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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0-06-07


  那天晚上,戰鬥開始了。


  沒有動人的演說,也沒有登高一呼,就只是開始了。解放陣線的士兵聚集在各大城鎮之外,瞄準駐軍,扣下版機。威爾蘭軍完全沒有預想到會在這麼早的時刻遇襲,陷入混亂。

  在偏遠的區域,人民拿起私藏已久的武器,聚集在殖民官的宅邸之前。他們擊斃試圖反擊的警衛,將魚肉鄉民已久的執政官拖出來示眾,再將他們趕進荒郊野外。也許他們會死,也許不會;也許有人會幫助他們,也許不會;全看他們的造化。

  當然,也不是沒有值得保護的威爾蘭人。那些對安拉巴哈人抱以同情,以溫和手段治裡的人們。他們被軟禁在家中,直到戰鬥結束為止,也許偶爾還會給接替他們的新任官員一點建議。


  各個城市發生了大大小小的衝突,大多隻具有擾亂性質,不過在威爾蘭軍的眼中,這根本是規模前所未見的總攻擊。威爾蘭駐安軍的指揮部同時接到了兩百餘起的戰鬥回報,海量的情報讓他們無法做出像樣的指揮,只能發出同一道命令──死守據點。



  而他們的戰略正中法路恩下懷。


  仔細想想,解放陣線的軍備和訓練都不如威爾蘭軍,提早發起攻擊讓他們連人數上都無法獲得優勢,要攻下全部的目標本來就是不可能的。所以法路恩乾脆也不要讓部隊全數進攻了,只讓部分進攻,造成看似兇猛的來勢,將威爾蘭軍釘在原地。然後在對方反擊開始的時候全數撤退,轉而破壞周邊設備。

  而剩下的那部分,則是在開戰的那一刻開始移動,急行軍到少數真正重要的戰略位置,加入進攻行列。當然,這樣的人數仍然無法拿下最重要的阿爾瓦、客欽和奧瑞薩等首府級大城,但是他們成功攻佔了十二個中型城市,讓威爾蘭本來就脆弱的運輸網變得更加蜿蜒複雜。消息傳出,安拉巴哈人的氣勢大振。

  今晚,威爾蘭軍死傷達到一萬四千,而解放陣線的傷亡則超過了四萬。


  而這還沒有算上主要的三個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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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到了。」

  德卡港的郊外,淨化者的部隊已經準備完畢,一萬七千兩百人,在德卡港附近十五公里的範圍內展開。他們沿著港內難以觀察的地區架設火炮,大多是威力小的迫擊砲,另外還有六十門瓦列斯和盧梅娜花了好一番功夫搬過來的榴彈砲。

  名義上的指揮官是瓦列斯,實質的指揮官是拉瑟.司徒爾,約瓦德的前任副官。指揮大部分都交由他進行,瓦列斯只決定方向,還有帶頭進攻。

  行動時間是晚上七點,在指揮室內的瓦列斯接到法路恩的命令之後,和拉瑟及其他參謀打了個招呼,前往準備出擊的停車場。

  在路上,他拿起腰間的對講機,通告全體部隊。


  「部隊對時,現在時間晚上七點三分。就在剛才,解放陣線的總指揮,法路恩.班沙爾下達了進攻命令。現在開始執行流沙作戰。」


  瓦列斯說完,剛好坐上準備的吉普車。負責的駕駛兵踩滿油門,吉普車就全速衝出他們指揮處用以隱蔽的峽谷。


  四周一片漆黑,殘月也被雲層遮擋,黯淡無光。但是瓦列斯能感覺到在這片廣大的戰場上,有人正在移動,那是淨化者的拿手好戲。不用照明,以對地形的理解快速逼近威爾蘭軍的防線,在對方發現的時候,直接形成近距離的混戰。

  瓦列斯的車輛也是廣大進攻部隊的一部分,四十輛以上的巨大車隊開在他身邊,他用魔法消除掉車輛疾奔的引擎聲,很快就和走在前面的部隊會合。


  德卡港由六個港口組成,分佈在方圓十公里內的幾個區域,各自有各自的倉庫,軍營和運輸設施。拉瑟預估內部駐紮的軍隊達到一萬兩千人,和淨化者相差不多。要塞和碉堡遍布了整個區域,任何地區遭到攻擊都可以立即接受來自三個地方以上的支援。

  為了掩人耳目,八個碼頭本身建在峭壁下的狹長範圍,不從面向海的那一面,幾乎看不出來有如此大規模的港口存在。物資卸載之後不是經由蜿蜒的鐵路,就是經由升降梯搬運到地表。這不是個有效率的運輸方法,不過犧牲效率得來的是強大的隱密性,以及對於炮擊的抵抗力,淨化者的斥侯還花了好一陣子才找到適合的進攻路線。

  而地表,除了光禿的黃土以外,就是最近才建起來的大量碉堡以及要塞,沒辦法建在對陸面的順坡上是威爾蘭軍的遺憾,不過他們還是將要賽的大部分地下化了,岩盤太過堅硬的地區,則是將巨大的水泥建築漆上保護色,在白天強烈的風沙中,也達成幾乎讓人認不出的效果。

  和一般港口差異最大的是,這裡完全是軍用港口,而且是威爾蘭軍為了反制解放陣線革命所建立的軍用港口。一般軍港所帶動的經濟,附著在龐大工作機會上的中小規模城鎮,在這裡完全看不見。士兵就吃軍中配給的食物,假期不是在營休假就是累積回國,就連僱員也一樣。

  而這些措施造成的結果,就是淨化者面對的不是他們最擅長的城鎮戰,而是一片除了要塞和崎嶇地形什麼都沒有的戰場。所謂的戰略要點只有一個又一個小丘,剩下的不是得把威爾蘭的據點打下來,就是得自己挖。



  他們盡可能選擇前者。



  第一聲槍聲在瓦列斯發出命令的十分鐘後響起,由戰場東邊的一名威爾蘭哨兵發出,而他面前的淨化者距離他只剩一百公尺。槍聲傳遍整個荒野,讓睡夢中的威爾蘭駐軍驚醒。而作為回應,數百發槍響在戰場上此起彼落,哨兵當場斃命。

