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夯哥的矛盾迴圈

第六章　　夯哥的矛盾迴圈

「早安，鈺佳。」

鈺佳剛起床就看見瑞絲坐在他旁邊，微笑看著他，似乎在端詳著他的睡姿。

鈺佳想起昨晚的事，還是很不好意思，把頭轉到面向牆壁的一邊。

實在不好意思讓瑞絲睡地板，然而瑞絲也不允許鈺佳睡地板，索性兩人就都睡在床上了，但鈺佳後悔著這個選擇。

「那個……可以麻煩你我的衣服嗎？」

鈺佳聽見後馬上連滾帶爬翻下床，提著裝衣服的籃子馬上就衝出去。

三十分鐘後，將整籃衣物送往洗衣店送洗，帶著早餐走進來，說了「他們說一小時後再去拿。」，然後把早餐遞給他。

「謝謝！」

瑞絲笑著接過早餐，什麼也沒問，就拿起鈺佳買的蛋餅吃起來。

「話說回來，今天的約會還是別去了吧。」

「不行！這是幫柏亞的大好機會欸！」

「我知道。不過，有人拿這部影片威脅我。」

鈺佳打開歷史訊息給瑞絲看，花點時間講了昨天和魏甯的經過。

「這真困擾呢……威脅你的人是鈺佳的仇人嗎？」

「很難解釋啊，我跟他到底是仇人還是朋友……」

鼻子嘆出一陣鼻息，若有所思地，鈺佳抬頭望天花板。

縱使傳訊息人匿名，鈺佳直接認定兇手就是她。

「不過，對方如何知道我們去約會的事呢？」

「欸！對喔！」

今天恰巧和班上聯誼同一天，昨天遊戲的結果由欣戀勝出，那麼理論上，他們會在聯誼的餐廳裡，不會和鈺佳有見面的機會。

如果兇手真是欣戀，即使去赴約她也不知道；相反地兇手如果不是她，那兇手應該也會想偷偷跟在他們附近。

「那沒辦法啦，請蘇格拉底別亂貼貼文在網路上，應該還約得成吧。」

「沒問題，我現在馬上告訴他，他一定會聽的！」

語畢，瑞絲快速按起手機。

只要蘇柏亞願意配合，不把訊息散播出去，那沒有人會把她口中的「約會」當一回事。

昨天睡覺前，瑞絲告訴鈺佳原本的歷史，同時也告訴他改變後的歷史，為什麼會讓蘇柏亞產生蘇格拉底這種性格大變。

鈺佳聽完什麼也沒說，更進一步說他當時的情緒無暇思考這件事，像是自己是否有幫助柏亞的責任之類的。

鈺佳甚至到早上都還有點後悔，後悔讓瑞絲安慰自己，搞得鈺佳被這份溫柔壓住，不忍心再拒絕這位神祕少女的請託。

「我問妳喔，你知道每一個因為我被改變未來的人的故事嗎？」

「嗚嗯……並不完全。」

「那麼，你的出現，其實也是被我影響的吧？」

「咦？嗯……」

瑞絲會想一直關注在自己的事不會是沒有道理的，而最近的可能，就是鈺佳毀掉瑞絲的人生。

「不過，我從不難過喔，進到ＢＹ中學，認識鈺佳還有班上的人。」

「是嘛……」

又是一份溫柔，鈺佳這麼嘆著。

再問下去不會有結果的吧？對於鈺佳從過去回歸相關的事情，瑞絲顯得格外固執，對這一切能避則避，其他的事情倒是很誠懇地說出一切。

或許要讓自己再鋌而走險一回，才能明瞭一切吧？想到這裡，鈺佳不禁又嘆一口氣。

「啊！回應了，他說今天中午在百貨公司的捷運站碰面吧！時間訂在中午，拿衣服還來得及。」

「我說啊，裴瑞絲……你來我房間不覺得很好奇或很奇怪嗎？」

「嗯？為什麼？」

「就……突然闖到一個男生家還在這裡過夜，不怕被人講一些五四三的嗎？」

「沒關係的吧，鈺佳是很紳士的人，沒有對我做出什麼奇怪的事情啊！我想魏甯的事情也是，只要好好解釋一定能傳達給大家的！」

「還真是不諳世事的發言啊……」

「咦？我有說錯甚麼嗎？」

「高中生的世界很複雜的，別用這麼簡單的角度看這些事啊。」

「嗚……那，鈺佳我們該怎麼辦？」

「別把問題又丟回來啊，我才想問怎麼辦……」

鈺佳深深嘆一口氣。

「不用跟你的家人報備嗎？昨晚過夜的事情。」

「嗚！那、那個沒關係啦。」

他遲疑了對吧？鈺佳心裡留下一個問號。

「倒是鈺佳的家人呢？為甚麼鈺佳會自己住？」

「我考上的比苑離我家很遠啊，只好在外租房子。」

「啊啊！時間差不多了，鈺佳去拿衣服吧，拿完衣服我們就準備搭公車出門。」

「喔……」

鈺佳被瑞絲推出家門，反射性回頭看一眼。

才剛覺得她老實，現在又敷衍掉這些問題，會不會瑞絲也是跟家裡有衝突的人呢？又或者她只是為目的不擇手段，想讓鈺佳身陷溫柔鄉的騙子呢？

不同於昨晚的大雨，今日下午豔陽辣的可怕，剛走到捷運站就讓鈺佳滿頭大汗。

瑞絲穿著一件無袖小洋裝搭配薄外套，腳踩夾腳拖「啪搭」作響，台式打扮加上如同白髮洋娃娃的面孔，令一些學生好奇地盯著瑞絲看。

「果然還是再買件衣服好吧，當作賠償等等讓我買給你吧。」

「欸！那太不好意思了。」

這件洋裝是在百貨公司附近菜市場，鈺佳硬買給她的賠禮，有些俗氣的淡藍色還比不上原先瑞絲穿的白色連身裙好看。但原先的衣服還沒乾，只好把原先的衣服拿去晾，換上這一件。

另外，鈺佳還買了一雙海灘風夾腳拖，取代他厚重的皮鞋，在白天熱晚上微涼的初秋，十分合適的打扮。

看到這裡，奇妙的感覺再次湧上鈺佳心頭。

