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之三 紅炎的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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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0-06-02
 我們回到了第一場考試的地點。
 不過這次的武術館長得有些不一樣,我現在所站立的中央廣場高高擎立,我這才知道中央廣場是可升降的,周圍的圍欄在我腳下數公尺的地方,只要稍微踩空就會直接摔下去。
 不用多說我也明白,周圍的人紛紛面露緊張或躍躍欲試的表情,尤其方才在第二場考試突擊老師的那傢伙,唰一下就亮出武器,在手中大剌剌轉了起來,整個會場頓時瀰漫起濃重的火藥味。
 在我們離開前的服務台和掛鐘等物品已經全數清空不見,最開頭測試的考官們也通通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陌生的男子。他綁著深紅色的小馬尾,戴著一個素黑色的面具,似乎不想給大家看清他的臉,見到我們一大群人出現便走到穆伊身邊和他低聲交談,不時往我們這裡看幾眼。
 很顯然,他是這裡的新考官。
 「諸位。」
 隨著穆伊清亮的聲音,整個中央廣場開始緩緩震動,地面忽然出現裂縫從我腳旁劃過去,廣場竟然分裂成了好幾個大塊散開,本來聚在一起的我們被碎裂的廣場分開好幾批,在遠離中央的半空慢慢停下。
 透明的物質從廣場分離的空間鋪成了新的圓形地板,延伸到碎塊附近隔出一道說大不大的縫隙,同時我們面前長出了新的護欄,橫在我們與透明廣場之間。
 「第二道考題,也是我們這次考試的最終,我想不用敝人多說,諸位心裡也有個底了。」
 只有兩個考官在的透明擂臺中,穆伊施展咒術,輕盈浮上半空邊說明著:
 「當然,要持有武術證明,勢必得測試諸位戰鬥的能力。這場考試,敝人已經依照炎印為同學安排順序,你們必須一起合作,想辦法打倒面前的敵人。」
 同樣一身考官白袍裝束的紅髮面具人靜靜佇立在廣場中央,將腰間一把銀色的細劍拔出鞘來。
 我看了看,身邊只剩擁有金色炎印的兩個人,流沚和布雷爾。
 不遠處某塊裂石的圍欄消失了,那裡站著三個擁有紅色炎印的考生,正是今天帶頭搶午餐的那些人,他們互看一眼,紛紛拿起武器來到透明廣場上,滿臉輕視打量著眼前的考官並挑釁地揮了揮,擺明不認為他有辦法接下三個人的攻擊。
 穆伊考官將一隻手臂高舉,上空隨即出現了午餐測試時的巨大掛鐘,但上頭的數字幾乎都被抹除,只在適當區間留下了三個數字,指針也變成了一個。
 「場內除了其他考生的休息區域都可以作為攻擊使用,諸位只要在這三分鐘保持在廣場邊界內不被擊倒,讓考官出界或認輸即可通過考試。」
 聽起來很容易,這位神祕考官如果孤身迎戰這麼多人,越到後面就消耗越多體力,也比較能夠打敗他。
 那三人圍繞著紅髮考官慢慢踱步,選定了他身周幾個位置站定,緊盯被包圍在中央的考官擺好架式。
 開始!