  接著響起的是宛如共鳴一般的襲擊警報,催促著因槍響而醒來的威爾蘭士兵們加快動作。但是再快也來不及了,第一波突擊部隊靠著大量的火箭炮在三十秒內突破各個堡壘的關口,直接殺進內部,拿起手槍和鐵鏟開始室內作戰。

  而其中,瓦列斯一個人對付一個要塞,最大的那一個。


  「這個要塞交給我,你們照計畫往前一步。」

  「遵命!」

  瓦列斯跳下吉普車的同時發號司令,車隊就兵分兩路,朝向威爾蘭軍第二防線的方向開去。這些兵力不足以攻下要塞,不過他們的目標不是進攻,而是往前一步建立據點,構築防線,為之後作戰爭取優勢。

  至於瓦列斯本人,則是單槍匹馬的往要塞走去,機槍彈從大量的槍孔中飛來,瓦列斯將它們全部融化,大搖大擺的進門。如果使用鏽蝕魔法會很輕鬆吧,不過他沒有這麼做,因為要塞搶來之後他們還要用,他想盡量避免造成額外的破壞。


  所以他拿出了擴音器。


  「啊、啊,喂喂,要塞內的威爾蘭軍、尤其是指揮官,我的名字是瓦列斯.羅梅洛。我在這裡出於善意,請你們投降,在解除武裝之後我能保證你們的人身安全,不然的話──」

  瓦列斯舉起空著的那隻手,火焰像是洪水一樣灌進要塞內部的空間,沿著走道爬過。幾秒之內,要塞內正在努力動員的士兵們半數昏迷,倖免於難的不是剛好把門關上,就是處於要塞最深處的那些人。


  「──就會像這樣。雖然火焰本身不奪人性命,不過我不保證我只用這招。同樣的攻擊至少還可以重複個五十次,你們自己考慮。」

  瓦列斯繼續往要塞的內部走,但是才剛過轉角,暗槍就從五道門加上走道的末端襲來。這造不成太多壓力,瓦列斯還特地等了他們一下,看會不會有投降的命令下來,不過沒有,威爾蘭的指揮官是個有骨氣的傢伙。


  瓦列斯只好瓦解威爾蘭軍的反擊,加快腳步往內部跑起來。要塞的內部空間廣大,補給齊全,就算在空中轟炸之下也能支撐好一陣子。要用火焰燒遍這整個空間對瓦列斯來說不太經濟,他決定換個作戰方式。白火焰抵擋了各個方向的槍擊,瓦列斯在暫停的時間中鎖定所有敵人的位置,隨後衝鋒槍中的魔彈往反方向飛去,在掩護之後的士兵們也無法倖免,一個個被貫穿腦門而死。

  不過也不是瓦列斯一路佔著優勢,就把一個守備堅強的要塞破了。要塞的內部空間實在太過廣大,又無法事先偵查,讓他只能漫無目地的壓制看到的所有區域,直到大半的威爾蘭士兵失去戰鬥能力為止。

  同時,威爾蘭士兵們的應變速度也很快,他們發現槍彈不管用,改採用以手榴彈為主的作戰方式。白火焰無法完全燒熔這些手榴彈,有時還會誘爆,對瓦列斯來說十分棘手。

  最後,瓦列斯被拖延了五分鐘以上,才將整個要塞殺過一遍。隨後他模仿古斯塔夫用傳送範圍確認要塞內部的士兵分佈,確認這個三百人駐紮的要塞只剩下大概三十個人還在活動。其中還有一半的人試圖離開這裡,瓦列斯覺得這可以稱得上是壓制完畢了,通過無線電呼叫指揮部。


  「我差不多了,拉瑟,派一個連來佔領這個要塞。」

  《了解。》

  「外面狀況怎麼樣。」

  《還算順利,不過我猜順利不久了,有空的話快出來支援。》

  「好。」

  瓦列斯原地消失,移動到要塞的最上方,俯瞰戰場。第一線的要塞入侵戰正處於戰況最激烈的時候,火光在黑夜的戰場上閃爍,有如地面的繁星。同時,威爾蘭第二防線開始行動,淨化者的超近距離戰鬥讓他們無法以火炮支援,他們只能派出部隊前來。

  然而來不及將通道地下化是他們的失策,支援部隊一出現在地表,就遭到大量榴彈砲的轟擊。


  無光的黑夜讓瞄準困難度增加許多,淨化者的砲兵只能靠著開戰前的預測進行砲擊,然後經由剛剛建立起來的兩個前線據點回報,再次修正。不過這一波炮擊的目的本來也不是要殲滅敵軍,只是要拖延支援部隊抵達前線,即使效率不彰,仍然達成了大半的目的。只有少於四分之一的前線要塞在淪陷之前收到了增援,而那個數量並沒有多到能夠從大量的滲透部隊手中守住這些要塞。


  《威爾蘭空軍!目測戰鬥機二十五,轟炸機六十!》


  二十分鐘,戰鬥僅僅過了二十分鐘,威爾蘭的戰機就從東方的天空出現。戰機帶著引擎聲從他們頭上呼嘯而過,首先瞄準最突出的那兩個前線據點轟炸,其次則是試圖攻擊後方陣地的榴彈砲。然而夜晚的不利條件同樣作用在威爾蘭軍身上,目測失效,炸彈上的導引系統又被淨化者用各式干擾反制,平均十發之中只有一發命中。

  說是這麼說,光是那一發命中就已經足夠致命。淨化者建立的前線基地瞬間被開了兩個洞,而威爾蘭的反擊隊立刻趁隙發動攻擊。瓦列斯看到這個景象,嘖了一聲,瞬間移動到前線。三道火焰將進攻的敵軍打回去,周圍的士兵趕緊趁這個時間將被打出開口的防線補好,再次強化,以確保同樣的轟炸不會收到同樣的成效。


  「謝了,瓦列斯!救了我們一命!」

  剛剛的駕駛兵拿著鏟子,一邊拋下這句話一邊衝過瓦列斯身邊,開始把被炸平的塹壕再次挖出來。


  「不過要是能趕快把那些打下來我們會更感激!」

  「那要問拉瑟了,拉瑟!我的武器準備好了沒有!」

  《架設還需要兩分鐘!撐一下!他們折返了喔!》

  「所有人準備找掩護,炸彈又要來了!」

  補強工程還進行到一半,第二波轟炸就從天而降。瓦列斯試著用火球把即將正中的炸彈炸掉,不過效果不佳,炸彈在空中爆炸,雖然瓦列斯周圍的部隊靠著障壁倖免於難,但是再遠一點的部隊遭到的打擊並沒有減小。