怎麼看，眼前這位銀髮女孩都不像外國人，講話也沒有不一樣的腔調，但之前的穿著打扮卻顯得很沒有常識，像是童話故事或某種角色扮演的打扮。

還有瑞絲隻字不提怎麼認識自己與瑞絲自己的家庭。

比起柏亞，現在鈺佳更在乎瑞絲的事。

來到百貨公司，柏亞已經在那裏等了，而等在那裏的柏亞──

上身穿著一件白短袖襯衫搭配格紋灰短裙，頭上還戴著一頂圓帽，肩上背著一個剛好可以放零錢小物的小包，怎麼看都不像學校裡的蘇格拉底。

特別是，柏亞還把長髮在頸邊綁成兩束，垂在胸前的雙馬尾，完全符合鈺佳先前提的喜好。

「喔！吾之所愛，瑞絲與時君皆至，小生不甚歡喜。」

「聽你說話才認出你！你誰啊你！」

鈺佳反射性就吐槽了，內心還有一點害羞的感覺。

──沒想到挺適合這種型的雙馬尾，鈺佳心裡做出評價。

「打扮需入境隨俗，此乃最符合現代年輕人之妝容。」

「話都你在講！那之前穿馬褂又是怎著？」

「此為──」

「好啦！什麼都別講了，聽你講話很累。我一定要讓今天有約會的樣子，先去吃飯吧！」

「哀哉──」

「直衝十樓火鍋，我們走！」

鈺佳聽也不聽，一把握住柏亞的手，往電梯的方向走，瑞絲也快步跟上去。

柏亞覺得有些吃驚，但他沒有反抗。

「時君。」

「時君？」

「時鈺佳。」

「啊？你叫我？」

「我可以走，別再握這麼緊了行嗎？光明正大腳踏兩條船啊。」

「兩條船我都沒上不好意思，這次不會再讓你跑掉了。」

於是柏亞什麼都沒說，只是用意味深遠的笑容，看著拉他的鈺佳背影。

「我也會握好你的手喔！」

然後，另一隻手就被瑞絲握住了。

「要一起來才有意義，我們都會陪你的！」

「謝謝你，瑞絲。」

然後，三人就這麼手牽手來到火鍋店門口，負責帶位的小姐露出不解的面容。

「看來，你沒有不悅和怨懟啊？」

柏亞用指尖撥弄垂下的雙馬尾，為了配合鈺佳上次意外爆出的喜好而做得嘗試，對她而言挺新鮮的。

「我還滿不爽的啊，不過出來吃火鍋也不錯。」

柏亞放下菜單，端詳著鈺佳的臉，他雖然挺在意柏亞的型和那垂肩雙馬尾，卻又不希望她察覺這一點，但這害羞的舉動早已被柏亞看在眼裡。

「我點好了，蘇柏亞你咧。」

「行矣。」

「不用文言文講話也沒關係吧，更進一步說別再拿文言文講話了今天。」

「拒絕。」

「麻煩一下，我們這邊點好了。」

鈺佳無視他說的話，將菜單遞給服務生。

「瑞絲，麻煩妳先幫我們裝飲料和醬油好嗎？我要一碗醬油和一碗沙茶醬，飲料選可樂。」

「好，沒問題！柏亞要喝甚麼呢？」

「熱茶。」

「好！」

又這麼把瑞絲支開了，瑞絲往自助區走去。

「你也很認真安排吧，這場約會。倒不如說，『約會』這件事也只是想說服自己的謊言。」

「從你的打扮和順從我們的反應就知道，你那些異常的舉動是因為某些理由裝的，雖然樂在其中，但如果有熟識的朋友在，也不會希望他們丟臉對吧？」

「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惡。」

「老實說吧，我知道妳過去在ＳＳ國中發生什麼事。」

「但說無妨。」

「不好的回憶就別反覆提了，比起這個，我更想和你玩一個遊戲。」

話講到這裡，瑞絲就回來了，輕輕壓了裙子，緩緩坐下。

「我們來互相成為對方的偶像吧！」

「啊？」

「唉呀，沒想到你會露出這麼驚訝的表情。」

「時君變幻莫測，滿是驚喜。」

「假設我贏了，你就要答應我的條件，成為對方的偶像，我跟你都是。」

「我需要穿著蓬蓬裙唱歌跳舞嗎？」

「不是那種偶像，還有你怎麼突然講白話文啦！」

充滿驚喜的人是你吧，鈺佳在心裡暗自吐槽，喝了一口可樂。

「這場遊戲就是今天的約會，只要我不能讓你玩得開心盡興，那就算我輸了，你要再對我要求什麼都隨便你，只要我做得到的話。」

「時君就像劉伶裸型在屋如何？令你以天地為棟宇，屋室為褌衣」

「行啦，別讓我在外頭裸奔被警察抓就行。」

「如果我贏了，我會幫你打破詛咒，打破那個你自己訂下的詛咒。」

此時柏亞目不轉睛看著鈺佳，同時眼神帶點惆悵。

「你有甚麼好處？」

「然後，你幫我找出一個女生對我的答案。」

「甚麼女生？」

「我認識一個奇妙的人，總是偷偷關注著我的生活……」

瑞絲也看著鈺佳，聚精會神聽了。

「在我還不是夯哥的時候、在我還是個不起眼書呆子的時候、在我還一無是處的時候，他總是莫名出現在我身邊，假裝不經意地撞過我肩膀、踢我一腳或是伸手把我推開。」

「老是找藉口要我幫他忙，手指總是能不經意拂過我手指、肩膀、手臂。但當我想找他講話時，他卻消失地無影無蹤，甚至有些不開心，不願意和我多講話。」

「他，討厭你嗎？」

柏亞喝一口熱茶後說了。

「或許吧，但這個女孩，卻很了解我的一切，總是在各種分組活動的場合參與我的人生，明明不曾講過話、明明他總是臭一張臉，但他所講每一句，卻總是我想談論、所困惑的事情。」

