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幽冥小夜曲(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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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0-06-25
從未想過,再次相見會來的這麼突然。

周圍的廝殺聲逐漸離我遠去,莫名的心跳聲佔據了胸膛,心臟似乎快要難以承受如此劇烈的跳動。

太多情感還來不及完全釐清,便被眼前的衝擊蓋過,如今一口氣全部湧上,竟讓我手足無措,只能被動的呆在原地。

明明有好多話想說的⋯⋯

在由夢構築而成的世界裡,「真實的」只剩我和眼前銀髮藍眼的青年——他應該是百年後里維的靈魂,但外貌是百年前的。

「原來妳當時並沒有馬上離開,是因為我現在也是靈魂狀態,所以才看得到妳嗎?」里維笑得像個得到糖果的小孩。

「⋯⋯」我張了張嘴想回應,卻在第一個音節要出口時,硬生生將它吞回喉中。

我該說什麼⋯⋯對不起,誤會了你?還是⋯⋯?

我甚至根本無法想像他這一百年到底是怎麼過的⋯⋯

那些言語都顯得那麼單薄。


「是我想太多了嗎⋯⋯」在我傻愣著的時候,里維再次開口了,他的神情有些落寞,說完便打算轉身離開。

見狀,我慌忙地喊住他,「里、你是大哥哥?怎麼有兩個你?」我真的好怕他就這麼消失⋯⋯

如果他將我認成艾莉,是不是代表著我現在是艾莉的樣子?


他眼裡先是閃過錯愕,隨後變成驚喜,但那些似乎都只出現了一秒,就在瞬間全部沉澱進那雙,經歷了百年的時光、更為世故的眼中:「事情有些複雜,不過簡單來說,我來自未來。」接著,他往我身後看了眼,像是想到了什麼,蹲下和我面對面,以手覆上了我的眼睛,「別看,妳大哥有活下去,不要看這些會讓妳難過的東西。」

怎麼有人能這麼傻⋯⋯

「嗯,大哥哥你也是真是太好了!」

我好像聽到什麼東西出現裂縫的聲音。

里維聽了我的話,表情忽然有些扭曲,他好像想如往常般微笑,卻發現自己的嘴角上揚不了,最後,他直接轉頭看向了天空,「妳不⋯⋯恨、恨⋯⋯恨我嗎?明明是我⋯⋯」那「恨」字他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氣才說出口。


一直以來都壓抑著的、他真正的心情;只展現給自己看的、脆弱的一面⋯⋯

他肯定才是最難受的那個吧⋯⋯沒有人能給他解答,如果不是樹爺爺,就永遠無解⋯⋯

要是沒有這個夢境,他到底還打算那樣過多久⋯⋯

我當初真的好自私啊⋯⋯

「我從來沒有恨過你。」我向前拉住他的手,打斷了他的話,想藉著掌心的力度將這句話明白的傳達給他。

也許以前有很多不解,可是,我真的從來沒有恨過你啊⋯⋯

里維的身體明顯一顫,他回過頭看向我,眉眼彎著柔和的弧度,藍眸中不帶一絲雜質,是我唯有在回憶中他七歲那年看過的清澈見底。而他輕輕啟了唇,語氣有些輕盈,彷彿有什麼重擔終於落下、心結了卻般,「這樣啊⋯⋯太好了⋯⋯」

然後他垂下了頭,聲音有些顫抖,「小艾⋯⋯對不起,當年沒能相信妳到最後一刻⋯⋯」

「過去的事我都明白了,所以,大哥哥你別自責了好嗎⋯⋯」心刺痛了下,我將他的手移到臉頰上,輕靠著他的手。

其實惡夢先生某方面來說也是我的貴人吧——
不但讓我知道了當年的真相,此時此刻,又讓我們能以「最真實」的自己面對彼此。

里維又是一愣,隔了幾秒後,他抬起頭微微一笑,眼神中好像有什麼不一樣了:「謝謝妳。這樣,我就有勇氣繼續走下去了吧。」

唰——平地忽然起了陣大風,風所至處,所有的人事物都成了幻影消失在風中。

黃橙色的天幕開始瓦解成一塊塊碎片,地面從遠方逐漸塌陷,而我眼前的他,外貌也發生了變化,變回了百年後的他。


「如果這樣⋯⋯那你這一百年⋯⋯咦?我⋯⋯」等我發現時,已經下意識將內心的話說出口。

這句話簡直能用白目形容,我不安的看著里維,但他的表情十分溫柔,「我們只是像以前一樣玩起了躲貓貓,但這次沒有限定範圍,也沒有限定時間。可是,我還是會像以前的每次一樣找到妳的。」