 掛鐘響起瞬間,三人舉起武器衝向前去,十分有默契地用另一手從懷裡抽出紫色惡咒符,張口唸咒——
 「啪沙。」
 符紙碎掉了。
 考官的速度快得我幾乎看不清,他只是待在原地,身體轉了半圈,隱約看見手臂與細劍的殘影從三人手上劃過,惡咒根本來不及發動就被劍刃切成數不清的破片,伴隨犀利的劍風被吹散開來,失去力量的碎紙快速蒸發消失。
 眼看奇襲失敗,考生們只好回頭用武器攻擊,但考官的動作更快,瞄準最近一人的手腕重重踢去,直接讓武器震脫對方的掌握,咻一下飛出擂台掉得沒影了,人也被強勁的力道踹翻,摔在了透明廣場邊緣附近。
 「噫…!」
 大概考官的實力太出乎意料的強,剩下兩名還持有武器的人有些畏縮,攻擊步調不由得慢了半拍,很快便被考官搶進防守範圍內,迅速出腿掃倒兩人搶過他們的武器,兩把刀尖正指在他們喉頭。
 而那把細劍,不知何時已悄悄掛回腰間。
 武器被打落的那人本想繼續反擊,結果他才剛站起來要掏符,又忽然摀著手跪了下去,紅色的液體滴滴答答從他手心淌下來,剛開始被砍碎紙符時劃出的傷口開始冒血,整張符文被沾濕無法使用。
 勝負已分。
 鐘擺沉沉地響過兩聲,這場戰鬥不過半分鐘便結束,考官的表現十足輾壓了在場所有人的信心。
 綠色炎印、粉色炎印的考生逐一下場,看過第一場後大家都明顯繃緊神經,不敢再輕忽對待強大的考官,但雖然每觀摩過一場,後面的組別粗略把握攻擊模式後撐得越來越久,卻都扛不住考官敏捷的攻擊,紛紛被宣布敗退。另外我發現,考官從頭到尾都沒有使用符來攻擊,即便是後續有人成功使用咒術也一樣,全程只靠那把細劍加上簡單的體術輔助成功反殺。
 「老師還真壞啊,挑這麼可怕的傢伙當考官。」靠在欄桿邊觀戰的流沚苦笑著抱怨道,「實力沒有B級以上的,可以直接棄權啦。」
 「你認識他嗎?」從他的口氣聽起來,似乎對考官底細稍有認知。
 流沚轉向我,他翠綠的眼睛閃爍興奮的光芒,臉上的笑容充滿躍躍欲試。
 「豈止認識,他可是我的好兄弟喔!做什麼都一級棒,我跟他打架過好幾次也不是每次都可以贏。」流沚非常開心,說著都有點要破音的跡象,「他現在根本沒有認真打,妳等著看吧,我會逼他不得不把底牌秀出來的,等等一起打架的時候你們都先別出手喔。」
 一直沒說話的布雷爾瞄了瞄,默默把頭轉過去觀賽,也不知道有沒有在聽。
 我緊盯著戰場上靈動的身影,努力看清楚考官的每一步都讓眼睛發酸,我甚至覺得他的出劍速度比路沐哥哥還要快,平時我能精準擋下哥哥大部分的劍路,可在看到考官可怕的攻勢後,我很怕自己會不小心被他殺掉。被哥哥打敗,拿劍指著我的脖子已經習慣就算了,但換成別人,就渾身湧起一股不太舒服的感覺。
 他不會真的刺死人吧?
 在我給自己加上保護咒做好準備的時候,偷襲過穆伊考官的那傢伙上場了,他沒有任何搭檔隊友,塞到耳後的金髮夾著一支精緻的髮夾,上頭燃燒著深藍色調的火焰。他肩上扛著同款式的寬面大刀,刀面已經貼好一張符,似乎是打算用同一招對付這個考官。
 我感覺得出來,考官面對這個人的時候,將架式擺得更嚴謹了些,和前面輕鬆就獲勝的戰鬥相比,他對金髮青年的戒備更甚。
 紅髮考官不再使用後攻策略,指令一下直接進攻,衝上去舉劍急咬,打算先發制人,然而在劍尖觸及青年的前一刻,金髮的身影頓時蒸發般消失在空氣中,只聽見兵刃輕輕相撞的脆響,考官彷彿被一個無形的力量撞退了半步,細劍也被彈離原先的軌道。
 果然是實力深厚,這是我第一次看到考官的氣勢弱下來,整場只看得到紅髮考官左右張望,想伸手掏符時感覺到隱隱襲來的刀風趕緊側身閃避,但胸前的衣服仍被撕裂了一個小開口,來往數刀可見金髮青年正在阻止考官使用符反擊,考官一手拿著符,另一手卻因為忙著對付看不見的攻擊無暇發動符咒,交劍的鏗鏘一聲聲爆出,細劍的劍身在匆促隔擋時出現了明顯的火花,看得出如果要用那把細劍正面接招十分吃力,被打得頻頻後退。
 我不禁偷偷鬆一口氣,幸好不是我要對付這麼難纏的人。