「他總是和別人聊得開心，口氣很粗魯，個性又有點像男生打打鬧鬧的，但這傢伙出現在我附近時，講話常講得像斷氣一樣，說到一半還會自己靜音，而且從來沒對我笑過。」

「那，他說不定是喜歡你囉？」

瑞絲問了。

「每次在我試圖想接近他時，他跑走了；但在我離開了，不願再接觸他的事情，他又靠近我旁邊，用盡方法想引起我注意。」

「那麼，你能知道他的答案嗎？」

鈺佳袒露出所有問題，反問向柏亞。

「看樣子，你也碰到很棘手的問題是嗎？我姑且問一下，你用甚麼方式解決了？」

柏亞不用文言文刁難人，跟鈺佳像普通人般對談。

「我──」

「不好意思，這邊是哪位點壽喜燒，哪兩位點養生鍋？」

然後服務生送上大家的餐點，打斷三人的對話。

「好吧，大家先吃飯了，別談那麼嚴肅的事情了。」

鈺佳主動中斷對話，另外兩人也沒有特別說甚麼。

「啊，其實也不用那麼緊張，反正我贏了才會有後續的，真要深入下去也要我先贏柏亞不是嗎？」

「那麼時君，這次換你了，去倒飲料。」

「啊，我的也麻煩你。」

瑞絲和柏亞同時遞出飲料杯，鈺佳則照單全收往自助區走去。

「瑞絲，是你勸他的嗎？你對鈺佳做了甚麼吧？」

「是……啊……對不起，是我告訴鈺佳你的事情的。」

「那，鈺佳打算做什麼呢？」

柏亞夾起一片高麗菜，頭也不回自然地問著坐左邊的瑞絲，也不追問為甚麼瑞絲熟稔自己的過往。

「聊甚麼聊甚麼？我走掉就聊得這麼開心啊？」

「我們想請你再去夾一盤蛋糕，每一種都要一塊。」

柏亞輕輕撫摸瑞絲的頭，頭也不回把盤子遞給鈺佳。

「欸欸，你們吃得完嗎？這麼多。」

「當然，『食慾佳』的名字可不假，吃不完就請你幫忙了。」

「別再玩我的名字了。」

「還要一盤肉和蔬菜，哪一種都行，裝滿再回來。」

「還吃得下啊！」

「熟食區嘛，我要手卷、炒飯還有……」

「先吃完再說！」

拖點時間也好，柏亞還有話沒講完。

「那你先去拿吧，我會讓你嘗嘗我的厲害的。」

「我不信！一盤蛋糕你就不行了。」

於是鈺佳開始了和柏亞的「食慾佳」戰爭。

「我換個問法吧。你們想幫助我的理由，是甚麼呢？」

待鈺佳離開座位旁，柏亞又不疾不徐地邊涮肉邊問了。

「不。不是鈺佳想做什麼，而是我們想幫助你，我們不希望再看見蘇格拉底這個人了。」

「謝謝你們，不過我還是覺得，我要跟人群保持距離。你們，還是別再接近我吧……」

看見瑞絲露出哀傷的神情，柏亞補述著：

「不是一句自以為是的狂言，而是我不想讓哀傷繼續下去了，寧可讓受傷的人，留給我就行了。」

「一天……」

瑞絲深呼吸，握緊拳頭，鼓起勇氣一口氣說了：

「拜託你，就今天，請你今天好好地玩吧！」

「請相信鈺佳，他真的很厲害。」

「就跟溫柔的柏亞一樣喔！因為想讓溫柔的人得到幸福，所以會想替喜歡的人做任何事。」

瑞絲雙手搭上柏亞的左手腕，雙眼凝視著柏亞的眼睛。

「是嘛……我只是覺得，自己從鈺佳身上看到我朋友的影子，不希望又有人重蹈他的覆轍。」

「鈺佳絕對會證明給你看的！」

瑞絲用一個溫柔的笑容看著他。

「來來來，兩位要的蛋糕替你們端過來了……」

「看不出來你這麼能吃，我現在不太想動了……」

鈺佳按著肚子在電梯旁的長椅坐著休息。

「飽食終日，無所用心，難矣哉！」

「你又說什麼啦？大詩人。」

「在你吃飽飯的過程中，有好好動腦筋，要怎麼在這場約會裡說服我嗎？」

「當然，而且你也沒資格說我吧？你應該吃得比我多喔。」

「那麼，時君的下一站想往哪去。」

「那裏如何？」

鈺佳指向１６樓的書店。

「吃飽撐著也不太想做事，不如看點書吧，你也是喜歡看書的類型吧？」

「為何？」

「你總是在沒人理你的時候一個人看書啊，然後有時候做些瘋瘋癲癲的事情。」

「觀察真細膩啊。」

「謝謝，別廢話走吧！」

鈺佳又逕自抓起柏亞的手腕，走進電梯，瑞絲則跑到柏亞背後推著她。看著兩人有趣的動作，柏亞不禁笑了。

走進書店，三人找到樓梯邊的一個角落，就靠著牆壁坐著看自己的書。

鈺佳手上拿著的是心理學書籍、柏亞手上拿一本英文詩作，而瑞絲拿起一本密封的厚重小說，之後走到櫃檯去結帳，但今天人潮不少，櫃檯前排不少人。

鈺佳和柏亞便靠在拿書的書櫃邊地板席地而坐，小聲地閒聊起來。

「時君，不，時鈺佳。裴瑞絲她，是不是知道很多事，為甚麼？」

「不知道，不過他好像有不能說的理由。」

「是嘛，比我還神秘多了。」

「你真的都看得懂嗎？那本不是全英文的？」

「不懂的可能用手機查吧，可惜有些詩人的意境還沒有辦法完全感受到，倒是你──」

「喂！」

柏亞把頭靠近到鈺佳的書面前，細微的髮絲搔著鈺佳的下巴，飄來淡淡花香氣。

「喔？抱歉，你會害羞？」

「吃土啦，很癢好不。」

鈺佳確實害羞了，身體下意識有點抗拒柏亞的接近。

「果然是裝的啊，你那種夯哥的形象。」

「怎麼說？」

「光靠跟陌生人相處容易害羞這點吧。」

「就這樣？」

「還有你選了心理學的書，要是你對自己真的有自信、有能力的話，用不著翻這種書吧？」

「是、是。」

「啊，回到剛才吃飯前的話題好了，你想知道你喜歡的那位小姐的想法對吧？」

「『喜歡』也是過去式了，現在只是單純覺得煩而已。」

「她對你的感覺，說不上喜歡，且不是厭惡，但卻一直在乎你這個人，是嗎？」

「大概吧。」

「那，你有聽過一種『性單戀』理論嗎？」

「性單戀？」

「我沒有經驗所以不了解，但我曾在書裡看過。有一些人雖然喜歡著別人，但只要別人主動接近，就會拚命想迴避，甚至產生厭惡感。」

「咦？」

性單戀的言論吸引到鈺佳注意，闔上書本看著柏亞。

「他們可能覺得自己不應該，不應該得到心理理想情人的愛情，當理想情人接受自己的那一刻，夢想便破碎了，所以腦中會盡可能告訴自己，我非常討厭他，不要讓一切成真。」

「但這種事不可能發生在每個人身上，只有一些他『特別』有感覺的同性或異性才會表露出來，這類型的人甚至可能有一群穩定的死黨和男或女朋友。」

「對他們而言，最美好的事就是永遠不被打破的關係吧？」

