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夢醒∙ 神擁抱的最後記憶地-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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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0-06-27
/1.

──永生記憶者,妳還記得我嗎……

彷彿墜入了夢境。
卻又真實地感覺自己並不是在作夢……

那聲音像從世界遙遠的一隅傳來,又像與我同體。猶如幼鵝柔軟的絨毛,伴隨著一道明亮而溫暖的光芒降落在我的心底。

──不……妳不記得我了。那聲音充滿著悲傷。

神射手刺入我左肩的利箭伴隨詛咒,喚起五道枷鎖將我給緊緊地束縛。所以,妳再也聽不到我傳達給妳的聲音。

妳曾經告訴過我,永生的妳尋找不到生命降臨於世的目的。妳身揹著千年記憶站在世界盡頭的彼端,數著無數次升起又落下的朝陽,看著世界周而復始形成循環的圓。

古代王國從興盛走向衰敗,戰火燃起又再度回歸於平靜。身處在接連不斷的無限輪迴,於是,妳開始對與人產生羈絆失去追求的熱情。

既然終會失去於是不該去擁有,總歸找不到終點乾脆放棄憧憬。

不……不該是這樣的。起源的光永遠不會給予生命這種哀傷的解答。

記得當我墜入維多里安那天,與妳相遇的那一刻我問過妳:愛的本質,是什麼?

人類對我的本質體認從未全然相同。妳說,對於放棄擁有羈絆的妳而言,約束就是最終的解答。

因為重視所以許諾約束,因為約束所以牽起因果。

妳說在妳千年輪迴的生命,一旦妳決定和某人許下約束,就算跨越千年妳也會拚了命去完成。

那本質即是愛所帶來的光明。

我想告訴妳…不要害怕孤單,不要恐懼失去羈絆。就算我身上枷鎖依舊,妳再也聽不到我的聲音,也不要放棄拯救妳曾許下的承諾。

帶著我的力量拯救與妳約束之人,裴恩露西法……


──記得,當妳陷入了絕望的黑暗……



「回憶裡──即有光的存在。」










「……」當我從那如夢般的幻境中睜開雙眼,發現自己已經身處在一座U型古老競技場的底部。

這是……哪裡?

我不禁左右張望想確認現況。幾分鐘前,我還背著武器袋跟隨帶我前往芭克蘿所在地的男孩後方,下一刻,遠處摩天輪所在地卻突然從地衝出巨大的白柱光芒,接下來,我們腳底的地面開始搖晃,我聽見男孩回頭對我大喊:「小心!是她的武器!」

彷彿有什麼東西從地面如樹根般地轟然長起──

接下來幾分鐘強光空白過去,我就身處在這座競技場裡。

白金色頭髮的男孩不見了。摩天輪的光照亮了這整座競技場完整的建築構造。

我抬起頭,像是從井底一樣的由下往上望去──

左右都是棕色泥岩建成的環狀觀眾席,從底部到頂端至少四層樓高,讓環型區的觀眾可以盡情俯瞰底下的廝殺。而每一層岩壁上頭都刻畫著古老的壁畫和浮雕,如同述說一段諸神悠久的歷史。

這看起來是大魔法師時代才有的建築。但更讓我懷疑的,是芭克蘿必須擁有記憶素材才能創造出建築。這代表有人被奪走擁有和我記憶日記一樣久遠的前世記憶。

是誰……能讓芭克蘿創造出這種古老的東西來?

