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善與惡的聖堂-6
本章節 2559 字
更新於: 2020-06-14
夕陽西下，天際還留有一點橙光，日夜交替將花園的碧綠染了層墨。一陣風吹，揚起了小草，揚起了她散亂的髮絲。
維拉卸下髮帶，將頭髮重新綁紮，一邊審視著自己的畫作。下午她放下了書庫的工作偷閒，躲在花園作畫，巧遇了一個聰明又固執的傻子，她臨時起意，用畫刀將那傻子融入畫中。陽光開始變弱，色彩沾上了斜陽餘溫，他的身影顯得更加落寞，讓人不捨。
深吸口氣，周遭植物的味道令人心曠神怡。維拉拿起抹布，擦拭畫刀與調色盤，將腳下一罐罐的顏料收入布袋，木製的小凳子偷偷藏回花園的草叢，小心地拆下畫架上的作品，最後將畫架摺疊起來，趁著天還沒暗，要趕快帶作品回書庫儲藏室風乾。
費德．馬提爾──死了。
思及此，雀躍的心情立刻有些下沉。她倒抽了一口氣。
雖然先前憑著一股氣勢，向諾蘭信誓旦旦地說要相信老師，但自己也無比心虛。畢竟據他所說，費德犯下的罪名可是散播邪說──沒有人知道為什麼費德會如此，尤其是在費德消失這麼久之後，竟是以死刑犯的身份出現。乍聽此事的當下連自己都無比訝異，何況與他感情要好的諾蘭。那可是他情同父子的恩師，他甚至親自宣判了費德的死亡。
多麼殘酷的打擊。
唉，不該那樣兇他的。維拉不禁痛恨自己為何這麼衝動。也許晚點回到書庫，向卡洛斯、摩頓，還有妹妹婕德一起湊些錢，拜託廚房準備一頓精緻的晚餐，大家一起與諾蘭聊聊。
希望諾蘭那傻子心情能好點，順帶讓他的腦袋放靈活點就更完美了，千萬別被情緒影響做出什麼傻事。
離開花園，穿越聖堂廣場，人影稀稀落落，建築物在夕陽下轉換成柔和的色塊。入夜的風明顯增強，倒也涼爽舒服。她拐進禮堂的側門，高聳的真神艾米諾神像昂然佇立，數十張長椅整齊排列，有如棋盤。長椅間，有的信徒靜坐禱告，有的信徒低頭讀經。幾名事務員打掃著環境，架起梯子點燃牆上的油燈，搖曳的火光讓人看得出神。偌大的禮堂空間幾乎無人說話，莊嚴的環境好似有股神奇的魔力，無論多麼躁動的人都能慢下動作。維拉也不自覺放緩呼吸。
維拉站到神像前，手畫聖號，閉眼鞠躬。行禮完畢，她走向講台邊，與附近事務員輕聲打了幾句招呼，步入一旁通往地下的樓梯。
樓梯廊道的牆上掛滿了畫作，描繪的內容大多跟聖經的故事有關。禮堂的屋頂也有幅巨型畫作，據說是請了十幾名的畫匠才合力完成。維拉經過其中幾幅畫時，放慢腳步多看了幾眼，那幾幅畫描繪的是中央聖堂的周邊風景，筆調粗獷狂野，具有相當強烈的個人風格。是她自己的作品。
果然還是自己的作品漂亮。維拉心底自豪。
到了地下一樓，寬闊的異端討伐隊大廳擺放著數十張木桌椅，這裡只有在特殊日子、或是緊急事件的情況下才會有人聚集。大廳周圍有許多房間，幾乎都上了鎖。維拉待在聖堂工作的日子以來，還是不曉得這麼多房間究竟是什麼用處。
維拉到達大廳的最深處，她唯一知曉功能的房間。掏出鑰匙，推了推暗紅色的雙開門，門沒有上鎖，還有人在裡頭。
「姊姊，妳到底跑去哪了？」