「每當靠近鈺佳你身邊時就能感受到幸福，但接觸一段時間使幸福消散，他們便害怕起失去幸福的感覺了，所以選擇遠離，好讓自己能再一次品味這份幸福。」

「這樣的你，永遠是他們心目中最開始的『偶像』永遠不會變，而且這位偶像還能在自己喜歡時參與自己的人生，他們可以有主導權控制你的一切，卻不用有任何擔憂會煩惱。」

「然後一直無限輪迴下去？」

鈺佳打斷柏亞的話說了。

「是啊，這就是他們心目中永恆的『幸福』吧？」

「等等，那如果我離開了呢？總有一天，不是他親人的我會離開吧？」

「你的離開，是指離開這個世界嗎？」

「不用啊，只要離開生活圈，不會再見到面以後不就沒事了。」

「真的從他的『人生』離開了嗎？」

柏亞在人生兩字加重口氣。

「你看現在社群網路這麼發達，稍微搜尋一下就能找到你了，更何況──」

「喜歡她的你，根本不想要斷掉這層關係吧？」

鈺佳情不自禁抖了一下。

「你一直想說服自己一個放棄他的理由、一個讓自己徹底死心的理由，甚至在想能不能改變他，讓他跟你在一起。不自覺中，你也享受起這個輪迴了不是嗎？」

「『有努力過了不是嗎』『現在這樣也很好』『如果更慘怎麼辦』不斷被這堆想法束縛住的你，也漸漸享受起安定的輪迴了。」

「說到底，你只是想為自己的無能為力找一個撫慰的藉口吧？」

柏亞說這話並不是在責備，而是面有愁容地看著鈺佳，真心想幫鈺佳做點什麼，但又恥於拿自己的經歷說嘴，而陷入一串矛盾之中。

「可、可是，中斷輪迴真的是好的嗎？你有沒有想過，在你改變自己的同時，會有意無意害慘周圍多少的人，截斷輪迴的結果真的會是自己想要的嗎？」

鈺佳想起自己穿越時空，回到高中時代的現在，好像替自己人生爭取很多東西、改變很多遺憾，卻仍坐在柏亞面前，徬徨地向他求救。

「我就是不想再看到這個輪迴，所以才會成為蘇格拉底的。」

「我不想再看見自己鍾愛的朋友，為了自己而挑起爭端，最後什麼都被毀滅的感覺。」

柏亞低下頭閉上眼睛，深深嘆一口氣。

「太消極了！」

「我不會、我絕對不會……」

鈺佳握緊拳頭，但想說出口的話，全部哽在喉嚨裡。

這一刻，兩人都意識到，他們根本是走在同一條路的人，縱使原因不同，卻都在人生中遇到難以抵抗的命運，但其中一人選擇重來訂正，另一個人則是徹底離開。

只是在人生的不同交叉口，做出完全分歧的選擇。

柏亞因為害怕而不斷逃避，用傷害人來讓自己避開一切團體，替自己的「被討厭」找滿合理的藉口，變成他們最不樂見、最奇怪、最難以捉摸的樣子。

鈺佳則是重新面對一切事情，換一套方法重做，想盡各種可能性，但人生還是不照他的劇本走，再次面對挫折的打擊，縱使一切都變成徒勞無功，甚至顯得自欺欺人。

這時候，一隻手往鈺佳身後的書櫃伸，粗魯地拿出一本書，還稍微打到鈺佳的臉龐。

「幹嘛啊喂……」

鈺佳往手的方向看去，整個人愣住了，身體不斷冒著冷汗，好像失去了全身體重一般。

亞麻灰色挑染長髮搭配上一頂鴨舌帽，鬆垮的Ｔ恤露出背心的肩帶，再加上完美呈現大腿線條的牛仔熱褲──

就是吳欣戀，不是別人。

兩人看著對方，僵持約有三秒鐘

「喂！」

「喂！」

「幫我拿後面的書，或者你起來行嗎？」

鈺佳選擇直接起身，掐大腿一下讓自己冷靜下來，想想該怎麼和欣戀對話。

欣戀如同鈺佳的印象，粗魯地把他擠開，細嫩的手還偷捏鈺佳手臂一把，之後迅速拿出裡面的書。

「你怎麼會來？你不是在聯誼？」

鈺佳問了。

「結束啦，我來看點書。」

──騙人，鈺佳心裡這麼想。

聯誼的餐廳距離這裡至少有一兩公里，而且聯誼應該在一點半才結束，時值一點五十分又不能騎機車的欣戀怎麼可能飛奔到這裡來，而且還準確知道鈺佳的地點，更何況欣戀身上一滴汗珠都沒有。

「欸等等，別急著走，聯誼好玩嗎？」

鈺佳按住欣戀的肩膀，欣戀卻一臉嫌惡瞪了回來。

「還好吧，聯誼不就那回事而已，也不會有甚麼特別的。」

「那我沒去算賺到了嗎？不過聯誼也算我主辦的，有人玩不盡興我也不開心啊。」

鈺佳故作輕鬆地調侃幾句。

「那你的約會如何？腳踏兩條船的約會。」

欣戀劈頭就問了，言語沒有任何抑揚頓挫。

「放心好了，就只是單純跟同學出來玩的，什麼約會只是開玩笑的。」

「你跟他們是朋友啊？真意外。」

「我也超級意外的啊，想不想認識真正的蘇柏亞？」

「喔。」

「喔個頭啦？為什麼要回答我喔啊？」

「不然呢？我又不想認識，你一定要別人罵嗎？」

欣戀又狠狠瞪一眼回去，之後掉頭就走。

「你趕時間啊？掰掰囉。」

「別用那種裝模作樣的態度講話行嗎？」

在鈺佳揮手道別時，欣戀正式轉回身，用冷淡的口氣說了。

「你這個……」

「啊？你後面講的話太小聲我沒聽到。」

「……」

「真的沒聽到啦，我現在靠近你你在講一次。」

「滾開。」

「不是這一句！為甚麼這句特別有聲音！」

「你就真的……」

欣戀無意間壓低了自己的音量，而且聲音都連在一起，令鈺佳不能辨識他說的話。

「那……要不要跟我們一起逛之類的，反正你都來了嘛，大家就一起──」

「你這個混帳花心大蘿蔔噁心男，我還不替天行道討伐你！」

在鈺佳反應到背後這一長嚎之前，魏甯就已經拔起手刀，用力往鈺佳頭上敲下去。

「你們知道你們這樣會讓其他顧客很困擾嗎？都已經幾歲了還在大小聲的。」

「對不起。」

店經理把鈺佳和柏亞趕出店裡，旋即把兩個人罵一頓。

欣戀覺得視線不好受，也跟著出去了。

「你又為什麼在這裡啊，唐吉訶德。」

「不是說別這樣叫我了嘛！我們約定好的事情呢？竟然敢給老子爽約！」

是老娘吧，鈺佳心裡吐槽著。

「快點，為什麼你會在這裡，還有別看見黑影就開槍好嘛！你又知道我們在幹嘛了？」

「哼！玩過我的身體還不夠嘛！瑞絲會很傷心的，看到你還私底下跟吳欣戀幽會。」

「幽個頭啦！我還開同學會咧，還有我根本沒玩過你的身體，別講這種莫名其妙的話！」

「總之我給你個機會，現在就開始跟蘇格拉底的挑戰，否則我讓你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柏亞拔出木刀指著鈺佳，不過他們現在在電梯口邊人少的位置，沒有引起太大的騷動。

