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以新貌重逢摯友與至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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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0-06-22
在一陣刺耳的哀號聲中,寇特游刃有餘的用不知從何而來的純白手巾擦拭著雙手——雖說手巾都已經被染成五顏六色的繽紛色彩。
嬌小的幼小身影——塞壬正在盤點著四散各處的屍體。
全部都是新鮮的魔物屍體。
品種不盡相同,數量多得足以覆滅整個城鎮,也幾乎是這片溼地的所有魔物。
寇特與塞壬的所在之處變成溼地魔物的集中處。
原先塞壬降臨於這片溼地後按照寇特的意思,特意施加大範圍的詛咒結界——
結界涵蓋整個溼地,施法的對象鎖定在毫無心智的魔物群。
待在結界內的所有魔物會開始不明所以的發狂,並瘋狂的朝著塞壬攻擊。
這魔法所引起的引誘效果十分傑出,僅僅在十五分鐘的時間內,魔物群幾乎覆滅,已然感受不到半點魔物的骯髒氣息。
利用「鴉絕」的空間停滯效果,寇特得以將自動落網的魔物群解剖並提煉。
最終端出值得奉獻的珍貴供品。
「這樣的數量應該夠了吧?」
塞壬好奇的問著。
寇特平靜的思考著,只有手中的手巾還在繼續擦拭。
大約只思考了五秒鐘左右。
「應該沒問題了。夜閣,有辦法現場提煉出『藥劑』嗎?」
在西裝的袖口裡,分裂體毫不猶豫地回覆道:
「馬上就能做出來了。按照千尾的行動速度,似乎快到這裡了,屆時可以讓她轉交給身在遠處的福特斯大人。」
「千尾是如何過來的?」
「乘坐光精靈王。」
「光精靈王……我記得是『皎潔蒼鷹』吧?」
「正是。」
寇特不免露出隱晦的擔憂。
「不會太過高調嗎?」
「我想千尾也不蠢,她應該有在自身附加隱藏氣息的魔法吧?」
「就算如此,若是遇到感知能力特別強大的種族,仍然會被察覺的吧?」
「這點你倒可以放心——千尾行經的路程不會經過龍族的地盤。」
「恩……確實只有龍族才能夠察覺到精靈的氣息。」
些許放下心的寇特緩緩收回骯髒的手巾,將其收進乾淨的袖口內。
飽滿著各種魔物的純粹血液,這片繽紛的紙巾就這樣被躲在袖口內的分裂體分析並提煉——過程極其安靜且快速。
最終完成。
一瓶從未見過的玻璃瓶罐從袖口內被推出。
「完成了。」
這句話應證著玻璃瓶內的神祕汁液。
黯淡的橙橘色液體,看起來濃稠卻又清晰,隱約還能看見液體裡正在跳動的不明分子,簡直就像是整瓶汁液的精華。
寇特接過剛出爐的不明液體,用犀利的眼睛注視著。
彷彿正在品酒般左右搖晃著瓶身。
然後滿意的微笑著。
「謝謝你,夜閣。」
「沒什麼——希望這瓶『魔物之血』能符合大人的胃口。」
「不過關於大人能力衰減的現象,寇特你為何會這樣想?」
正在蹲在一旁逗弄著魔物屍體的塞壬好奇的問著。
看起來儼然就像是個不省心的小女孩——與臉上滿是思慮的寇特成強烈對比。
「雖然僅僅只是猜測——總覺得大人似乎忘記很多事情。」
「難道大人有對你明示過這個問題嗎?」
「並沒有,也許是怕我們擔心吧。不過隱約中感覺大人似乎有點不一樣。」
「怎樣的不一樣?我倒覺得大人還是一樣的帥氣。」
「相較於曾經視萬物為塵埃的傲視,現在給我的感覺比較像是對萬物謹慎提防,又或者說不斷思考著不少為失敗準備的退路,變得更深思熟慮。」
「也許是因為受到人類的封印而轉變的謹慎啊。」
「這並沒有錯,但追根究柢的說——我還是覺得大人多慮了。」
此時,夜閣也參與了話題。
「我認為塞壬並沒有錯。」
「這話怎麼說?」
「曾經身為人類的我非常感同身受——人類雖然都是自私的集合體,但面對巨大的危機時,仍會群聚在一起,為此凝聚出更強大的力量。這份力量經過了長久的淬鍊,最終變化出戰勝神的威脅,這並不無可能。」
「你認為大人害怕這股力量?」
「這樣說實在太過不敬了。應該將其視為『未雨綢繆』會更加適宜。」
「在我眼裡,人類就是毫無縛雞之力的生物。」
「我們的眼界永遠不及福特斯大人——自然所看之相同事物會有不同之貌。」
