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夯哥與唐吉訶德一籌莫展

第五章　　夯哥與唐吉訶德一籌莫展

「好的，各位統學，我是代替夯哥播歌的信壬。」

信壬來到台前，故意用滑稽的音調說了，還把同學唸錯，換得台下信壬朋友團的驚呼與掌聲。

「現在來介紹我們的參賽者，紅色角落是我們的吟遊詩人，蘇騷撒喪雖撒艘蘇──蘇格拉底～」

「吟遊詩人？又淫又油又濕那種？」

「喂喂那位筒靴，別開這種下流的玩笑，把你趕出去喔。」

介紹到蘇柏亞，班上就開始攻擊性的玩笑。雖然信壬表面上維持秩序，但嘴上還是忍不住偷笑。

「藍色角落是我們的巭孬嫑夯尻哥，功夫不好不要大力屍九可可，時～～鈺佳。」

「嗚呼～夯哥尻一波！」

「尻死那個糞青！」

果然省不了這種黃色垃圾話，鈺佳在心裡嘆一口氣。

「喂！我們到底在比跳舞還是在打摔角啊？」

鈺佳反射性就吐槽了。

「現在這場無規則比賽將降下鐵籠，旁邊還有鐵梯和折凳，比賽就在ＢＹ中學１０３教室，ＳｕｕｕｐｅｒｒｒｒＳｌｌａｍｍ～」

「欸？」

「我們現在接受台下觀眾報名三方賽、雙重賽、鐵梯賽、電鋸賽、爆破賽還有爆米花賽！」

「嘟嚕嚕嚕～～」

「電鋸和爆破是怎樣！這已經不是人在比的比賽吧！」

鈺佳猛力地吐槽起來，但台下的「嘟嚕」聲沒有中斷。

「你漏了爆米花。」

柏亞淡淡地說了。

「我還滿想吃的！」

「好了，請兩位即興演出！（登登登登～）」

「喂！這根本就是摔角的音樂吧？你要我跳什麼東西啦！」

「要是兩位再不開始視同棄權喔，或是你想直接挑戰我們的冠軍，John～～」

「ＳｕｕｕｐｅｒｒｒｒＳｌｌａｍｍ～」

「嗚啊──」

士艾繞到鈺佳背後把他壓下去在地板上，之後信壬說了「Ｕ　ＣＡＮ『Ｔ　Ｃ　ＭＥ！」轉一轉拳頭之後敲──在地板上。

大家笑成一片，之後又扶鈺佳起來。

「開個玩笑，我希望各位喜歡看ＷＷＯ，因為我覺得ＷＷＯ是非常好的娛樂，我看你們，那裏。I』ll see U there.」

現場響起如雷的掌聲，這次連平時不加入信壬的讀書陣營也鼓掌起來，即使主持棒交給信壬，也絲毫沒有冷場，把場面炒進另一個高潮中。

「好啦，現在正式的比賽要開始了，請兩邊做好準備，想好自己要跳什麼，那我們倒數五秒後開始──」

鈺佳拍一拍身上的灰，從地上站起來。

「５──」

「３──」

「１──」

「４──」

什麼鬼？為什麼數字又在亂跳，他應該還在開玩笑吧，鈺佳心想。

「ＧＯ！」

音樂已下，是節奏感強烈的美式流行歌，帶有一點嘻哈風格。

鈺佳輕點膝蓋，讓身體流線型隨音樂前後擺動，還沒有想到要跳些什麼，接著接簡單的踏步、拍手。

而柏亞則利用手臂和腰部的動作，表現出柔和的肢體協調與魅力，在跳舞的他充滿女性魅力，跟平日中性打扮帶來的印象有不小的落差。

台下觀眾一陣小聲的驚呼，接著又屏住嘴巴。

既然是慢歌，就用小點的動作吧。鈺佳心想，緩慢地扭動、轉身、點、踏、拉，再搭配一些滑行。

「好的我們的比賽如火如荼地展開，現在是我們夯哥的Free Style對上蘇格拉底的爵士舞，兩邊跳得難分難捨、各有千秋，夯哥再不拿出一點特別的招我看是要輸啦！來個頭轉吧！安全帽我有帶。」

信壬邊笑邊播報。

「哼！那個神經病哪有跳得比夯哥好？連我都比不過好不！」

噗──台下觀眾聽魏甯這麼說忍不住笑了。

而作為評審的瑞絲目不轉睛看著，就像是看到驚喜的小孩子一般，不自覺地張開嘴。

「兩邊的律動都非常好，雖然是不同舞蹈風格，但都成功配合到音樂，我說夯哥你的頭轉呢？」

噗──鈺佳忍不住笑出來，心裡想吐槽他，結果腳踝就拐到了。

「嘶──」

痠痛的電流直衝腦門，鈺佳不得不停下動作。相反地柏亞牽起台下瑞絲的手，在他身邊舞著，眼神與身體在她身上游移，讓台下又是一陣驚呼連連。

「好的，停──」

「非常好非常好，兩邊都跳得很好，現在要請我們評審發表結果了，瑞絲同學，請你決定好人選後就牽起他的手吧！請夯哥和我們蘇格拉底閉上眼睛，伸出你們的手！」

可惡！竟然斷在這裡，這傢伙是故意的吧？鈺佳心想，但還是照做，伸出了手……

照我今天的表現來看，再加上瑞絲想阻止蘇格拉底，不讓他繼續有病下去，瑞絲選我的可能性很大吧？鈺佳心想。

然後──

「我……我喜歡……我喜歡柏亞的舞蹈！」

咦──

同學們不約而同叫了出來。

「柏、柏亞的舞步很有魅力，我也想跳那樣的舞，非常吸引人，所以、所以……」

「所以你為了這種理由就選他？」

鈺佳失去理性，口氣顯得差。

「喂喂喂，夯哥冷靜啊夯哥，我知道你很想去聯誼，但比賽是你要求瑞絲當評審的，瑞絲選誰就是誰。」

信壬嘴上笑著，拉住鈺佳一把，不給鈺佳多說話的機會。

「你想當下一個士艾嗎？」信壬狡猾、小聲地對鈺佳說了。

「放心好了夯哥，聯誼這種東西我也帶過，你就把細節跟我交代一下，我來HOLD住這場聯誼好嗎？而且你剛才最好明顯有小失誤，你只以細微的落差輸給蘇格拉底，大家還是給夯哥一個掌聲好嗎？」

