斬風的刀身，形成屬於我們的合體絕技────

　　「降魔之刃．夜叉斬！」

　　蒼藍與黑紅交織的光劍揮落。

　　下一刻，巨大的靈力奔流噴發而出，正面擊中了雷空。


§


　　刀身散出熾烈的光輝，一時間無法看清前方的景象，但是很快就恢復了。

　　在視線的前方，已經變成人類外表的雷空整個人呈大字型躺在那。

　　「……真是難看啊。」

　　只見他緩緩地說道，方才的狂野氣勢已經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帶著無奈的憤慨。

　　「氣勢浩蕩的說要攻擊百妖之宴，結果連會場都沒有進去就被打敗，真是難看死了。所以呢？接下來要逮捕我了嗎？還是要在這裡給我個痛快？」

　　「……」

　　我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以退魔師的立場，我確實應該要在這裡逮捕他。

　　可是，總覺得心裡有股疙瘩…………

　　「怎麼了？難道還有什麼大話要對我說嗎？別開玩笑了……！」

　　雷空似乎相當不屑的說著，同時握起拳頭，硬是撐起了身體。

　　就在這時────

　　「海彥先生。」

　　一個紅色的身影在眼前落下。

　　來者身穿鮮紅的禮服，背後生著一雙散發火焰般光芒的紅色羽翼。

　　「緋華小姐？」

　　「抱歉，我來晚了。」

　　緋華收起羽翼，回頭對我露出一個沉靜的微笑。

　　「雖然現在這樣說很失禮，但是……可以先把雷空交給我一下嗎？」

　　「欸，這個……」

　　「有些事情，必須由我和他親自了斷才行。」

　　我的眼神轉向一旁坐起身的雷空。

　　不管是妖氣還是戰意都已經消失，從他身上已經感受不到先前那種危險的感覺了……應該沒問題吧。

　　「……嗯，我知道了。」

　　「謝謝。」

　　簡單的道謝後，緋華走到雷空前方，低頭看向他。

　　而雷空也默默抬起頭望著緋華。

　　「緋華……」

　　經過一小段的沉默，才聽見雷空開口。

　　「終於，要來制裁我了嗎。」

　　「雷空……」

　　「都已經走到這一步，就別再抱持那種無謂的感傷了。趕快讓這場鬧劇結束掉吧。」

　　「……」

　　從我的角度無法看清緋華的臉，但從那個背影來看，現在掛在她臉上的肯定不是什麼打敗敵人的放鬆表情。

　　隨後，緋華緩緩的開口。

　　「……直到現在，我仍然無法拋棄對你的感情，希望總有一天，能夠再和你回到以前那段日子。畢竟，你所帶給我的一切，對我來說都是貨真價實的。」

　　「妳在說什麼蠢話，現在那種事情已經不可能實現了。妳是朱雀集團的公主吧，這樣的話就好好制裁我這個背叛者……」

　　「嗯，我知道這種想法很愚蠢又矯情，我也曾經懷疑，自己的感情是不是錯了……但是，有人告訴我，重視一個人絕對不是錯誤。」

　　緋華說這話時，眼神一瞬間飄向我。

　　「所以，我不會拋棄自己的情感，就算我們已經無法重回過去的關係，我也想告訴你────過去和你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我真的，很開心。」

　　「……！」雷空一時睜大了眼，但馬上就低下頭。「……別說笑了，就算妳那麼想，我……」

　　「如果你還是無法原諒我，我也不會再多說什麼了。我只是把自己想說的話說出來。」

　　她的語氣不帶有先前的迷茫，而是充滿堅定的心意。

　　「……」

　　聽見緋華的話，雷空沉默了一下。

　　「……真是的。」

　　良久，雷空靜靜的回應，語氣中似乎多了一分自嘲。

　　「我只不過是個過去陷入自我矛盾的情緒中，最後因為一時氣憤而走上歪路。回過神來才發現已經無法回頭，只能繼續扮演丑角的……愚蠢的背叛者罷了。跟我這種傢伙在一起，說什麼開心……」