  「我試著想點辦法,你們頂著。」

  「知道了!」

  駕駛兵滿身是泥的從地上爬起來,前往搶救附近的傷兵,還得同時應付威爾蘭軍的再次來襲。瓦列斯扔了兩個火球當作支援,自己前往沒人能看見的地方。

  他從地面上消失,同時出現在一千公尺的高空,數十台戰機就在他前方。火焰在瓦列斯身上聚集,全方位的放出,形成半徑五百公尺的劇烈爆炸。他無法保證自己能在這麼高速的衝突中命中這些戰機,只能期待他們自己來撞。

  火焰持續了接近三秒之後散去,瓦列斯在有人能看清他之前回到地面,抬頭觀察自己的戰果。


  ──全部的戰機都閃過了他的火焰。


  「不愧是威爾蘭軍嗎?」

  瓦列斯啐了一口,但是他的掙扎不是沒有效果。本來預計一口氣將剩下彈藥全部投擲的威爾蘭空軍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襲擊而四散重整,再次繞回還要大約一分鐘。


  「還有一分鐘,動作快!我用魔法把土變軟,能挖多深是多深!大規模轟炸要來了!」

  瓦列斯命令的同時利用巴斯汀習慣的魔法將乾枯的土壤液化,讓淨化者部隊挖塹壕的速度一時加快不少,轟炸機下次折回的時候,就算攻勢再猛烈,所能造成的打擊也有限吧。至此,他們終於算站穩腳步。

  瓦列斯的拚死抵抗保住了前線士兵的命,不過光他一個人顧不了全局,大後方的火光揚起,一整塊區域遭到轟炸,而瓦列斯隱約還在轟炸的固定節奏中聽到另外的爆炸聲,他有不好的預感。


  《該死,有一個陣地被炸掉了!》

  預感沒兩秒就應驗了,拉瑟的怒吼從無線電中傳來。


  「損傷多嚴重。」

  《陣地全毀。雖然我們考慮到這種事,有準備兩個火箭陣地,但是我怕火力不足。》

  「沒關係,一個就夠了。還要多久才會好?」

  《十五秒,你可以先過去了,B-2地點的陣地。》

  「了解。」

  瓦列斯最後看了一眼前線的陣地之後就開始移動,一眨眼就出現在後方一座乾涸峽谷中的平地上。兩個連的工兵與保修兵正在全力架設三挺龐然大物,幾個負責人看到他出現,對他行了一禮。


  「指揮官,我們準備好了,隨時可以開始。」

  「好。那就現在開始,威爾蘭的轟炸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過來,我可不希望連這裡都被炸掉。」

  瓦列斯在負責人的引導下來到了駕駛座,視野良好,從這裡可以看見戰場大半部分的天空。


  他將時間停下,鎖定視線中的所有戰機,按下發射鈕,一百五十管火箭從指向天空的鐵管中直衝雲霄,朝威爾蘭的戰機而去。這不是真正的對空飛彈,而是地對地的長程火箭砲。沒有對空雷達的導引,要擊中戰機根本是不可能的──不過瓦列斯不需要導引,他的魔彈就是導引。


  威爾蘭戰機的動作幾乎可以表現出駕駛員的震撼,笨重的火箭炮活了起來,比世界上最先進的飛彈還要靈敏。他們試圖放出干擾片,試圖放出熱焰彈,試圖以最精妙的技術迴避,但他們面對的是神的力量,而這股力量追蹤的不是熱源也不是聲波,而是他們本人。

  總計八十五台戰機半數被擊落,爆炸還將剩下的火箭彈全部誘爆,擊毀另外十台。剩下的三十五台戰機見情況不對,立刻折返,淨化者的秘密武器在他們的預想之外,就算任務失敗,他們也得活下來,告訴指揮部這個消息。

  瓦列斯本來想要追擊,不過轉頭一看,他們沒有專門的換彈裝置,只能把大型火箭一根一根塞進發射架裡面,一百五十根火箭就算分組進行也要花上二三十分鐘。瓦列斯只能看著戰機飛走,乾脆要他們慢慢來免得摔壞了什麼東西。


  「他們一時半刻是不會回來的了,你們先繼續裝彈,以備不時之需。我去其他地方看看狀況。」

  「明白了。」

  他再次離開,回到之前攻佔下來的堡壘。拉瑟派來的部隊已經佔領了這裡,而在佔領之後,他們發現堡壘裡面有四座完好的榴彈砲可以使用,呼叫了更多部隊來支援前線。其他要塞的戰鬥也進入尾聲,淨化者拖延威爾蘭援軍的行動十分成功,除了少數幾個出了意外以外,大多的要塞都照著計劃攻下。


  沒了空軍的支援,威爾蘭軍的攻擊一口氣減弱,他們放棄已經淪陷的據點,轉為守勢。他們將夜哨的人數增加到三倍,同時探照燈大開,原本的偽裝是為了不讓安拉巴哈人發現這個祕密軍港,現在已經遭到攻擊,他們不用再顧慮這些。整個防線被照得像白天一樣清楚,另外小規模的巡邏也開始在要塞之間穿梭,以防止可能的奇襲。

  淨化者在佔領了第一條防線之後,就沒有更進一步的動作。他們同樣也採取守勢,整理還能使用的裝備。本來,這些堡壘設計的時候考慮的第一要點是隱密,而為此犧牲了火力,攻擊方向更只有朝他們進攻的來向。現在淨化者要拿來使用,還需要費一番功夫改造。

  類似的限制也發生在威爾蘭軍身上。現在他們有的是一個又一個獨立的碉堡與要塞,周圍沒有任何輔助的防禦工事。這樣下去,像剛才那樣的攻勢很容易讓他們再次陷入危機。大量的工兵開始動作,鋪設鐵絲網以及地雷,挖掘堡壘之間的聯絡通道,火炮部隊也在後方展開,威爾蘭軍正式進入戰爭模式,但他們需要時間。


  於是,對於淨化者和威爾蘭軍雙方,同樣的難題同時出現在他們面前。

  我要趁對方還沒有準備好的時候把握時機進攻,還是我要堅守陣地為第一優先?


