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6

　　在聽說盧梅娜的最後實驗準備就緒之後，瓦列斯他們來到了阿提烏島。這個世界距離神最遠的島嶼，大致上是個橢圓形，短軸和長軸分別是30和40公里，是這一帶群島之中最大的一個，全部屬於諾夫卡所有。島上的原住民在諾夫卡人來到之後因疾病滅亡，所以現在這些島嶼價值就是軍事用途，還有和其他國家爭一些領海。

　　「哇喔，明明十月初還是熱成這個樣子啊。」


　　一下船，莉迪亞流著大汗東張西望。就連身上只穿T恤和短褲的她都覺得熱，理所當然的其他穿著諾夫卡等級的秋裝的人已經快死了，只希望能快去住處換衣服。

　　這裡是阿提烏島上的大型軍港，島上有人住的地方除了這裡，就是新的火箭實驗場了。地勢十分平坦，樹木稀疏，一眼望去就可以看到遠處的建築。

　　「畢竟是赤道嘛。」

　　「盧梅娜！好久不見了。」

　　聽到迎接他們的聲音，莉迪亞轉過身，盧梅娜就在那裡，靠著柵欄。


　　「一個月而已，還好啦，以前也常常一個多月沒見面的。」

　　「那時候人多嘛。實驗順利嗎？」

　　「順利，不順利就不會讓你們來陪我們浪費時間啦。」

　　盧梅娜的笑容看起來都要發光了，看得出來真的是滿順利的。


　　「你們那邊呢？」

　　「我們這邊還好。沒有什麼大規模的作戰，瓦列斯就跟我們一起行動，救到後來也沒有人可以救了。就幫忙劫一些補給，然後還有偷偷綁架威爾蘭指揮官。」

　　「綁架啊……和暗殺比起來還真像你們會作的妥協。」

　　「郭聖德提案的，欸，大家怎麼都不講話？」

　　莉迪亞和盧梅娜聊了一陣，才發現都只有她在講，不過馬上被其他人瞪。


　　「快熱死了哪來的精力講話。」

　　「克拉科夫妳還真能穿那個樣子在這裡跑來跑去啊……」

　　靜白著眼打量了盧梅娜的穿著，她的衣服仍然厚到能把她的武器完全遮住。不過瓦列斯有發現她少穿了條披肩。

　　「對我來說波森和這裡都差不多熱。」

　　盧梅娜聳聳肩。


　　「看你們都快中暑了，還是先帶你們到冷氣房去吧。跟我來。」

　　她揮揮手，帶他們上了來接他們的車，可惜是卡車，所以他們還是沒有冷氣吹。只能汗流浹背的在貨架內對坐，順便聽盧梅娜和莉迪亞對話：

　　「對了，葬聖隊的人呢？」

　　「正在住處，一個個都嫌來得太早沒事做。我是叫他們去島上到處晃晃，不過他們對自然風景沒有什麼興趣的樣子。」

　　「為什麼他們沒警告我們這麼熱……」

　　「因為他們自己也被熱到快死了吧，他們還特別要我不要警告你們呢。」

　　盧梅娜以賊笑回答瓦列斯的抱怨。


　　「那群傢伙……」

　　瓦列斯握緊拳頭，不過這樣更熱，所以最後還是算了。

　　卡車在平緩的道路上開了十五分鐘就停了下來，瓦列斯等人一下車，就看見一個完全不同於剛剛港口的風景。諾夫卡火箭實驗場和他們常去的柯爾內研究所很像，沒有那麼高科技，不過多了員工宿舍，還有巨大的發射台。

　　不過現在太熱，他們完全沒有心情打量附近，只想快點進去。


　　「呼啊～～活過來了。」

　　有冷氣的大廳，瓦列斯他們像是活過來了一樣搧著衣服。旁邊有幾名警衛路過，停下來對他們敬禮，盧梅娜揮揮手把他們打發。帶著這群邋遢的傢伙前往員工宿舍，在一樓，看起來是個大隔間的地方，他們畫了一間房間給瓦列斯他們使用。

　　「接下來幾天你們就住這裡了。」

　　盧梅娜開了門，裡面有四張床，再裡面有衛浴設備，一隻電話掛在牆壁上，除此之外就沒了。沒有電視也沒有收音機，原因是跨海牽線過來成本太高；然後因為研究室走幾步路就到了，沒有人想要在自己的房間裡做研究，所以沒有桌子。對瓦列斯他們來說，就是相當煞風景。


　　「四張床。盧梅娜妳呢？」

　　「我有我自己的房間。」

　　「了解。」

　　「我的房間在三樓，有寫名牌應該很好找。這棟建築的人基本上都講威爾蘭文的，迷路就直接問，溝通上不會有什麼問題。喔對，然後葬聖隊的房間就在隔壁。」


　　大概是看到路普剛好路過，盧梅娜提了一句。路普也因此發現他們：

　　「喔，瓦列斯你們來了。」

　　「你們下次給我記住。」

　　「你在……你們在說什麼我完全聽不懂呢──」

　　很明顯聽懂了，證據就是路普快步走進自己的房間裡面，隨後裡面傳來笑聲。


　　「真的給我記住……」

　　「嘻嘻嘻，好啦。那麼，你們要休息多久？可以的話，我想快點進行討論，現在已經準備好正式發射火箭了，主要是看防禦方面的時程。」

　　「喔，好。那麼？」

　　瓦列斯看了靜一眼。


　　「我覺得你差不多也可以把隊長接過去，不用拘泥讓我做決定……既然這麼急就現在吧。我們換個衣服就去。」

　　「好那我就不回去了，電話借我打一下，我聯絡一下必要的人。」

　　「沒問題。」

　　剛剛來到島上的四個碎片全部去換夏裝，同時盧梅娜打了幾通電話。等到他們都準備完畢之後，就在盧梅娜的帶路下來到研究棟二樓的會議室，走廊旁邊是一整面的窗戶，從這裡還可以看到發射場。

　　開會的人除了他們以外還有葬聖隊，以及諾夫卡副指揮官和他的兩名副手。十萬諾夫卡軍已經在過去的一個月進駐到島上，一般來說要駐紮這麼多部隊會是一項大工程。不過在第四次大戰時就已經有從這裡發起大規模登陸戰的經驗了，他們只是重新啟用那些設施而已，沒有花費太多精力。