「過往的真相都藉由壁畫展現出來,這裡真是再相遇的最好地點了。」背後傳來陌生冷冽的聲音,我猛然地回頭看向後方的聲音來源。

──在一樓不遠處的競技場入口,黑暗中緩緩走出一個人影。

當看清那個人的長相當下,我立即屏住了呼吸。

……那是我剛進入鏡世界有過一面之緣的幻影。

坐在吉爾利斯的交誼廳,唯一的人類狩魔者,此時竟變成活生生的人出現在我的面前。

唯一不同的,是她的髮型變了。

從幻影中隨意將瀏海向後梳起的小撮俐落馬尾,變成披垂在眼前遮蔽住她半張臉的頹然瀏海。

和過去的幻影相較,她此刻散發著一種衰敗陰暗的氣息。而不需多說言語,我早已知道她的身分到底是誰。

「希維亞……」

和我的生命圖擁有唯一共同落點,代表我們命中注定相遇──吉爾利斯的另一個人類狩魔者。

希維亞此時從那披散的半邊瀏海後方抬眼,滿載敵意的綠寶石眼眸緊盯住我的方向。

「西絲,快、逃……!」

讓我一愣的黃色鸚鵡,被她捏在垂下的左手心裡。

「獸火雀!?」

希維亞無視我的震驚,將獸火雀緩緩舉到自己的面前。「我還在想…是誰鬼鬼祟祟從閉鎖陣型偷偷跟到這裡,原來…是吉爾利斯的品魂師嗎?」

與我第一次見到那張帶有英氣的美麗容顏完全不符的尖銳語氣,突然多了強烈的冷意轉向我。

「沒想到吉爾利斯至今還不善罷干休?無妨。我收到的命令,就是將這座競技場中的活物通通殺光。但妳死前我問妳……妳難道不知道,自己帶著一個叛徒在身旁嗎?」

什麼意思?我愣了一秒。

「這句話,我原封不動的還給妳,叛徒!」被捏著的獸火雀語氣突然變成了另一個人。

「我真不敢相信妳竟然變成這樣!以前妳就算被逼入絕境,也絕不可能講出殺光這種殘酷的話來!」

聞言,希維亞轉向手中的鸚鵡。

「你這說話的語氣我彷彿在哪裡聽過……」突然,她像明白了什麼,再度捏緊手中的小鳥身軀。

「原來如此……真的好久不見了,克利斯汀。」

什麼──?

我愕然看向獸火雀,希維亞對著口中說是克利斯汀的獸火雀冷冷呢喃:

「……吉爾利斯的骯髒走狗,你就好好感謝這隻因為你無謂發言,代替你慘死的品魂師吧!」

「…、…!!」獸火雀此時突然發出我從未聽過的淒慘尖叫。原本燃燒的黃色火焰隨著希維亞的緊捏變得越來越黯淡,縮小──

「住手!!」

我拔出隨身匕首衝向希維亞,在靠近她的瞬間一刀劃向她抓著獸火雀的左手。

令我訝異的是在我起步彈地的瞬間她就察覺到我的突進,但她似乎沒料到我竟能在數秒間快速接近她。硬生生的,她迴身用右手手臂擋下我唰一聲砍去的銳利刀擊。

從右臂後方再度抬起眼時,她目光淡漠的看了看自己開始流血的手臂。

「妳沒聽見我剛才說的?」她冷漠到宛如流血的不是她的身體,也感覺不到任何疼痛似的:

「這隻最低層級的品魂師,已經被臥狼族的傢伙給控制了。牠是為了監視妳才被派駐給妳的,妳沒搞清楚狀況?」

「那也得問牠是不是自願的。」我握緊匕首怒視著她低語:「放開獸火雀。」

希維亞靜靜回視我。隨後,她把手中奄奄一息的獸火雀往我的方向一拋。

「西絲……對不起,我……」

克利斯汀似乎不在了。我連忙捧著痛苦掙扎的瘦小鸚鵡,輕聲要牠快點回到我的馬尾裡。

「幸虧妳在這隻鳥變成白骨前救了牠。」自嘲的聲音傳來。

我看向希維亞,她低垂的眼眸中突然有了某種悲傷的情感。但是下一秒,那情感又被某樣東西很快的吞沒消失。再抬起眼時,她的表情已恢復成冰冷的雕像,渾身散發一種濃鬱黑暗的氣息。