嗚呼──

同學們掌聲加上尖叫。

「結果還不是輸了，哼！」

巫賢用嘲諷的口氣說著，明顯還記著剛才落敗的事。

「好啦各位，讓蘇格拉底先生好好講講感言吧，要不要順便分享一下自己為什麼那麼會跳？那一個扭、那一個動！」

柏亞接過麥克風，清一清喉嚨說了：

「謝過瑞絲，不愧是小生的情人，謝謝你的有眼光。」

鈺佳瞪了過去，但柏亞面不改色。

「但容小生說一句，小生生性害羞，怯於人，卻於舞步中找到方向。」

柏亞文言文混雜白話文說了。

「我想邀請時君也參與這場約會，請時君切莫推辭，同時我也會放棄聯誼的名額。」

「哈啊！」

鈺佳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柏亞──

然後，柏亞就往鈺佳身上抱了下去。

「讓我們，盡釋前嫌吧！」

……

鈺佳一陣錯愕後把柏亞推開，向後退幾步後被信壬按住肩膀，信壬的表情也很吃驚。

「開什麼玩笑啊！你這個人渣！先是告白好脾氣的瑞絲，之後又亂貼夯哥，我絕對不讓你見到明天的太陽！」

魏甯忍不住衝動，又要拿起木刀衝出去，所幸被男同學拉住左右，否則又會是一陣毆打。

「你到底把比賽當成什麼啊？虧你跳得那麼好，名額讓我算了。」

巫賢又更加不悅，兇狠地罵著。

「可不可以把這種人趕出我們班啊？真的不考慮把他送進精神病院嗎？」

「垃圾。」

「自以為。」

種種負面情緒爆了開來，不少同學往柏亞的方向衝了出去，一些還理智的同學忙著把揮舞的拳頭架開，第二堂班會課就在混亂中收場，一路吵到下一堂的化學課才慢慢靜下來。

夯哥，我有重要事情找你，放學後跟我來操場，不見不散。

被稱為唐吉訶德的魏甯發給鈺佳上述的訊息。

雖然鈺佳很不情願，但不做點甚麼，如果魏甯又和柏亞打起來會很頭痛的，班級的和諧一定也會被破壞。

雖然柏亞的舉止惹怒很多人，但班上希望和平收場的人也不在少數，從剛才勸架的人很多得知。

由於柏亞放棄聯誼的資格，所以除了上台比賽的人以外，都有機會去搶剩下的三個名額，原先還剩兩個來不及比完加上放棄的柏亞名額。

整理書包，鈺佳準備前往操場──

「那個……夯哥，可以聊一下嗎？」

「哈啊？」

鈺佳的口氣不是很好，連人都沒看就兇了，方才一連串突發狀況使他心煩，理性也被消磨掉。

「辦、辦聯誼辛苦了呢。」

說話的是至傑，鈺佳看到他稍微心安一些，他對至傑的印象總是好的，即使他在改變後的時空裡並不常與至傑搭話，但鈺佳對至傑的了解裡，他應該不是會找他碴的人。

「還行啦，反正去的不是我。」

「話、話說你都會找什麼類型的人啊？又都會怎麼跟他們聊天……怎麼主動找話題呢？」

呢？講話也太文雅了吧？以前私底下找我聊天可不是這樣。鈺佳停下整理書包的手，在心裡吐槽著。

「我運氣不錯，甚麼類型的人都有啊，ＳＳ高中比較順利一點吧，蘇棠玥是一個很健談和很會社交的人，靠他和一個同樣也是ＳＳ體系的ＳＳ國中學生會長找到很多人。」

「啊對，喜歡動漫的人也有啊，不是說都只是那些愛跳舞愛喇咧或者高材生才聯誼，ＳＫ高中也有很多不錯的。」

鈺佳知道至傑喜歡動漫特地提這件事。

「聊甚麼話題嘛……看他動態貼甚麼照片就聊什麼吧。」

「那……」

至傑的聲音突然停了，鈺佳看著他，他顯得很猶豫，話哽在喉嚨說不出。

「可以……拜託你……讓我也去聯誼嗎？」

鈺佳又停下動作，沒想到至傑是會對聯誼感興趣的人，但是──

「悲慘……這種事你應該早說的，現在掌控權已經在信壬手上了，你看班上的風向也不打算讓我去了吧？」

至傑在原先的歷史下是幫助鈺佳頗深的摯友，即使在這個時空線下的至傑沒感覺，鈺佳也還牢記這一點，如果至傑開口一定會幫他的。

「沒關係，我幫你跟楊信壬──」

「嘿夯哥！跟我交代一下聯誼的事！」

說人人到。

「信壬啊，剩下三個人選你決定好了嗎？可不可以再幫我加一個人進來？」

「喔？輸比賽的還想去啊？」

「是滿想的啦，不過規矩都訂好了，話也我講的我說到做到。」

「了不起，負責！」

「我想找各種興趣的人去，可以再加個至傑嗎？」

「哈啊！」

信壬叫這一聲，教室裡剩下同學都聽見了。

「夯哥，我改變心意了，請你來吧！」

信壬大力地握緊鈺佳的手，上下甩啊甩大力握。

「怎麼啦，至傑又怎麼了？」

至傑沒有說話，默默把頭撇到一邊。

「呃……那請至傑先自我介紹一下吧？」

信壬用嘲諷的笑容說了。

「呃……我、我叫雷至傑。」

……

沉默了三秒。

「然後咧？就沒有然後了吧？我又不是問你的名字，為什麼什麼都不說啦！」

「我又不知道自己介紹什麼？你什麼都沒講啊。」

「換夯哥，夯哥介紹一次。」

「我？我又沒要去。」

「快啦別拖時間。」

「大家好我叫時鈺佳，不是什麼死魚也沒有很貪吃，喜歡閒聊打Game吃飯唱歌跳舞看電影，懂了吧？玩什麼都能找我喔～」

鈺佳用拳頭敲一敲肩膀，做出一個「我很可靠」的肢體語言。

「是不是？至少要做到夯哥這樣吧？你自己也講啦，聯誼要找敢秀的人出去。」

「我們班的珍奇異獸已經夠多了，而且我們也算代表學校聯誼爭光嘛！要是丟臉了以後學弟妹還有得約嗎？說是是不是？這如果你要再帶個雷獸出去，不如把比苑三寶都帶上好了。雷獸、蘇格拉底、唐吉訶德！」