要是又吵起來就糟了，鈺佳這麼想，左顧右盼一番。

「還是你希望我在這裡就先解決掉你？」

「欸等等，木刀收起來，我有重要的東西要給你看，你不是很想弄懂我在跟欣戀講什麼嗎？」

鈺佳用手稍微遮著手機，撥放影片給魏甯看。

「欸欸欸欸！」

「不要叫那麼大聲，要是被人看到這影片怎麼辦！」

「可、可可可、可是怎麼辦？」

鈺佳把昨天被側錄下，走進女淋浴間的影片拿給魏甯看，影片還清楚錄到兩人的對話。

「你覺得呢，這部影片有可能是誰送來的，那天不是只有一個人嗎？」

「夯哥，蘇格拉底就麻煩你了，我先去討伐吳欣戀，竟然敢用這種惡劣的手段威脅我們──不過她威脅你不準跟蘇格拉底約會是為何？」

「抓到她不就能問個清楚了嘛！把柄在她手上她想威脅什麼就有什麼啊！」

「嗚啊！對齁！我現在就去追她。」

於是，魏甯又啪噠啪噠地快步衝了出去，還不小心差點撞倒路過的人。

「喂？柏亞你跟瑞絲在一起嗎？臨時提議一下，我們去旁邊的另一家百貨公司逛吧。不是因為我被趕出去──呃也有點算是啦，因為魏甯來了，你總不希望被魏甯追著打吧？」

「喂！時鈺佳你過來一下。」

電話才剛講完，欣戀不知從哪來，就悄悄地出現在鈺佳旁邊叫住他。

「魏甯正在找你喔！」

鈺佳也不害怕剛才的對話被欣戀聽見了。倒不如說，如果他就是昨晚匿名傳訊息的人，現在也不打算放過他了。

「那個瘋子敢來我會報警的。倒是你，我有事情想問。」

話說到這，欣戀嘴角泛起一陣微笑。

「你喜歡他們兩個其中一個對吧？」

「就因為那種莫名其妙的告白？」

兩人邊談，邊走到電梯口邊，一個沒人的小角落。

「沒算她啊，是剛才被你趕走那位和小隻馬戴貝雷帽那個。」

「唉呀，夯姊想聽我夯哥的八卦嗎？」

「虧你好意思說自己是夯哥，都帶女朋友跑多無聊的行程？你這樣很快就會被甩了吧？」

欣戀帶著微笑揶揄著他，卻不像剛才降低音量。

「這你就不懂了，這是他們喜歡的事情，帶他們去最想去的地方不好嗎？」

「你很懂？那我就問你，你打算有一天，要怎麼跟喜歡的女生告白呢？」

「你想釣我到底喜歡哪個人嗎？」

「腳趾想也知道是那個戴貝雷帽的吧？雖然我也討厭那種做作的男生，但交往前最後一步，至少要跟對方表明心意不是嗎？」

──那你問辛酸的啊？都已經內定答案還問？鈺佳心想。

「這又干你什麼事了？」

「哼哼～我們就來個告白預演吧，你把我當那位裴瑞絲，然後你對我告白試一次，如果我覺得ＯＫ你就可以放心了。」

「這又是為甚麼？你『又不是我的告白對象』，我又不會有感覺。」

講這句話，鈺佳不自主壓低音量，好像又不太想讓欣戀知道似的。

「就是因為這樣才沒差吧？你就閉上眼睛把我想像成她不就好了？連我都講不出口的話你就魯一輩子吧你！」

「快點啦！我想看你有甚麼智障反應，眼睛閉上眼睛閉上～」

「才不要，你偷親我怎麼辦？」

「可以啊，你告白得夠深情的話──但我覺得不可能啦。」

欣戀一派輕鬆說著，嘴上帶著微笑。

「吳欣戀──」

「為什麼是叫我的名字？給我老實叫你女朋友的名字！」

「你自己說沒差的，而且誰要跟你講啊？還是你害羞了？」

「算了，你爽就好。」

「不覺得今天天氣很好嗎？」

「鬧個屁啊？認真想幫你忙你給我用這種老套的轉移話題。」

「給我時間想一下好嘛！突然要我認真模擬跟女生告白甚麼的，最好是講得出來啦！」

「唉……那不就代表你沒有交過女朋友嗎？」

「當男女朋友又不見得一定要告白，腦筋別那麼死好不。」

兩人一番唇槍舌劍的鬥嘴，模擬告白依舊沒有進展。

「不然……換吳欣戀你假設我是你男友告白一次。」

「你是多廢物才講這種話啊？讓女生跟你告白。要也可以啦，我去幫你跟信壬他們宣傳夯哥要女生教會他告白好棒棒。」

鈺佳聽完欣戀這麼說便沉默上好一陣子，偷偷張開眼睛瞄欣戀一眼，欣戀帶著玩笑的笑臉直直看著他。

為甚麼不敢告白？

眼前這個曾傷痛自己心徹底的孽緣，在他的面前開個玩笑，卻是多麼困難一件事？

換成鈺佳，感受到話語哽在喉頭發不出來的尷尬。

「無……」

「敢再叫我名字一次，我就逼你現在跟女朋友告白。」

一閃而逝，不知哪來的勇氣。

但這是誠實向他坦白，得到長年困惑的答案的大好機會。

「無法傳達的戀愛，真的值得去追求嗎？那是一種傷害，還是真的是無可取代的愛情？」

講完的同時，鈺佳張眼一看──

吳欣戀傻傻愣在那裡，驚訝失望的表情，有如當年鈺佳給出欣戀無以回應的答案時。

然後，欣戀的臉色轉為憤怒，大力推了鈺佳胸脯一把，讓鈺佳撞到牆壁上──

「甚麼叫作『無法傳達的戀愛』？你是在自以為什麼啊？真的因為自己被大家拱、是一位夯哥就自以為是了嗎？」

「你這種膽小鬼就魯一輩子吧你！連……連……連努力都沒有過，連手都沒有往前伸，你就說自己……」

欣戀的嗓音漸趨低沉，音量越來越低，氣得要說不出話來。

鈺佳本想走回去他旁邊，但這時手機卻響了。

兩人尷尬地對視幾秒，鈺佳還是拿起手機。

「喂喂喂──請問是落跑的死魚佳先生嗎？」

「呃，蘇棠玥？」

「ＢＩＮＧＯ！請問你今天為什麼沒來咧？還有你們班那位紅人夯姊也沒來是為什麼？」

鈺佳瞥了欣戀一眼，果然他根本沒去聯誼。

「我是因為玩遊戲輸掉名額沒去，至於欣戀，有空我再問他吧。」

「好喔！不過聯誼算很順利啦，大家玩得開心，呵呵。」

欣戀聽見鈺佳這麼回，並沒有特別反抗，這答覆欣戀還算滿意。

而棠玥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真正想問的是：

「那你知道蘇柏亞，他過得還好嗎？在你們學校。」

「還真的不太好呢，不過今天跟他一起出來玩，看起來挺正常的。」