「你這樣說也很有道理……」
寇特抱持認同的附和著——同時,一陣熟悉的芳香降臨這片悶濕的溼地裡。
「久等了。」
嬌弱的女子招呼聲從寇特的身旁傳出。
「終於來了啊——千尾。」
「讓你們等很久嗎?」
「沒這種事情。」
寇特禮貌的回應著,也將和善的眼神轉向一旁的閃耀生物——
被刺眼的光芒覆蓋全身羽翅的巨大老鷹。
渾身包覆著刀槍不入的金紋盔身,金黃的色澤上全是犀利且密集的刀鋒。
皎潔蒼鷹——統御光之王國的最高領導者,同時也是守護精靈神的侍衛。
人們稱其為「光精靈王」。
「好久不見了,光精靈王——『馬爾克特』先生。」
「見寇特大人您如此精氣,小的屬實高興。」
是成熟男子的聲線——蒼鷹相當恭敬的回應著寇特的招呼。
接著轉過頭,以敬畏的眼神望向正在一旁獨自逗弄屍體的塞壬。
「塞壬大人看起來也相當的有活力呢!」
「恩。」
看起來極度的敷衍,塞壬甚至連頭都沒轉。
蒼鷹相當緊張,不解的向鬧著脾氣的塞壬詢問道:
「小的犯了甚麼過錯,讓您不高興嗎?」
「沒什麼。」
又是敷衍的口氣。
也許因為蒼鷹屬於千尾的部下,基於雙方之間的不滿,導致下屬跟著受牽連。
蒼鷹還真是可憐。
寇特與夜閣雙雙在心中解讀著雙方的情境。
趁著千尾還沒有因此生氣前,寇特無奈的安撫著備受冷落的蒼鷹。
「別在意塞壬了,她剛回收完附近的魔物,現在正累著呢。」
「原來如此,小的沒能注意到塞壬大人的狀態就冒昧搭話,屬實抱歉。」
「沒關係。話說——你們來的路上沒有被其他生物發現吧?」
「那是當然,我可是特意避開了龍族的地盤,是不可能被其他生物發現的。」
千尾自信的說著。
「那麼福特斯大人有跟你明說這次任務的內容吧?」
「這倒是我想問你們的問題。」
「夜閣已經跟我們說過了。這樣一來,妳也就是我們暫時的指揮官了吧?」
「看起來是這樣的——不過你們挑的位置未免也太糟糕了吧?」
千尾表現出相當嫌棄的環顧四周。
「這其中自然存在著超越環境因素的巨大利益。」
「雖然在過來的路上有事先複習你們挑選的位置,但還是姑且問一下——你們打算馴服生活在這片溼地的三大種族嗎?」
「正如妳猜想的一樣,有甚麼不妥嗎?」
「倒也沒什麼不妥,不過要按照大人的理念去馴服,似乎存在著難度呢?」
「妳是指以『和談』代替『殺戮』嗎?」
千尾點著頭。
「這我自然有解決辦法,妳就放心的在旁邊看著吧。對了——千尾,蒼鷹能先借給我使喚嗎?」
「沒問題啊。」
千尾相當無所謂的答應了寇特的請求。
當得知自己被需要,蒼鷹立即變得嚴謹。
「稟報寇特大人,請問您有甚麼吩咐嗎?」
「是這樣的,我有東西要轉交給福特斯大人,能否請你幫我呈交給大人?」
「請問是何物?小的定會迅速運送。」
「是這個——」
寇特小心翼翼的伸出拿著玻璃瓶的手——千尾見狀馬上露出驚嘆的神情。
彷彿看出這瓶藥劑的神奇。
「這血量的純度這麼高嗎?你們到底宰殺了多少魔物?」
「不多不少,正好三千頭魔物。」
「這麼多……難道是要奉獻給福特斯大人飲用?」
「正如妳所言。由於大人指派我在這裡的任務還沒有完成,儘管空間轉移只需要幾秒鐘,但這樣做就對大人的任務就太不尊重。為此,才需要蒼鷹的載運。」
「絕對沒有問題,請您交給我吧!」
蒼鷹相當自信的保證著。
展開右半邊的巨大羽翅,小小一瓶濃縮的藥劑就這麼被繁盛的羽毛覆蓋住。
最終沒入刺眼的強光中,彷彿藏進蒼鷹的翅膀裡。
「交給你了,去吧!」
「遵旨。」
蒼鷹再次向在場的所有身影低頭道別,隨後展開閃爍著強光的羽翅遠走高飛。
時間很快就來到早晨十點。
設定在這個時間的初衷,只是為了讓村民們先享用完早餐,再迎接家人大病初癒的美好時刻。
顯然的,自己想多了。
因為沒有人吃得下去。
大家迫切的期待著家人能夠及早治癒,沒人有心思吃得下飯。
人之常情嘛——似乎如今的這具身體已經忘記這份感情了。
遵守昨晚向兄妹倆答應的承諾,蕪帶著隆恩斯姆挨家挨戶的治療。
當然——治療的過程是不允許被看見的。
為此,每當進去一戶人家時,都還要特別驅趕病患的家屬,面對一些強硬要在旁邊觀看的更是折騰一會。蕪發自內心的感覺很麻煩。
話說每個村民的家都是鬆垮的茅房,遮蔽程度似乎也不怎麼好。
如果透過茅草縫隙偷窺的話,應該還是看得到吧?