　　確認所有人都到齊之後，盧梅娜走到會議室的前面，清了清喉嚨：

　　「好啦。那我就和大家解說一下情況。盧斯蘭諾維奇，要是我有說錯什麼，提醒我一下。」

　　「沒問題，克拉科夫所長。」

　　「嗯，我們這次的作戰。首先是抵禦西納大神官的攻擊，再來是盡可能援救基地中的設施。」

　　盧梅娜一邊發給世界之敵的成員們島上地圖含實驗場細部地圖，一邊和他們解釋。


　　「援救，是指什麼？」

　　「把東西安全的帶走。」

　　「謝謝妳喔。」

　　沃戈因白了盧梅娜一眼。


　　「開玩笑的。西納大神官的目的不是殺了我們，而是摧毀研究設施，而這些正是我們辛苦研究的結晶。設施毀了我們可以再造，但是人死了就無法復生。我們有非常多的優秀研究員在這座設施裡面，就為了這次火箭升空。即使損失任何一個，都是對後續研究的重大阻礙。我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人造衛星，搭乘生物的太空梭，太空實驗室，甚至抵達月亮都有可能。為了這些目標，我希望他們能活下來。」

　　「不能先讓他們避難嗎？」

　　郭聖德提了個直觀的意見。


　　「誰也沒有這次發射就會成功的把握，大家必須觀察結果，及時修改，失敗了兩天內再發下一枚。如果每次都要避難，效率太低了。」

　　「了解。」

　　「那建個避難所呢？雖然說阻止不了大神官把他們找出來殺了，不過至少可以不被戰鬥波及。有那個的話，只要最終我們打贏就行了，可以不用考慮一邊救人一邊戰鬥。」

　　既然沒辦法躲就擋吧，靜是這麼想的。


　　「那就是我們的計畫。我們已經建好了防空洞。在那裡避難，大概會比去船上避難還安全一點。我們會讓能避難的人員先避難，不過沒辦法全去，一部分的人要幫忙控制火箭發射，一部分要幫忙做紀錄。總共大概八十人左右，可能還會加一些打雜的。」

　　「了解。」

　　「等等，具體來說是怎麼樣的防空洞？」

　　瓦列斯看穿了盲點。


　　「六層水泥牆的防空洞。」

　　「嗯……大概不行，會被打穿。與其集中在那裡被史蒂芬尼烏姆一顆飛彈全部帶走，不如分散躲避。」

　　聽到這個說法，旁邊的軍人們臉白了不少。

　　「呃，還真的？」

　　盧梅娜發出噁心的聲音，不過聽起來像是有想過這個可能性。


　　「嗯，雖然大概是善神模糊的記憶，不過史蒂芬尼烏姆的武器穿透那種程度防禦的可能性很高。」

　　「那，瓦列斯你有辦法強化防空洞嗎？」

　　「沒辦法，記憶沒有清晰到那個程度。」

　　「好吧。不過幸好之前聽莉迪亞在那邊隨便講，就考慮到了這個可能。」

　　「我？我說了啥？」

　　莉迪亞無辜的指指自己。


　　「『會不會一顆炸彈就把整座島夷平啊』。雖然不用核彈大概辦不到那種事，不過我們就開始想，會不會有炸彈能把防空洞炸掉了。想到這件事之後，我們在島上建了大概三十個防空洞。雖然對於協助避難的人員來說更混亂了，不過應該不至於被一顆炸彈全部炸死。」

　　「要我背這個路線，不如要我面對大神官……」

　　道大看著盧梅娜給他們的路線圖，有點想死。


　　「不，你們不用背這些。引導的工作會交給諾夫卡的一般兵，工作人員自己也記得要往哪邊逃，只是請你們戰鬥的時候注意一下周圍，不要傷到人了。還有看到有人動彈不得的時候幫他們一把。」

　　「喔，了解。」

　　「當然。啊對了瓦列斯，可以的話，在戰鬥的時候也試著幫忙攔截一下你說的那些飛彈。雖然說分散了，但是死任何一個人都還是損失。喔，還有剛剛說的那麼冠冕堂皇，如果器材能保護的話也保護一下。雖然能夠再造，不過需要時間，當然沒有人命重要，但就是錢和時間的問題。」

　　「妳乾脆說妳全都要好了。」

　　「我全都要。」

　　「辦不到啦。」

　　「好啦，那其他先不管，總之記得路上看到有人有困難，保護他們一下，讓他們有機會跑走。」

　　被瓦列斯阻止，盧梅娜只好把計畫修正回原來的樣子。



　　「接下來是防禦陣容。首先，我們的重點是中央控制室。」

　　盧梅娜指了指地圖上的某個位置，又指了指窗外。

　　「中央控制室就在那裡。裡面一大堆電腦和精密儀器。我們大部分人員都會在那，觀察火箭升空的狀況，而佈陣就以這為中心展開。諾夫卡軍會展開兩條圓形防線，因為不知道西納大神官會從哪裡過來。第一條防線在研究所外十公里，第二條則是在一公裡外。」

　　瓦列斯瞇著眼睛往外看，陣地密密麻麻地到處都是，而每個陣地都是滿滿的防空飛彈。十萬人守在這個島上怎麼看都嫌太多，可怕的是他們還是覺得沒辦法輕鬆取勝。


　　「等等，那些火炮，是不是方向不對？」

　　眼尖的莉迪亞跟著在旁邊觀看，發現了一點：

　　「為什麼炮口是對內的？」

　　「這個嘛。」

　　盧梅娜看了一眼旁邊的盧斯蘭諾維奇，要他自己解釋。


　　「……這是因為我們這次的作戰目的，不是抵禦外在的攻擊。」

　　「什麼？那不然是什麼？」

　　「我們的作戰，是不讓西納大神官的軍隊離開。」

　　盧斯蘭諾維奇的話和瓦列斯等人的直覺相反，讓他們洗耳恭聽。


　　「這場戰鬥的真正目的，除了保護科學家們完成實驗以外，還有將西納大神官的軍隊在這裡殲滅。

　　西納大神官的軍隊有驚人的空中機動力。我方雖然派遣了相當數量的空軍前來支援，又部屬了三百枚以上的防空飛彈，但是照先前的交戰經驗，我們還是沒有把握取得優勢。只要一被突破，他們就能直接空投到戰場中心，開始進行攻擊。