「雷獸是怎樣啊？」

「最雷的那種，雷人雷己雷神獸──雷至傑。」

「太誇張了吧你──」

至傑始終站在兩人旁邊，信壬毫不留情就說了，聽著信壬對他的嘲諷，鈺佳想平反什麼，卻不斷被打斷。

「喂！別無視我啊夯哥，我們的作戰計畫哩！」

魏甯不知道從哪跑來，硬是拉著鈺佳，鈺佳想替至傑說話，卻又被魏甯打斷。

「你交代的我有聽到，我在忙好嘛──喂，別拉我啊，事情還沒處理完。」

「等一下啊，地點和時間都還沒交代咧！把夯哥還我！」

然後信壬又追到走廊上，追著把鈺佳拖走的魏甯。

最後留下失落的至傑站在教室裡……

「好啦，叫我來幹嘛，唐吉訶德小姐。」

「喂！欠打啊？怎麼連你也這樣叫我。」

鈺佳把任務交付給信壬後便被拖到操場上，陪魏甯邊慢跑邊聊。

「我說啊，我們要結盟打倒惡勢力哩！不能讓神經病在荼毒社會下去了。」

你自己也是個毒瘤吧，鈺佳心理這麼吐槽。

鈺佳想著，要跟這傢伙怎麼談，他才不會自說自話……

「是說魏甯，你有什麼打垮蘇格拉底的方法嗎？」

與其發表意見，不如從聽別人講話開始，鈺佳這麼想。

「嗚喔！我終於有戰友了嗎？」

魏甯眼裡閃著光芒注視著鈺佳。

「你先說說看，但是暴力的方法禁止。」

「切！那怎麼可能有方法？」

「你腦子裡只裝著打架嘛！」

「有效、直接、快速、讚！」

「一點都不好！」

魏甯豎起大拇指回頭看著鈺佳，但鈺佳的視線不經意地轉移到上下震盪的胸脯，可是魏甯沒有發現、也不是很在乎，鈺佳還是把頭撇開了，臉還有些紅。

「為什麼不行啊？你也看到班上同學的反應了啊！沒有人阻止我不是嗎？雖然我知道，扮演正義的一方經常被嫌棄，不過我會扛著這份壓力的！這才算是真正的騎士！」

「他們只是想讓你們狗咬狗，來看你們笑話的！根本就沒有哪一方是對或錯的！」

「那夯哥覺得怎麼做才是對的？」

「應該──」

講到這裡，鈺佳躊躇了一會兒。本來已經告訴自己要當個人渣，挑起魏甯和柏亞的爭端，讓他們兩敗俱傷，消失在這間教室。

可是又為什麼剛才阻止魏甯呢？而且魏甯竟然主動向鈺佳徵求意見。

「啊，我有辦法啦，你要柏亞別再做一堆讓人困擾的事情對吧？」

「不只咧，我要向他發起挑戰，讓他消失，他只能靠我來打倒，讓我成為大家心目中的騎士！」

「我說魏甯，騎士會做的事情很多吧，要成為大家心目中的騎士，可以做打架以外的事情不是？」

「哼哼～這你就不懂了夯哥。首先呢，騎士不是誰都能當的，要學習各種才藝，還要有一名身在遠方的筆友，來一場精神式的遠距離戀愛。」

「最後是最重要的，要有戰果啊！一定要有一個歌詠百世的英雄事蹟，才可以被加封為真正的騎士！沒有比懲奸除惡更好的英雄事蹟了！」

「不過……你打算讓誰冊封你為騎士啊？」

鈺佳接著問，順著魏甯的話走。

「哼哼～這個我也想過了，讓班上同學認可我、表揚我，這就是最好的冊封不是嗎？畢竟沒有女王也沒有國王嘛。」

倒是這點格外實際，鈺佳心裡吐槽了。

「所以你、你、哈呼哈呼……希望我們聯手，就是要製造一個──哈呼……等等，別再跑了。」

「你很沒用欸夯哥，這點體力就不行了還算是男人嗎？」

「我又不像你無憂無慮的！哈呼……每天處理一堆事情半夜一兩點才睡，沒體力正常好嘛！」

「好吧，說得有道理，今天的練跑就到這裡吧！」

鈺佳邊跑邊跟魏甯聊天，已經喘不過來了。

「夯哥你就像今天這樣，幫我安排一個機會，讓我有機會跟蘇格拉底對決，這樣你的任務就完成了。」

「與其這樣，不如挖一個更大的洞給蘇柏亞跳，讓他累積更強烈的仇恨值，之後你不用挑戰他他也自爆啦。」

「不準！絕對不準這麼做！」

「喂！靠太近啦，很熱欸！」

魏甯湊近身體，溫熱的喘息全都吐到鈺佳臉上，悶熱的噁心感令鈺佳頻頻揮手。

「身為騎士就要光明正大地打倒他，怎麼可以玩弄抹黑的小手段呢？這一點都不榮耀！還是說夯哥也常常背地裡搞這種賤招，需要我討伐你嗎？」

「不不不，我只是說說我的切身之痛。」

「欸？夯哥有被謠言中傷過？需要我的幫忙嗎？討伐完蘇格拉底就幫你。」

「沒有關係！那已經是過去式了！冷靜點！」

真是一個直率的人，而且很怕他真的會說到做到。鈺佳一邊喝著水、一邊看著魏甯評價著。

他喝水也喝得豪邁，一些水灑在衣服上也不在乎，汗水緊貼著衣服，露出內衣的輪廓與姣好的身材，引來旁人側目也毫不在乎。

「今天腳的狀況不錯，應該很快就能回到賽場上了吧？」

「賽場？你有在比賽嗎？」

「以前是田徑選手啊，因為我很喜歡運動、很喜歡努力跟人比賽的感覺。」

「但是國三時一次比賽，我突然覺得腳筋像被砍斷一樣，撲倒在賽道上，硬撐也爬不起來，就倒在地上，看其他選手從我旁邊暴衝過去，還意外被踩了幾腳。」

「本來是代表學校出賽的，我帶著全校師生的期望，就這樣輸了，還被觀眾撻伐，說我不能跑還想害人拖下水，差點就讓其他跑者跌倒了。」

「醫生說我是過度練習了，讓腳負擔太大，所以禁止我所有練習，之後就再也沒有比賽過了。」

「從那天開始我就住在醫院裡，每天忙著唸書和各種復健，因為腳很痛不方便，也沒有再回學校去。」

「好不容易考完高中，腳也能走了，還是被醫生宣判不要再參加體育賽事。我這輩子，大概再也不能像光榮的騎士一般榮耀了吧。」

雖然魏甯淡淡地說著這些話，但鈺佳注意到那被掐得變形的塑膠瓶，感受到魏甯的懊悔與憤怒。

「我只是……很認真跑步而已啊，可是那場比賽以後，我完全被大家當成一個賤人、一個虛偽的人，我的騎士道……變得一點都不光榮了啊。」

