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20 情敵能不能當朋友?

本章節 4731 字
更新於: 2020-06-08
--話說情敵能不能變朋友?
  
  
  早上第一節下課時間,鐘聲才剛打完,一名黑髮女學生就在一年三班的教室前門口探頭探腦,於起身四處遊走的學生之後,見到她想找的人,才轉而走到後門處去小聲喊:「於同學!嘿!」
  
  於熙這才注意到她,取下剛剛才戴上的耳機,收好手機起身朝她走去,跟著她一起離開教室往走廊上沒人佔據的圍欄處去。停下腳步後,於熙才問:「找我什麼事嗎?」
  
  「啊……之前也拿了你不少點心,剛好有親戚送我一些糖果,我就拿來分你了。」林芷琪拿出一包以印有小貓卡通圖案的夾鏈袋分裝的糖果,給了於熙:「而且,現在學長也很少來學校……」
  
  「嗯,謝謝。」於熙接下那袋糖,並沒要告訴她學長還是常來學校看書查資料的事,聽說他也有很多得事先準備的資訊,還得多了解那間學校和周邊環境的事,也不是有科系上了就代表他很閒。
  
  「所以我想說……學長不在了我們也還是朋友,對不對呀?」林芷琪微低著頭,赧紅了臉頰,音量低得像怕被第三個人聽見似地:「畢竟……你看,我們兩個都一年級的,還有兩年同校耶……見面不打招呼好像冷戰似的,好尷尬、好奇怪啊。」
  
  嚴格說來,他們兩個算朋友嗎?於熙不知道。只是因為林芷琪一直黏在鷹學長身邊,所以見過幾次面、一起和學長聊幾次天,要給學長的點心就多備一點給她罷了,這樣子就算朋友了嗎?想了想,於熙才無表情地開口,並不自覺地把音量降得跟她一樣:「妳知道我和學長交往過的事吧?雖然只是名義上的……」
  
  林芷琪並沒因為這問句而有任何情緒波動,只是淡淡地回答:「喔……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雖然學長什麼都沒說,但是我從朋友那裡聽到不少,包括你們在寒假的時候分的、是學長跟你提的……這些我都知道。」
  
  於熙在她回答完後,便繼續問了:「所以妳真的不介意和我當朋友嗎?妳不覺得我們之間比較像情敵?」
  
  「說到這個……於同學,你到底喜歡學長哪裡?」
  
  她的提問讓於熙愣住,三秒後,視線也就離開她的臉,往枝繁葉茂的後方浮雲天際而去。
  
  見他沒回答,林芷琪想著自己是不是說錯話了?而急忙解釋:「我、我大概知道學長為什麼喜歡你,然後我、我很喜歡學長是、因為他很溫柔、很體貼,不管有什麼話都可以跟他說,他完全不會急著下論斷說誰對誰不對,我可以從他那裡學到很多東西……我很喜歡學長,他就像從小陪我長大一樣的哥哥似的,好像什麼事不用說他都懂……所以我很喜歡他。可是、我就是看不明白,你真的喜歡過學長嗎?因為你對他……一直都是很客氣、很有距離感的樣子?總覺得你好像……沒有很喜歡他啊?」
  
  於熙是用了些時間回想宇文鷹的事,但在他啟口之前,又聽了林芷琪說這些,反而不急著解釋什麼,轉而反問:「那,林同學妳認為我應該怎麼表現,才是喜歡他的樣子?」
  
  林芷琪沒料到他會反問,也只能回顧起自身的表現,因為在她心裡,自己才是最喜歡宇文學長的人,自然得和自己一樣才叫『喜歡』了:「像、像是……像是看到他的時候,笑得像小朋友一樣啊?很開心很開心的那種笑,然後只要一有空就跑去找他吧?就算不知道要幹嘛,也會想待在他的身邊啊?然後……不要那麼隨隨便便就分手吧?要再努力維持一下試試看啊?然後……如果回不去的話……就連朋友也不能當了吧?」
  
  連於熙自己也沒察覺到地,嘴角上揚:「為什麼連朋友也不能當了?」
  
  「如果你真的喜歡一個人,那一定是每晚想他想到要瘋了、胸口會痛到不能呼吸那樣吧?如果沒辦法當戀人,怎麼有辦法當朋友呢?每次看到他,想起交往時候的事,心都要痛的……還是,於同學你是那種認為當不成情侶當炮友也行的人?」
  
  於熙啞然失笑:「當然是沒辦法當炮友……」
  
  她略為遲疑,但仍重複問了:「所以……於同學,你真的喜歡過學長嗎?」
  
  「我不知道,被妳這麼一說,搞不好沒有吧?」
  
  懶得解釋、不想解釋,所以只有像是毫不在乎地笑著,回應她了。
  
  也許喜歡過、也許沒喜歡過,也許每次被他的言語與身影擾亂思緒,只是自己多想了;也許現在心口的陣陣抽痛,只是自己狀況不好罷了;也許現在腦子和鼓膜發出雜訊般擾亂思考的低鳴,只是不想分析罷了。
  