　　但是相反的，我們從安拉巴哈的戰場上觀察到，在戰鬥結束，他們要移動之前，會有長達三十分鐘的裝載過程。而且那還是在沒有敵軍干擾下進行的。也就是說，我們沒有辦法阻止他們進入戰場中心，但是可以阻止他們離開。」

　　「所以火炮才向內？因為他們一旦登陸，就是在這裡？」

　　「我是這麼預想的。我想不到他從外側進攻的好處，還要突破我們防線。」

　　「說的也是。」


　　世界之敵的眾人點頭同意，盧斯蘭諾維奇就繼續說下去：

　　「這是我們的島，西納大神官的軍隊沒有補給，而我們人數眾多。一旦他們登陸，優勢就在我們這邊，我們只要想辦法干擾他們，就算是鋼鐵的軍隊也會被消耗殆盡。只要進行地面戰，我們有十足的把握取勝。

　　問題就在於，我們必須逼他們進行地面戰，不然敵軍大可光靠大規模轟炸達成目的。所以才有那些防空飛彈，就連研究設施的樓頂都加裝了高射炮。剩下的事情……克拉科夫所長，發言就還給妳了。」

　　「嗯。軍方會派出兩百人護送研究員離開。同時還有兩千多人在研究所內外和可能出現的敵人交戰。我們的工作就和這兩千多人差不多，臨機應變應付西納大神官的攻勢。主要是那些移動要塞，軍隊有準備不少反戰車砲，不過我不是軍武專家，我也不知道能通用到什麼程度。我們能減輕一點壓力自然是最好。」

　　作戰大概就這樣了，簡單說就是抵抗空襲到一定程度就會開始地面部隊的大規模混戰，只要撐過去就能獲勝。沒有什麼訣竅也沒有什麼戰線，打到一邊被完全消滅為止，是一場硬仗。


　　「嗯，那接下來，還有威脅的應該就只剩移動要塞的主炮了吧。」

　　「什麼主砲？」

　　「主砲啊？在北金有看過的吧，最後面李奧尼達拚死把我纏住，然後移動要塞的主砲把它自己和周圍兩公里的東西全部炸掉。我都不知道我怎麼活下來的。」

　　「……那個東西是主砲？」

　　「你們不知道？」

　　「我們不知道。我們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好吧，就當是我沒講的問題──」

　　現在還來的及，瓦列斯將移動要塞的主炮規格和其他人講了一遍，包括那個主砲發射就會連自己一起半毀這件事。


　　「這是什麼主砲，根本是自爆裝置。」

　　「不，我猜那原本是真的可以發射的，直線放出四公里左右，不過當時史蒂芬尼烏姆是瞄準在地上打鬥的我開火，大砲直接炸到地上才變成那個樣子。

　　無論如何，這都是大規模殺傷兵器，直接試圖摧毀整棟建築，應該不能忽略這個可能性。雖然說這派上用場的時候很可能會把它自己的部隊也都炸了，所以會是史蒂芬尼烏姆的最後手段。」

　　「……」

　　盧斯蘭諾維奇扶住自己的額頭，如果說對方有可以一擊就把整個島剷平的兵器，那不管戰術佈陣如何都沒有用。面對這種東西，能做的只有提升防禦力。


　　「……我會讓我的部隊挖戰壕。我記得卡賽的核爆紀錄，就算幾乎位於爆炸中心，地下一層樓仍然有倖存者。之前北金的爆炸也是，地面凹陷一公尺左右，那麼只要挖得比那個深就能減少傷亡。問題在於，研究所呢？我記得研究所當初建造的時候做得非常精實，但是我不知道精實到什麼程度。克拉科夫所長妳清楚嗎？」

　　「不，研究就算了，研究所怎麼建的我也不懂……」

　　盧梅娜抓抓頭髮。


　　「不然我們做個實驗就知道了，我大致上還記得那個爆炸威力有多大。」

　　「欸欸……也就是說？」

　　「有沒有哪一面牆可以拆的？我來拆一個試試。」

　　「……那就這面吧。」

　　盧梅娜指了指對外側的牆壁，沒有窗戶的部分。反正接下來也是一場大戰，給史蒂芬尼烏姆拆掉和給瓦列斯拆掉沒有什麼差別。

　　瓦列斯就將火焰濃縮到自己的手掌中，像是一個棒球大小，然後往牆壁丟。


　　碰，整面牆壁被炸掉，連帶的旁邊的全部窗戶，還有隔壁房間的窗戶，還有上下兩層樓的。一些驚叫和尖叫傳來，還有警報聲響起。盧梅娜只好跳下座位，拿起牆邊的電話，撥了全所廣撥用的號碼。

　　「所長通知。我是盧梅娜，抱歉，是我們在做實驗。請大家不要驚慌，等一下可能還會有其他爆炸。」

　　恐慌聲消失了，為什麼這種聲明就可以讓大家覺得不用在意？平常這裡到底是什麼樣的魔境？不只世界之敵，連軍方的三個人也思考起這個問題。


　　唯一沒有思考的盧梅娜則是觀察瓦列斯炸掉的部分，雖然說三公尺見方的區域被炸到不能稱作牆的樣子，但是鋼筋還留在原地，另外還有一些水泥塊還連接著。如果一個人待在牆對面，也許有三成的機率能夠活下來也說不定。

　　「嗯，意外地看起來還滿堅固的耶？雖然說西納大神官不會只開一砲，但是強化一下是不是還能用？」

　　「不，怎麼強化啊？」

　　要是世界上有什麼說強化就強化的方法，船艦設計師們也不會為了裝甲厚度煩惱了。


　　「靠你萬能的魔法不行？」

　　「不行。我的魔法不適合這種事，整棟建築物又太大。如果要說的話……敬一你的結界有沒有辦法？」

　　「可能要花點時間。不過我們先來試試看效果吧。」

　　敬一看起來在想一樣的事，被瓦列斯問到就馬上回答了。他貼了幾張符咒在牆上，讓瓦列斯再炸一次。這次只有半面牆塌下來，那麼，如果多花幾天做強化，要撐過兩三發炮擊是有可能的。