抱持這種懷疑,在隆恩斯姆治療的過程中,蕪總是隻身待在房外監督著。
在隆恩斯姆宣告治療完畢後,蕪會先行進去確認,隨後才會通知家屬。
——然而在這個確認的過程中,蕪終於發現了一開始的異樣。
初來乍到之時,自己很好奇為何這座村莊沒有半個男性。
直到治療到最後一戶病患後,這份疑惑終於得到解答。
原來男性村民們都是被鬼鰣依附的病患。
對了!華納夫同樣也是鬼鰣的受害者。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這種魔物只依附在男性的肉體裡面嗎?
問問看夜閣吧。
正當心中浮過這般打算時,腦中突然浮現出熟悉的聲音——
夜閣的乾癟聲。
《稟報大人,請問您在呼喚我嗎?》
這道聲音並沒有顯現於現實世界中,而是只有蕪能夠聽到的耳語。
來自於分裂體的心電感應。
是蕪主動與夜閣連接的心電感應。
《我想確認一件事情——鬼鰣是否只會依存在男性的肉體裡?》
《對的。召喚鬼鰣的祭品為母胎中的嬰兒或是還未完全長大的幼童,為此關於祭品的血肉正含有女性基因,這種基因是無法與其他女性基因共存。》
《我瞭解了,你可以退下了。》
《遵旨。》
不同的女性基因無法共存嗎……?
雖然聽起來有點抽象,但至少也證實了這點猜測——鬼鰣只依附在男性肉體。
這消息也有助於自己改造鬼鰣。
但心中再次萌生出新的疑問。
為甚麼同為男性的貝西摩沒有受到鬼鰣的毒害?
懷疑沒有持續太久——貝西摩與蘿拉兩人主動前來搭話。
說是搭話,其實也只是向蕪確認村民們的狀況。
「福特斯先生,請問這樣就沒問題了嗎?」
「看樣子應該都恢復模樣,有些年輕的男性村民可能會提早醒來,至於較為年邁的村民可能就需要一段時間靜養。」
「明白了!實在非常感謝兩位的幫忙!」
「真的!太感謝兩位了!」
兄妹倆誠摯的向蕪與隆恩斯姆深深一鞠躬。
當然也不好意思的邀功——自己只是命令隆恩斯姆的旁觀者。
「沒什麼好道謝的,一切都是隆恩斯姆的功勞。」
「您真是謙虛!」
「不太算是謙虛吧?作為你們借住我們一宿的回報,不過只是舉手之勞。」
「話又說回來——千尾小姐去哪裡了?」
蘿拉左顧右盼的望著。
面對突如其來的疑問,蕪自然有先行準備好說詞。
「因為商隊裡有些必須要先處理的事務,所以先讓千尾回去了。」
「就讓千尾小姐獨自回去安全嗎?好歹周圍也是有魔物周旋的。」
「沒問題的,她本人也是有些身手,不至於有生命危險。」
「原來如此——希望她能夠平安回到家。」
蘿拉如此虔誠地替千尾祈禱著。但臉色依舊露出不明顯的緊張。
才相處不過一天的時間,蘿拉就將千尾視作朋友了嗎?