 不過在交鋒幾次後,考官也很快抓穩了對手的進攻,在某次的隔擋中猛然挑高劍刃,一陣熟悉的撕裂聲發出,伴隨一張碎裂的符紙出現,握著刀的金髮男子頓時暴露出了身影,看來考官切對位置,貼在刀上的隱身符被破壞了。而前者發現隱身失敗也不慌不忙,吹了聲口哨表示驚訝後繼續揮刀砍人,考官彎身躲避大刀的攻擊,抓住調整姿勢的短暫空檔揮劍刺破手裡的符,釋放符力,大片的金黃電光纏繞在劍尖向對手撲去,不得不令金髮青年暫時收刀退後,另外抽出防禦符咒貼上寬面刀,用刀身抵在身前擋住雷電。
 考官沒有等雷電消散立即跟上,護著持劍的右手硬是闖入了電氣之中,用身體狠狠撞過去,刀面後頭的金髮男被撞得踉蹌摔了個跟斗,這瞬間考官又抽出第二張符,用符紙裹上細劍尖端再瞄準還沒站穩的對手刀上刺去,卸開刀身同時刺破符紙,符力釋出,兩人之間爆發一陣火光和煙塵。
 「嗚喔啊啊啊——」
 金髮青年被連人帶刀炸飛到界外,遙遙哀號滾出我們和旁邊已經淘汰的那群人的休息區之間的透明地板邊緣,往下墜落。出局了。
 穆伊考官停止計時,宣告考官的又一次勝利。


 我好奇地探頭查看掉下去的那個人,他並沒有直接慘摔到底下昏死,而是用了一種我沒看過的法術讓背後生出一雙翅膀悄悄飛回來,灰溜溜帶著一身炸得髒兮兮的模樣回到自己的休息區,經過我身邊還凶神惡煞地瞪我一眼。
 他是輸了沒錯,不過回頭看看場上那個紅髮考官,其實也好不到哪裡去,炎爆符的爆炸衝擊把他一起從場地這頭轟飛到另一頭,衣服變得破爛,面具也崩碎一些邊角,半塊白皙的額頭露了出來。
 接下來幾場戰鬥均是對付實力較差的考生,當然大家的戰術都是能躲就躲,能拖就拖,也許是考官有點累了,或單純是想保留體力,他不再用對付金髮青年那樣的速度解決他們,也不再拿符出來用,回歸單純使用劍的打法。只要遇到稍有實力,需要更費勁的對手,他甚至會直接宣布認輸。
 一位擅長用水符的考生見他不主動出擊,便圍著他四周設下水符陷阱,打算用弓箭引爆後將人沖出場外,可明明加了隱藏咒術彷彿地雷的水符,考官卻像透視一樣準確踩在引爆範圍邊緣,一張一張破壞,最終符紙用光光的考生只剩弓箭可用,考官躲開全部箭矢後給了一記突刺,擊敗了他。
 我和布雷爾、流沚被留到最後,其他人都接受過考核了,通過者寥寥無幾,當中大部分還是考官放水過關的。
 「好了,現在剩下三位……是被授予金色炎印,在第二場考試中得到特別優待的三位同學。」
 休息觀戰的考生們視線轉到我們身上,議論紛紛,有些到現在才聽說我們被優待的人發出訝異的呼聲;我握緊了劍,望著場中央的紅髮考官轉過身來,我能感覺到他正用比先前都認真專注的目光盯著這裡。
 「諸位都知道,世界有所謂四大守靈所管理的元素之力,能與祂們締結契約、宣揚祂們神蹟的,在我校也有不少這樣的強者。」穆伊考官在空中緩緩說道,「規則不變,但請三位以各自的力量擊敗他吧。」
 兩位考官互相頷了頷首,紅髮青年低下頭來,將細劍平舉於空,整場考試第一次開口的他唸起一串召喚詞:
 「請求您賜予退敵之力,穆斯貝爾海姆,於吾等締約之友——波萊魯金。
 原本普通的劍表層泛出金色微光,接著劍柄尾端浮起了一抹金紅色的漂亮火焰,細長的劍刃漸漸佈滿藤蔓般的赤紅紋路,在金光映照下閃閃發亮。
 我的印象不深——哥哥只跟我說過一次就不再提,簡單而言是掌管世界生機的四個神一般的存在,可以說是世界的造物主,我們生活所需的魔力和生命能量都源自祂們。而,能被尊稱四大守靈的祂們認可的人們,更可以和祂們締結契約,直接使用組成生命之源的元素力量。
 真厲害呀……哪一天要是變得像他一樣厲害,我也想親眼看一看所謂的神明,也許還能試試締約呢。
 不過,首先還得先撐過眼前的戰鬥再說。
 布雷爾保持一臉嚴肅的姿態,看不出他現在是緊張還是輕鬆,流沚明顯已經迫不及待要跟他口中的「好兄弟」來場對決,他表現出的樣子並非全然的緊張,更多的是開心期待和興奮,巴著欄桿跳腳躁動的模樣頗有小孩子的氣息,任誰看過去他臉上都是寫著滿滿的「快點快點」。