妹妹婕德跑了過來，她圓圓的小白臉染了不少髒污，金黃色髮絲服貼她的臉龐，看上去流了不少汗。懷中正捧著幾本硬皮書。
「妳怎麼全身髒成這樣？」維拉問：「今天不是不需要打掃嗎？」
「妳還敢說！」婕德嘟著嘴說：「上頭臨時送來了兩大推車的書籍，說是要明天之前安放完成。還要我們明天之前清出兩組書架，重新安裝在禱告室。我找人幫忙，結果這裡就剩我和卡洛斯兩個人，快忙死了！」
「摩頓也不在嗎？」
「他看妳離開後，也跟著不知道跑去哪了。」
「那傢伙……」維拉有些來氣。這個人總是喜歡找機會偷懶，今天才答應要留下來幫忙妹妹的忙，原來根本就是欺騙自己。「找機會我一定好好幫妳罵他。妳手上的書給我，這幅畫妳先幫我拿去風乾。對了，順便到閱讀區找諾蘭先生，拜託他幫忙。他會答應的。」
「諾蘭先生？」婕德接過維拉的畫作，一臉狐疑。「他沒來這裡啊。」
「沒來？」維拉遲疑了半晌，「我記得他今天有兩本書要還回來，他從來不會忘記這種事。」
「是嗎？」婕德說：「可是我今天都沒看到諾蘭先生……要不然問問卡洛斯？」
「我也沒看到。」
剛提及卡洛斯，他已從一整排的書架中走了出來。他滿身髒污，頭頂滿是水痕，閃閃發光。胸口抱了六、七本書，噗的一聲放在桌上。
卡洛斯用袖口拭去額上汗水，喘了口氣說：「我剛才一直都在閱讀區拆除沒使用的書架，沒看到諾蘭先生過來。應該說，今天沒有任何人來過這裡。」
「那他會去哪？」
維拉心底突然有些不好的預感。諾蘭前來還書時，通常會順道借閱新書，並在閱讀區待上一陣，那是他的習慣。他這個人很固執，除非有什麼意外，不然不會隨便改變既定作息。如果臨時行程有變化，甚至還會特別告知。
但今日他的心情大受打擊，以他的個性很可能一時想不開，做出什麼驚天大事，害得自己陷入危機，就像以前的祝聖費用事件一樣。那時的他運氣不錯，得到異端討伐隊的總隊長巴奈特公開支持，才安然地全身而退，要不然早就被鬥爭暗算了。維拉忍不住開始想像，他現在該不會已經單槍匹馬闖入帝國審判所，質問審判官當時的判決？他有這膽量嗎？不，應該想多了。
「唉，算了。」卡洛斯攤手，「總之，現在就剩我們三人，突然有很多工作要做。維拉姊，我們今天可能要工作到午夜了。」
砰──
書庫大門突然被衝開。
三人一愣，側頭望去，門外的光線下出現了一名中年男子。他穿著樸素，衣服沾滿泥土，像是個工人，雙手撐著膝蓋，瘋狂地大力喘氣。
「請、請問有什麼事──」婕德緊張地問。
男子緩緩抬頭，如癡呆般看了三人一遍，最後目光停在維拉身上。「中央……聖城……組……」他兩眼無神，講話斷斷續續，幾乎聽不清他的話語，口水從他的嘴邊牽到地面，整個人搖頭晃腦，彷彿失魂。
「喂，你、你怎麼了，要……要不要坐下來休息一下？」卡洛斯心裡也有些不安，眼前這人的舉止怪異，好似生了什麼怪病，隨時都會倒下。
「安靜，聽他說。」
維拉表情突然嚴肅。
「報……事態……諾蘭．艾米……諾……嚴重。墓園……史密爾……罪，瀆神──」
男子發言乍然而止，兩眼發白，直接倒在地面，一動也不動。
「把他搬到牆邊，給他喝水，門關上！」維拉猛地大吼：「我有急事，必須離開。剛才的事，你們千萬不可以告訴任何人！」