「唉呀，翹掉我們的聯誼，就為了跟蘇柏亞出來玩？」

「誰叫我跟他打賭輸了，我也沒辦法。」

「等等過去找你們，可以嗎？」

「當然，要跟蘇柏亞說嗎？」

「請保密喔，告訴我你們接下來的行程就好了。」

「冰店，新開名字詭異那家──」

話講到這裡，鈺佳回頭一看才發現，欣戀趁鈺佳講手機不注意偷偷離開了。

「那我們就來個『巧遇』吧！」

「嗯……掰掰。」

我們之間，還是不可能說的上話嗎？鈺佳心裡想。

同時無法解開的誤會，又重新畫上一筆，朦朧的答案卻又蓋上一層薄霧。

拖了一小段時間後，三人又重新在隔壁的百貨公司會面。

「幫瑞絲挑一套衣服如何？這也是比賽項目喔。」

「咦！」

「當然，替自己女朋友送禮物也是應該。」

「那你負責挑衣服，我來挑鞋子吧！」

來到五樓以後，鈺佳和柏亞兵分兩路，替瑞絲物色衣服和配件，而瑞絲就這樣被四處拉來拉去，一下試穿衣服、一下又換成鞋子。

「這套如何？」

柏亞拉住忙碌的鈺佳，要他停下來看。

瑞絲穿上藍白條紋的短Ｔ搭配上牛仔熱褲，是十分休閒的打扮，但衣服稍微大些，而且瑞絲的動作扭捏，不怎麼喜歡這種打扮。

「感、感覺下面太涼了……而且衣服很鬆，好像很容易垮下來。」

「不好意思小姐，這是我們最小的尺寸了喔。」

唉……柏亞和鈺佳不約而同嘆口氣。

「我們還是再爬一樓去童裝部吧。」

「太失禮了時君，再小也沒有到童裝的程度。」

「要不然……」

於是鈺佳帶著兩人來到連鎖服裝店，請瑞絲試穿他挑的衣服。

「如何？」

瑞絲走出試衣間「嗚，是很合身沒錯……」但臉上帶著不情願。

瑞絲身上穿著素麵棉質Ｔ搭配上尼龍材質的五分褲，徹底把瑞絲姣好的外貌隱藏起來，宛如平凡居家的樸素打扮。

「時君完全浪費他的美貌呢！」

「可是這比較合身不是？穿這種型的衣服也很舒服啊。」

「嗚，不然就買這套吧，反正也比較合身……」

「真要說顯眼的衣服，不如來試試比基尼好了。」

鈺佳開玩笑地指著另一頭的泳裝專櫃。

「那不能走在路上的吧？」

「不不，那是內裡的穿著，外面只要再照著一件白襯衫，就是最能引起幻想的打扮了。」

「嗚嗚……我不要……」

「欸不，我開玩笑的啦，別真的哭啊！」

「你們又在搞甚麼了？」

「欸！」

熟悉的女孩子出現在鈺佳身旁，並肩站一旁卻貼著他的左手臂，伴隨著淡淡的花香味。

欣戀撥了一下髮絲，側目瞪著鈺佳。

「時君所言甚是，果然沒有騙人。」

柏亞想起鈺佳曾經提過欣戀神出鬼沒又沒有距離感的描述，不由得讚嘆地點頭。

「……」

欣戀的視線完全沒打算移開，在鈺佳開口前都一直瞪著。

剛才的事情，都像沒發生過一樣嗎？

為什麼又親自追到這裡來？

他到底渴望什麼？種種複雜的雜念在鈺佳腦裡攪成一團，對眼前的欣戀又氣又無奈。

「啊！是欣戀，欣戀知道要怎麼買衣服嗎？我想換一套輕便又好看的衣服。」

打破沉默的是瑞絲，他握著欣戀的手問了。

欣戀看著她有點吃驚，「拿去！」接著把瑞絲剛才試穿的棉Ｔ尼龍庫硬塞回去給鈺佳，牽起瑞絲的手，就這麼走了。

鈺佳和柏亞互看一眼，把衣服還回去後就跟上他們。

「嗚啊啊啊！沒關係啦，我自己來就行了！」

「欣戀，等等等……」

「啊啊，很癢啊。」

在試衣間裡發出這樣令人遐想的聲音。

「欣戀真是個行動派啊。」

「認同，而且某方面很雞婆。」

鈺佳嘆一口氣。

然而走出來的瑞絲，讓兩人吃驚。

瑞絲頭戴一頂針織圓帽，銀白色長髮被綁成三股辮垂在右肩，搭配寬鬆的白色Ｔ恤和天藍色短褲再加上一雙白色平底鞋，即使休閒也能徹底展現出瑞絲的可愛。

櫃檯的小姐也紛紛靠過來，讚嘆著「好可愛喔！」。

「他非常懂得裝扮啊。」

「畢竟是戀舞社的夯姊啊。」

櫃姐甚至開心地要拿手機和瑞絲合照，瑞絲露出溫柔高興的微笑讓櫃姐們拍，欣戀則是淡淡一笑，側眼往鈺佳這裡瞪，眼神裡說著「我做得不錯吧？」

「付錢。」

然後又瀟灑簡潔地走到鈺佳隔壁，丟出這句話。

欣戀在買完衣服、鞋子、帽子以後就跟鈺佳走，但鈺佳還因為剛才可觀的數字而錯愕不已。

「早知道就不來百貨公司買衣服……接下來幾天要嗑泡麵了吧，還是我直接買罐沙拉油比較快？」

然後自言自語說了。

雖然錢是由鈺佳和柏亞兩人分攤，但買上一整套穿搭一人還是要幾千塊。

「喂，幫你這麼多，你就這樣算了喔？喂──時鈺佳！」

欣戀大力扯一下鈺佳的手臂，不悅地噘著嘴瞪他。

「啊啊，抱歉抱歉，確實該買個東西好好感謝你。」

說感激絕對不會少，但欣戀這副若無其事的態度，還有在瑞絲面前自然的談吐，令鈺佳實在不知道怎麼面對他。

於是用呆板僵硬的語氣跟欣戀說句「感謝你」。

「你想拿什麼來打發我啊？」

「講打發也太難聽了，我像是那種人嗎？」

「那個……謝謝你欣戀，我也應該買個東西感謝你才對。」

「同上，吾亦需聊表謝意。」

「不太想，我只想看夯哥會送我什麼東西。」

「唉呀呀，好睏擾呢……」

鈺佳嘴角一橫，其實他早已想好方案，最初只打算帶柏亞和瑞絲去，沒料到會在這裡用上。

「來吧，跟我走，我知道一家新開的店，在百貨公司外面。」

這是鈺佳大學時期頗負盛名的店，幸運的是，在這個時間剛好是開幕不久，還沒有太高知名度。

「你們都能吃冰嗎？」

沒有人反對，大家的身體狀況都還能吃冰。

「你想用一碗冰來打發我嗎？」

「小看那碗冰你就輸了。」

鈺佳這麼有自信說著。

柏亞和瑞絲都狐疑地互看對方，然後又看鈺佳一眼。

然而柏亞又注意到另一件事，即使口氣再平淡，但從後方側面明顯看見，欣戀緊緊地看著鈺佳的背影，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眼尾都笑彎了。