　　他的話裡，感覺包含了各種難以言喻的感傷。

　　「啊，不過算了，事到如今……說這些話也沒有意義……是我輸了。」

　　說完，雷空閉上了眼。整個人像是斷了線一般向後倒下。

　　那個倒下的身影，看起來像是永不闔眼的人終於能夠休息了一般。

　　「……呼……」

　　這下子，事情就告一段落了吧。

　　「好了，這下子終於結────」

　　才剛放鬆下來，腦袋就傳來暈眩感。

　　眼前的視野突然變得模糊，身體也漸漸失去力氣，無法維持平衡。感覺好像驅動身體的能量消耗殆盡了。

　　「海、海彥？」

　　「不用緊張，只是『朱雀天火』的效果退去了而已。」

　　逐漸朦朧的意識中，傳來緋華溫和的聲音。

　　「這段時間辛苦你了，好好休息吧，海彥先生。」

　　失去意識前最後看見的，是葉音帶著些許驚慌的臉龐，以及────眼角泛淚，露出前所未有溫柔神情的緋華。



──裏章（巫鳶）──



　　「唉呀，結束啦～～～～」

　　我站在離會場有些距離的一棟高樓樓頂，看完了與雷空的戰鬥的所有經過。

　　雷空連用理智換取強大力量的那招殺手鐧「狂狼之相」都用了出來，但彥仔和葉音妹妹也用「共鳴」成功反擊回去。真是太精彩了，先前給他那番忠告果然沒有白費。

　　看到彥仔被雷空砍倒我還稍微捏了把冷汗，結果竟然讓大小姐對彥仔使用了「朱雀天火」，明明那招原本是用在自己身上的秘術，她卻對別人使用。這發展我當初也沒想到啊。

　　雖然跟想像中有點落差，不過還在可以接受的範圍內。這次也是讓我看到了一齣精採的好戲呢，彥仔。

　　好啦，接下來差不多是後續處理的部分了。

　　不過在那之前────

　　「真是一場精採的戰鬥呢，妳說是不是？」

　　我將視線轉向身旁。

　　在那裡，有位姿態從容的坐在樓頂邊緣，露出平靜的神情眺望著前方的少女。

　　少女有著一頭色調暗沉的白金色頭髮，俐落的服裝包裹著凹凸有致的身體。從各方面來看都是個外表出眾的美少女。

　　但是，看到她身後的四條白金色狐尾，就能夠知道她並不是普通的女孩子，而是被稱作妖狐的妖怪。

　　「────天衣狐小姐。」

　　聽見我叫她的名字，妖狐少女────天衣狐微微轉頭看向我。

　　「你看起來似乎很樂在其中嘛，烏鴉精。」

　　「唉呀，畢竟我最喜歡的就是有趣的事情了啊。」我笑著回答天衣狐。「不過啊，和彥仔因緣匪淺的妳，居然會特地冒著暴露行蹤的風險跑來看他，今天到底是吹了什麼風呢。」

　　從我剛來到這裡的時候，就已經發現到她了。而且她也跟我一樣，在這裡觀看彥仔的戰鬥經過。

　　天衣狐是通緝妖怪，照理來說我應該要立刻捉拿她啦，不過看這情況感覺挺有趣的，就讓她一起看到最後了。

　　「別說什麼冒著暴露行蹤的風險，我可是有好好隱藏起氣息的喔。」

　　「可事實上妳還是被我發現了啊。」

　　「……」

　　「好啦好啦，不要那樣看我了。我只是想知道妳為什麼要特地來這裡看彥仔是。所以呢？為什麼跑過來？啊，難不成是迷上他了？被他打敗之後開始在意起他，隨著日子增長逐漸發展成某中禁忌的情感────」

　　「請不要突然開始自說自話好嗎，烏鴉精。」

　　啊，老毛病又犯了。

　　然而就在我這麼想的下一秒，天衣狐又補上了一句。

　　「……不過，你說的某種程度上也沒錯。」

　　「喔？」

　　我只不過是隨便亂說一通，結果竟然說中了？

　　「我面對過許多退魔師，林海彥是我印象最深刻的一個，畢竟我可是被他打敗了兩次。而且────」

　　天衣狐微微瞇起眼。

　　「不論是三年前，還是現在，林海彥總是能讓我看見意想不到的東西。」

　　「嗯……」

　　她說這話時眼裡好像閃過了某種……憧憬？總覺得她這番話別有深意呢。

　　她究竟在彥仔的身上看見了什麼呢？

　　我考慮著要不要問下去，天衣狐卻在這時站了起來。

　　「好了，我差不多要離開了。怎麼樣，烏鴉精，想抓我的話就趁現在了喔。」

　　「啊，妳這麼一說好像也是呢。」

　　她是通緝妖怪，而我是致力於維持妖怪界秩序的朱雀集團成員。以我的立場來說，我確實應該趁現在抓住她呢。

　　不過……

　　「嘛，這次就算了，我之後還有事情要做，在這裡出手不是我的本意。再說，我也不一定能夠打得贏堂堂的四尾妖狐啊。」

　　「朱雀集團的『暗鴉』居然這麼說。」

　　「我是和平主義者，打打殺殺不是我的興趣。」
　
　　「真虧你能說這種話。」

　　天衣狐的身體漸漸矇上一層霧氣。

　　「啊，對了，離開前能再告訴我一件事嗎？」

　　「什麼事？」

　　「妳接下來，還打算做什麼？」

　　一陣風從我和她的中間吹過，揚起天衣狐的白金色頭髮。

　　「……這還用說。」天衣狐露出妖豔的微笑。「當然是，準備下一次和他見面的舞台啊。」

　　說完，霧氣壟罩天衣狐的全身，眨眼間便消失了蹤影。

　　「……準備下一次見面，嗎。」

　　我再次轉頭往彥仔所在的方向看過去。

　　「看樣子短時間內不會無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