「既然現在還有人類狩魔者能夠接近我,那就讓我看看,現在的吉爾利斯人類狩魔者到底有什麼能力吧!!」

接著頭頂上方傳來轟的一聲,幾乎衝破耳膜的爆炸伴隨交錯砸落的巨大石塊,相當乾脆的打斷了我本要開口的猶豫。

「喂,快閃!」獸火雀突然從我馬尾中大吼,我不禁被牠驅動著在接連的爆炸聲中四處尋找躲藏處。

「妳這白癡!沒事解除品魂師任務做什麼!害我費上好大的勁重新回到這裡!」

「克利斯汀?你到底是什麼時候──」這時,我腦中瞬間閃過,當我和莉莉潔兒前往禁忌之物的房間,當時獸火雀正從吉爾利斯資料庫向我回報希維亞的情報。

那個當下,牠用「很遺憾,什麼都沒有」的口氣跟我對答之際,那語氣的變化確實令當時的我相當在意。

「你就是趁那個時候入侵吉爾利斯資料庫,拿走希維亞的資料嗎?」

「這些廢話等出去再說!我是替外頭那個小女孩送東西來的!」

「……莉莉潔兒?」

我連忙在爆炸聲中閃躲進一根巨柱後的陰影,他跳出來站到我肩上,從翅膀拋出一樣東西:

「搞什麼…她要救的人竟然是希維亞,這到底是什麼樣的孽緣啊……」

我沒理他用鳥的翅膀抱頭悲嘆的哀鳴,看向落入手中的物體。

那是一根裝滿粉紅色液體的試管。

「她說,這是最後一根完成的成品。」

爆炸聲開始自後方節節逼近,我在整座競技場越來越響徹的震動中,拿著那根試管急切的問他:「好,但這是做什麼用的?」

「我怎麼知道?她說打破就可以,妳會知道用的時機。」

「我怎麼會知道!? 你好歹也多問些細節啊!」

背後石柱終於在我們鬥嘴間轟然炸開,我在石柱倒下的瞬間,將試管塞入懷中一躍而起。但此時身旁出現了另一個如暴風般閃現的人影。

「太慢了。」希維亞對愣住的我一笑,朝腹部揮來的重擊將我撞飛至更高的半空中。

這時,以黑夜作為背景,一名銀髮少女像是從空氣浮出般,伴隨冉冉的波紋顯現出身形。

像尊洋娃娃似的,她身穿精緻的黑色蕾絲洋裝,臉上面無表情。在看見我的瞬間,她不帶任何情緒的紅色雙瞳緩緩抬起,手中和她等高的鎌刀,開始旋轉著加速的黑色風刃。

「妳還愣著做什麼!快逃!她就是希維亞的使魔啊!」

克利斯汀終於善盡代理品魂師的職責。我連忙抓住他吼叫瞬間,咬牙一秒後空翻向能遮蔽我們身形的二樓環形觀眾席。

……是那個在糖果店以物易物的使魔。

我一咬肩上武器袋的皮帶,將身後的黑袋給緊緊固定在我的背上。隨即我壓低身子,快速繞起環形的觀眾席通道加速奔馳想躲開她的注意。

「剛才的爆炸看來是她在空中砸出來的,她和希維亞分頭控制了空中和地面的領域。」

聽完克利斯汀所說,我邊躲避那個銀色少女視線,邊目測上頭是否還有其他的逃生路線。二樓距離競技場頂端太遠,若動用獵者力量馳風向上脫逃恐怕真的避不開銀色少女的密集攻擊。而競技場只有一樓才有出口,地面由希維亞守著的情況之下──

「賭地面吧?」

克利斯汀沒回話,應該是勉強同意我的作法。我打算先隱藏身形靠近一樓出口處的上方,隨即趁隙從二樓躍下一樓,直接由出口處脫離戰場。

但,當我開始隱藏在牆邊陰影處朝目的地奔馳,心底卻浮起一種奇怪的違和感。

……為什麼……為什麼當我見到希維亞,竟一點都沒有初次見到陌生人的疏離?

對比她衝著吉爾利斯和針對我來的憤怒,我卻更像被花蜜所深深吸引的蝴蝶。

我完全不想跟她變成廝殺對戰的情況。甚至……我想跟她說一次話。

是因為禁忌的生命圖嗎?不,不可能這麼簡單。就算她的生命圖能吸引靈魂產生強烈的情愛感覺,應該都無法影響擁有永生記憶而對生命感到麻木的我。

果然是那個生命圖的共同落點,還帶有我不清楚的意義存在嗎?