看得蕪都有些不好意思,畢竟自己騙了她。
但真的沒必要擔心她的安危,要擔心的話——希望她不要被憤怒支配了自己的行為。
此時,步履蹣跚的身影逐漸朝蕪等人的方向緩緩走去。
是拄著拐杖的華納夫。
從表情來看,似乎有甚麼困難。
「福特斯先生,請問你很急著要離開這裡嗎?」
「倒沒有。請問有甚麼事情嗎?」
「是這樣的——我剛剛在盤點的時候發現村內的糧食有些不足,但村內沒有甚麼能夠獵捕的村民,為此非常希望你能加入這次的獵捕行動。」
「獵捕?是要獵捕怎樣的獵物?」
「距離本村好幾公里的野豬群,只靠我這把老骨頭很難順利捕獲。」
「獵捕野豬有這麼困難嗎?」
「因為那並不是一般的野豬,而是體質特別強健的野豬。我知道這樣得寸進尺的向您求助實在厚顏無恥,所以獵捕完成後,我們也會給你相對的報酬。」
年邁且誠摯的雙眼祈求著蕪的應答。
這倒也不是甚麼難事,要幫忙的話也不是說不行。
換個方向想,這也許是自己測試新力量的大好時機。
「既然貴村有如此大的困擾,那我就助你們一手吧!」
「此話當真?實在太感謝你了!」
「是啊——謝謝你答應父親的要求。」
貝西摩也開心的道謝著。
距離打獵的位置有些距離,從特爾加斯納村步行抵達,大概需要一小時的時間。
這次打獵的人數非常少。
蕪與隆恩斯姆跟著華納夫以及兩名恢復良好的男村民,抵達遼闊的草原。
這裡是位在特爾加斯納村東南方的草原。
而群居於草原上的大量豬群正是蕪等人的目標。
草原上遍布都是肥嫩的豬隻,長年吃著肥沃土壤萌出的嫩草,這些豬隻顯得營養且有活力。
五人躲在距離豬群五十公尺的樹幹後,準備著獵捕的工具。
「這麼多豬啊?」
蕪有些詫異的喃喃著。
「是的,這一帶便是野豬的活動帶,也是我們村莊最常來的狩獵位置。」
「這些豬看起來確實比一般家豬還要結實呢。」
「因為這裡的嫩草富有特殊的元素,長年以此為食的野豬群大量吸收了這般元素,如同灌入激素般的茁壯,體型會比一般成豬還要大個兩倍左右。」
「照理來說,力量與速度應該也會異常的成長吧?」
「確實是,所以才需要兩位的幫忙。」
男村民熟稔的介紹著,雙手也不忘以棉布擦拭著準備刺殺豬隻的槍刃。
這兩位男村民的恢復速度簡直超乎預期,在剛治療完所有病患後就馬上恢復意識,甚至連傷口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自己對隆恩斯姆下達的指令只有「抹除體內所有的鬼鰣」,並沒有復原「所有被鬼鰣破壞」的身體部位。
看來復原的速度取決於年紀的大小。
兩位村民們看起來對狩獵非常熟練,年邁的華納夫更是流露出老獵人的氣勢。
與先前孱弱的身姿不同,現在的眼神更有殺氣。
不過可能是因為身體素質已然大不如前,華納夫只負責「射擊」的部分。
熟練的架起弓箭,從箭桶中抽出一支簡陋的木箭,那雙老練的眼神銳利的瞄準著毫無危機意識的豬隻,蓄勢待發的蹲坐在原地。
其他兩位男村民也提起以黃銅製成的槍刃,準備獵捕中箭的豬隻。
完全看不出來三人是大病初癒的病患。
與此同時,蕪腦內想起一件事情。
先前寇特曾經說過,自己拜於「暴食」的能力,可以看見所有元素的流動。
按照原理來說,元素如同空氣般,是完全不可見的特異物質。
但自己也很好奇元素究竟是甚麼東西。
抱持著這種好奇心,蕪試著在三人的身旁觀察著身體——試著透視。
畢竟沒有人跟他說「暴食」的施展方式,自己也只能憑空想像。
元素就是流動於人體內的血液,只要想像血管的流動,自然就能看見了吧?
凝視了將近三秒。
五秒。
十秒。
終於有點異樣的「氣體」浮現於肉體外。
在蕪的那雙眼裡,似乎是某種濃稠的氣體——三人皆是呈現紫色的氣體。
正常的元素是這種顏色嗎?