維拉立刻飛奔出門，轉眼便不見人影。
婕德與卡洛斯呆看著她的背影，又互相對望一眼，心頭滿是疑問。
維拉卸下髮帶，將頭髮重新綁紮，一邊審視著自己的畫作。下午她放下了書庫的工作偷閒，躲在花園作畫，巧遇了一個聰明又固執的傻子，她臨時起意，用畫刀將那傻子融入畫中。陽光開始變弱，色彩沾上了斜陽餘溫，他的身影顯得更加落寞，讓人不捨。
深吸口氣，周遭植物的味道令人心曠神怡。維拉拿起抹布，擦拭畫刀與調色盤，將腳下一罐罐的顏料收入布袋，木製的小凳子偷偷藏回花園的草叢，小心地拆下畫架上的作品，最後將畫架摺疊起來，趁著天還沒暗，要趕快帶作品回書庫儲藏室風乾。
費德．馬提爾──死了。
思及此，雀躍的心情立刻有些下沉。她倒抽了一口氣。
雖然先前憑著一股氣勢，向諾蘭信誓旦旦地說要相信老師，但自己也無比心虛。畢竟據他所說，費德犯下的罪名可是散播邪說──沒有人知道為什麼費德會如此，尤其是在費德消失這麼久之後，竟是以死刑犯的身份出現。乍聽此事的當下連自己都無比訝異，何況與他感情要好的諾蘭。那可是他情同父子的恩師，他甚至親自宣判了費德的死亡。
多麼殘酷的打擊。
唉，不該那樣兇他的。維拉不禁痛恨自己為何這麼衝動。也許晚點回到書庫，向卡洛斯、摩頓，還有妹妹婕德一起湊些錢，拜託廚房準備一頓精緻的晚餐，大家一起與諾蘭聊聊。
希望諾蘭那傻子心情能好點，順帶讓他的腦袋放靈活點就更完美了，千萬別被情緒影響做出什麼傻事。
離開花園，穿越聖堂廣場，人影稀稀落落，建築物在夕陽下轉換成柔和的色塊。入夜的風明顯增強，倒也涼爽舒服。她拐進禮堂的側門，高聳的真神艾米諾神像昂然佇立，數十張長椅整齊排列，有如棋盤。長椅間，有的信徒靜坐禱告，有的信徒低頭讀經。幾名事務員打掃著環境，架起梯子點燃牆上的油燈，搖曳的火光讓人看得出神。偌大的禮堂空間幾乎無人說話，莊嚴的環境好似有股神奇的魔力，無論多麼躁動的人都能慢下動作。維拉也不自覺放緩呼吸。
維拉站到神像前，手畫聖號，閉眼鞠躬。行禮完畢，她走向講台邊，與附近事務員輕聲打了幾句招呼，步入一旁通往地下的樓梯。
樓梯廊道的牆上掛滿了畫作，描繪的內容大多跟聖經的故事有關。禮堂的屋頂也有幅巨型畫作，據說是請了十幾名的畫匠才合力完成。維拉經過其中幾幅畫時，放慢腳步多看了幾眼，那幾幅畫描繪的是中央聖堂的周邊風景，筆調粗獷狂野，具有相當強烈的個人風格。是她自己的作品。
果然還是自己的作品漂亮。維拉心底自豪。
到了地下一樓，寬闊的異端討伐隊大廳擺放著數十張木桌椅，這裡只有在特殊日子、或是緊急事件的情況下才會有人聚集。大廳周圍有許多房間，幾乎都上了鎖。維拉待在聖堂工作的日子以來，還是不曉得這麼多房間究竟是什麼用處。
維拉到達大廳的最深處，她唯一知曉功能的房間。掏出鑰匙，推了推暗紅色的雙開門，門沒有上鎖，還有人在裡頭。
「姊姊，妳到底跑去哪了？」
妹妹婕德跑了過來，她圓圓的小白臉染了不少髒污，金黃色髮絲服貼她的臉龐，看上去流了不少汗。懷中正捧著幾本硬皮書。
「妳怎麼全身髒成這樣？」維拉問：「今天不是不需要打掃嗎？」