「只要有一個汙點就能讓過去的正評變成泡影，不過不了解實際情況的他們也只是為酸而酸吧？幹嘛在乎他們？」

鈺佳問了。

「當然有差了！騎士的榮耀來自自己個性的高潔，還有眾人的認可不是嗎？只要我又有好的事蹟，他們自然會把榮耀還給我的！」

「所以你才那麼執著蘇格拉底？」

「這是個好機會不是嗎？不只證明自己，還可以替大家解決煩惱，更可以測試自己身體的復健成果啊！一舉三德欸！」

「……」

鈺佳說不出話，心裡百感交集。

在他眼前，就只是一個渴望認同的小女生，比起信壬或士艾他們要單純得很多，雖然又衝動又自我，但絕對說不上是壞人。

該是很硬地阻止他嗎？還是安排個好機會讓他真的打垮蘇格拉底？

「啊啊，回去前要不要沖個澡，體育館那邊有淋浴間喔。」

「你去吧，我沒帶衣服毛巾。」

「嗚……那你可以在外面等我嗎？」

「欸？為什麼？」

「就……我一個弱女子，現在又晚上六點多了，如果被色伯伯偷襲怎麼辦？」

「只有這時候才記得自己是女生嘛！」

「什麼態度！我一直都不把自己當男的好嘛！只要戴上頭盔穿上盔甲就認不出性別了，女騎士又怎樣！」

「而且你一點都不弱吧！順便給你一個懲兇除惡的大好機會啊！」

「吵、吵死了啦！我只是想要有個人在外面陪我，這樣比較不會無聊！啊……我真的不會說謊，果然有遵守誠實的美德。」

「還是乾脆我陪你洗，當你的貼身保鑣，現在學校沒什麼人應該不會有人注意。」

「我馬上討伐你喔！你再說一次？」

「開玩笑的啦！那麼認真幹嘛？」

於是鈺佳和魏甯邊聊邊走，來到淋浴間，鈺佳站在外面的牆壁邊靠著滑手機，進去淋浴間前必須先拐兩個彎，所以從外面並無法直接看到裡面，只看得到一面牆。

「嗚喔！真的沒有人欸，今天人真少。」

「太好了，你可以在整間淋浴間裡裸奔。」

「我真的要討伐你囉！等我洗好出去你就死定了！」

「欸開個玩笑啦！不要這樣！」

不久，淋浴間外可聽見些許水流聲。

「啊啊啊啊──」

「怎麼啦？你看到蟑螂喔？」

「我的衣服呢？我的包包根本沒有帶過來啊！」

「哈啊？會不會在淋浴間外面木椅上之類的？」

「沒有啊！我現在在外面找，什麼都沒看到啊，有沒有丟在操場或路上？」

「這不就要問你了嗎？包包到底誰的東西啊？」

「你幫我在外面四處看看之類的。」

「好啦好啦……」

環顧四週，旁邊沒了燈光而昏暗，男女淋浴間亮而顯眼，鈺佳走出去四處看，突然發現──

「你白癡啊？為什麼你的包包要放在淋浴間外的洗手台上啊？這個包包外突出一把木刀的是你的書包吧？」

鈺佳面對更衣室入口的牆扯著嗓喊道。

「啊我想起來啦！因為淋浴間內沒有洗手台，我就先放那邊洗手了，忘記帶進來。」

淋浴間內部有兩排沖澡間，中間是可以置物的木椅，還有一個可以吹頭髮的櫃台，上面擺放吹風機和鏡子，卻沒有洗臉用的流理臺。

「那你出來拿嗎？」

「白癡啊！我現在全裸連條浴巾都沒有要怎麼出來？」

「你可以穿換下來的衣服走出來拿吧？大不了再洗一次澡。」

「那太麻煩了吧。我現在進去淋浴間第一間，你就把我的包包放在木椅上出去。」

「吃土吧！那是女淋浴間欸！」

「現在又沒有人！所有淋浴間都打開沒人好嘛！你趕快放完就可以走了啦，又沒有差，只要你不要破門而入把我看光就好。」

「那好像也不錯喔！我現在暴衝就可以看到全裸的你吧？」

「那我絕對把你殺了！用倚天劍一刀劈死你！」

到底劍還是刀啊？你想起它是木刀了吧？鈺佳腦海浮現的不是魏甯的全裸，而是木刀的外型，還有想把刀抽出來。

「拜託啦！我不想穿濕黏黏又噁心的衣服，我相信你不會偷看我。」

「好啦好啦，要是我沒陪你來淋浴間你就真的要裸奔到洗手台了。」

「我還有舊衣服穿好嘛！沒有那麼豪放！」

「那你現在倒是穿啊！省得我麻煩！」

「快點啦！再吵下去學校都要關了！」

鈺佳心不甘情不願地走進去，把身體貼在牆壁上，確認沖澡間外的中央沒人後才敢放心走進去。

「我放好了，你自己算二十秒後再出來拿。」

「謝謝夯哥！愛你！」

鈺佳嘆一口氣，轉身準備想走──

「甯甯，你在裡面嗎？」

！

這個聲音？「欸！」魏甯叫了出來。

「甯甯，淋浴間有很多人嗎？等等戀舞社的人要來沖澡喔！」

是吳欣戀的聲音，鈺佳倒抽一口氣，心想對方會不會進來，還是講兩句話就走。

這麼剛好，在鈺佳確認四處沒人後，沒幾秒就聽到吳欣戀的聲音，現在走出去一定被他撞個正著。

「淋、淋浴間沒有我以外的人啊！」

「你白癡啊！跟他講有人才不會進來！」

鈺佳靠在淋浴間門邊，用外面聽不見的音量說了。但是魏甯因為太緊張，情急之下也沒聽進鈺佳的話，只是撒起勉強的謊。

「是喔？那我進去了喔！你用那間以外應該都能用吧？有幾間我真的不敢用，超噁心的。」

門外的吳欣戀這麼喊了。

「等一下！我包包丟外面木椅沒拿進來啊，現在什麼都沒穿別進來看！變態！」

「喔？那我要偷看喔！身材那麼好就讓我看吧！」

魏甯急了，說謊說得適得其反，完全造成反效果。

欣戀的聲音越來越近，距離淋浴間──

咚──淋浴間的門被重重甩上。

「太可惜啦，差點就看到甯甯的肉體了。」

「死變態！我要把你和蘇格拉底綁在一起打！」

「喂……」

「甯甯？是不是有別的人啊？我剛剛聽到其他人在講話。」

「甯甯？」

剛才千鈞一髮之際，魏甯打開門，硬是把外頭的鈺佳連帶書包一起拉進淋浴間，現在一絲不掛的魏甯正用身體緊緊貼著鈺佳的背，而鈺佳被魏甯用手蓋住眼睛，重重壓在更衣室的門前。