  而當威爾蘭軍發現淨化者竟然在加固他們剛剛攻下來的堡壘時,他們立刻做出了選擇──德卡周邊都是荒野,既然淨化者這麼需要這些堡壘,就代表他們沒有更適合防守的地點,只要打下來就贏了。


  查覺到這點之後,威爾蘭軍發動全力反擊。要塞已經淪陷,他們沒有誤擊友軍的後顧之憂,所有的砲台都對準了這些被奪走的要塞,輪番轟炸。可惜砲擊沒有多少效果,要怪就怪他們自己把要塞蓋得太堅固。

  說是這麼說,轟炸的意義也不僅僅是把目標炸掉而已,作為大型的壓制火力極其有效。在淨化者難以還擊的狀況下,威爾蘭軍派出了兩個旅等級的戰力,針對數個重點要塞進行反攻。


  他們在在砲火支援停下的同時,從三百公尺處發動突擊,襲向因砲火而崩塌的缺口,然後遭到淨化者在混亂中有條不紊的還擊。紀律的差異、守勢、還有夜晚三個因素彌補了火力的差異,威爾蘭軍無功而返,退回自己的據點,等待明天白天再戰。

  淨化者也不追擊,利用整個晚上持續強化要塞的周邊設施,這是他們剛打下來的最後堡壘,絕對不能失守。瓦列斯也在一旁幫忙,聽到任何需要而現場沒有的裝備,就立刻回諾夫卡搬過來。盧梅娜也因此還留在諾夫卡,還沒有出發。

  和平從晚上十一點持續到了半夜四點,正當士兵們的腎上腺素消耗得差不多,想說可以休息一下的時候,戰場上有了新的動作。


  這次換淨化者發起進攻。


  攻勢從淨化者防線的突出部,也就是瓦列斯昨天攻擊要塞時,兩側部隊往前建立的塹壕發起。從這裡到威爾蘭軍的第二防線只有其他地點的一半,威軍火炮試圖發起大規模砲擊阻止他們前進,不過他們在那之前就抵達了目標的敵方據點,隨後在他們的支援下,兩側部隊也接著發起攻擊。

  距離第一次攻擊只有五個小時,威爾蘭軍的防禦設施也因為先前將資源投注在的進攻而來不及架設完畢。威爾蘭軍高層還在震撼於淨化者的精神力,防線被攻破的消息就陸續傳來,淨化者以五百人左右的死傷為代價,拿下了威爾蘭的第二防線。這讓指揮部立刻下達堅守命令,無視淨化者的任何行動進行剩餘堡壘的防禦強化,就怕不到一個小時對方再衝一次。


  而相對的,淨化者沒有試圖加固剛剛攻下的第二防線。在拉瑟的預想中,這些新攻下的堡壘是可能易手好幾次的,他們只做了最低限度的補強,然後在威爾蘭士兵血汗開工的時候把握機會休息。

  雙方相安無事,不過以士兵的精神面來說明顯是淨化者佔了優勢。就這樣又度過了六個小時,到了早上十點左右,雙方才陸續開始規劃接下來的作戰。



  戰場的狀況宛如古老的塹壕戰一般,只是以大量的要塞以及連接通道取代了塹壕本身,本質是一樣的。牢固的雙方陣線以及開闊的無人區,士兵躲在防禦設施之中迴避槍擊以及砲火,大量的鐵絲網用以減低敵軍衝鋒的速度,機槍以及火炮負責給予進攻者重大打擊,任何發起進攻的部隊都要有損失一半的覺悟。

  而將塹壕戰踢下歷史地位的,是兩樣新的兵器──戰機以及戰車。

  主宰塹壕戰的兵器是砲,砲既能在攻勢中提供壓制火力,也能在守勢中對衝鋒的敵軍造成重大打擊。沒有火砲支援的塹壕極其脆弱,如果塹壕的雙方能夠以精準的砲擊摧毀對方的火砲,他們一定樂意之至。然而講這種話就跟每個人開槍把看到的士兵打死就贏了一樣沒有意義,砲擊有誤差,砲擊後的落點不見得能輕易觀察,再加上敵軍看到快被打中也會移動陣地,進行一場砲戰的結果通常就是比誰消耗的彈藥比較多而已。

  然而戰機不一樣,戰機就是會飛的砲,而且還是奇準無比的砲。從一千公尺下降的俯衝轟炸能夠精準摧毀任何暴露的裝備,更不要說那些惡名昭彰的自動導向炸彈。擁有制空權的一方擁有摧毀對方火炮的權力,沒有了支援火力,塹壕就隨之淪陷,當地面戰場的結果決定於空中戰場,塹壕戰術就迅速式微。

  而要說戰機是間接決定塹壕戰的結果,戰車就是直接擊敗塹壕本身。傳統的機槍對戰車造成不了威脅,鐵絲網停不下履帶的腳步,火砲也無法精準打擊這種快速移動的目標。步兵必須以鮮血為代價衝過的無人區,對於戰車來說單單就只是把車開過去而已,這還不提它們有著開過去之後一砲把守方陣地轟掉的火力。


  可惜,現在這兩者雙方手邊都沒有,形成的局勢諷刺地和第一次世界大戰沒有差太多。兩邊沿線對峙,試著打破僵局,不過歷史告訴他們這不會有結果的,除非使用歷史上沒有出現過的方法。


  這對威爾蘭軍來說是好事。雖然預想的五道防線掉了兩道,但是剩餘的堡壘仍然足夠保護所有的碼頭。他們只要能夠撐到支援抵達──雖然從安拉巴哈到處遇襲的狀況看起來,那大概會比預想的要慢──就能夠以消耗資源的角度發起反擊,或是更直接一點,請一個裝甲師直接從這裡上陸就能解決問題。