　　「嗯，那麼交戰十的優先目標，就定為破壞移動要塞，在安拉巴哈確認的移動要塞有十二座。雖然不知道這是不是就是總數……無論如何，得盡可能破壞。」

　　「了解。」

　　「我就專門幫實驗場架結界了，我會以主控室為中心做強化，大概沒辦法全部保護。」

　　「好。我們也會研究有沒有可以直接封住他主砲的方法。要是我跳進去就能阻止的話，我很樂意去阻止一門。」

　　「嗯，我不這麼樂觀就是了，我也不清楚那個主砲是什麼構造。」


　　戰略至此大致決定，接下來就是重頭戲。




//


　　兩天後，世界之敵一行人在主控室觀賞歷史性的一刻。巨大的火箭豎立在他們面前，同樣高大的發射台並列在旁。數十台工程車做完最後的檢查之後，直接前往防空洞，為可能的襲擊避難。

　　四周的士兵們除了警戒以外，也偷偷用自己的望遠鏡觀察著這個他們以後能夠告訴孫子的畫面。順帶一提史丹尼米爾本來也打算來見證歷史，不過因為接下來的戰鬥，最後決定作罷。


　　「所長，我的部隊準備好了。」

　　「發射準備就緒。」

　　「測試訊號良好，收訊組準備就緒。」

　　「觀察組準備就緒。」

　　「全體就緒，克拉科夫所長，請點火。」

　　「了解，火箭發射！」

　　與其說是緊張不如說是興奮，盧梅娜完全沒有什麼感慨的演說，巴不得早一秒按下發射按鈕。


　　巨大的火焰從火箭的尾端噴出，和她過去人生中看到的相似又完全不同。還不能高興，她這樣告訴自己，同時默默地看著火箭對抗地心引力，加速，拖出長長的發射煙，直達天際，到自己看不見的地方。


　　「成功了嗎？」

　　「不，還不知道。」

　　莉迪亞好奇的問，而盧梅娜只是沉著的回答。


　　「收訊組報告，子推進器脫離的時候沒有成功，扯了一大塊外殼下來。」

　　左邊一個科學家說話的同時將螢幕轉過來，盧梅娜只看了一眼。


　　「那種程度應該還不阻礙飛行，了不起少飛個十公里。紀錄一下。」

　　「了解。」

　　「現在飛行狀況呢？」

　　「六十公里。機體稍微失去平衡，三度左右。」

　　「了解。」

　　盧梅娜耐住情緒，慢慢等待，狀況還能接受，沒有理論性的錯誤，就算因此失敗也可以很快調整。


　　「九十……九十五……一百公里！成功了，所長！超過卡門線了！一百一十公里，還在上升！」

　　「照片呢！」

　　火箭發射成功，盧梅娜的音量也不自覺提高，問向另一邊的研究員。

　　「還沒有……回來了！照片回來了！」

　　那名研究員提高音量，所有人往他面前的螢幕看去。一張解析度不高的黑白照片，從高空中的火箭拍向宇宙。照片的下半部就是地球，優美的弧線畫著白雲形成的圖案，映照著上方的太陽，讓人不自主地感覺到世界的宏大。


　　「喔喔……好漂亮……」

　　「快存起來，然後免得機器被炸掉先印個五十張出來。」

　　「正在印！」

　　「報告，一百四十公里了，速度減緩，看起來到不了一百五十。」

　　「作為第一次發射很夠了，把數據紀錄到火箭停下來的那一刻，墜落的過程就算了！」

　　「了解！」

　　主控室的氣氛像是沸騰一樣，長久的研究完成了最重要的里程碑，所有人都以狂熱的態度工作，互相交談的時候聽起來都快笑出來了。一疊一疊的數據被印出來裝箱，和磁帶分開備份，送往不同的備份點，還有一份直接送到軍港的潛艇上，硬是要趕在戰鬥開始前離開躲藏在海底。


　　就在所有人行動的時候，一個消息打斷了他們歡慶的氣氛。

　　「長官！來自安拉巴哈觀察員的消息，西納大神官的部隊起飛，正往我們這邊過來！」



//


　　「給我來這招嗎……」

　　威爾蘭，史蒂芬尼烏姆在火箭通過卡門線的第一時間，就查覺到了盧梅娜他們的所作所為，還有他們的真正目的。同樣查覺到這點的不只有他，還有其餘的三名大神官，他們第一時間連絡史蒂芬尼烏姆，因為被指派負責應對的人是他。


　　《那，怎麼做，史蒂芬。諾夫卡發射火箭，背後不用想是世界之敵，需要我們幫忙嗎？》

　　「……不，不用。你們用不著冒險，瓦列斯．羅梅洛難以對付，你們去只是徒增危險而已。」

　　《那你有把握完成主的任務？》

　　「有辦法。也許我的部隊回不來吧，不過我至少會毀掉他們的實驗場。然後如果他們有瓦列斯．羅梅洛以外的碎片在場，我會至少殺死其中一個。」

　　《這樣瓦列斯又要升級啦。》

　　「早就沒辦法對付了，事到如今再強一點也不會變得更棘手。」

　　面對愛佩迪修斯的風涼話，史蒂芬尼烏姆只是簡單打發。


　　「與其想辦法擊敗他，不如利用他們人數減少的事實來制定今後的作戰。不過呢……要是有機會，我也是會殺死他的。」

　　《這麼有信心。》

　　「只是將辦得到的事情都做完而已，沒有什麼好信心的。好了，既然沒你們的事，你們就把電話先掛了吧。我得和威爾蘭總理聯絡呢，接下來八個月，他們得靠自己打他們的戰爭了。」

　　史蒂芬尼烏姆也掛上電話，一邊撥動下一個號碼，一邊思考著應該採取的戰略。



//


　　「狀況D！」

　　聽完旁白的描述，瓦列斯立刻回報給所有人。狀況D──敵人只有史蒂芬尼烏姆的情況。列古魯斯兄妹和拉布勒娜不會出手，讓他們某種程度上得以預測對方的戰術。

　　諾夫卡總指揮馬尼燕科聽了這個消息，握緊拳頭，發起命令。


　　「好，研究員們完成了名留青史的工作，現在該我們完成我們的。預計敵人多久之後抵達？」

　　「他們的長距離航速比想像還快，預測還有三十分鐘！」

　　「怪物！兩邊距離有快兩千公里啊。所長，收集資料還需要多久？」

　　「再給我們十五分鐘。」

　　相較於動作起來的軍人們，科學家們則還在自己的位子上，就算他們著急，電腦也不會跑得比較快一點，資料處理就是要花這麼多時間，不然他們也不用想那麼多避難計畫了。


　　每當一個人完成自己的工作，就在兩名軍人的護送下離開，前往指派的防空洞。他們帶著一個個寶貴的數據前去避難，八十人降低到了四十人，再降低到二十人。盧梅娜自己也在處理資料的行列之中，反正她是要留下來戰鬥的人，能讓一個人去避難是一個人。