雖然元素無法被看見,但自己還是對此有些印象。
當元素附著在魔道具時,會散發出淡淡的顏色。
水元素是大海般的碧藍、火元素是蘋果般的緋紅、土元素是泥沼般的深棕色、風元素是刀刃般的銀白、光元素是琥珀般的橘黃、暗元素是黑夜般的漆黑。
但這般紫色卻從未見過。
自己並不確定超物質魔法會呈現怎樣的顏色,也許會是這種紫色吧?
這樣說的話,眼前這三人都是能夠施展超物質魔法的天選者嗎?
這也太厲害了吧?這種事情會出現在這種平凡無奇的小村莊嗎?
除了顏色的不同,關於元素呈現的方式也與想像的不太一樣。
不是按照人體血管分佈的流動路徑,而是純粹壟罩整個身軀的大規模氣體——不會肆意流散於周圍,而是凝聚在三人的身體。
這樣看來確實是這樣,意味著每個人類的身體上都瀰漫著看不見的氣體。
恩?那個是……?
視線逐漸往三人的頭頂看去,蕪的眼神頓時變得疑惑。
三人的「腦袋」部位似乎積蓄了不少紫色的元素,甚至在頭頂上出現某種以紫色元素凝聚的線條,這簡直……
就像是被操控的木偶線。
不過蕪自然沒有多想,只是覺得這個畫面非常詭異。
因為興奮的情愫壓過這方面的疑惑。
現在的他無疑就像是發現新大陸的智者,內心感到無比的欣喜若狂。
似乎「窺視元素」的能力難度比想像中的還要低。
這是所有人類無法看見的奇景!
正在蕪高興之餘,狩獵即將開始。
「福特斯先生與隆恩斯姆先生,請你們先準備好!」
「沒問題。」
壓抑著心中的悸動,挪移了正在窺視三人元素的雙眼,轉向遠方的豬群。
身旁的華納夫已經準備好第一波攻勢。
他深吸一口氣,將新鮮的空氣填滿胸腔,順勢使出那雙枯老手臂的力量,緊憋著氣的拉緊堅韌的弓弦與蓄勢待發的弓箭。
此時,其中一名男村民謹慎的向蕪與隆恩斯姆叮嚀道:
「福特斯大人、隆恩斯姆大人,請兩位準備掩護我們的行動。」
「掩護倒不需要,你們只需要收割就好。」
「甚麼!?您的意思是……?」
「只需要我與隆恩斯姆就好。」
「可是這些豬隻並不是一般的豬隻,力量絕對超出您的想像!」
「放心吧。」
蕪是如此自信的說著。
這也就是他的機會——測試力量的機會。
依照現在的情況,自己還沒辦法測試「暴食」的真實能力,但作為防禦技能的「絕食」是能夠拿來的實驗的。
除此之外,自己也想順便試試看,那晚喝止所有村民的那股不明力量。
經由自己的推測,那股力量似乎可以強制將自己的指令灌輸在其他生物的意識裡,使其瞬間依照自己的指令行動。
但若是自己的推測是錯的呢?
那也沒關係,身旁還有隆恩斯姆可以保護我。
豬隻的數量過於龐大,非常適合利用「質變」進行大規模的制伏。
至少就以生擒的限度去制伏吧。
蕪緩緩靠近隆恩斯姆的耳朵旁,以不能再更小聲的聲音暗暗下令。
「待會我將會衝鋒陷陣,屆時若需要你的幫助,我會立刻轉過頭看向你。此外切記,絕對不能動真格,我們的目標是要生擒這些豬隻,知道嗎?」
似乎領悟的隆恩斯姆點點頭應許。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其餘四人等待著華納夫的進攻號角。
屏氣凝神的華納夫正在一次又一次的調整著自身的吐息,那看似枯瘦的手臂卻能夠穩定的將弓箭的線路精準的控制在零誤差內。
這過程看似短暫卻是漫長的。
緊接著便是冷不防的突襲——乾皺的手指突然放開弓弦,一發冷箭劃破寂靜的空氣,精準的射中其中一隻不幸的豬隻。
慘烈的哀號聲瞬間從豬群響起。
豬群先是驚慌,隨後氣勢洶洶的將兇惡的視線轉向弓箭的來源。
強烈的群聚意識使豬隻群很快就盯向樹幹後的蕪等人。
這正是華納夫的計畫。
「出動吧!」
華納夫怒吼一聲,四人也開始了行動。
兩位村民衝向迎面而來的豬群,揮舞著手中的槍刃——將元素附加在槍刃上。
分別是風元素與水元素。
陡然間,蕪被兩個男村民所使用的元素感到無比的震驚。
這是剛剛完全沒見過的元素——顯然與紫色元素完全不一樣。
怎麼回事?難道自己窺視能力的方面出錯了?