  於是威爾蘭指揮官很輕易的將自己的戰略定為防守,只要淨化者一有動靜就先開砲,將越過雷池的問題留給淨化者煩惱。


  而淨化者確實想到了一些方法。


  「那麼,我出發了,我不知道對方會有什麼反應,就交給你們應對了。」

  上午十一點,瓦列斯出發前往敵陣,同時要拉瑟注意戰況。對方毫無疑問的會想辦法應付他們的作戰,只是他們也想不到那會是什麼,只能臨機應變。

  留下對指揮官的提醒之後,瓦列斯從前線的要塞頂部消失,出現在能看得見最大的敵方要塞上方。


  忽然出現的人影讓全神警戒中的哨兵嚇到跌倒,連滾帶爬的拉警報鈴,瓦列斯也不理他,逕自在要塞的最上層奔跑搜索,過不了多久,他就找到了他想找的東西──半個待命中的砲兵連,以及他們身邊的兩具155mm榴彈砲。待命中的士兵聽到警報早有準備,一看到瓦列斯就開槍射擊。而瓦列斯只是賞他們一顆火球讓他們找掩蔽,隨後集中火力,將兩門榴彈砲直接融化到不可能修復的地步。


  這就是淨化者的目標。

  威爾蘭軍的編制大約是一個強化師,本身的火砲加上要塞裝設的火砲,總數落在八十上下。瓦列斯單騎要對付一萬兩千人是不太可能的事,但如果只是要摧毀這八十門火砲,並不是不可能。

  而在今天早上的攻勢中,威爾蘭發動了大規模的砲擊,淨化者在進攻之餘也利用這個機會盡可能的觀察砲擊傳來的方向,而其中最明顯的砲擊來自這座要塞。這裡至少有四門砲,其中兩門在頂部,另外兩門,瓦列斯現在要開始找。威爾蘭軍應該會試圖將所有的火力保持在可以隨時攻擊的狀態,如果不在外部陣地,就該和這兩門一樣在堡壘中有掩護的射擊點,不管是哪個,都該是能從外部就觀察到的地方。

  瓦列斯利用焦煙和下凡快速移動,找遍整個要塞的外部,終於在兩分鐘之後發現目標。是塗成和土地一樣粉紅色的砲身,藏在要塞東邊角落的陰影之中,旁邊有另外兩個班待命,不只他們,就連周圍的掩護用沙包都上了迷彩,一眼望去難以察覺。


  (在那裡嗎!)

  不過這對瓦列斯不通用,瓦列斯有的是時間可以慢慢觀察哪些是偽裝。他從要塞的二樓平台一躍而下,連著落地的勢頭破壞兩座火砲,然後全力閃人,前往下一個可能存在火砲的陣地,進行破壞工作。

  隨著時間過去,威爾蘭軍的抵抗也越來越激烈,他們很快地察覺了瓦列斯的目標,開始應對。先是死守,再來是躲藏,連嘗試著在火砲附近裝炸藥把瓦列斯一起炸掉的手段都用過。隨著時間過去,瓦列斯無法想像還有什麼五花八門的計策可能跑出來,攻擊的步調越來越慢,破壞第一座要塞的四門砲只花了三分鐘,但是破壞接下來的四門砲花了十五分鐘,在更之後的四門花了三十分鐘。一個小時過去,瓦列斯的戰果是十五門砲,雖然以對方五分之一的火砲來說是非常豐碩的戰果,但是戰鬥比預想的還要艱難。

  而一個小時後,另一個消息傳來,讓瓦列斯不得不做出應對。


  《瓦列斯,威爾蘭的戰機回來了!》

  「什麼?這個時候!?」

  雖然瓦列斯說的驚訝,不過就是這個時候。


  在今天早上和威爾蘭駐安軍總指揮部討論之後,德卡的防衛部隊已經知道那個在戰場上橫衝直撞的傢伙就是瓦列斯了。雖然他們還是不清楚這支鬼神一般的部隊到底是什麼人,不過他們知道瓦列斯的神之碎片身分,也知道他只有一個人。

  他們知道出動一般的部隊想要阻止他是沒有意義的,瓦列斯只要憑著高超的實力打帶跑,距離破壞威爾蘭軍所有火砲的障礙,就只有不知道位置在哪而已。他們能拖延時間,但那不是解決的辦法。

  那麼,換個方向思考,讓他前往他必須前往的地方就行了。


  於是他們冒著風險再次呼叫空襲。昨晚輕易的就損失了五十架戰機,但是德卡港的重要性讓他們就算犧牲單價上億的戰機,也必須確保這場戰鬥的勝利。轟炸機中隊隨著護航硬著頭皮起飛,再次對淨化者的陣地進行空襲,同時威爾蘭軍也作勢進攻,讓戰場白熱化。戰機在上方翱翔,尋找目標,短短五分鐘的戰鬥,躲藏在野外的火砲被摧毀四門,幸虧淨化者已經將大部分的野戰砲遷移到堡壘的射擊點中,才沒有輕易被攻擊。

  五分鐘之內,對空火箭準備完畢,瓦列斯來到新的定點,就射擊位置,一次鎖定天空中的所有戰機,再次發射。


  威爾蘭空軍全機幾乎是同時改變動作,昨晚的惡夢已經從倖存下來的三十五名駕駛口中告知了全體空軍。無法防止鎖定,無法干擾,現行的迴避技術完全不通用的超大型飛彈,這一次出擊能不能活著回家,一切都決定於接下來的十秒。

  戰機轉向,轟炸機成密集飛行隊形往遠方飛行,試圖脫離;戰鬥機則為他們殿後。火箭炮的叢集以他們兩倍的速度尾隨在後,隨著每一秒過去而拉近距離,雙方的速度都在淨化者的計算之內,他們不可能擺脫。


  威爾蘭空軍見狀,採取下一個策略。十架護航機直接失速,來個一百八十度的調頭,往火箭彈叢集直飛而去。五秒內,他們將機身上掛載的所有空對空飛彈全部發射,然後試圖在最後一刻作九十度轉向,保住自己的命。

  空對空飛彈直線飛進火箭彈之間,因為追蹤而顯密集的火箭彈被連環引爆,形成染紅半片天空的大爆炸。試圖脫離的護航戰鬥機沒能成功,被捲入爆炸之中,全滅。而前頭的轟炸機群也受到劇烈爆炸的波及,十二台直接被炸毀,上下還有三台半毀,失去平衡,準備墜落。

  瓦列斯的戰功比昨天小得多,不過仍然相當有效,心有餘悸的轟炸機群趕著脫離戰場。同時威爾蘭地面部隊也撤回攻勢,躲回自己的堡壘中。本來他們的打算就是佯攻,雖然有一定損傷,但是在容許範圍內。