這就是鈺佳的魅力吧？或許自己真的是想太多了。柏亞在心裡暗暗做出決定，關於自己舉棋不定的答案。

「到了！看招牌，這就是他們最有名的──」

極魔乳冰冰之甜蜜白濁。

每個人都看到招牌上的字，卻沒有任何一個人讀出來。

「那個……鈺佳，這是不是有別的意思？」

「死魚佳，你帶我來什麼奇怪的黑店？」

「時君，色即是空。」

「不不不，這只是商業的一個噱頭，這只是一間好吃的冰店而已，現在商業生存不易，必須靠這種宣傳才能吸引人潮你們懂嗎？」

「而且人很少不是嗎？」

欣戀用手壓住鈺佳的頭，要他看店裡。

「這樣才好好不？它只是剛開，這樣才不會人擠人。」

「沒吃過的東西又怎麼會知道？你們就別呆站在這裡，快點進去嘛！」

正想走進店裡的鈺佳，又被欣戀壓住頭往回拉。

「這間到底做白的還做黑的啊？」

「你如果在冰裡面加黑糖水或桑葚汁它就變黑了啊，加點煉乳就變白的有沒有。」

「裝傻嗎？那你把我們要吃的店店名唸一次。」

「欣戀小姐，你可以先放過我的頭嗎？」

「唸！」

「這不就是吃極魔乳冰冰之甜蜜白濁嗎？」

「聽不到，吃哪家？」

「那就、就是吃極魔乳冰冰之甜蜜白啊！」

「字都連在一起了誰聽得到？再一次！」

「就、就吃極！魔！乳！冰！冰！之！甜！蜜！白！濁喔喔喔！」

路上行人都往鈺佳身上看了過來，接著又看招牌一眼。

「喔原來吃這家啊，那我們走吧。」

「您能諒解真是太好了。」

鈺佳含著眼淚，不自覺便用了敬語。

「那位小姐真的很厲害呢！」

柏亞不禁發出讚嘆。

四人找到座位後，冰品很快就送了上來。

「這是兩份極魔乳冰冰之甜蜜白濁，謝謝。」

服務生用疲勞的撲克臉說著，對冰品的名字已經習慣而沒有異常的感覺。

「兩份就夠了嗎？」

鈺佳問在座的女生們。

「不然要我們三位女生吃這多黏膩的白色液體，你覺得我們想吃這麼多嗎？」

「別用奇怪的方式形容煉乳好嘛，吳欣戀！」

鈺佳和欣戀坐一起合吃一碗，柏亞和瑞絲則坐在對面。

「哇啊！好好吃的感覺！」

「也別對著一團煉乳和棉花糖構成的白濁說這種話！雖然它真的很好吃！」

鈺佳還是忍不住吐槽瑞絲，雖然瑞絲只覺得招牌上的字有弦外之音，但其實沒有過多聯想和想像。

前方的雪花冰被煉乳和棉花糖所環繞，因為煉乳與融化的冰使棉花糖變得軟而黏膩，冰下方還有一層牛奶，讓雪花冰的口感更加甜而不膩。

「嗯～！好吃！」

瑞絲滿足地說了。

「確實好吃，不過吃多肯定會胖的。」

柏亞分析著，一邊轉動挖冰的湯匙。

「還行吧，說很特別也還好啊。」

聽欣戀這麼說，鈺佳轉頭一看──

欣戀讓嘴唇完全地包住湯匙後才拔出來，小口小口吃著，吃飯的樣子卻不像平常帥氣的形象。

有時候會轉轉湯匙，用湯匙戳戳棉花糖，讓湯匙在煉乳與冰間旋轉，接著才吃下一口──

然後看到這裡，鈺佳發現欣戀正瞪著他。

「沒事，你吃。」

鈺佳撇過頭看對桌的柏亞和瑞絲，不敢再往欣戀看去。

「夯哥，我吃飽了，加油。」

「哈啊？你這樣不是吃很少嗎？」

「我吃不完，剩下幫我，就這樣。」

「不能再吃一點嗎？剩得有點多欸。」

冰還剩大約三分之一碗左右，欣戀沒有回應鈺佳的要求，只是用手玩弄著浸在糖水中的湯匙。

「好啦好啦……」

鈺佳又再拿起湯匙，挖下去的時候，卻注意到柏亞盯著湯匙看。

「怎麼啦蘇柏亞，你那邊也吃不完喔？」

「呃不，沒事。」

只有柏亞注意到欣戀的小動作。

從剛才開始，欣戀就用整張嘴含住湯匙的方式去吃冰，之後又不時在冰裡攪一攪、戳一戳。

然而剛才鈺佳轉移視線，欣戀偷偷用小動作對換兩人的湯匙。

真是個厲害的角色，難怪時鈺佳會被耍得團團轉，柏亞暗自讚嘆著，沉默地點點頭。

不久，柏亞意料的事情發生了。

「你拿錯湯匙了啦，白癡喔！」

「什麼鬼？我不是放靠近我自己這邊嗎？」

「你記錯了啦！我為了怕搞混還故意黏一小塊棉花糖在湯匙上。」

「欸？真的欸！」

「噁心死了，誰要跟你間接接吻啊？剩下的全部自己吃。」

「你小學生啊？還會吵這種間接接吻的東西。」

「反正你自己吃就對啦，噁心。」

即使你臉上有笑容，卻還是想避掉欣戀嗎？或許你比我還矛盾呢，時鈺佳。看著鬥嘴的兩人，柏亞淡淡地笑了。

「我先走啦，除了吃到時鈺佳的口水以外，其他還行啦，掰掰嚕。」

欣戀抓起包包，準備要離開。

「欸等等，你是怎麼甩掉魏甯的啊？」

「魏甯？他還有再來喔？我沒注意到，還是你又跟魏甯講什麼嗎？」

「呃不，沒事。」

講多了一定又會被套話，鈺佳這麼想，閉上嘴。

「抱歉介入你們的三角關係。」

「大丈夫有容乃大，無妨無妨，欣戀小姐要再來小生也是備感欣喜。」

「不用了吧，我幹嘛跟你們一直出來。」

「姑娘，推之以誠，則不言而信呼？一來一往、一進一退、自欺欺人，輪迴而不得，安可足矣？」

「我聽不懂文言文，有事嗎？」

欣戀看來不太高興，柏亞只是靈機一動想要暗示一句「要跟人以誠相待，互相信任。這樣來來回回而沒有進展的舉動，真的就滿足了嗎？」

欣戀他否認了，但身體抖了一下，又時不時往滑手機的鈺佳偷偷瞪過去，肢體與眼神暗示自己聽懂欣戀那句文言文。

「沒事了，不好意思。」

「莫名其妙。」

咚──欣戀起身時無意間踢中桌子很大一聲，「沒事吧喂！」讓滑手機到一半的鈺佳馬上丟下手機關心著。

「沒……」

「怎麼了？太痛了嗎？聲音都沒了。」

「我走了啦，掰掰。」

「時鈺佳！你怎麼在這裡？」

欣戀轉頭要離開，卻發現兩個不熟識的女生朝他們搭話，往桌子走來。

「欸！好巧喔蘇棠玥，呵呵呵呵──」

「呵呵呵呵──」

鈺佳看著棠玥乾笑，棠玥也回敬一個乾笑，然後──

「自己約的聯誼竟然敢給我爽約！你腦袋有洞啊？」

棠玥馬上揪住他的衣領，把鈺佳來回甩。

「就說了不可抗力因素！」

「結果陪小女朋友出來約會，最渣男的那種欸！」

「時鈺佳，你的熟人啊？」

兩人鬧成一團的時候，欣戀開口問了。

「這兩位就是本來聯誼的主辦人，ＳＳ高中的蘇棠玥和ＳＳ國中的姜子懿啊，話說你沒去聯誼，跟人家講點甚麼吧？」

「對啊！原來你就是ＢＹ高中有名的夯姊喔？說！是不是時鈺佳這個垃圾劈腿約你和另外那個小女生？」

棠玥很自然地接下鈺佳的話，挑釁地問著。

欣戀蹙著眉，往棠玥和子懿的方向看去。

棠玥留著一頭烏黑的中分長髮，臉上化著自然的淡妝，戴著大圈銀耳環，白圓領短Ｔ、長版米色外套搭配藍短燈籠褲與平底鞋，修長的美腿一覽無遺，著實是位美人。

而一旁的子懿則是把黑長髮編成公主頭，弦月般的鳳眼與一抹深邃的臥蠶宛如勾人靈魂，寬版薄黃外套搭配上服貼在豐滿胸口上的黑色背心，帶跟涼鞋加上平底襪，絲毫不遜色身邊的棠玥。