 穆伊考官也發現他迫不及待了,微微一笑揚手,也真的順了他的意將流沚叫上去打頭陣,欄桿都尚未降下,他馬上長腿一跨搶著翻進廣場,來到紅髮考官面前站定。
 他神氣地揚起下巴,大聲宣告:「我要在這三分鐘以內讓你露臉!」
 旁邊的大部分觀戰者們都發出不以為然的噓聲,此起彼落的討論又來一個不自量力的傢伙。
 不過,紅髮考官出聲笑了笑,相較流沚而言稍微沉穩、同樣年輕的聲線,但可以聽得出他並不輕視這番宣言。
 「辦得到就試試。」
 「這是你說的,不準放水喔。」
 流沚的下一個舉動,瞬間把呼倒彩的嘴都給堵上。
 他伸出雙手,像要捧起什麼似地掌心向天,口中吐出一段耳熟的召喚詞:
 「請求您賜予退敵之力,索瓦塔露法,於吾等締約之友——麥勒犀。
 空氣中隱約傳出細細的劈啪聲,白中帶藍的電光從他掌心四散炸開,一張足有半身以上長度的黑色大弓自雷電中誕生,金黃色的紋路爬滿弓身,把原本造型不怎麼突出的樸素武器妝點得典雅亮麗,還隱透著隨時會爆發的狂野感,先前同樣拿弓的根本比不上那氣魄。
 他們倆的戰鬥肯定會非常激烈。不只我這麼想,看到兩個人都準備拿著與神簽約的武器打架,考生們早就不敢再多說話,聚精會神,本來就不多話的布雷爾更是閉緊嘴巴,死盯場上的一舉一動。
 空氣近乎凝結的氛圍中,考官與考生的武器正面相對。
 「開始——」
 第二個字都還沒落定,場中爆開的火光吞沒了穆伊的聲音,比符咒更大的煙塵覆蓋整個廣場,火焰的熱度撲到我臉上,我趕緊後退,熱風來得快也退去得快,整團霧濛濛的煙裡看不見兩個人的身影,只聽到數聲破風,金色的光影隱隱閃現,接著一支金色的箭倏地飛出來插在我們這裡的欄桿上,命中後很快消失在空氣中。
 在它不見之前我觀察了下,那支箭不像是實體,更像是由雷電直接凝成羽箭的外型,欄桿上殘留的電氣過了數秒才完全消失。
 好幾支箭飛出煙霧將阻礙視線的雜質吹開來,我們總算看清戰場的現況。
 ……
 我們來不及看見什麼精彩瞬間,戰鬥就結束了。
 考官的細劍指住流沚的眉心,稍微用力幾分便會貫穿他的腦袋,但後者的大弓也抵在考官的胸口,帶電氣的弦已然拉滿,手指收放間將被雷光灌個滿懷。
 在這看似不相上下的僵局中,我竟看見流沚露出勝利的笑容。
 「啪。」
 黑色面具發出輕響,碎片掉了個七零八落。
 徹底暴露面孔的紅髮青年眨了眨寶藍色的眼睛,嘆口氣收回了細劍:
 「好吧,你贏了。」
 「啊哈哈哈哈!我就知道照你死腦筋絕對會用那種打法,太好啦,這下你不用擔心未來要孤單整年了吧?」
 「我才沒有擔心。」
 兩人打打鬧鬧起來,無視上空用眼神提醒他們退下去的穆伊考官,原本渾身嚴肅氣息的年輕考官有著比流沚白皙一些的臉,微鬈的深紅色瀏海堪堪遮住右眼,雖然表情變化不像流沚那麼明顯,和流沚吵嘴的模樣退去了不少難以親近的味道,是認識很久的朋友才會有的相處氣氛。
 「好了兩位,請等結束後再進行交流吧,考試還在進行。」穆伊加重語氣喊話,流沚抓著紅髮青年又多說了些話,這才趕緊溜回來休息區。他拍拍我的肩膀,小聲鼓勵一句加油。
 而這時,我面前的欄桿再度消失,凌霄身上的炎印亮起更燦爛的光芒。
 「請上前來,洛纓同學。」


 我的指尖發冷,走上廣場明明只是一小段路,卻覺得這過程漫長得令我焦躁不安,旁邊的人只要仔細看,就可以發現我的手在微微發抖。
 看過他的技巧,我已經可以大致判斷出他會怎麼攻擊我,只要單純使用那把細劍,我應該能想辦法撐過這三分鐘的時間。問題在於,他的劍現在附著火的元素力量,他可以像對流沚那樣引發一個大爆炸,讓我什麼都看不見、來不及想出應對的情況下直接被將軍。
 走到他面前,可以感受到一股熱氣凝聚在他身旁,尤其在那把細劍周圍特別濃烈,彷彿下一秒就會燒起來。
 那是比符咒更上一層的力量,我真的有辦法對抗他嗎?