「沒人啊，你聽錯了啦！還有不要轉移話題，我出去一定討伐你！」

「欸沒有啦，開玩笑咩。還有你的木刀掉嚕，它掉在你門前地板上。」

「誰叫你要突然衝進來，都是你害的！」

「好啦，還給你，來！」

欣戀隔著淋浴間的門，從上方把木刀試圖硬塞過去。

「噗喔！」鈺佳差點大叫出來，木刀直接敲到他的頭，但鈺佳又反射性巴住自己的嘴巴。

「打到你的頭了嗎？抱歉。」

「出去再拿啦！現在不能拿！會濕掉！」

鏘──噹噹噹噠──

「啊對不起，掉到地板上了，我幫你找。」

「不要！我自己來就好了，別從地板上偷窺我！」

地板？鈺佳腦海閃過一個畫面──

「腳！是腳啊！」然後，壓底嗓子回頭說了。

「給我閉眼睛！」魏甯在他耳邊小聲回了。

魏甯用空著的左手把後方簾子拉開，接著用蓋住眼睛的右手把鈺佳硬扯到簾子後方關上簾子。

「開玩笑啦，有必要那麼激動扯簾子嗎？」

欣戀真的低頭往地板的門縫一看，但鈺佳的腳被簾子前的魏甯擋住，並沒有被看見。

「玩笑太過分了，我豁出去了！現在就衝出去跟你拚！我要把你的衣服扒光！」

「欸不要啊甯甯！」

喀──門鎖被打開了，還伴隨魏甯「嘿嘿嘿」的笑聲。

「我、我要馬上沖澡了！」

換成欣戀手忙腳亂地衝進一間沖澡間甩上門，不久後便聽到蓮蓬頭發出的水聲。

然後，魏甯才小聲對簾子後方的鈺佳說：「把包包裡的衣服給我，然後趁現在快點出去！」

「她不是說有其他戀舞社的人嗎？」鈺佳回問。

魏甯微微開了門一個小縫，然後沒看到其他人。

「至少淋浴間現在沒人，要走趁現在了！」

鈺佳沒更好的辦法，只好快速掏出用塑膠袋裝的衣服，透過門簾的縫硬塞給她，再次打開門簾時已經是穿好Ｔ恤短褲，但仍用手臂遮住胸口。

然後魏甯用扭捏的動作把鈺佳硬拉出去了，鈺佳伸頭一刀、縮頭也一刀，裡面有欣戀，外面又不知道會不會有人路過。

但鈺佳還是硬著頭皮衝了出去，所幸外面沒有任何人。鈺佳便這麼頭也不回衝往校門的方向，啪搭啪搭地在樓梯上發出響亮的聲響。

「啊啊啊啊──」

連續的倒楣事讓鈺佳失去理智，完全沒有陶醉在與少女肌膚之親的回憶。

然而禍不單行，回宿舍的路上又遭逢唐突的大雨。走進房間脫下溼透的衣物，恣意沖個澡之後，腦袋思緒一片亂時打開手機──

手機收到一部影片，發訊息的人使用沒頭貼的假帳號，影片正紀錄下鈺佳走進女性淋浴間的經過，完全暗示了拍影片的人是誰。

同時傳來一個訊息「不準跟蘇柏亞約會，我叫你幹嘛就給我幹嘛，不然影片我就傳出去。」

「吳欣戀你這混帳……」

打什麼回應都是徒勞無功，對方不久後便封鎖自己，再也無法傳訊息。

鈺加重重把手機摔向地板，背蓋與電池全部噴了出來，同時摔碎他最後的理智線。

晚上八點多，外頭唐突地下著暴雨，會令人想著颱風是否來了的豪雨，無情地打在玻璃窗和地面，咚噠噠噠地十分惱人。

鈺佳一邊不悅地抖著腳，一邊快速滾著滾輪，捲動社交網站的畫面。

「蘇柏亞這混帳，還有那群人渣同學是怎麼回事？以前幫你們這麼多，現在幫我一下倒是會死啊？虧我還期待一下跟ＳＳ高的聯誼，突然要我跟蘇棠玥和姜子懿說我不去了，超奇怪的啊……」

時鈺佳輸了一場他自認為不可能會輸的比賽，雖然鈺佳曾經擔憂過裴瑞絲作為評審，會不會為了自己的目的刻意選擇蘇柏亞，但這個念頭終究被自己過剩的自信否決，終究迎來輸掉的結果。

然而下午又遇上魏甯的事，隨然與女孩子的肌膚之親到現在都令鈺佳難忘，但他有一股忐忑不安的直覺，禍不單行的自己絕對不會就這麼沒事，而且不管做什麼，影片都會留露出去。

一想到這裡，再伴隨回家時遇上的暴雨，心情來到崩潰的邊緣線上，呼著大口的氣，拳頭反射性地掐緊、抖腳，不悅的心情全寫在臉上。

叩叩──

叩叩叩──

這麼晚了又會是誰啊──

這樣的念頭只閃過一秒，鈺佳便決定不要開門。

反正一定不是多重要的人找我吧？房東太太那邊前陣子才匯過房租，同學又不知道他的住處。

況且我現在超不爽的啊！一步都不想動了。鈺佳這麼想著，無視門上的敲門聲。

叩叩──

叩叩──

要忍耐，再一下子對方就放棄了。

叩叩──

咚！

「……開……拜……」

門上傳來沉重的撞擊聲，對方不會是撞門吧？

而且門外還有說甚麼的聲音，但鈺佳房裡音樂太吵完全聽不見。

「拜……你……」

敲門越敲越大力，不時還伴隨著「砰──」的撞擊聲。

「啊啊煩死了啦！」

鈺佳甩翻椅子衝到門邊，不看門上的貓眼確認人是誰，直接一把轉下去，往後拉開門。

「啊──！」

門後的女孩尖叫一聲後倒在鈺佳的地墊上。

那女孩全身溼透，被雨水淋濕而塌陷的貝雷帽加上亂髮與褶皺的絲帶，狼狽不堪地在地上發抖著。

雖然是有些熱意的秋天，但下過大雨就不同了，再加上本來保暖的厚衣服全被淋濕，涼風吹拂下更顯寒冷，少女已經失去體力，全身癱軟在地墊上。

「你終於……開門了……謝謝……」

「你為什麼知道我家？」

看見柔弱的女孩子倒在地上，鈺佳卻用冰冷的口吻問了。

「嗚……」

女孩緩緩爬起身，眼淚在眼眶中打轉。

「你到底要把我害得多慘才甘願啊？是你一直在毀掉我的人生，對吧？」

盛怒過後，鈺佳不再激動，但他把憤怒的情緒全壓縮在低沉冷血的嗓音裡，給人一種理性的壓迫、憤怒，這種說話方式甚至要比破口大罵來得可怕。

「哼……哼哈哈哈……」

接著又是一陣冷笑。

「你越是要我回去，我就越是要幹給你看！人生是掌握在自己手掌心的，給我看仔細了！我是不知道你和唐吉訶德、蘇格拉底甚至是神明的事到底有什麼關聯，但我不會回頭，也不要怪我會做出甚麼好事來──」