  也許只是……說喜歡卻無法證明自己的喜歡,說不喜歡就容易得多,連解釋都不必解釋。
  
  只是,在學長的眼裡,是不是自己從來沒喜歡過他的感覺?如果是的話,那學長的心,一定很疼吧?所以他的心現在才會隱隱作痛?明明他想過好幾百遍、折磨過好幾百遍、後悔過好幾百遍,『他對學長並不好』,就算直面承認了這件事,他也未曾好過幾分。
  
  「是嗎?」林芷琪一雙大眼鼓碌地轉了會兒,像想從他身上看出點什麼破綻似的,但到最後,她仍然抓不到任何奇怪的地方:「我不知道該不該高興,你欺騙了學長的感情嗎?不過是學長跟你提的分手,我想……那就算了吧?可能學長很清楚你喜不喜歡他才跟你分手的。那我想……我們當朋友應該是沒問題,只要你不會再去纏學長的話。」
  
  她的末句讓於熙有些錯愕,但臉上仍掛著笑:「學長有很多事要忙,我不會去打擾他。」
  
  她露出一個放心的笑:「嗯,那我先走了。」
  
  在林芷琪轉身要離開之際,於熙叫住了她:「等等,妳還沒回答我,為什麼要跟我當朋友?」
  
  「欸……這個嘛……」她不好意思似地別開了臉,只從語調間聽出了歉笑之意:「既然算不上情敵,當朋友也不錯?很多關於學長的事我想多問問你……總之,啊……情場如戰場,戰場上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嘛……而且學長一定會希望我們相處愉快的……先這樣了,掰。」
  
  那是什麼故人已逝的悼念語法?
  
  目送她朝一年一班方向小跑離開,於熙才正要回頭,就感覺到後方一個重物撲上他的背,差點讓他朝前跌個狗吃屎,還好他及時穩住了。
  
  「小熙!駒哥又來找你玩了!那個學妹找你幹嘛?」陸駒毫不節制的音量在他耳旁摧殘他的鼓膜。他只得回答:「她來送我一包糖,說是謝謝之前送她的點心……學長你好重啊……」
  
  「糖?我看看我看看!」
  
  一聽有糖,陸駒就從他背上下來,靈活一轉,就到他身前拿走了那包糖直盯著看,像個小孩子似的。倒不是他嘴饞,他只是想看看什麼樣高級的糖可以當作手工點心的回禮?如果是太便宜的貨,那學妹肯定會讓他找時間給嘴爆吧?
  
  於熙這老實人不計較,所以他才要防著他吃虧啊。
  
  但在他仔細瞧過夾鏈袋裡約十個的紙包糖後,也瞧不出個所以然。裡面的糖就是白紙包著的淡黃色糖,糖果紙上沒有任何其他圖案或標記,只是單純的白油紙。他見過類似的糖,但一會兒也想不起是什麼樣的糖?印象中不是很便宜的量販糖果……是什麼糖呢?
  
  「學長要吃嗎?都拿去也沒關係喔。」瞧他看得那麼認真,本來對糖沒特別偏好的於熙就這麼說了。
  
  陸駒沒回他的話,只是既然學弟這麼說了,他就把夾鏈袋打開來,看不出個所以然總能聞得出個所以然吧?但袋子不開還好,一開就聞到一股極淡的熟悉味道……他壞笑了一下,把袋口朝著於熙的口鼻去:「小熙吃過這東西嗎?」
  
  那簡直像瓦斯外洩一樣的臭味,讓於熙立刻皺眉把頭別開,還捏上了鼻子:「這是什麼?不,我沒吃過。」
  
  一見他那厭棄表情,陸駒就想使壞:「榴槤啊。小熙吃過榴槤嗎?很好吃的水果喔。」
  
  「榴槤?」於熙想起,他在網路上看過這種恐怖的東西,那外表真是見一次就終生難忘的驚悚:「就是那種……很大很重整顆都是刺的恐怖武器?」
  
  「你沒吃過嗎?」
  
  於熙搖搖頭:「聽說很好吃……不過也聽說味道很恐怖。」
  
  「只是聞起來很恐怖,嚐起來味道可好的,這可是號稱『水果之王』啊。」笑著,陸駒從袋子裡取出一顆,手指捏著兩側紙翼旋了開來,把裸露於空氣中的乳黃色糖果湊上於熙嘴邊,鼓舞著:「吃看看吧!不虧的!這真的很好吃!」
  