 紅髮青年瞇著眼打量我,他的視線停在我未出鞘的劍,表情已不像剛才對朋友般的柔和,近乎面無表情的肅殺變回一位冷漠的考官。
 「妳的劍……方便借我看看嗎?」他忽然開口問道,似乎對我的劍有興趣。「不用擔心,我不會對妳的武器動什麼手腳。」
 我有些疑惑地遞出凌霄,我的劍本身並沒有什麼特別厲害的能力,如果他想先偷偷偵查凌霄的特殊力量,他可能要失望了。
 他接下劍,專注地觀察了劍身許久,時不時抬頭看看我,什麼也沒說便把劍還到我手上,但能看出他的表情變得更加嚴肅,也不知道看出了什麼。但我還是只能說,這把劍除了哥哥給我的墜飾有水的力量外,就沒有什麼其他明顯用看就看得出來的附加能力了。
 他舉起細劍,銀色的尖端正對我的頭顱,踩穩弓步準備隨時衝刺。
 我深深吸進一口氣,再吐出,試著舒緩臨場的緊張感。握在手中凌霄的劍柄多少給了我安心感,只要想像成是與哥哥練習的時間,感覺就不會這麼不自在了。
 「噹!」
 鐘聲敲響,紅色的髮絲幾乎是瞬間擦到了我臉邊,我反射性抬手擋在身前,劍刃互相撞擊的反震傳到了手臂上,我還沒細想自己居然直覺彈開他的第一擊,細如長針的劍首附近圍繞著生出了幾抹紅中帶金的火焰,雨點般連續的刺擊中將周圍的空間加溫,我吸進的空氣逐漸變得滾燙。我踉蹌後退,揮劍畫出一個大圓打斷他的連刺,再次彈開他的細劍,那瞬間我感到熱度降低了,考官退了半步低頭看向武器,只見他劍上的紅色花紋正在消退,柄尾的火焰也逐漸在熄滅。
 他解除了守靈的力量嗎?
 我沒時間想原因,考官只停了半秒後快速重整架式衝了過來,我急忙往左閃避,但仍感到尖銳冰涼的觸感刺破守護符的防禦削到我的右腰,同時一股熱熱辣辣的痛楚傳了開來。
 我強迫自己運轉腦袋,他的速度比我快,雖然不知為何他不再使用火守靈的力量配合,但閃避的這段時間我發現一件事,就是他某些攻擊的動作和路沐哥哥有所重疊,不論是突擊的方式,或是在轉換方向的時候;有時我甚至下意識斷定他會朝哪裡刺,像平常練劍的時候摸清了哥哥習慣的劍路,我也逐漸可以習慣什麼時候該擋住哪邊,在特定的時刻哥哥有很大的機會會露出某個空隙,而我總是可以利用那個瞬間把哥哥逼退一些,這個考官也類似。
 這麼想著的我繃緊肌肉,凌霄漂亮的劍刃以最快的速度在空中飛舞,展開具攻擊性的軌跡整片擋住考官的去路,一道紫紅軌跡在消失前削掉了考官一撮瀏海,重見天日的右眼露出比左邊還黯淡的顏色,有點灰灰霧濛濛的。
 考官嘖了一聲,劍尖轉過半圈往旁邊移動,想要繞過我的軌跡防禦壁,我立刻跟著轉向,手臂後收再斜斜砍向他的手。以之前金髮男對付他的樣子判斷,如果他的劍夠輕,也許我能直接打飛他的武器,只要他身上沒有符或是讓他來不及拿符出來,就有希望打敗他。
 我這麼思考的同時,考官盯著我即將砍上去的劍,低聲快速唸起了一串像咒語的東西。
 糟糕!