「妳還敢說！」婕德嘟著嘴說：「上頭臨時送來了兩大推車的書籍，說是要明天之前安放完成。還要我們明天之前清出兩組書架，重新安裝在禱告室。我找人幫忙，結果這裡就剩我和卡洛斯兩個人，快忙死了！」
「摩頓也不在嗎？」
「他看妳離開後，也跟著不知道跑去哪了。」
「那傢伙……」維拉有些來氣。這個人總是喜歡找機會偷懶，今天才答應要留下來幫忙妹妹的忙，原來根本就是欺騙自己。「找機會我一定好好幫妳罵他。妳手上的書給我，這幅畫妳先幫我拿去風乾。對了，順便到閱讀區找諾蘭先生，拜託他幫忙。他會答應的。」
「諾蘭先生？」婕德接過維拉的畫作，一臉狐疑。「他沒來這裡啊。」
「沒來？」維拉遲疑了半晌，「我記得他今天有兩本書要還回來，他從來不會忘記這種事。」
「是嗎？」婕德說：「可是我今天都沒看到諾蘭先生……要不然問問卡洛斯？」
「我也沒看到。」
剛提及卡洛斯，他已從一整排的書架中走了出來。他滿身髒污，頭頂滿是水痕，閃閃發光。胸口抱了六、七本書，噗的一聲放在桌上。
卡洛斯用袖口拭去額上汗水，喘了口氣說：「我剛才一直都在閱讀區拆除沒使用的書架，沒看到諾蘭先生過來。應該說，今天沒有任何人來過這裡。」
「那他會去哪？」
維拉心底突然有些不好的預感。諾蘭前來還書時，通常會順道借閱新書，並在閱讀區待上一陣，那是他的習慣。他這個人很固執，除非有什麼意外，不然不會隨便改變既定作息。如果臨時行程有變化，甚至還會特別告知。
但今日他的心情大受打擊，以他的個性很可能一時想不開，做出什麼驚天大事，害得自己陷入危機，就像以前的祝聖費用事件一樣。那時的他運氣不錯，得到異端討伐隊的總隊長巴奈特公開支持，才安然地全身而退，要不然早就被鬥爭暗算了。維拉忍不住開始想像，他現在該不會已經單槍匹馬闖入帝國審判所，質問審判官當時的判決？他有這膽量嗎？不，應該想多了。
「唉，算了。」卡洛斯攤手，「總之，現在就剩我們三人，突然有很多工作要做。維拉姊，我們今天可能要工作到午夜了。」
砰──
書庫大門突然被衝開。
三人一愣，側頭望去，門外的光線下出現了一名中年男子。他穿著樸素，衣服沾滿泥土，像是個工人，雙手撐著膝蓋，瘋狂地大力喘氣。
「請、請問有什麼事──」婕德緊張地問。
男子緩緩抬頭，如癡呆般看了三人一遍，最後目光停在維拉身上。「中央……聖城……組……」他兩眼無神，講話斷斷續續，幾乎聽不清他的話語，口水從他的嘴邊牽到地面，整個人搖頭晃腦，彷彿失魂。
「喂，你、你怎麼了，要……要不要坐下來休息一下？」卡洛斯心裡也有些不安，眼前這人的舉止怪異，好似生了什麼怪病，隨時都會倒下。
「安靜，聽他說。」
維拉表情突然嚴肅。
「報……事態……諾蘭．艾米……諾……嚴重。墓園……史密爾……罪，瀆神──」
男子發言乍然而止，兩眼發白，直接倒在地面，一動也不動。
「把他搬到牆邊，給他喝水，門關上！」維拉猛地大吼：「我有急事，必須離開。剛才的事，你們千萬不可以告訴任何人！」
維拉立刻飛奔出門，轉眼便不見人影。
婕德與卡洛斯呆看著她的背影，又互相對望一眼，心頭滿是疑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