鈺佳的嘴巴慢慢咧開，牙根越咬越緊，眼睛越睜越大，頸邊的青筋全部浮了上來。

「這是你們這群人渣害的！全部都是你們的錯！」

然後，這般吼了出來，比外頭的暴雨還大聲，徹底撕裂了半晌前的理智，全然宣洩出來。

「嗚……」

「嗚嗯……」

「對不起……嗚嗚啊啊啊啊……」

少女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臉頰上滿是雨水、汗水、淚水，還帶有幾片樹葉與沙粒。

「咕嗯……」

鈺佳的心情，不斷在動搖。

「……」

看著這樣狼狽不堪又哭得淚如雨下，已經快要認不出這就是平日那位可愛的同班同學，裴瑞絲的樣子，如此的無助、恐懼……

「啊啊啊啊──」

鈺佳硬是把瑞絲抱起來，用奇怪的姿勢半拖半抱地把她抱進浴室。

「為什麼！為什麼我就是放不下？為甚麼我就是不能當一個狠心自私的人渣！為甚麼我要管這麼多這麼多的閒事屁事，為甚麼這麼多事情找上我！」

鈺佳大力吼著，沒有想過自己的話講給誰聽，為了甚麼？肢體的行動與言語不成比。

「聽好了，浴室裡有洗衣機，把衣服丟進去洗，明天早上我幫妳拿到洗衣店烘。」

「右邊是熱水左邊是冷水，在浴室裡面洗澡洗到我幫你買完內衣褲，會冷的話就拿我的冬天大衣去穿，聽懂就別再吵我了！也不準出這個房間、不出走出這個浴室、不準感冒、不準再哭哭啼啼的！」