「被強迫去那種奇怪的場合怪我啊？只是想跳個舞就要被逼去聯誼感覺有多糟？」

毫不掩飾心中的憤怒，欣戀罵著，卻又心虛地降低音量。

「所以我可以走了嗎？死魚佳和那個甚麼會長的讓個路行不行？」

「還有不要沒事拿我的名字和照片跟別人亂講，你有徵得我的同意嗎？這件事回去再跟你算我要走了。」

欣戀用堅定而憤怒的口吻看著鈺佳罵著，一股無名火從她心底燒了上來。

「等等，對不起，我玩笑開得有點過頭了。」

棠玥感受到氣氛的不對勁，按住欣戀的肩。

「我問時鈺佳『你們學校有沒有很正又會玩的正妹』他第一個就推薦你，而且你們聯誼社的楊信壬也常誇獎你一些……一些很有才的地方，所以我和我們高中的人也特別想認識妳。」

「更何況半年後要辦聯合舞展不是嗎？彼此之間先認識一下不錯吧？合作起來比較不會尷尬，但很遺憾冒犯到你，對不起。」

棠玥臨危不亂地安撫著欣戀的情緒。

「我只是不爽時鈺佳亂自作主張一些事情，跟你們沒關係。」

但欣戀不領情，仍執意要走。

「要不要再坐一下？我們想跟鈺佳聊一下。」

「……」

棠玥向欣戀眨個眼。他也感受到，欣戀很在意這一點。

「還是你趕時間？」

「……」

欣戀拿出手機一看，時間看過就忘，但說「還有點時間，就聊聊好了，也算對你們不好意思，之後舞展麻煩了。」

「哈囉鈺佳，我是姜子懿，之前跟你聊的那位ＳＳ國中學生會會長。你們今天還有玩甚麼嗎？」

子懿坐進剛才欣戀讓出的位子，而鈺佳又往牆內坐一些，反倒是欣戀和棠玥，拿兩張椅子轉而坐到桌子側邊。

「喔喔你好，因為決定聯誼人選的遊戲輸了，加上想陪他們兩個出來玩，所以不好意思，沒去今天的聯誼。」

鈺佳用手指了指瑞絲和柏亞，還注意到在瞪自己的欣戀。

「你、你們好，我是裴瑞絲，今天跟柏亞和鈺佳出來玩，是不是妨礙到你們了？」

「沒關係啦，聯誼還是很順利，而且好久沒看到柏亞學姊了，學姊你……還好嗎？」

子懿接過瑞絲的話，但柏亞從剛才的閒聊開始，就把頭撇向牆壁，不是很想看見他們。

「咦？你們認識嗎？」

「蘇柏亞學姊在ＳＳ可是小說社很有才華的一位呢，大家都很希望你……直升ＳＳ高中不是嗎？學姊。」

「此言差矣。不入我道者，小生不強留。」

「學姊在ＢＹ高中也這樣嗎？老是拿文言文回應人。」

「呃，他在ＳＳ國中不是這樣嗎？」

鈺佳無奈嘆一句。

「還有他，真的在ＢＹ高中四處跟人告白？」

子懿戴著勉強的笑容追問。

「這個自然，小生僅是傾訴愛意於愛人，人理如此、世間如是──」

「蘇柏亞，你還想維持這樣到什麼時候？你就真的這麼放不下於芊蕎這個人嗎？就都要把她和潘成鳩的事情都怪到自己頭上嗎？」

在柏亞講到一半，棠玥把話搶過去說。

「我，從時鈺佳那邊一直在打聽你的事情，你上了ＢＹ高中根本沒變，那你特地換一間新的學校讀有意義嗎？」

「雖然我不是你從小到大的朋友，認真說來也不是你的誰，但是看到一個本來很優秀的人自暴自棄就覺得很不爽，還要自以為是把每件事情往身上擔，最後還要濫用別人同情視而不見，可不可以檢討一下自己啊？」

「棠玥，小生心如鐵石已。所謂『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懇請女子勿執著於此，放小生一條生路。

「你就打算一直逃避下去嗎？不！你並沒有，如果有的話為什麼不拒絕今天找你出來玩的時鈺佳，還綁那麼可愛的髮型、做那麼整齊的穿著？」

聽見棠玥這麼說，柏亞有些心虛用手指轉一轉臉頰邊的鬢角。

「我們不談你心裡的憂愁，是因為人要往前看不是嗎？一直留於過去的哀傷就什麼都做不了了！」

棠玥這麼跟柏亞對峙著，子懿拉一拉鈺佳的衣角小聲問了：

「讓他們繼續吵下去好嗎？」

「不要緊啦，蘇柏亞是個彆扭的可以的悶騷怪胎，找個人罵一罵他也好，更何況──」

「他就是那種……渴望別人注意他，又不好意思開口，只好像小孩一樣無理取鬧。」

「只要給他一個放不下的目標，就能改變他了，大概吧……」

鈺佳對著坐對面著急的瑞絲比出「ＯＫ」的手勢，搖一搖手要他別管。

「看不出來你這麼了解學姊。」

子懿用鼻子呼氣輕輕地笑了。

「也還好啦，或許是同病相憐，我也曾喜歡用無病呻吟，換得一些同情和關注吧。」

即使鈺佳豁達地說，但對面柏亞的吵架仍在持續。

「『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終有一日，小生會站在後宮頂點，成為軟飯王，屆時一切，也只爾爾。」

到底是在講山小？欣戀不悅地小聲吐槽著。

「你就是這樣才讓人煩，都沒有替那些為你擔心的人想過對吧？還有很多以前喜歡你的朋友很擔心你這樣啊！現在高中的他們也很擔心這樣的你不是嗎？我都講到要沒話講了，你就……」

棠玥咬著牙，罵到快沒話講。

「對啊柏亞，剛才你跟我們吃飯、看書的時候都是很溫柔的人，說甚麼柏亞是個掃把星會害人我絕對不相信，也是因為有了柏亞今天才能玩得這麼開心喔！」

瑞絲也挽住柏亞的手幫棠玥補上一句。

「不然不然，小生──」

「好了！吃棉花糖。」

鈺佳從他的冰裡挖出棉花糖，塞進柏亞嘴裡，冰涼的感覺和鈺佳意外一擊令她皺眉。

「好好的嚼，然後聽我講最後一句就好了。」

「以前我喜歡過一個女孩子，那時候人很蠢，看到她就想跟她講一堆話，每件事都想問為甚麼，很想確認她喜歡我的心意、很想要彼此之間一直有這種曖昧的互動，卻又對自己一點自信都沒有。」

「但是她怎麼回呢？她什麼都沒回我，問題問得多、屁話講得多，她一個都沒回答也沒理會，那時候我什麼都不懂。」

「不過我現在明白啦。因為什麼都不想說、也不需要說，只要有人陪在身邊就夠了吧？只要給你信心就行了吧？只是想要身邊有人依偎著，講一堆話不是很奇怪嗎？」

「我不會當你男朋友，也不會老把『朋友』兩字掛嘴邊，你要敢做出騷擾人的事情我就絆倒你，把你拖回來阻止你，剩下想做甚麼我都不管，這樣行了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鈺佳身上，鈺佳突然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很厲害啊，鈺佳學長，被你喜歡的女生肯定很幸福。」

子懿輕輕搭上鈺佳肩膀，笑著說了。

「並沒有，這是我從慘痛經驗汲取教訓罷了。」

「事實上你講了四句。」

柏亞這般吐槽著。

「反正你想聽我就繼續講啊。」

「好喔，那我們家柏亞就麻煩你了，麻煩你盯死她。」

棠玥露出頑皮的笑，調侃鈺佳一句。

「我才不要，老關心她的事情就不用交女友啦，朋友那邊也不用出去玩了。」

「唉，我要回去了。」

欣戀背起她的側背包，轉身用力踢一下椅子「吭噹──」就走掉。

「你們聊，跟我這個『局外人』沒關係。」

頭也不回地走了──

「鈺佳……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欣戀在生氣吧？」

瑞絲緊張地問了。

「不知道，她那種詭異的行動模式我也不清楚。」

即使鈺佳心裡有數，但他還是在朋友間用這種謊言矇混過去。

「對不起，害你跟朋友吵架。」

棠玥說了。

「別理他，反正也稱不上什麼朋友。」

說這句時，鈺佳一反常態降低音量，看出兩人微妙端倪的棠玥歪嘴一笑。

「是喔？既然柏亞的事情沒事了，那我跟子懿先回去囉。還有姐覺得你還是追上她比較好喔，你剛才不是說了嗎？」

於是，棠玥還是告誡鈺佳一句。

「啊？」

「『只要陪在她身邊就好了』你是不是陪錯人啦，先生？」

「嗤──」

鈺佳翻了白眼嗤笑一聲，棠玥只是搖一搖頭「難怪人家會不講話。」說了意味深遠的話。

語畢，兩位美人帶著顧客注視的目光走出店裡。

「話說蘇柏亞你剛才對吳欣戀說什麼啊？那句文言文，她之後生氣了不是嗎？」

「我想寫詩。」

「個頭！」

他真的沒察覺嗎？柏亞暗自想著。

「不過，今天真的很愉快啊，很久沒過得這麼開心了。」

柏亞露出一個滿足的笑容，看著暗下的夜景，上次在外頭待到晚上，已經是一年前的回憶。

「詛咒就靠你啦，既然你想承擔一切的話。」

「安啦安啦，別在班上再繼續做出討人厭的事情了。」

「前提是你要先贏我吧？」

「今天就是最好的證明吧？除了遇到魏甯以外，其他沒有什麼不幸的際遇不是嗎？」

「是是……」

柏亞滿足地點點頭，今天經歷的一切，是他多年未曾感受到的幸福。

「也就是你不會再找麻煩了嗎？太好了！大家一定會很喜歡這樣的柏亞的。」

瑞絲溫柔地笑了，緊緊用雙手蓋在柏亞的手上。

我也該走出自己的象牙塔裡了嗎？就當作謝謝他們的回禮，替他們做點事好了。

這一刻，柏亞的心境有些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