  但是還有一些已經知道自己命運的人,決定戰鬥到最後。


  三台半毀的轟炸機在墜地前用盡剩下的力氣改變了自己的航向,朝向火箭炮的所在位置直衝而來。他們大可選擇彈射,但是他們沒有這麼做,如果他們死在這裡,就能換取接下來幾十名戰友們的安全,那他們十分樂意。

  「全體找掩蔽!!」

  在落地前,他們朝瓦列斯的所在位置放出了機艙內剩下的所有炸彈,然後腳踩油門,用目測的方式一頭撞進火箭砲陣地。爆炸在每吋土地上發生,瓦列斯幾乎覺得自己的耳膜要破了。


  爆炸過後,曾經的陣地連殘骸都沒有剩下,只有那些跑得快的士兵倖免於難。瓦列斯也只是勉強用魔法保護了自己,消耗不小,幸好他還能用時間暫停休息,不然接下來的作戰他可能要退出好一陣子。

  但是更讓淨化者頭痛的問題是,火箭炮被炸掉了。昨晚一門,現在一門,淨化者已經失去了僅有的對空火力。必須以最高優先進行復原,不然只要轟炸機折返,戰況就會一口氣陷入劣勢。


  瓦列斯決定先回到總指揮部,和其他人討論接下來的方針。而他出現的時候,其他人早就已經在討論現況了:

  「瓦列斯,狀況怎麼樣了?我們沒有火箭砲陣地的消息。」

  「毀了。只有十八個人活下來,我叫他們在附近躲著等待救援。」

  「該死!」


  拉瑟拍了一下桌子。瓦列斯也跟著搖頭:

  「怎麼做?火箭炮被炸得連渣都不剩,如果要重建陣地,一定是我去諾夫卡重新搬一組來。但是要搬這麼大規模的器材至少要花上兩個小時,連備用的算起來就是四小時,這段時間我也沒辦法掩護你們。搬完也差不多太陽下山了,而今天是第二天。」

  淨化者的全部補給可以讓他們進行為期十天的戰鬥,但是照拉瑟的預估,威爾蘭的援軍恐怕第七天或第八天就會從海上抵達。在那之後就算戰鬥也勝算渺茫,如果他們的目的是勝利,他們就得在那之前取勝。

  時間有限,他們必須做出決定。


  「……瓦列斯你專心在恢復火箭砲陣地上面吧。前線讓我們想辦法,我們本來也不可能把所有的戰術都寄託在你身上,雖然多少會提高傷亡,不過該換我們拚命的時候了。」

  「了解,那沒事了?沒事我就現在動手。」

  「去吧,交給你了。」

  拉瑟點頭,而瓦列斯立刻找個角落回到諾夫卡,把盧梅娜從床上挖起來,開始搬東西。


  前線的戰場暫時陷於停滯。沒有瓦列斯在堡壘之間進行破壞工作,威爾蘭軍得以重整旗鼓,他們將所有的火砲改變位置,增加了開火同時的隱蔽能力,也增加了遇襲時的防禦能力。瓦列斯很快就會再來,只要確定轟炸機離開了他就會再來,他們帶著這樣的想法做準備,不敢大意。

  不過瓦列斯沒有來。

  對空火箭的修復工作對於威爾蘭軍來說也是個意外,不過是個令人愉快的意外。如果他們趁這個機會,發動更大規模的空襲,也許能一舉逆轉局勢也說不定。不過威爾蘭軍沒有選擇這麼做,他們無法確定還有沒有更多對空火箭。昨晚到今天的空軍損失已經太沉重了,他們為了避免更多消耗,而錯失良機。


  戰場上一時陷入寂靜,威爾蘭軍貫徹守勢,並將這多餘的時間投注在救援剛剛攻勢中受創的部隊上。

  所謂救援,不只是補充人力和治療傷兵,還有更重要的精神方面。不是全世界的部隊都和淨化者一樣擁有鬼神般的精神力,子彈從他們頭上飛過,砲彈落在他們身邊,他們被命令去死,而活下來只是因為幸運。如果沒有一個清晰可見的目標,他們隨時可能崩潰。而崩潰的士兵就算部屬在再精良的防線中,也不會舉起武器殺敵。

  所以軍官們冒著被狙擊的風險前往前線,帶給他們溫暖的食物和奢侈品慰問,然後重新告訴他們為什麼非守下德卡不可。他們在談話中重新建立起對指揮者的信心,還有一部分的中階軍官留了下來,讓士兵們擁有可以跟隨的對象。

  而淨化者利用這段時間,準備好了下一波攻勢。沒有任何取巧方法,面對這宛如第一次大戰的僵持局勢,他們必須執行一場超越那些著名戰役的作戰,不然就會落得相同的下場。


  機會是有的。淨化者的士兵素質與紀律遠超過威爾蘭正規軍,雙方的裝備水準相同,而他們的機會就是利用士兵本身的優勢來弭平做為攻方的劣勢。

  不過在提攻方的劣勢之前,他們要先把攻方的優勢發揮到淋漓盡致──防禦方可以擁有地利,但是攻方可以決定攻擊的時機及地點。


  下午三點二十分,在瓦列斯確保了最低限度的對空火力之後,淨化者發起攻擊。目標是三座戰場最北側的堡壘,火砲首先進行壓制砲擊,將防禦陣地打亂,同時大量的部隊從五個方向同時對堡壘進行攻擊。每個班至少配了兩門迫擊砲和兩支RPG,將手邊的重火力全部往敵方陣地砸下去。

  位於戰場最邊緣的堡壘難以收到威爾蘭後備全方位的支援,而攻擊隊則挾著數量優勢,全力在敵人援軍抵達之前進入室內戰鬥。威爾蘭軍的反抗比想像的還要激烈,賭上性命試圖守下這第三道防線,但是在淨化者集中兵力進攻之下,沒能將他們擋在堡壘之外。

  血腥的肉搏戰在室內展開,隨後威爾蘭的援軍才陸續抵達,雙方圍繞著這三座堡壘展開廝殺,最靠內側的一座堡壘易手了三次,剩下的部分幾乎快要稱不上是堡壘了。最後戰鬥在最南邊的兩座堡壘意外也受到襲擊之後才停下,威爾蘭軍調派太多援軍而使這兩個相反方位的堡壘被輕易拿下,他們決定保持冷靜後撤,進行下一階段的防禦。