　　然而，對方來的比預想的還快。


　　《報告，東方海上發現敵機！距離三十公里！》

　　「現在才過了二十分鐘不是嗎！防空飛彈先行，空軍迎擊！」

　　《了解！》

　　「我們也去頂樓看狀況吧，那邊視野比較好。」

　　戰鬥要開始了，瓦列斯他們得到一個能夠及時支援的位置，而他們選擇屋頂。世界之敵除了娜莎洛娃的所有成員都來到這裡，看著遠方的黑影以超高速逼近，就和瓦列斯先前在安拉巴哈看到的一樣。


　　「莉迪亞、盧梅娜、郭聖德、敬一、摩林、道大、沃戈因、路普、桑妮亞，你們都相信我吧？」

　　瓦列斯最後和他們確認一次，就算這個問題不需要答案，這個儀式本身仍然有所幫助。


　　「啊我呢。」

　　靜鬧彆扭的說。


　　「我能力又沒辦法用到妳身上。」

　　「我也相信你喔。」

　　「好喔我知道。」

　　瓦列斯揮了揮手。同時超過兩百發地對空飛彈從他們頭上掠過，像是白色瀑布一樣往前，襲向史蒂芬尼烏姆的飛行艦隊，接連爆炸。火焰和黑煙讓天空變的混濁，然而黑影從煙霧中突破而出，一機都沒有墜落。


　　防空飛彈全部落空，諾夫卡軍早就考慮過這個可能性，戰機升空攔截，總計六百五十架，而史蒂芬尼烏姆的護航戰鬥機上前迎擊，數量八十。

　　這些戰鬥機沒有駕駛員，少了全機最脆弱的部份讓它們可以輕易做出超出極限的動作，同時也消除了對於死亡的恐懼。超過八倍的數量優勢被它們視若無睹，從戰機與戰機之間的縫隙飛過，以人類即死級的加速度高速迴旋，同時炸掉他們鎖定的所有敵人。

　　飛機像是流星一樣的掉下來，絕大多數都是諾夫卡戰機。六百五十架傾刻間損失了一半，相對的無人戰機只被打下了二十三架。諾夫卡空軍被逼往路線的兩側，防空網被突破，五台轟炸機脫離史蒂芬尼烏姆的艦隊，向前飛行。一架在閃避戰鬥機感擾的時候被戰場中心的防空火網掃到，墜落，另外四台則是各自投放了一枚大型炸彈，分別落在發射台的不同方位。


　　《炸彈，所有人找掩護。》

　　馬尼燕科的指示從無線電傳來，樓頂的瓦列斯等人也找了幾個沙包躲著，同時瓦列斯用魔法，敬一用結界以防萬一。

　　但是想像的爆炸沒有襲來，炸彈爆炸了，但是規模有限，衝擊波傷害不大，也沒有壯碩的火焰，反而出現了大量的煙霧。

　　「我幹你……！找掩護趴下！」

　　瓦列斯立刻施法，揚起廣範圍的向上氣流，將擴散中的煙霧向上吹散。


　　他有五秒。

　　四。

　　三。

　　二。

　　一。

　　散播在空氣中的油霧團炸開，研究所由上而下出現龜裂。瓦列斯周圍的掩護被行跡不剩的炸飛，大部分人聽了他的話都在最後關頭找到所能利用的任何掩蔽，但還是有一些士兵直接受衝擊，從樓頂飛到一樓殞命。


　　「空爆燃燒彈，要不是先把燃料吹走我們就死了。馬尼燕科，去找你部下中所有能夠操作空氣的士兵！那種炸彈的爆炸只是贈品，本體是把氧氣全部燒光將我們直接窒息。就算躲在防空洞裡面也沒有屁用。」

　　《這種規模的爆炸你說只是贈品！？》

　　「要不是我先把油霧吹散一半，爆炸規模還可以大個五倍。」

　　《該死。》

　　馬尼燕科沒空多說，掛了無線電下令去了。空爆燃燒彈的威力當然不比核彈，但是要把他們炸死綽綽有餘，再持續遭到這樣的轟炸，就算再多人也不夠死。


　　「防空炮還有多少能起作用！？不要瞄準他們的飛機了，瞄他們的炸彈就好！桑妮亞，妳能夠加入反擊嗎？不用做太多操控，對天發射就好。」

　　「可以，就我自己嗎？」

　　「對，我的大招時間有限，晚點再開。拜託妳了，體力也保留一下。」

　　「沒問題。」

　　桑妮亞張開雙臂，大量的羽毛從她的腳下竄升，在飄過頭頂的時候，化成毀滅性的光柱，無瞄準地往天空飛去。每道光束持續數秒，一道消失兩道補上，頃刻間成了蜘蛛網般的複雜圖案，就連史蒂芬尼烏姆的轟炸機也不得不被逼退。


　　諾夫卡空軍與對空部隊也趁著這個空檔在外圍習慣無人機的動作，靠著數量和地面支援一步一步扳回劣勢。桑妮亞也配合著狀況逐漸減少羽毛的數量，保存體力。

　　避難的狀況不是很好，在劇烈的爆炸過後，昏頭轉向的人員不在少數，陷入恐慌的人更多。人們在開闊的區域逃竄，試圖回到他們應去的防空洞，而他們的方向被史蒂芬尼烏姆看得一清二楚。

　　而防空洞被發現之後，轟炸機就理所當然的將它當作目標，兩架轟炸機開始移動，試驗性的各投一枚炸彈。


　　「鑽地彈！」

　　瓦列斯搶過旁邊一門高射砲，開了兩砲，一發砲彈擊穿了其中一枚，而另一發沒有趕上。細長的炸彈直接命中防空洞的頂部然後擊穿，一路穿到深處，最後爆炸的震波與火焰從被打穿的孔洞中噴出。