  這態度一看就知道有鬼。
  
  而且糖紙一開,飄出的氣味簡直跟生化武器沒兩樣!要把這東西放進嘴巴裡嗎?於熙只覺得害怕,很努力的試圖後仰避開那塊糖。
  
  「欸不可以浪費糧食喔,老師有教過啊,快吃!」陸駒笑得更歡了:「吃過你會愛上的!這真的很好吃啦!駒哥跟你打包票!」
  
  於熙空嚥一口,那生化武器正在他眼前不停擴張它的存在恐怖……但,要相信陸學長嗎?從陸駒手上接過那顆糖,他很勉強地……把它放進嘴裡……
  
  緊接著往洗手台衝去,吐了那顆糖還不停捧水漱口,看得陸駒笑得可樂呵。
  
  「真是浪費啊。那剩下這些我就好心的拿走嘍!反正看你這樣你應該不會想要了,哈哈哈!」
  
  標準的:【原以為你會為我遮風擋雨,沒想到,這一生的風雨都是你帶來的。】
  
  之後還跑去保健室要杯漱口水才能結束這一回合,並且因為上課遲到的關係,這件事搞得全班都知道了。
  
  本來以為給大家笑一笑就沒事,誰曉得居然有人提議:「那我們用班費買塊榴槤請於熙吃吧?這麼棒的水果,沒讓他嚐嚐太可惜了。」
  
  「好耶!贊成!」「榴槤很好吃耶!」「雖然很貴但為了中西交流這點犧牲是可以的!」
  
  「各位的好意我心領了,拜託不要!」
  
  然而於熙的哀求聲就這麼被同學的笑聲給淹沒了。
  
  
     *     *     *     *     *
  
  
  「冰過之後像冰淇淋一樣好吃喔!」
  
  在同學們的盛情之下,於熙帶著一塊超市賣的、已經去好殼只有一瓣零售的榴槤果肉回家,然後看到爸媽像被小黃瓜嚇到的貓一樣跳到沙發上:「那是什麼?!好臭!」
  
  「小熙快把那邪惡之物拿走!不要讓它進我們家!」
  
  「欸……?」
  
  他長這麼大也是第一次看到爸媽嚇成這樣,摸了摸鼻子退回門外,他想了想,就少見地往爺爺家去了。
  
  當他看見叔叔開心地接過那盒榴槤,打開保鮮膜拿著叉子開心地吃起時,於熙對叔叔的敬佩度上升了好幾倍。
  
  「叔叔喜歡榴槤?」
  
  於槿笑答:「很香很好吃啊。小熙不喜歡嗎?不過大哥很喜歡,你沒遺傳到他的口味啊?這裡不產榴槤,全靠國外進口,這東西過去可是很寶貴的,我們兄弟倆以前很難得能吃到,幾乎每次都搶到要打起來。」
  
  「爸爸很喜歡嗎?」於熙只覺得,怎麼跟他剛剛看到的反應不一樣?
  
  「啊,不過到最後他都會讓我就是了。小熙要不要嚐一塊?」
  
  「喔不了,謝謝。」
  
  雖然覺得怪怪的,不過於熙沒有要說太多的意思,離開前順手幫忙帶著垃圾出去,扔在集中處等清潔員收,他就回家了。
  
  一開家門就被爸媽噴了一身消臭液,簡直像身上帶了什麼致命病毒似的,不過也在預料之中,沒啥好抱怨。
  
  
     *     *     *     *     *
  
  
  【給對方想要的、需要的,才是正確的給予。】
  
  今天的折騰,到了睡前,也只是落在交換筆記上的一行抱怨。
  
  在他收拾好所有東西、躺到床上正要闔眼前,收到了來自金蠍的訊息:【嘿,睡了嗎?今天你們鬧得可真大啊,全一年級都知道了,嘻嘻。】
  
  【知道什麼了?】於熙故意裝傻。
  
  【知道你怕榴槤啊。你不相信我說我知道你是誰的話嗎?嘻嘻。】
  
  於熙沉默沒再給回應了。過了一分鐘後,像是知道於熙故意不回,金蠍才又來了訊息:【好啦,我的確是有騙你的地方,那張照片我沒給任何人看過,那一位學長也沒有女朋友,如何?你可以再多相信我一些喔,嘻嘻。】
  
  【我累了,先說晚安。】連敷衍也懶得敷衍,於熙直接打了【晚安卡】結束這一回合。  
  【你的寒冰障壁沒想到現實用得溜,在網路上也密不透風啊。】
  
  關了手機後,把它擱在枕邊,然而,雖然身體感到疲倦,腦子卻仍不停地兜兜轉轉著,早上林芷琪問他的:『你到底喜歡學長哪裡?』
  
  喜歡學長哪裡呢?
  
  他的答案,跟林芷琪也差不多吧?
  
  他不是脫俗到可以說出【如果你給我的,和你給別人的是一樣的,那我就不要了】這種話的人,只要是學長願意給他的,他全都想要,和其他人一樣也無妨。
  
  於懵懵懂懂之間牽起誰的手,從此備受呵護與憐惜,只是那無償的信任與愛情,也在一次又一次石沉大海後,終歸平靜。
  
  眼睜睜地任其荒蕪成沙漠,才來後悔錯失了曾經的天堂,他也沒資格多要求些什麼。
  
  【我知道你就是這樣的人,所以這次我就原諒你吧。嘻嘻……】
  
  金蠍於今夜最後一通簡訊,亮了手機屏幕,卻映不進他的心裡。
  
  原諒?談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