  晚上八點,戰鬥告一段落。前線成了威爾蘭軍中路往東突出,而淨化者從南北兩翼進行包圍的局勢。這一場進攻中,淨化者損失的兵力達到三千,其中死者超過六百。而威爾蘭軍的損失則是兩千五百人,在死守的戰略之下,死亡人數高達一千八百人。

  突出的威爾蘭中路看起來是容易被圍攻的態勢,不過同時也可以說分散了淨化者兩邊的兵力,讓部隊難以移動。所以威爾蘭軍將兵力集中起來,造成隨時可能從中推進,切斷淨化者南北的態勢。不過他們實際上不會這麼做,深入敵陣的部隊只要沒有成功切斷,就是自己受到夾擊,他們不敢冒這個險。

  不過其實淨化者沒有考慮那些,他們的目標在別的地方。


  德卡港有八個碼頭,而在他們攻下的北邊堡壘旁,有通往其中兩個碼頭的路。在戰鬥結束之後三十分鐘,拉瑟即刻往碼頭發起攻擊。為數不多的守軍很快就投降,工人和職員大多逃離現場,少數被俘,而淨化者就這樣佔領了兩個碼頭,以及碼頭間的聯絡道路。

  碼頭間的聯絡道路!淨化者的目的可不是殲滅威爾蘭守軍,而是破壞碼頭。如果好好利用這些細小蜿蜒的道路,也許他們就可以迴避自己不擅長的塹壕戰,繞過那大量又棘手的堡壘,將戰鬥帶向自己更熟悉的小部隊滲透。


  於是在晚上十一點,其他部隊開始休息的時候,拉瑟派出了一支先鋒隊,試探這個新的可能性。這支十人小隊帶著夜視鏡和輕武裝,一邊探勘路線一邊往前。有幾個岔路通到威爾蘭的第四防線,不過不是他們要的,另外的幾條路沿著陡峭的海岸鋪設,沿路走一小段,他們就看到了另外的碼頭,這條路能通。

  可惜事情總是沒有這麼簡單,威爾蘭軍已經考慮過他們利用聯絡道路直接襲擊各個碼頭的可能性,派駐重兵駐守在關口。先鋒隊躲在暗處觀察了一陣子,駐守的部隊規模大約兩個連,而小路細長,頂多雙向各一台卡車進行,沒辦法同時派出兩個班以上的人數作戰。

  小路讓攻方在人數上無法取得優勢,不過同樣的,因為小路崎嶇,很適合隱蔽。他們找到了一些地點可以攀爬到地表上方,如果加上這些路線,也許足以突破關口也說不定。

  聽了他們的回報,拉瑟決定在隔天清晨四點進攻。同時還請瓦列斯騷擾正面的要塞,吸引威爾蘭軍的注意。

  可惜作戰沒有成功,威爾蘭軍是真的下了重本在駐守那個關口的,潛伏和突襲確實讓淨化者獲得了一時的優勢,兩個連的守軍被殺到只剩下十個人,但是威爾蘭的援軍很快抵達,砲擊也立刻支援。進攻部隊被迫退後,更糟的是砲擊讓小路坍塌了大半,之後別說兩個班了,大概一次只能走兩個人。

  戰況就這樣陷入膠著,早上十點,淨化者又發動了一次攻擊,不過沒能成功。淨化者損失了一些人和一些裝備,威爾蘭損失了一些人和一些硬著頭皮支援的空軍。


  等到下午三點,因為戰況停滯而在碼頭邊散心的瓦列斯才發現了另一個可能的作戰。

  「嘿,拉瑟,有空嗎?」

  《什麼事?我們作戰會議已經開兩個小時,大家都快累死了。》

  「那就休息一下吧,來一下碼頭,有個東西給你看看。」

  《哈?好吧。》

  拉瑟切斷無線電,這個總指揮官沒過多久就親自跑到碼頭來。碼頭雖然被淨化者攻佔,不過他們還沒開始破壞行動,各種設備都還完整,以便淨化者駐守。


  「我來啦,幹嘛。」

  「你看那個。」

  瓦列斯指了指旁邊,在碼頭停靠的船隻。


  「你覺得這些船我們有沒有機會利用啊?」

  「船……?」

  拉瑟被他這麼一提,也開始思考這種可能性。但是淨化者畢竟是個恐怖組織,就算有幾個人開過直升機,總不可能持有船艦。他們和海上作戰無緣。也對這種作戰不太熟悉。

  「這些船……不行,我連火力如何都看不出來。」

  拉瑟抓了抓頭,舉雙手投降。


  「喔,這些船沒有火力可言,那兩艘比較大的頂多是巡邏艇等級的吧,武器就機槍和水雷。其他的算是……近海漁船?不過不管怎樣,我覺得我們不用依靠這些船艦的火力,因為你看附近。」

  瓦列斯指了指周圍。


  「德卡港的碼頭完全沒有岸防砲,而從上面的戰場也很難觀察海面。我想,威爾蘭軍可能不認為解放陣線會有海上武力,所以沒有對海上做提防。

  也就是說,只要我們能不被發現,就可以輕鬆上岸,攻擊其他碼頭。當然攻擊和佔領是另一回事,不過值得一試吧?兩面夾擊威爾蘭軍駐紮的關口之類。」

  「雖然直接從目標碼頭上岸對我們來說真的很有利……但是說的簡單,這是船耶。我是說,這是船耶?」

  拉瑟似乎真的對船不怎麼拿手。


  「引擎啊燈光啊,應該很容易就被發現吧。」

  「引擎聲我可以用魔法消除掉,燈光我就不確定了。我沒有開過船,我們的部隊裡有人懂船的嗎?」

  「我猜沒有駕駛過軍艦的。不過應該多少有漁民才對,我問問吧。要是被擊沉可是慘痛損失啊……」

  拉瑟一邊咕噥著一邊離開了。登陸作戰是各種作戰中最難的其中一種,幾乎可以和空降相提並論,就算拉瑟沒有坐過軍艦,他也知道在搶灘中只要幾支機槍就能對攻擊方造成什麼樣的打擊。雖然這次並不是傳統意義上的登陸,但他還是盡量避免情報洩漏的可能性。

  他讓自己的參謀秘密召集淨化者中所有是漁民的人。帶著他們檢查船隻,制定計畫。在全暗的海洋中開船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他們沒有機會演習。不過在夜視裝備的輔助下,他們決定還是硬上,六名資歷最老的船長開六條船,每條船上運載二十名士兵,總計一百二十人的奇襲部隊。