　　「啊，啊啊！那裡面都是研究員啊！」

　　「十三號防空洞，狀況！」

　　《報，報告，炸彈卡在最後一層混凝土之中爆炸，避難空間，半毀。大量傷亡，火勢很快就會，蔓延。倖存者現在開始，避難……》

　　通訊兵在濃煙中嚥下他的最後一口氣，同時防空洞的鐵門打開了一半，還活著的人員拖著各自的傷逃離，讓地面的狀況更加混亂。同樣的場景出現在戰場至少的六個地方，即使他們已經在計畫時預見了這樣的情況，這仍然令人難以忍受。

　　「嘖，去救人！」

　　「等等。救援交給諾夫卡軍，敵人來了，我們要開打了。」

　　瓦列斯拉住了盧梅娜的衣服，看著天空。史蒂芬尼烏姆看準了這群善人一定沒辦法看著這個慘狀不管，投入了地面部隊。運輸機往前，三十架運輸機解開懸掛的移動要塞，三十個龐然大物伴隨著沉重的腳步落地。


　　就只有這樣。


　　「什麼……啊……給我來這招嗎！」

　　瓦列斯理解了對方的意圖，大叫起來。

　　「我要出殺手了，在他們自爆之前阻止越多越好。」

　　白色的火焰在瓦列斯身上纏繞，然後擴散到除了靜以外的夥伴身上，深深的燒進他們心中。每個人都感受到了高昂的戰意，他們握拳，感到自己無所不能。由內而外，不隻身體，就連能力也是。


　　「上了喔！」

　　摩林第一個衝出去，直接從他們所在的屋頂一躍而出，跳到最近的移動要塞身上。抽下自己一絲細髮，硬化至極限，成了有如鑽石的刀刃，刀刃上戴著耀眼的白火焰，一擊將移動要塞的一整個肩膀撕了下來，比切豆腐還要流暢。

　　「啊哈哈哈哈哈！」

　　「摩林，不要玩了！時間有限！太久會被燒成廢人，把握機會！」

　　同時動作的還有路普，像是跳水一樣的跳進地面，然後直接鑽進移動要塞的體內，將作為核心的大腦扯出來打碎。


　　道大則沒有那麼麻煩，站在高處，原地揮舞著手上的匕首，由火焰組成的大型斬擊呼應著他的每個動作，在目標的身邊出現，一刀一刀切開厚重的裝甲。另一邊，巨人的式神和移動要塞同樣巨大，纏繞著白火焰的雙手用力抓住移動要塞的四肢，在展擊砍下他們頭顱的同時，將手腳扭斷，擊破中樞。

　　沃戈因和盧梅娜兩個暴力型的傢伙慢了其他人一步，沃戈因腳踩地面，巨大的岩塊就往移動要塞的方向掀起，封鎖它的腳步。同時盧梅娜乘著掀起的勢頭一躍而上，抓住移動要塞的身體一角，發動能力。超過四千倍的重力瞬間將一台龐然大物化為廢鐵，體積還壓縮到四分之一。

　　瓦列斯和莉迪亞也很快加入戰局。瓦列斯靠著自己逼近善神的身體能力和下凡的力量快速縱橫於戰場，白火焰濃縮成的劇烈火球直接被塞進移動要塞的副炮炮口，一顆不夠那就來十顆，瞬間炸毀兩台移動要塞。

　　而莉迪亞不斷變形，熊、山羊、老虎、狼、雨燕，她的手腳上帶著破壞力強大的白火焰，但是光靠這樣威力仍然不足。她開始各取長處，山羊的雙腳、老鷹的翅膀、棕熊的雙臂，有什麼需要的部分就組到自己身上，看起來就像是傳說中被稱為奇美拉的生物。

　　傳說中的奇美拉，想到這點，她終於理解到自己能力的真正價值。


　　「啊哈哈。哈哈哈哈，是這樣嗎……傳說啊……這才是化身的真正意義嗎。」

　　莉迪亞停了下來，化為人形，讓瓦列斯的白火焰纏繞在身邊。

　　「那麼，這樣應該也辦得到吧。」

　　她的身體變形，像是吞食身邊白火焰一樣的膨脹，很快就超過了大象的體型，不斷增長。

　　最後，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一條龍，和他們在奧德薩看過的相似，巨大的白龍。


　　「吃我的吐息啦！」

　　莉迪亞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對準直線上的四台移動要塞噴出火焰的奔流，炙熱的鮮紅火焰混著純白的火焰，將移動要塞接連融化引爆。而莉迪亞的攻勢還沒完，仰頭向天，掃過了七架還來不及離開的運輸機，讓他們接連墜落。


　　「等等，莉迪亞。消耗太強了！變回來！」

　　「喔、喔喔……難怪我覺得有點頭暈。」

　　結果白龍噴了一次火就變回原本的莉迪亞了，雙腳發軟。瓦列斯趕過去把她接住，帶往旁邊的郭聖德和靜。郭聖德的力量並沒有因為白火焰就變得特別能對付大型兵器，靜因為沒辦法接受這股力量跟著在旁邊咬手帕看戲，另外還有桑妮亞，為了恢復體力在這休息。


　　將莉迪亞交給他們保護之後，瓦列斯再次回到戰場。可惜時間到了，他們的速度還是太慢。一分鐘，他們才僅僅破壞了十四台移動要塞，史蒂芬尼烏姆就為他的計劃準備就緒。

　　剩下十六台移動要塞的副炮變形，將發射即自毀的主炮顯露在外。這完全超出了諾夫卡軍的作戰計畫──他們根本就沒有進行什麼像樣的戰鬥，高威脅性的副炮甚至沒有擊發任何一次。

　　這是他們的計算失誤。這些移動要塞不是來戰鬥的，就如瓦列斯所說，他們只是來自爆的。這是史蒂芬尼烏姆的戰術，這些移動要塞不是作為裝甲先鋒投入戰場，而能夠自我防禦的超大型炸彈；足以自我毀滅的主炮不是最後手段，而是唯一目的。他沒有任何保留，一口氣將所有的移動要塞投入，就是為了確保造成最大傷害。