現在已經管不了這麼多了——兩位村民已經陷入戰鬥。
自己也即將受到來勢洶洶的豬隻攻擊。
回想起先前自己使用那股力量的感覺,蕪進入短暫的屏氣凝神。
然後爆發。
在爆發的瞬間,蕪高喊著指令——
「所有豬隻都給我躺下!」
成功了!
一股漆黑的蒸氣大肆從蕪的肉體噴發,壟罩著在場所有的生物。
連隆恩斯姆、華納夫與其他兩位村民都不放過,因為蕪還不會控制這股力量的施放範圍。
但應該不會有甚麼影響吧?
自己可是特別指名「豬隻」,身為人類的他們自然不會有影響吧?
然而,事情完全出乎蕪的預料。
當漆黑的蒸氣逐漸消散——華納夫與其他兩位男村民接連倒下。
三人像是受到催眠似的,瞬間變得不醒人事。
更加不利的是,豬隻並沒有受到自己的影響。
仍然是發狂的朝蕪攻擊,而兩位倒地的男性村民也遭受豬群的踐踏。
蕪瞬間愣住。
怎麼與想像的不同?
難道不是將指令強迫灌輸在意識裡嗎?
蕪相當苦惱,但現階段已經沒有思考的時間。
豬群正來勢洶洶的朝蕪撲去。
情急之下,蕪轉過頭望向隆恩斯姆——看似冷靜的雙眼卻充滿了不可思議。
所幸隆恩斯姆沒有太過在意蕪的眼神,而是專注在蕪的「動作」。
這意味著此時此刻需要隆恩斯姆的幫助。
雙手緊扣宛若榔頭般重敲地面,隆恩斯姆將自身的元素灌注在拳頭裡——
緊接著便是天崩地裂的開始,一場大地震轟然作響。
大地開始劇烈的搖動,撼動著草原上的所有生物與植物。
連滾胖的豬群都難以承受這般的震動,一隻接著一隻的被震到天空上。
昏睡過去的三人也任由地面的震動而四處滾動,想必已經造成不少的內傷。
彷彿敲打著鼓面上的碗豆,所有生物只能任憑大地的撼動而不斷擊飛與墜落。
蕪緊抓著相對屹立不搖的大樹,臉色露出完蛋的神情。
這劇烈的地震絕對超出蕪的想像——蕪難掩驚恐的看著淡然自若的隆恩斯姆。
「隆恩斯姆,太超過了!」
蕪的喝止立即讓隆恩斯姆顯露道歉的愧疚神情。
緊接著就是利用「質變」消除正在地殼裡爆發的震波。
終於結束了。
整場地震只有短短的五秒,但對於蕪來說,簡直猶如五分鐘之久,驚心動魄。
豬群紛紛倒地不起——這別說制伏了,已經是「團滅」的等級了。
蕪緩緩站起身來,帶有懲罰性質的朝隆恩斯姆的頭輕輕叩下去。
「隆恩斯姆,這太誇張了,我不是說過要注意力道嗎?」
隆恩斯姆一臉表示歉意且無奈,看來這真的是他的「最輕力道」。
蕪再望向一片倒地的豬群,畫面實在難以解釋。
眼神再往旁邊看去——先是遭到豬群踐踏的兩位男性村民。
心中感到歉意的蕪帶著隆恩斯姆走了過去。
看著外型已然崎嶇的四肢,果然骨折了。
「隆恩斯姆,修復他們全身被破壞的骨頭。」
隆恩斯姆點點頭。
治癒的速度非常快,兩名男村民約莫共花了一分鐘就恢復原樣。
接著是相對安然無恙的華納夫。
雖然沒有受到豬群的踐踏,但也因為隆恩斯姆引起的地震,枯老的身軀肯定無法承受這般的劇烈撞擊。
「檢查他體內的經脈骨骼。」
隆恩斯姆再次點頭。
檢查的速度也很快,肥胖的手指立即精準地指出好幾處受到傷害的部位。
「治好所有受傷的部位。」
隆恩斯姆遵照了蕪的指令,這次只花了十秒鐘就將華納夫治癒完畢。
蕪輕微的晃動著村長的身體,試圖搖醒村長。
昏迷是因為自己的力量所致,若是利用外力呼喚意識,這麼做也許有效。
以規律的速度晃動著年邁的身軀,華納夫逐漸恢復意識。
「這裡是……?」
「你醒了啊?我們已經狩獵完豬隻了。」
「狩獵豬隻?你們是誰?」
「我們是誰……?我是福特斯啊。」
「福特斯……我們有見過面嗎?」
華納夫朦朧的望著蕪——那狐疑的神情簡直就像是沒看過蕪似的。
這是怎麼回事?