講完以後鈺佳去衣櫥拿了兩件厚大衣，這是她母親硬塞給他的，在溫暖的高雄幾乎沒被拿出來用，一塵不染。

接著又粗魯地抓走錢包和鑰匙，甩門衝了出去，不管外面正下著大雨，就一直狂奔到最近的超商。

吹到涼快的冷氣，鈺佳反射性地打個冷顫，理智才慢慢回來。

不，根本不清楚要買的大小吧？鈺佳這時才注意到這件事。剛才只是一股腦地要他去沖洗、去幫他買換洗衣物，卻忘了他不是自己的家人，根本不清楚要買的尺寸。

該問店員嗎？問了很奇怪吧，是女用不是男用的。但結帳時一定會看到，而且自己曾經幫過母親買過內衣褲，那時也沒被冷眼旁觀，應該不會有問題吧……

一陣躊躇後還是決定去問店員，買錯也是很困擾的。

「不好意思，請問一下。我幫我同──呃我妹妹要買女用的衛生內衣褲，請問要怎麼買？我、我忘記問尺寸了。」

「喔，背面有寫適合的身高體重，照那個去比對就行了，還是說你連他的身高體重都不知道。」

綁著馬尾的女店員自然地說了，完全沒有把鈺佳看成變態的感覺。

「呃……正常來說不會問吧。」

「那請你妹妹自己來買吧，而且你做哥哥的相處那麼久，應該知道個大概的身高吧？」

這麼說好像也對，鈺佳大該比個身高，然後說了「沒有特別胖，是很瘦小的型。」

「那，１４０ｃｍ，Ｓ這個型號應該可以吧，如果不合的話拿發票可以讓你退換，但請回去的時候看好尺寸再來，不要惡意退換貨。」

「喔喔，不好意思，非常感謝你。」

鈺佳微微一鞠躬。

「不過，先生你最好買把傘或雨衣比較好喔，到底發生多緊急的狀況會不帶把傘就衝出門啊？」

「對不起，因為我妹妹他剛從國外回來，行李被扣在海關又急著洗澡，所以……」

「那種假掰的藉口就別找了，那個人應該不是你妹妹吧，還是是女朋友之類的，未成年人別做奇怪的事喔。」

女店員用調侃的口氣說了。

「才沒有那種事，而且真要發生也不會只買這些！關鍵的東西都沒買啊！」

「那不就是『那話兒』已經準備好的意思嗎？還是你年輕就想當爸啦？」

「沒有那方面的事情你放心好！」

「好啦快點回去啦，你不是很急嗎？看你冒著風雨衝出來，應該真的有很急的理由吧？那就快點回去。」

店員雖然調皮了些，卻也很體貼鈺佳。

鈺佳又買了一組毛巾和雨傘，接著又快步衝了回去。

「如果是情侶的話，照他那個身高和尺寸，我是不是應該報警比較好啊？」

女店員在他走後反覆思考這問題。

「我回來了，把門打開，我把換洗衣物和毛巾拿給你。」

鈺佳喘著氣，接著就把雨傘扔在走廊走道上，甩上房門。

「咦！那、那請你閉著眼睛慢慢開門，我不會、我不會對你做甚麼的。」

「白癡啊？門開一個小縫，你再站在門的後方不就沒事了？伸一隻手出來就能拿了好嘛！」

鈺佳被他搞得又氣又好笑的，而且完全沒有想偷看瑞絲的意思。

幾小時前才碰過別人的裸體咧，胃口已經被養大了，對偷看沒有興趣。鈺佳在心中這番調侃自己，卻又感到一陣悲哀。

「分批拿吧，我先給你毛巾。」

瑞絲靠在門後，緩緩打開門，浴室裡濕悶的空氣全都撲了上來，是非常濕熱的空氣，應該不用擔心她會感冒。

「然後給你衣服──啊啾──」

話才講完又打個噴嚏，鈺佳反射性打個冷顫。體溫逐漸降了下來，方才跑步所流的汗水讓鈺佳更冷了。

「好了！換鈺佳洗了。」

瑞絲穿好衣服，身上罩著鈺佳的大衣，鈕扣被緊緊扣上，剛好遮在瑞絲大腿左右的地方，因為身高的差距勉強還能遮住內褲。

「我？我不急吧，重點是你要解釋你到底怎麼來的。」

「再不洗鈺佳會感冒的，快去快去！」

瑞絲推他進浴室「喂衣服沒拿啦，白癡！」但鈺佳又這麼說拍掉瑞絲的手走向衣櫃。

鈺佳不再抗拒這堆突發事件了，已經讓自己進入「隨他們去吧」的思維裡，拿完衣服便走進浴室。

「我在洗了，還有我警告你，要是敢搞出什麼仙人跳之類的賤招，老子我絕對跟你不客氣。」

「沒、沒有水聲，你沒在洗。」

「竟然是反駁水聲？你真的打算仙人跳啊？」

「不！不不不！那個也沒有。」

「那你到底要幹嘛啦！唐吉訶德也是、蘇格拉底也是然後你也是，每個人都只講自己想講的話，聽我講話很困難嘛！」

「嗚咿──對、對不起。」

鈺佳按耐不住情緒又發脾氣了，一把打開水龍頭「噗滋──」地朝天花板噴了上去，噴得鈺佳滿臉都是水，在浴室又咳嗽好幾聲。

「怎、怎麼了？要不要我進去看看？」

「咳呼──你忘了我現在……咳咳，我現在全裸啊喂！」

聽到門把轉動的聲音，鈺佳又緊張起來。

「對、對不、對不起對不起！」

「唉……」

調整好水柱，不會太強的等級往頭上直接淋，微溫的熱水讓鈺佳感覺不賴，而且可以聽到門外瑞絲的說話聲。重整了歇斯底里的情緒後，鈺佳說了：

「回答我的問題就行了，如果告訴我會讓你困擾，你就說一聲，我問你別的。」

「好……」

「首先，你不是什麼正常人吧？你是某種鬼嗎？還是甚麼大叔神的死對頭之類的，為甚麼要阻止我的人生悔改之旅？」

「嗚……我、我的確不像班上同學那樣，是什麼正常人，也知道你說的神明大叔是誰。」

瑞絲坐在門外對面的牆，弓著腳說了，言語間還帶點憂鬱感。

「但我有不能告訴鈺佳身分的理由，雖然很不可置信，但請鈺佳相信我。」

「你的目標呢？」

「阻止鈺佳，讓因果論走向正確的道路，帶鈺佳回到原本大學二年級的那個未來裡。」

「理由呢？」

鈺佳並沒有回去的打算，無視了瑞絲的上句話。

「因為鈺佳會害到周遭的人，但是鈺佳不知道自己會害到誰，而且鈺佳是不可能實現透過改變過去來改寫未來的。」

「會發生害人的事跟我無關嗎？」

「可以說有關……也可以說沒關。」

「怎麼說？」

「鈺佳聽過蝴蝶效應嗎？再怎麼微不足道的小動作和小選擇都會影響到很大的未來。」

「姑且算是知道吧？」

「鈺佳的時光回朔，會『直接』而不是『間接』改變別人的未來，雖然你根本不認識那個人，或者你根本不想害他。」

「那又干我屁事？蝴蝶效應會發生也是理所當然的吧？有改變就會有犧牲啊，你又怎麼保證我人生的犧牲，不是因為某個自私的混帳為了自己而害我犧牲，既然不會發生在自己周遭你又管它幹嘛？」

鈺佳掛上蓮蓬頭，抹著洗髮乳。

「鈺佳雖然不在乎，但蝴蝶效應影響的人早就出現了。」

「唐吉訶德和蘇格拉底？」

「是的，而且會有今天的柏亞小姐和魏甯小姐，也其實都是……都是鈺佳的關係。」

「證據呢？」

「嗚？」

「指責我是犯人的證據，拿不出來對吧？」

「是、是……呢……」

「就算我真的是始作俑者好了，請問那又怎樣？他們毀掉我人生，我要有多少事件可以講究有多少。但我呢？你到底要用哪一點來說服別人，我時鈺佳就是害死人的那一位？」

「我不……知道……」

「哼！我絕對不會改的，你也是、唐吉訶德也是、蘇格拉底也是！」

「少瞧不起人了你們這群，總是高高在上地說話，命令別人做這個做那個，從來就不聽別人的想法，從來沒有體貼過別人，只在乎自私的你們自己，因為自己想要就強迫別人一定要做到！」

「結果呢？只願意聽自己的慾望不理會他人死活，還把過錯全部推卸到別人頭上，抹黑造謠別人的缺點，把別人講得一無是處，用這種方式掩藏自己的自卑，可悲又可恥的傢伙！」

「你們都是、大學裡的人也是，這只是一個唯我獨尊、自我主義的社會，少用虛偽的博愛實踐自己的自私了！」

鈺佳已經不再信任這個社會了，從大學的經歷開始。

無論是面容和藹親切待人的人、滿嘴辱罵嫌棄的人、能力與手腕兼具的人、挺身而出與各式各樣個性的人，鈺佳都是全盤否定。

那段高中的回憶與大學的經歷讓他深深體會到，只有握在掌心的「實物」最為真實，無論親情、愛情、友情都只是人們為了取得「實物」的利用工具。

有人在他的人生裡用友情換得一堆作業、考試、成績、金錢；也有人利用他來換得別人的信任、技藝和知識，等到他們認為鈺佳不再有才華便走了或是百般嫌棄。

種種負面經歷，令鈺佳拒絕再信任人，而戴起一張虛偽的面具。

他，學習各樣的才藝與話術，在大家面前掛著笑容，熱心出擊各式活動，對周圍同學無微不至的關心來為鈺佳的慾望鋪路，種種騙術與威脅利誘下滿足他各種慾望──

就像他想再次在比苑中學實踐那套一樣。

「因、因為鈺佳一定不會是那種人，不會是為了慾望傷害別人的人，鈺佳一定不會的，我會陪你！」

「我在書桌前等你，在外面陪你，會一直陪鈺佳下去的，所以沒事了！」

「嗤──」

鈺佳嗤笑一聲，依然是不屑，即使瑞絲用溫柔的聲音說了。

沖完澡出來，瑞絲坐在椅子上，睜大水亮的藍瞳看著鈺佳，下定了某種決心，雖然心裡還有些羞怯，但裴瑞絲──

「如果沒有人相信鈺佳、沒有人幫助鈺佳的話，我會當第一個！第一個陪在鈺佳旁邊的人！」

「那又是什麼自以為是的宣言了？」

鈺佳翻個身就翻到了椅邊的床上，背對著瑞絲。

「鈺佳真的很了不起呢！短短兩年的時間就可以改變這麼多，從一個封閉的人變成一位外向的夯哥。」

「吹捧是沒有用的，講話講重點！」

「鈺佳雖然說話很毒，但總是會替別人想呢！即使現在外面下大雨、即使我害你不能去聯誼、即使我不斷想阻止你，鈺佳還是很溫柔的幫忙我喔！」

「我只是不想再惹麻煩，你們這群混帳惹的麻煩夠多了。」

「但我還是要說！」

瑞絲罕見地抬高音量。

「人生不是按照誰的劇本寫的，我的也是、你的也是，鈺佳做得再好，也不能拿到一些……你想要的理想，這很殘酷，但那是事實。」

「不過沒關係喔，瑞絲會陪你，鈺佳不會再孤單一個人了，一個人做不到的事情，兩個人就有更多可能，就算大家都幫不了你，瑞絲可以幫你忙的喔！放心吧。」

瑞絲露出一個璀璨的笑容、發自內心安心的微笑，即使鈺佳沒有轉身，也沒有認同感。

「哼！那可以啊，你說過你會幫我忙的對吧？」

鈺佳露出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就這麼看著瑞絲，但瑞絲沒有懼色，依然帶著那溫柔的笑容。