咚——那句話彷彿一顆石子落入水中,在心海蕩起波紋,波紋一圈圈向外擴散,隨著內心那股悸動越來越明顯,最終化為了滔天巨浪,推使著我脫口說出:「你還喜歡我嗎?」

「不是那種朋友間或家人間的喜歡,是、是是⋯⋯」
不對,我到底在說什麼?!


里維先是瞪大了眼,隨後斂下了眸子。那長長的眼睫微微顫動,似一片羽毛輕撫過我的心頭,撓的我心癢難耐。
他一字一字慢慢地說,每說一個字我的心就跟著大幅度跳動一下。

「我對妳的心意從來沒有改變過。」我在心中又跟著默念了一次。

浪至最高點忽然變成碎浪,那片海是前所未有的澄澈。

盧卡斯的話我終於懂了。

「那麼⋯⋯」我向前跨一步,拉住他的衣領,將他往我的方向一帶,微微墊起腳尖,以唇如蜻蜓點水般輕輕碰上他的唇後快速退開,看著他微笑道:「這就是我給你的回應。」

被人如此的喜歡著,大概很少人能不心動吧?

更何況,也許早在更久以前⋯⋯我就已經淪陷在那世上獨一無二的、只屬於他的「深海」中,所以之前才會⋯⋯

三年的朝夕相伴,動了情的其實從來就不只一人。

但這次,我終於可以正視自己的心意,給出遲了百年的回應。

謝謝你等了我一百年,才讓我沒有錯過你。


里維的眼睛睜得大大的,下一秒,他的右掌猛地托住我的後腦,俯首再次吻上我的唇。
我能明顯地感受到他的手正在顫抖。

那吻沒有太多的激情,一如初見時的溫柔,是個綿長的吻:似乎將百年的思念全部融進了裡面,又帶著些小心翼翼,彷彿害怕下個瞬間,就發現眼前的一切只是一場夢。

絲絲甜意染上了點苦味,滿腔柔情半數化為了心疼,我伸手抱住他的腰,化被動為主動,以舌撬開他的齒間,試著回想那些曾經看過的文字片段,帶著試探一點一點地慢慢深入。

但也許是我的吻技實在太爛,讓里維終於受不了了,他重新奪回了主權,以舌尖纏繞住我的舌尖,開始輕柔地吸吮⋯⋯

巨大的空間碎片一一崩落,在這彷彿世界毀滅般的場景中,我們兩人似乎就是全世界。












「抓到妳了,薇薇。」好像過了很久很久⋯⋯他不知何時結束了這個吻,在我耳邊低語。話語伴著細微的吐息,搔弄著敏感的神經,「不,是我抓到你了,魔、王、大、人。」我不甘示弱地想要回擊,哪知還沒從方才的情境中緩過來,微帶喘息的聲音聽來還比較像撒嬌⋯⋯

「嗯,我是妳的了。」里維輕笑道。他的語氣好像帶著幾分戲謔,神情卻十分認真。

我深情地凝望著他,從他的眼中看見了自己的身影——我的樣貌也是百年後的樣子了。

「過去的事⋯⋯」我還是躊躇地開了口。

「和皇叔的事妳也都知道了。」他顯然明白我指的是什麼。

「嗯。」我斟酌著用詞,認真地盯著他的眼睛,「你還記得我當時說的嗎?你的過去我無法參與,但你願意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參與你的未來嗎?」

這回,他鄭重地單膝跪地,輕吻了下我的手背,彷彿立誓言般,說:「榮幸至極。」

滿足與喜悅盈滿心頭,我還想回些什麼,卻發現自己的手開始變得透明,聲音也變成「靜音」,而里維也注意到了這點,他的姿勢維持不變,「這次的事讓妳看笑話了。離開這裡後,我想我應該會暫時『失憶』,但小艾,等我好嗎?」

在身影完全變成透明前,我用力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