  進攻時間選在半夜一點,行動前他們還確保萬一,把船上除了儀錶板以外所有會發光的東西通通拆掉。這些船可不是什麼專業的登陸艇,沒有任何防護,登陸的方式也很兩光,要是被守軍抓到,除了瓦列斯以外的人都會葬身海底吧。也是因為同一個原因,他們才沒有出動所有船艦,而是以小規模盡可能隱藏行蹤。


  半夜一點,作戰就緒,登陸部隊上船的同時,另外有兩個連的隊伍前往先前崩塌的蜿蜒小徑,準備發起攻擊。同時,正面的部隊也伺機而動,準備在防守薄弱的時候搶幾個堡壘下來。

  他們出發,六艘船艦在全黑的近海上航行,保持著危險的距離,讓瓦列斯的魔法可以同時消除他們的聲音。目標碼頭的燈光清晰可見,燈塔與探照燈照亮的區域也是,碼頭中可以看見許多貨船停靠著,卸貨作業正進行到一半。六艘船艦就保持在黑暗遠處觀察了一陣子,確認自己的上岸地點。

  隨後他們緩緩加速,從一公里處開始迴避著照光區域,五百公尺處慢慢加速,三百公尺處全速前進。在一百公尺處,哨兵終於在目視的距離看清這六艘接近的船艦,他們拉響警鈴,但是來不及了,這六艘船直接被開上陸地,發出殘暴的聲響還順便把停靠中的兩艘船撞到開不出港。

  所以說很兩光了。


  六艘船艦以物理的方式登陸之後,船上士兵也立刻跳下,開始在掩蔽眾多的的碼頭作戰。大規模的巷戰是淨化者的拿手好戲,而這裡有著大量的倉庫、宿舍、維修及補給用的船塢、運輸用鐵路和轉運站。雖然沒有真正的居民和複雜的交通路線,也夠像一座小城鎮的了。

  淨化者立刻散開,以六到十人的分組穿梭在建築物之間,分進合擊。兩個連的威爾蘭守軍打得好像這是別人家的港口一樣,被側翼襲擊,被背後突襲,被包圍殲滅。


  不到二十分鐘,威爾蘭守軍全滅,相當於大後方淪陷,讓上方戰場的堡壘群急忙派出援軍支援。而淨化者的部隊沒在顧忌,只要這個碼頭還沒有被全部夷平,這裡就是他們最擅長的戰場。淨化者不用把威爾蘭軍擋在入口外,就讓他們進來,然後把他們殲滅。而他們自己的目標則是放在先前被攔下的關口上,登陸部隊和陸上進攻從雙面夾擊,成功擊退駐守的威爾蘭部隊,打通聯絡路線。


  威爾蘭的援軍在經過四十分鐘的戰鬥後,發現在碼頭和淨化者打實在沒有勝算,轉而攻擊被擊退的聯絡小徑,試圖重新將他們切斷。這確實是優秀的決定,小徑下方空間狹窄,難以駐守,上方又暴露在威爾蘭砲火的壟罩之中,沒有立足點。不管淨化者怎麼努力,他們是不可能搶下這個地點的,他們只能接受這個事實,然後盡可能利用這點。

  在威爾蘭重新奪下這個聯絡小徑之前,多達兩千五百人的部隊通過這裡,前往他們新攻下的碼頭。這對淨化者來說是一步險棋,畢竟這相當於自己送兩千五百人給對方包圍,雖然現在雙方都沒有制海權,他們得以用剩下的船隻自由運送補給。但是幾天後威爾蘭援軍抵達,這兩千五百人就會全滅,相當於他們現在失去了撤退的選項,非贏不可。

  相對的,他們得以將新攻佔的碼頭當成新的據點行動。另外兩個碼頭就在近處,以鐵路連結,在第三天早上很輕易的就被他們攻下。最後三個碼頭則是在更遠一點,不過連接道路沒有一開始的那一條那麼崎嶇,在經過幾場衝突之後,他們攻破了這條聯絡通道,將最後的三個碼頭拿下。


  包圍完成,淨化者佔領了海岸線以及對外的通路。壓力來到威爾蘭軍身上,他們沒有來自碼頭倉庫的補給了,堡壘中的彈藥與糧食勉強足夠支撐他們到援軍抵達,但是他們沒辦法再像之前那樣將砲彈當石頭丟,光是節省這兩個字就足以成為壓力,聽到指令士兵們知道他們陷入劣勢,士氣受到重大打擊。

  威爾蘭軍決定進行最後一搏,試圖奪回主要的三個碼頭。他們呼叫了五百架次的空軍支援,其中兩百二十架被瓦列斯打下來,而在空軍的英勇作戰之下,六個火箭砲陣地被炸毀,淨化者失去了所有對空武力。

  威爾蘭空軍的慘痛損失讓他們探到了淨化者的底,他們士氣大振,轟炸機在空中肆虐,破壞淨化者所有的火力點。只有少數堡壘內的火炮倖存,其餘全部被摧毀。

  如果他們在第一天晚上就這麼做的話就贏了也說不定,但是現在的戰局已經改變了,威爾蘭守軍發起大規模攻擊,奪回了第二防線,將淨化者逼退到最後一線。

  但這就是極限。他們沒有砲彈了,拉瑟好整以暇地採取彈性防禦,讓出空間,在減低傷亡之餘消耗威爾蘭軍的資源,讓他們攻勢停在第一防線之前,無法跨出最後一步、切斷淨化者的戰線突圍。


  威爾蘭軍雖然戰勝,但用完了所有的炮彈,而攻下來的第二防線之中什麼都沒有。狀況進一步惡化,他們知道無法奪回第一防線,只好調兵回頭,試圖光靠著空軍支援就把碼頭打回來,但是淨化者屠城都屠過那麼多遍了,只要打的是巷戰,不說讓對方空優,就算再讓他們三十台坦克加火炮他們也有把握贏。他們以極小的傷亡將威爾蘭的攻勢擊退,這是第四天入夜之後發生的事。

  而在第五天的傍晚,這場戰役迎來了最後的事件。


  威爾蘭的指揮官舉著白旗走出來。

  「我們投降。」

  威爾蘭全軍放下武器,戰鬥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