「首先呢，你要講出為甚麼衝來我家的事實，要是敢造假說是我偷搶拐騙把你騙回家的話──」

「那個……我是自願來的，但是忘記帶傘被大雨淋濕，還好鈺佳借我浴室洗澡，才沒有感冒。我希望跟鈺佳商量明天與柏亞約會的事，因為很重要所以要親自跑一趟」

「很好，那麼──」

疑心病重的鈺佳刻意用手機錄音，錄下他所說的話，避免有什麼被誣陷的狀況發生。

「脫掉吧，把你身上的『我的』衣服還我，那是你硬搶過去的。」

這一段開始前，鈺佳就關上手上的錄音機。

「咦！」

瑞絲倒抽一口氣。

「叫什麼叫啊？你亂拿我衣服又把它弄髒，不跟你收費就不錯了，現在把我自己的東西要回來，這是理所當然的吧？」

「我、我知道了。」

於是，瑞絲撥開垂在胸前的銀白髮絲，扳開大衣的鈕扣，由下到上、一顆一顆、抽出手臂、對摺摺好，最後才遞給鈺佳，露出白嫩的肌膚與白色衛生衣還有內褲。

接著又脫下白色衛生衣，動作慢慢的，有些卡卡的、害羞的，又遞給鈺佳，露出白色內衣褲，尺寸大些，在瑞絲身上顯得並不合身。

「還有兩件呢？」

「嗯、嗯……嗯……」

瑞絲避開鈺佳的視線，莫名的喘著氣，接著倒吸一口，下定決心扳開扣──

「停下來啊喂！」

鈺佳丟開手上的衣服把瑞絲緊緊抱住。

「別再脫了！這種沒常識的無理要求為什麼要同意啊？你倒是反駁我兩句啊？這種智障要求、這種無恥的要求你為什麼……」

「我就知道……鈺佳一定不會這麼做的。」

然後，瑞絲緩緩張開雙臂，抱住鈺佳。

「謝謝你──」

「說謝謝個屁啊！應該一拳打在我這人渣身上吧？像我這種人渣、像我這種優柔寡斷又膽小的渾仗……為什麼還願意跟我說謝謝？為什麼還願意相信我這種人……」

「因為我會陪鈺佳的，我答應鈺佳的，如果鈺佳做錯事情了，我也會一直陪你，直到鈺佳做對了為止，我相信，你一定會很溫柔的、很完美的做到的！」

「雖然我，真的也很害怕……害怕鈺佳會不會真的，對我做什麼……讓我留下陰影的事……」

講到這裡，瑞絲哭了，她卸下用堅強掩飾膽小的假面具。

因為現在的瑞絲相信，她不用再扮演一個堅強的勇者、一個成熟的大人，去給迷惘的他建議，瑞絲的想法，鈺佳確實感受到了。

「真正想哭的人是我吧？就不能讓我任性一下嗎？」

「我不斷想挽回我的人生，每天都很用力地活著。」

「跟ＳＳ和ＳＫ高中洽談時也是、努力幫助班上的大家也是，做了一堆我根本不會不擅長的事情，但他們一刻也不願意替我想過！最後還要把我辛苦換來的東西搶個精光，我真的……」

「為什麼改變的人非得是我不可、為什麼別人同樣是個人渣卻能活得那麼爽，什麼報應都不會有，為什麼……」

「為甚麼我的人生只要跟女生有關聯就都沒有好事！吳欣戀也是、蘇柏亞也是、魏甯也是，還有──還有……」

「還有我……是嗎？」

瑞絲輕輕把鈺佳的頭，按在肩膀上。

「我、我一定會相信，一定會認可鈺佳的，雖然鈺佳有很多壓力，常常說出很惡毒的話，但是我相信你，我相信鈺佳一定是個溫柔的人！像是剛才不顧一切衝出去，還有在班上阻止魏甯打架，我都記得喔！我都記得溫柔的鈺佳！」

「因為鈺佳什麼都辦得到，所以我們才會委託一堆事給你，雖、雖然大家有時候嘴巴壞了點，但那都是因為──」

「鈺佳是我們心目中的偶像喔！」

「拜託你繼續當我們心目中的夯哥吧，繼續像個偶像一樣讓我們依賴。」

「辦不到也沒關係！我會幫你、會教你、會鼓勵你的喔！」

然後，那個晚上鈺佳再也沒有說話。

雖然理性的一面還是問他，為什麼要信任一個來路不明、扭扭捏捏又缺乏自信的女孩子？而且他能力不好，絕對不是什麼強者，各方面能力都是。

但又為什麼，這個陌生人，說出鈺佳心坎裡，最深處、也是最真正的渴望？

一個能夠陪在自己身邊的人。

一個不用讓鈺佳再說謊的人。

一個想為了他，稍微做點甚麼的人。

「所以，可以拜託鈺佳嗎？拜託你幫幫另一個，像你一樣需要幫助的人。」

「還有……可以拜託……借……借一下剛才的衣服嗎？」

然後，鈺佳才放開手，把剛才搶來的那疊衣服又硬塞回去，把自己悶進了棉被裡背對她。

「為甚麼……會有你這種莫名其妙，很單純、很蠢、很膽小，卻……」

「卻又很溫暖的小女生啊？」

瑞絲把衣服穿回去，並說了：

「因為我……不是普通人吧。雖然不能告訴鈺佳，但是鈺佳真的……不記得瑞絲了嗎？」

「我怎麼知道你是誰？你不會是某頭阿貓阿狗修練成精變成的吧？」

「不是喔。那麼鈺佳，可以答應瑞絲一件事情嗎？」

「女生講這種話鐵定有鬼。」

經鈺佳一講，瑞絲露出困擾的表情，不安地玩弄手指。

「算了吧，你就講吧，不答應你是怕我做不到。」

「可以忘記以前的……事情，讓瑞絲好好幫你打氣嗎？等到鈺佳準備好了，我們就回到未來去，如果有甚麼遺憾，未來每天瑞絲會陪你去做的喔！」

鈺佳沉默了。

「你一定很懷疑吧？沒、沒關係的，瑞絲就像鈺佳講得很自私，因為想回到原本的世界去見我的爸爸媽媽，還有姊姊，絕對不是沒理由地亂幫忙，所以……」

「不可能會回去的，這裡就是我的現在，也會有我的未來。」

「如果回去的話，瑞絲也、瑞絲也會在那個未來找到你的，瑞絲會找我的朋友們幫忙鈺佳解決問題，別小看瑞絲喔！我的人脈可是很廣的，不過是在原本的未來就是。」

「所以，就從明天開始，讓你信任我，好嗎？」

瑞絲鑽進鈺佳的被窩裡，輕輕抱住他的腰。

「太熱了別抱著我睡，明天還要解決蘇柏亞的事情。」

「謝謝你！」

就這樣，鈺佳背對著瑞絲走入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