因為受到強烈的撞擊而失去記憶嗎?
正當蕪這麼認為時,其他兩位男村民也接連甦醒。
「這裡是哪裡?」
其中一位村民如此問著。
當看見村長被蕪攙扶時,兩位村民的反應展現一致的緊張。
「村長大人!您怎麼了?」
「不知道……醒來就被這個年輕人攙扶著。」
「請問您是……?」
「我?福特斯啊,你們忘記我了嗎?」
「很抱歉,我們應該沒見過面吧?」
「怎麼會……?」
這三人的表現如出一轍——彷彿記憶被抽離似的,完全忘記我的存在。
甚至連出現在這裡的原因都忘記,到底是怎麼回事?
簡直就像是受到某種打擊,瞬間失去記憶似的。
某種打擊……
打擊?
難道會是來自於自己體內的漆黑蒸氣?
不可能是受到隆恩斯姆的影響——因為受到撞擊而失憶的現象並不常見,更何況是三個人同時失去有關自己與這裡一切的記憶。
難道自己會錯意了?這股力量是能夠抽離他人記憶的力量?
這樣也說不通啊——經過那晚後,村民們並沒有忘記自己的身分。
更何況,泰爾也沒有因此忘記自己的身分。
這到底是股怎樣的力量……?
「請問年輕人你知道我們在這裡做甚麼嗎?」
華納夫突如其來的問著。
老人家的臉龐看起來真的很錯愕。
蕪只能故作鎮定的指向一旁昏迷的大量豬群。
「我們正在這裡狩獵豬隻。」
「豬隻……?我們怎麼辦到的?這數量可是很驚人的啊。」
「先不論這點,您真的一點也想不起來?」
蕪不安的重複問著,這也引起華納夫的些許不滿。
「我雖然是一把老骨頭,但也不至於忘記剛剛發生的事情!」
「你們也都記不起來嗎?」
「是……是啊。」 「完全沒有印象。」
兩位村民同時附和著。
「是嗎……?」
基於好奇心的促使下,蕪再次利用「暴食」洞悉三人蘊含的元素。
就是簡單的觀察——這只有蕪能夠看見的畫面足以令蕪感到驚訝。
只見原先帶有紫色元素的三人,如今都變成正常的顏色。
分別是銀白色、碧藍色與緋紅色。對應著風元素、水元素與火元素。
原先頭頂上以元素凝聚的不明線材也消失——全在失憶之後發生。
此時的蕪已然在心中產生某種懷疑。
但沒有任何魔法底子的他還不敢輕易斷定,他打算進一步的提問。
「三位都忘記了我的身分與來到這裡的緣由,那麼我就這麼問吧——三位還記得醒來前在做甚麼嗎?」
「老夫我……好像正在看書吧?」
「有點記不清楚,不過我似乎正在迎接來自他處的客人。」
「我好像也是?」
兩位男村民相互附和著雙方的說詞。
「客人?是怎樣的客人?」
「長相有點忘記了,不過依稀記得兩人的性別是一男一女,他們倆都穿著代表艾恩克魔導師團的軍用衣袍。但好像也就只有他們兩個,並沒有帶著軍隊?」
多麼震驚的回憶,蕪都難掩震驚。
艾恩克魔導師團!?難不成會是對方派來面談的軍官嗎?
不過這也不對啊?
與村莊會談的軍官應該是魔導師團第二席次,代號「終焉」的軍官吧?
這位代表著終焉的軍官聽說是一名正常的男性,何來陌生的女性?
跟我說這件事情的——不正是華納夫本人嗎?
不過看著華納夫的神情,似乎也很驚訝。
「你們說艾恩克魔導師團的軍官?甚麼時候的事情?」
「不記得了——但我記得好像是九月的時候吧。」
「九月……那不正是一個月前?」
「一個月!?你的意思是,現在已經十月了?」
三人皆是震驚的望著蕪。
「都已經快要十一月了,也許與你們想像的時間點大有不同了。」
「怎麼完全沒有這個月的印象?那村內的事務都是誰在打理啊?」
「都是交由村長你的兒女啊。」
「兒女?他們早在幾年前就去世了!」
華納夫有些憤恨的訴說著滿是痛苦的事實。
蕪瞬間愣在原地。
兒女早在幾年前就死了?