 紅色的花紋重新攀上細劍,巨大的火光從劍身炸開,強光刺得我雙眼劇痛,強烈的衝擊力把我的身體轟飛出去。
 背脊重重撞上地面擠出了我肺裡的空氣,我在地上滾了兩圈,爆炸瞬間的高熱鑽進了我的傷口,痛得我差點鬆手掉劍。煙霧瀰漫中我什麼都看不到,我慌忙四處張望,剛站起來就看見旁邊的煙霧被破開,有個人朝我衝過來!
 細劍在離我喉嚨半公分的地方被驚險擋下,我咬牙使盡全身的力氣架住細劍,很明顯要我跟他比力氣絕對是我吃虧,於是我把身體轉側,拉著他的劍從我臉側邊帶出去。我想順勢把窄劍架到他脖子上,然而他沒拿劍的那手反過來扣住我的脖子往下拽,想把我硬推到地上壓制,我趕緊拿劍往他的手刺逼他鬆開,接著盡可能快地退後,拉開距離躲進煙霧裡。
 如果這陣煙遲遲不散,我只要躲到時間結束就可以了。我豎起耳朵努力聽清周圍的動靜,壓低自己的呼吸聲,剛才緊迫的戰鬥讓我喘個不停,他要是再跳出來高速進攻我沒有把握能跟上,只希望他跑到別的地方去找我,不要太快察覺我的位置。
 我壓低身體,撈撈口袋裡預先準備的幾張符快速查看,以防萬一我各個類別都做了兩三張,但現在想想好像做太少了……
 找到火焰符時我也聽見細小的腳步聲開始接近,趕緊對準那個方位揮劍砍破符紙,轟然爆炸的瞬間霧氣變得更濃,我加快腳步離開原地。
 「妳想得太簡單了。」
 考官冷冷的聲音從煙霧裡傳來,他沒有過來追我,卻說得一副我想法太過天真的樣子。
 我不禁嚇出一身冷汗,本來已經稍微安下的心再度被吊起來。
 金屬的撞擊「鏘」地一聲,我身邊的煙霧頓時以飛快的速度往某個方向流去,一陣風颳過耳邊,廣場在不到兩秒的時間被清出大塊空間,我馬上就看見考官站在剛剛我躲的地方,劍尖貼在地面上發出微微的亮光,紅色藤蔓花紋閃動著吸收了周圍的煙霧,隨著越吸越多轉化成更加鮮豔的色彩。
 「在火守靈的契約者面前,玩火就是玩命——妳連這是常識都不知道。」
 可惡,我真的不知道……
 我後悔了自己沒搞清楚這方面的知識,結果自己把自己逼上絕路。
 我洩氣到近乎絕望地看著考官緩步走來,他的細劍爆出了更大的火焰,熾熱的金紅中透著白色的蕊心,更加滾燙的空氣彷彿在灼燒我的皮膚,很顯然我白白將勝利奉送給了他,我的腦袋完全被剛才的失誤和環境的燥熱難耐攪成一片空白,無法思考反擊的方法。
 細劍劃過空氣,在它經過的軌跡中浮現出一彎火焰的刀刃朝我飛過來。
 「啊!」
 我舉劍擋開火焰,凌霄的劍刃在砍散火焰的瞬間燒著般地紅了一片,劍柄也燙得我掌心發熱發疼,即便這些現象在火焰散去後會緩慢消失,但考官緊接著又斬了兩三道過來,越砍劍就越燙,我只能在手被燙傷前改用閃避的方式。
 沒有完全躲開的火焰燒到了我的衣服,被燒傷的皮膚劇烈疼痛,我忍不住痛得大叫,胡亂拍打弄熄身上的火焰,沒有多久,我就被弄得渾身是傷,衣服細碎遍佈著燒破的痕跡,燙紅的地方又刺又麻。
 考官只是面無表情地站在原地,看我痛得站不起來大概覺得玩弄夠了,便停止揮砍火焰,隨後他反手持劍指向地面,劍身上透亮成夕陽紅的紋路綻放出刺眼的金光。
 看來終究是到此為止了。
 我已經不可能贏過他,但我心底翻滾起滿滿的不甘願和被看扁的屈辱感,這股憤憤不平驅使我拚命忍下痛楚,拿起劍,狠狠往地上插下去。
 他即將製造出的下一波爆炸,絕對會是超乎我想像的激烈,我是不是能嘗試看看,靠著固定住的凌霄讓身體保持在原地,反正只要我沒被吹出界外……
 我只記得視野變成一片白色,衝擊力彷彿一塊大石頭猛然砸在身體上,耳裡爆開一陣巨大的轟鳴聲。
 轟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