　　而實際上的戰果比想像中還好。


　　「所有人找掩護！我用白火焰幫忙抵抗衝擊！」

　　瓦列斯的話說到一半，耀眼的白光就已經幾乎佔據了他們的視線，然後強烈的衝擊讓他們一瞬間失去意識。



//

　　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盧梅娜以為自己來到了另一個地方。四周沒有熟悉的草地和明亮的研究所，只有黑灰色的焦土和燃燒中的火焰。

　　諾夫卡軍的內層防線完全崩毀，深掘的戰壕保護了他們，但不是全部，存活的士兵約莫半數，而他們不是陷入恐慌之中就是昏迷，失去戰鬥能力。

　　由結界強化的研究所也只剩斷垣殘壁，內部可見許多人懸掛在各處，生死未卜。其中包括了這場戰鬥的指揮官馬尼燕科，無線電中的呼叫沒有停下，發現沒有回應之後由盧斯蘭諾維奇接替指揮。


　　世界之敵的成員在爆炸之中散落各地。不管是碎片還是葬聖隊，都感到瓦列斯的白火焰迅速消退。本來預計還可以打至少一個小時，然而大多的力量都用在保護他們身上了，瓦列斯的殺手就在這種地方被消耗殆盡。

　　而就在這疲憊的狀況之中，史蒂芬尼烏姆發起了第二波攻勢。繩索從運輸機中垂下，數千名無魂兵沿繩空降，八百五十台迷你戰車也睜開降落傘，低速著地。他們沒有攻擊世界之敵也沒有隊諾夫卡破碎的戰線進攻，而是尋找科學家以及研究設備，進行殺害以及破壞。

　　史蒂芬尼烏姆知道他的部隊沒辦法從這裡離開，所以他不要浪費時間，單純的朝著自己的目標前進。


　　真正的戰鬥現在開始。


　　《可惡！所有人，起來了！阻止史蒂芬尼烏姆！》

　　「你在哪裡啊！」

　　瓦列斯的聲音從無線電裡傳來，讓盧梅娜叫了起來，周圍一個同伴也沒有，只有滿滿的槍聲和轟炸聲。她又不擅長對付這些現代兵器，只能沿著掩護先找個安全的地方和其他人會合，順便打爆一台落單的迷你戰車。



　　《我也不知道！我還以為我被炸到另一個島上去了！總之先戰鬥再說，敵人只有無魂兵和迷你戰車！》

　　「只個屁，我就不擅長對付槍啊！」

　　盧梅娜小聲的吶喊，深怕聲音被聽見而遭到圍攻。然而傳回來的只剩下雜訊的沙沙聲。史蒂芬尼烏姆干擾了他們的通訊。


　　「嘖。」

　　現在只剩下她自己了，她只好先尋找視野好又不至於被一槍打死的地點，查看狀況。左手邊有個兩層樓的殘骸，是在這糟糕視野中最好的地標，她決定先過去看看。


　　「救……救命。有人在嗎！救命！」

　　移動到一半，呼救聲從旁邊傳來，讓盧梅娜東張西望了一下。她不確定史蒂芬尼烏姆會不會使出假裝呼救的陰招，從前科來看是滿有可能的，所以她更謹慎了點。

　　不過呼救的真的是研究人員，而且他還沒有注意到這除了吸引同伴以外，同樣會吸引敵人。


　　「尼德梅！小聲一點，你會把那些東西都引來！」

　　「所、所長……救我，我的腳，我的腳……」

　　「你等一下，我馬上過去！」

　　兩人交談的同時，三名無魂兵和一台迷你戰車往他們的方向走來，似乎聽見他們的聲音了。人數太多，直接衝上去頂多解決兩個就會被子彈打死，盧梅娜只好先把錘子的錘頭解下，發動0G向上拋去，到了中途改成512G，往迷你戰車的方向下墜。


　　錘頭的體積不大，但是也沒有小到會讓三個無魂兵都看不見，察覺異狀的敵人立刻就開始逃跑，不過盧梅娜硬是抓著鋼絲手動追蹤，錘頭像是砲彈一樣的將迷你戰車的半身砸爛，落地的衝擊波把另外一半轟成粉碎，碎片還削掉了一名無魂兵的頭。

　　剩下兩個，盧梅娜趕緊將錘頭收回，自己安靜地翻過當作掩護的斷垣殘壁。在剛剛的攻擊中察覺她位置的無魂兵很快就從兩旁包抄，不過她成功的先繞到另一側，然後繞一圈回來，從後面一次把兩名無魂兵打成牆上的一灘血跡。


　　「……好。」

　　隨後她趕到尼德梅身邊，他的雙腳被塌下來的樑柱壓斷了，整個人卡在下面。看到盧梅娜終於趕來，滿臉得救的表情。


　　「爬得動嗎？」

　　「還、還可以。」

　　「好，那我等等把鋼梁抬起來，你就趁機爬出來，OK嗎？」

　　「好！」

　　「唔，等等，又有敵人來了。」

　　他們才講沒兩句話，不遠處又有了迷你戰車的機械聲，盧梅娜嘖了一聲，拿起武器準備應戰。不過在迷你戰車出現之前，一道熟悉的白火焰先揚起，出現的只剩下戰車的零件碎片。


　　「瓦列斯！」

　　「盧梅娜，敵人交給我，妳先幫忙救人。」

　　「知道了！」

　　瓦列斯抵達讓盧梅娜精神振奮，就算遠方有數十個腳步聲因為白火焰而趕來，她也沒有一點擔憂。瓦列斯守在敵人的來向，而她就專心在救人上面。

　　「0G。」



　　然而就在她把鋼樑抬起來的時候，史蒂芬尼烏姆出手了。


　　《喔，改變萬有引力常數嗎。有趣的能力，但是如果萬有引力常數真的能夠受到操控，現有的物理真的還能繼續運作嗎？先不說分子層面或原子層面造成的影響可能比較小，妳這麼聰明，一定知道重力是和時間有關的，對吧。》

