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9章 償願

聽到亞奈特老師毅然拋開架子的自白、以及隨之而發充滿決意的宣言，本來我想開口說點甚麼的，但是還沒來得及就已經被搶先了。

「確實，因為幽玫兒一直都不計回報地默默幫助他人、會說些旁人聽不明白高深莫測的話語、再加上不管遇到甚麼事情都是一臉淡然平靜地面對，一開始我就是把她當成高不可攀的聖女般的存在。」

這次事件的主要當事者捷洛、在大夥幾乎全員出動下，總算是站到未來的丈母娘面前表達自己的想法。

「然後呢，和她認識久了、在跟幽玫兒相處期間就發現了，她其實只是一個臉癱而已。而且語感跟周圍的人不太一樣，哪怕被別人誤會或者無法了解也懶得進一步解釋；明明正在執行重要任務，卻總是見縫插針地拿起紙筆描繪著風景。說白了就是一個我行我素的人啊。」

看著幽玫兒舉起手肘頂向捷洛的肋旁、而亞奈特老師則驚訝地睜大眼睛，捷洛完全不以為意，保持著微笑繼續述說。

「即使如此，那時我仍然覺得能夠義無反顧地去幫助陌生人、甚至是魔族的她擁有非常高尚的情操，若果我不多加努力是無法成為配得上幽玫兒的存在。一直抱持著這種想法，直到她對我說她自己也會失敗需要我的幫忙、直到她提醒我無論多少次她也會在我需要的時候過來幫忙。」

在場的所有人都完全安靜下來傾聽著捷洛的內心剖白，我也緊握著拳頭在內心為他打氣。再加把勁，現在你已經不需要前輩的提點也能贏下來了。

「於是我就徹底明白了，幽玫兒並不需要甚麼崇拜者、而是能與她共同進退彼此扶持的人。由一開始懵懂無知到現在對她了解得這麼深後，我仍然、不，是越發喜歡她了。那時明明我都打算犧牲自己好讓其他夥伴脫身了，幽玫兒卻流著淚水跟我一起留下來，要說不愛上她那才是不可能啊！」

滔滔不絕地把心裡話傾吐完後，察覺到自己說了甚麼的捷洛臉又變紅了。然而這次，他帶著堅定的眼神繼續直視著亞奈特老師。幹得好，你真的成為了獨當一面的男子漢呢。

「我、我自認為自己並不是那麼了不起的人，然而幽玫兒、還有艾可大人和安娜塔莎大人等一眾優秀的前輩卻認可了我。旣然被她們如此期待，我不願意辜負這份珍貴的信任。所以，請容我斗膽在此許下承諾，我一定會讓幽玫兒幸福的！」

在男朋友以極強的氣勢說出這番豪言壯語後，幽玫兒的表情仍然沒有甚麼變化。不過呢，她的視線不再是盯著捷洛和亞奈特老師、而是望向了空無一物的天花板，雙頰也微微泛紅起來。甚麼嘛，原來這孩子也是會害羞的，我暗自笑道。

「就是這樣了，亞奈特老師。聽完捷洛的一番話，相信妳剛剛表示的擔憂已不復存了吧？為確保捷洛和幽玫兒通往未來的道路能夠減少障礙，接下來我希望為塔洛辛家族其他成員與亞奈特老師之間的恩怨作一個了斷。」

安娜塔莎姐姐適時地插進來推進下一個話題後，亞奈特老師大概是感覺整場對話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眉頭一皺開始嘗試反擊。

「給我等一下，為甚麼妳是一副他們兩人已經成了一對的口吻？我可還未答應下來。」

「請妳答應下來，我們大家都是為了見證此事而來到這裡的。若果還未成功我們可不會回去的。」

不知道是否被捷洛表現出的氛圍所影響，姐姐大人也毫不膽怯地放言了。亞奈特老師此時的表情讓我忍不住捂嘴偷笑。

「啥？妳這是在威脅我一定要把女兒娘嫁出去是吧？」

「不不，正因為兩家即將聯姻，為了能化解今後的衝突，所以希望趁著今天難得的機會把過去的分歧處理得雙方也能滿意。作為表率由我來先上吧，兩年前我帶著艾可前來求助，由於心繫於妹妹而不經意說了不少傷人的話。希望亞奈特老師能原諒那時尚未成熟的本人。」

在安娜塔莎姐姐低頭朝亞奈特老師九十度鞠躬謝罪後，亞奈特老師瞇起眼精、小心翼地把斟酌用詞後才作出回答。

「……那時的事情我倒不怎麼在意，重要的人身受重傷因而方寸大亂這我也能理解。比起妳因為心情激動而衝口而出的話語，我更關注妳那位義妹對於往事有何反省。」

果然立刻就點名我了。從人群中出列後，我也跟姐姐大人一同朝亞奈特老師低頭。

「回顧入學以來所做過的種種事情，我確實是做錯了許多抉擇。在過程中給亞奈特老師添了許多麻煩也得為此道歉，今後也會注意不犯下同樣的錯誤。話雖如此，我並沒有後悔。」

這樣說完後我抬起頭來，看著亞奈特老師搖頭歎氣、眼睛裏充滿著失望的感情。

「妳這根本就不是真誠反省的態度。自以為是這點和入學時比起來完全沒有改——」

「抱歉，亞奈特老師，我與艾可抱持相同的觀點。做錯了事、失敗，被其他人、被自己指責無可厚非。然而，在全力以赴後無需為此後悔。因為在當時，人所能做到的也就是這麼多了。」

安娜塔莎姐姐也凜然地抬起頭，我們倆姐妹定睛看著亞奈特老師。此刻她杏仁狀的瞳孔裏不再是失望、而是徹底染上了黑暗。

「不會後悔？真敢說啊。乳臭未乾的小鬼，這些話給我在自己看重的人因為自己的過失而死後才說啊！！！！」

「如果死的是我的妻子，我倒是可以挺肯定地說，她也不會希望拚盡全力仍然只差一點才成功的好友不斷折磨著自己的。這句話，當年妳最後一次踏足塔洛辛邸宅時就應該說出來的，抱歉。」

在義父以歷經滄桑的嗓音說出這句後，亞奈特老師猶如被打了一拳似的搖搖晃晃地後退。此時，母親衝上了前擁抱著她。

「姐、姐……」

「我知道的，碧歌到現在還未能原諒我。沒關系的，我來這裡只是要給妹妹作一個榜樣。看吧，就算像我那樣稍微任性一點、活得輕鬆一點，也不會有任何人責怪妳的。看吧，集結在這裡的人，只是希望妳能發自內心地笑起來啊。」

在母親以前所未有的認真語氣說完後，過了一秒、兩秒、三秒。然後，慟哭的聲音響徹了整個房間。

那是從長久以來的束縛中獲得解放，總算能為自己所失去的人盡情哀悼、懷緬的音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