那我這昨天看到的那對兄妹倆是鬼嗎?
「確認一下,村長你的兒女分別稱為『貝西摩』跟『蘿拉』嗎?」
「對啊!你這外人是怎麼知道這件事情的?」
「因為我昨天才受到他們的招待,還受到他們的委託,請求我們救治全村的怪病——這些病患之中還有你們三位啊。」
「怪病?我們可是健康的很,何來稀珍的怪病能夠影響我們?」
「所以你果真連半點印象都沒有?」
「到底要問幾次?就跟你說我的記憶就是停留在九月的時候。」
華納夫一句不耐煩的回應——蕪瞬間聯想到一切的真相。
貝西摩與蘿拉兩人是仿冒的。
雖然無法確認其他村民是否也是假冒的,但那對兄妹倆的真偽確實有待商榷。
從其中一位村民的說詞來看,兩人似乎還是來自於艾恩克魔導師團。
不過為何要假扮村長的兒女,難道是遭到父皇流放的野生軍官?
在一番順藤摸瓜之下,蕪也揣測出三人失憶的原因。
這三人是被某種「意識型魔法」操控著記憶。
那三條控制著三人的元素線條,還有呈現詭異紫色的元素就是最佳證明。
自己對於意識型魔法的概念並不熟悉,但也有粗略的認識。
這種操控他人記憶的魔法是有距離限制,而限制取決於施術者的能力。
自己所在之處與村莊的距離甚遠,但仍能完美的控制著,對方恐怕是專精這項魔法的高手。
此外,控制他人意識的施術者同樣也能看見被害者的所有視線。
甚至被害者的一舉一動也是跟隨著施術者的真實舉動去表現。
這也意味著——自己與隆恩斯姆的所有行為都在監控之中。
難以保證其他村民沒有受到控制,但至少能夠確定——
目前的特爾加斯納村正陷入他人之手。
若是事實往這個方向發展,現在也不難推測有關於自己身體的力量。
那並不是可以強迫改造他人意識的魔法,而是「能夠使周圍所有魔法無效化」的消除魔法。
如果是這樣,那一切也就說得通了。
假設村內所有的村民都受到意識型魔法的控制,這也就代表他們的精神意識中被摻雜著永久性的魔法。
但當我無意間對村民們使用這股力量時,附加在村民腦內的意識型魔法就此被消除,不過也許是我昨晚使用得太過臨時,以致於自己並沒有完全消除。
這樣也就能解釋為何當除泰爾沒有受到影響,因為他的身體內外並沒有附加任何常駐性質的魔法。
而昨晚在受到我力量侵蝕之後還沒有任何影響的人——只有貝西摩與蘿拉。
話又說回來,自己也是在糊里糊塗之中啟動這項能力,至今如果自己現在的推論是正確的話,那這股力量的正確使用方式究竟為何?
也許日後還有機會嘗試。
現在最緊迫的還是想辦法處理這三個失去記憶的人。
絕對不能放任他們三個回到村莊——也許對方已經察覺到術式遭到中斷。
不過華納夫似乎有點不耐煩。
「雖然我不知道你是誰,但我現在打算回去了。」
「請你先稍等——你目前還不能回去!」
「為甚麼?」
「要說為甚麼的話……」
腦筋正在思考著冠冕堂皇的理由,慌忙的眼神也順勢轉向一旁昏迷的豬群。
「對了!總不能放任這些失去意識的豬隻躺臥在這裡吧?我們得要想辦法處置這些豬隻,好歹也是貴村重要的糧食來源。」
「說得也是,放在這裡簡直就像是等著別人過來撿便宜。」
「我們先來討論如何處置這些豬隻吧?」
「那好——不如我們先挑選比較肥嫩的豬隻,再五人分批搬運吧!」
「這可不行!這些豬隻可是皇上要獵捕的對象。」
突如其來的喝止聲,從不遠處傳出。
那是一陣沙啞且低沉的聲線,豪邁的聲音中帶些慵懶。
一耳就認出聲音的蕪難掩驚恐的朝音源看去——
格羅薩爾。
除此之外,還有站在格羅薩爾身旁,僅穿便衣的父皇——迪森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