　　「……咦？」

　　聽了這句話，盧梅娜忽然感覺不到了自己的力量。鋼梁恢復了原本的重量，她的雙手無法支撐，直接垮了下來，將地上的尼德梅壓個粉碎，還有她的下半身也是。


　　「啊、啊……」

　　「……盧梅娜？」

　　面前的瓦列斯戰戰兢兢的轉過身來，好像無法相信自己眼前所看見的。

　　（啊，好痛，好痛。腰椎以下……全部粉碎？肝臟下面也全都沒有了，這是，死定了吧，我……就這樣要死了？）

　　「瓦列斯……」

　　盧梅娜忍住痛，出聲警告瓦列斯，他好像沒發現，但是周圍的敵人似乎一口氣動了起來。

　　這是計畫好的。



　　「盧梅娜！」

　　「小心……後面……」

　　「唔！」

　　史蒂芬尼烏姆完全沒有打算給他們感傷的時間，半徑一公里的部隊同時往他們殺來。子彈和榴彈往瓦列斯射去，而激動的他放出比平常規模大上數倍的白火焰，將一切都燒毀。


　　不過這次，還有史蒂芬尼烏姆本人。

　　《白火焰，能夠燒熔物品，卻燒不死人。但是人和物品的差別又在哪裡呢？燒不死人，卻能夠燒毀從人身上剛切下來的手臂？但是那手臂明明還能接回去，難不成就不算人的一部分了嗎？》

　　「什……麼？」

　　彷彿話語帶有魔力一樣，瓦列斯的白火焰一瞬間減小，小到只有一個人大小的程度。


　　「瓦列斯，不要聽他說話……」

　　盧梅娜努力將空氣吸進自己的身體裡，從後面警告他。

　　「史蒂芬尼烏姆的能力，大概是，讓你懷疑自己的能力。你說過吧，能力和魔法就是一樣的，那麼也和魔法一樣，要是懷疑，就再也沒辦法使用。」

　　《嗯，了不起的推理。大致上是正確的。只有一點不對。》

　　聽到盧梅娜的說法，史蒂芬尼烏姆的語氣中沒有一點驚訝，反而充滿了愉快。



　　《我沒有什麼能力。我只是普通的說服你們而已，說服你們這才是世界的真相。》

　　「不要聽！」

　　《不聽是沒有用的。》

　　史蒂芬尼烏姆好整以暇地否定這個做法。


　　《不聽，只代表你比誰都清楚──這世界上沒有什麼能力。》

　　最後一句話像是沉重的鐵鎚一樣打在瓦列斯的腦上，火焰再次減弱，兩枚子彈打穿瓦列斯的左手。無盡的攻勢持續襲來，他只能換一個方式作戰，拿了地上掉落的機砲就射，將進入視野的敵人打個粉碎。

　　《魔彈。說來也真奇怪，平平都是讓子彈位移，為什麼還有射程限制呢？你不會要說側面位移和直線位移是不同的概念吧。》

　　然後魔彈也消失了。不是被靜斬到的那種，想使用能力卻用不出來的閉塞感，而是打從一開始就不存在一樣。


　　《雷射？你應該知道你所謂的雷射是光吧，在這種充滿粉塵的環境下，是怎麼不受環境影響，不燒毀路徑上的干擾物就擊中目標的？》

　　《瞬間移動？只要不被看到就有用，一時聽起來很有邏輯，但是你能不能先解釋為什麼一個戴眼鏡的人可以干擾你的移動。我掛在天上的巨大反射鏡就沒有用？》

　　《你那個鏽蝕的魔法更好笑了，我擺在真空中的運作核心你可以氧化，柴弗的鈦合金你就不能氧化。你知道那不是不會氧化的東西，只是會生一層防鏽層隔絕空氣而已。》

　　《要是那骰子真的有什麼用你為什麼不全部畫上六點就好了！》

　　聖光、下凡、魔法都被史蒂芬尼烏姆封死，連最後想要依靠命運都沒有辦法。瓦列斯看著無數的槍口對準自己，一時之間無法理解。


　　無法理解自己一個普通人在這種地方做什麼。




　　「吵死人了我拿刀把你們全砍了總行了吧！」

　　怒吼傳來，刀光一閃，一整排的頭顱飛起，靜就在揚起的血沫間現身。在史蒂芬尼烏姆也還來不及指揮反應的時候再連砍五個人，順便把新加入戰局的兩台迷你戰車也劈成兩半。


　　「什麼狀況！」

　　「史蒂芬尼烏姆能消除別人的能力，小心點。」

　　「反正我根本沒差。」

　　靜握緊刀刃，閃過朝她來而的密集彈幕，逆向而上，十秒內直接再砍十五人。



　　《哼嗯……看來今天就到此為止了，不過無所謂，你可以慢慢回去思考……然後讓你自己更加無力。》

　　這個專門針對瓦列斯的陣容輕易就被突破。史蒂芬尼烏姆知道在這裡裡解決瓦列斯的機率已經不高，乾脆的放棄，讓部隊逃離，再次攻擊四周的平民，能殺一個是一個。

　　不過於此同時，諾夫卡的外圍援軍也已經抵達，加入戰鬥。他們採取和平常教戰準則不同的戰術，如果犧牲十名士兵的生命能換回一個科學家，那就換吧，士兵們不找掩護衝進無魂兵和迷你戰車之間開火，同時也以肉身吸引砲火，而面前的屠殺也讓他們願意這麼做。

　　這是正確的決定，戰術上雖然拙劣，但是這種戰鬥方法剛好阻礙了史蒂芬尼烏姆的行動。而史蒂芬尼烏姆的人數劣勢也在這樣的戰局中被放大，在短短十幾分鐘之後，最後一聲槍響響起，史蒂芬尼烏姆的機甲兵團全滅。諾夫卡軍在這場戰鬥中損失了兩個師以上的兵力還有超過五百架戰機，火箭研究所的成員也超過七成死亡。



　　還有盧梅娜。

　　「盧梅娜……」

　　「別哭啊，瓦列斯。」

　　盧梅娜躺在地上，下半身已經沒有感覺了，只剩下模糊的意識讓她還看著天空。


　　「今天是個好日子。」

　　她看著天空的遠處，彷彿在看著那枚遠抵宇宙的，她的心血結晶。


　　「研究完成了，資料留了下來，我們完成了人類的偉大成就。」

　　然後她露出打從心底的滿足笑容，沒有任何遺憾。


　　「就算我在這裡死去，我還是可以和你們一起戰鬥的。」

　　她伸出右手，幫瓦列斯把眼淚擦掉。


　　「所以，別哭了吧？」

　　最後，她帶著微笑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