「……」下方這時傳來一種能量聚集的嗡嗡聲。

我減緩速度自牆邊探頭看去──希維亞正手持一把古銅色手槍高速吸取空氣中流轉的魔晶能源。

那就是……科奇亞?

那把我第一次見到的狩魔者配給武器,開始像旋風般將金色光點大幅吸入產生劇烈的空氣震動。轟的一聲,下一秒她直接從槍中發射出的光束,將一樓的巨大石柱給輕鬆砸得粉碎。紛紛落下的碎石這時全都飄浮起來,半空中的銀髮少女見狀,隨即將鐮刀往頭頂黑色的夜空高高地拋起。

巨大鐮刀開始在我們上方的半空中,如迴旋鏢般越轉越快,發出嗡嗡的高速聲。無數石塊被迴旋產生的風全部吸入,如龍捲風般的能量,讓整座競技場的地面都開始激烈搖晃起來。

接下來,少女朝我和克利斯汀躲藏的方向一指──

「……糟!」

高速迴旋的碎石如同激烈流星,這時全聽她手中指令往我們躲藏的矮圍牆瘋狂掃射而來。

「可惡!!…快跑啊啊啊──!!」

我在克利斯汀的吼叫中接二連三勉強躲過炸飛觀眾席的激烈攻勢,在煙霧瀰漫中重新找了遮蔽的矮牆蹲下緊緊地倚靠著。但接下來,另一片幾尺寬的碎石,再度在少女的身後浮起。可是出乎我意料,少女這次指向的並不是我們。

她轉過身,將手指向我們正對面的前方──碎石群這回硬生生地砸往還距離我們有半個環形走道──原本我預定跳往一樓的目標逃生點。

「怎麼可能……」在轟然的爆炸聲響起中,我背抵住躲藏的圍牆咬牙向後方看去:

「這裡是競技場的角落,為什麼她知道我們的位置也知道我們的目的地?她應該看不見我們才對啊!」

「妳可要感謝這裡的地形,」躲在我馬尾的克利斯汀一副絕望的聲音,「希維亞可是在閉鎖空間還能獨自打倒三個人的狩魔者。妳雖然是吉爾利斯速度最快的,但她的人形使魔恐怖之處,就是會隨著情感強度不斷的進化。

『斬』──可以隨心感知到空間中的『任何活物』。只要這裡還是希維亞力量範圍,無論我們躲在哪裡都沒有用,斬是妳的空間感知能力進化版。」

「這種事你要早點說啊!」

「我也是剛剛才看到資料的啊!!」

「所以我一個人加上你一隻沒有馬格洛骰子的鳥,意思是我死定了?」

外頭再次傳來嗡嗡的能量聚集,這一次,比第一次的震動強度來得更為加倍。我連忙抵緊背後的遮蔽物。

「不……」克利斯汀在那震動中,聲音突然變得哀戚:

「我真的不相信她會變成這樣……就算當年我發生那樣的意外,她也沒有對追殺她的我下手──」克利斯汀突然像回憶什麼似的靜默了聲音。

我這時感覺,他對眼前的另一個人類狩魔者懷抱有很深的情感。

「你其實是來救她的吧?」我輕聲地問。

他停頓了很久,才回答我一句:「……嗯。」

這或許是我喜歡克利斯汀的原因。

他對同伴充滿義氣,說是有恩就會雙倍回報的忠義也不為過。這對與人只要產生感情就會形成恐懼的我而言,是相當珍貴且我想好好為他守護的情操。

「放心,」我安慰他:「我們可以解決一切救她出去。」

看來只好正面應戰了。

光躲避無法對希維亞造成任何傷害,消耗體力的持久戰明顯對我們相當不利。

只要能跟希維亞正面接觸,以我的速度加上斬不可能朝自己主人掃射巨石,我打算賭上硬碰硬爭取跟她對話一次的勸降機會,這不僅是為了克利斯汀,也是為了弄清楚我心底那浮躁不已的疑慮。

於是,我在狂亂的暴風中,從牆邊探頭確認下方的出口位置。

「喂…妳想做什麼,我可沒說為了救她就要妳去死啊。」

「……我看起來像要尋死的樣子嗎?我的永生不是這樣浪費的。」

我無言以對回答完,下一次的衝擊波這時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再度朝我們噴射而來。

我迅速翻躍出矮牆,流星的碎石擊中我們躲藏的地方炸開巨響。

趁著碎石不停自空中交錯砸落之際,「風!」我手一握獵者的力量,在半空中將我和克利斯汀加速送往出口。

「……」但下頭的希維亞這時突然完全無視引力,縱身奔跑在垂直的牆面,如高速平行飛馳的蒼鷹朝我的方向直衝而來。

這是我在吉爾利斯從沒感受過的──努力者和能力者的差距。

縱使獵者的五感追得上她的速度,但銀槍只剩最後一發子彈,若沒有跟得上她速度的武器我根本無計可施。

「!」我拔出匕首劃向她逼近而來的背面踢擊,空中的斬這時突然轉向我和背對她的主人,就朝我們所在的下方,突然間放出了連續劈擊的白色風刃。

「呃──!」

我在無數次千鈞一髮的閃躲中,感覺數十道尖銳劃過我的手臂,本以為斬不會朝希維亞所在之處發動攻勢,沒想到那些風刃竟擁有生命,在我面前它們一次次避開希維亞的身側,再集中攻勢劈向我和克利斯汀,完全認得希維亞是它們的主人一樣。

「妳要逃到什麼時候?不是打算抓我回吉爾利斯嗎?」

希維亞這時瞬移到喘息著的我面前,我突然感覺她的氛圍改變了。不同於她說收到命令要將活物通通殺光的頹敗模樣。

在如此近距離的接觸,她注視我的眼底浮現一抹奇異的恨意。

接下來,她朝我的胸口舉起科奇亞。

碰的一聲。身上立刻承受巨石般的衝擊將我往地面砸落。我跌進地面的碎石堆裡,勉強撐起身體從煙霧瀰漫的灰塵中爬出來,感覺到胸口一悶,我朝地咳出了一口血。

下一秒,一發發準確瞄準我身旁的光彈,在地面接連射擊出一個接一個可笑的凹洞。沒錯……她不是要我的命。她只是在玩遊戲,像虐待地面拚命閃躲的螻蟻,她從空中凝視地面上的我,隨著「碰碰碰!」完全沒有命中過我的準確射擊,她臉上遊戲般的冰冷始終沒有改變過。

……差太多了。

在她冰冷的眼底我只看見野性。

風在她墜落時撐起她的不羈,在她奔馳時給她加速的動力。這一切都讓我明白為何班在希維亞之後,對人類狩魔者都不屑一顧。

因為努力者拼了命才走得到的高度──能力者一跳就觸及了星星。

(西絲…快起來!快跑啊妳──)克利斯汀焦急大喊著。

我從希維亞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下的攻勢裡,看見她已經來到趴倒在碎石堆的我身旁。

「站起來。要是妳再繼續不還手,我可是打算殺了妳的,永生記憶者。」

……什、麼……?

我愕然看向她,她臉上依然掛著淡漠表情,一點都不覺得自己說出的話哪裡有異。

(西絲……)克利斯汀小聲地說:


(她……不是希維亞……)


「我知道。」

只有克利斯汀和恩師賽米爾才知道我擁有永生記憶,而第一次見面的希維亞,竟然隨口就將這祕密說了出來。

剛才的她,出現了混合某個人格的個性──是某個知道我那段「失落身分」的人格。只是從希維亞所有的行為看,那個人格顯現得不夠完全。希維亞依然掌控著身體的主導權,只是剛才另一個人格衝動地想跟我說話,那反應才突然顯現了出來。

……原來如此……

我勉強站起身子,面對眼前面無表情的她。

我和妳在彼此生命圖中共通的落點,命運交錯的時刻,終於來了。

我拉開背上的武器袋,露出裡頭分成兩截的黑柄長槍。

「……」見我自身後左右拔出長槍的另一個人類狩魔者,緩緩瞇起了眼。



......to be continued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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