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A little devil⑥
本章節 3175 字
更新於: 2020-05-27
日子又這樣過去三個月，來到千世的生日前夕。
「出去外面吃？」
晚餐時，母親提議外出吃大餐，並詢問千世想吃什麼。
飯桌旁只坐著父親、母親還有她，千封正在房間裡等他們先用完餐，再吃千世幫他保留下來的份。
「對啊，偶爾出去吃點好吃的也不錯吧？」
「好是好⋯⋯那小封⋯⋯」
聽千世提起這個名字，父親和母親的臉色瞬間改變。
他們紛紛散發出尖銳的氣息，刺痛千世的皮膚。
母親不悅地皺起眉頭。
「千世，我們已經說過好幾次了，不要再搭理那隻怪物⋯⋯」
「可⋯⋯可是那天是我的生日！我就想要和小封一起過！」
「千世⋯⋯」
「我不管！如果小封不去，我寧願不要慶生！」
千世收好自己的碗筷，從椅子上站起，就這麼拿著碗筷到流理台開始清洗。
乖巧的千世難得發出反彈，她的父母看了都是一陣錯愕。
他們知道千世一直放不下千封，也知道以千世的個性來說，就算他們成天要求她放下，也不可能一朝一夕就做到。
所以他們始終等待時機。等待有一天，千世會想通，會覺得疲憊，然後不再搭理那個怪物。
因此即使他們知道千世會私下幫助那個怪物，也沒有強制禁止。
然而他們萬萬沒有想到，如今千世卻為了那個怪物反抗他們。這實在是始料未及的狀況。
「千世⋯⋯妳真的這麼想跟他一起吃飯嗎？」
聽見母親這道問題，千世更氣了。
這算什麼問題？簡直是廢話。
她開啟水龍頭，用清水將沾了泡沫的碗盤洗乾淨，然後粗魯地放在一旁滴水。藉由沉默與碗盤碰撞的刺耳聲來表達自己的不滿。
「千世。」
這時候，父親說話了。
「就照妳說的，大家一起出去吧。」
「咦？」
「妳想吃什麼？」
千世一愣一愣地關閉水龍頭開關，一時半會兒不敢相信父親說了什麼。
「真⋯⋯真的可以嗎？」
「當天壽星最大，當然是妳說了算。」
瞧父親說得如此篤定，千世的腦袋終於接上線。
她快速放下洗好的碗盤，然後來到餐桌旁說出自己的提議。
「那⋯⋯那我們可以去吃義大利麵嗎？小封最喜歡吃那個。」
「可以。妳怎麼說，我們就怎麼做。」
父親溫柔地拍了拍千世的頭允諾。
這個回答太過始料未及，千世在原地歡呼一聲後，興高采烈地衝出客廳，然後直奔二樓告訴千封。
「出去吃義大利麵？爸爸真的說我可以去？」
千世才剛說完重點，千封便放下手上的繪本，訝異地重新確認。
「真的！我們可以一起出門了！」
「可以一起⋯⋯」
千封剛開始也不敢相信他聽到什麼，但瞧見千世興奮的模樣，他也終於進入狀況。
「而且是吃你最喜歡的義大利麵，真是太好了！」
「嗯！」
因為這道好消息，他們兩個人在房裡興奮地跳著。
不過開心的點僅止於「可以兩個人一起出門」，而不是「父母的態度可能軟化」。
事到如今，他們已經不會再去思考父母的心境有一天或許會產生改變這種未知的可能性，而且也不再抱有期待。對他們來說，重要的是現在手上最「確實」的東西。
那樣東西——就是他們身邊有彼此。
千世已經把自己高中後要帶著千封離家的計畫告訴他，要他再忍耐一段時間。
三年的時間很長，對今年十一月才要滿六歲的千封更是如此。剛開始，他聽到那段以年為單位計算的時間，還面露難色。他根本無法想像這麼長一段時間該怎麼度過。光是最近這幾個月，他就已經覺得像是過了好幾年一樣。
即使如此，千封還是點頭答應。
因為他已經下定決心要努力。
因為他已經不想再為難千世。
因為他知道，千世從此以後將會一直陪著他。
「我想吃奶油培根義大利麵。」
「你這麼快就想好啦？」
千世摸摸千封的頭，看千封如此開心的樣子，她心裡也是滿懷期待。
「對了，姊姊。」
「嗯？」
「我的晚餐呢？」
咕嚕⋯⋯
千封的肚子識相地發出叫聲。
但千世聽了卻是一陣尷尬。
「啊⋯⋯」
她停下摸著千封的手，轉而抓了抓自己的後腦杓。
「我急著要把這件事告訴你，結果忘記了⋯⋯哈哈哈。」
後來千封鼓起腮幫子抗議，千世這才急急忙忙離開房間，下樓幫他張羅晚餐。
※
千世生日那天正好是假日，他們照著前些日子所說，預約了一間價位稍微偏高的義式餐廳。當然了，是預約四個位子。電話預約當時，千世聽到母親確實說了「三大一小」。前一天晚上，千世也親自打過電話向餐廳確認過，所以應該不會出什麼差錯。
當天，她和千封就這麼一起如願出門了。
他們一家四口從住家步行到市區，一路上父親和母親都走在前頭，他們偶爾會回過頭和千世說話，雖然依舊不理會千封，卻沒有平常險惡的氣氛。
千世對這個狀況很是滿意。畢竟她的生日願望就是和千封一起開開心心地度過，爸媽沒有特別針對千封也算是幫了個大忙。
他們來到大街上，計畫在吃飯前首先挑選千世的生日禮物。
「媽媽，我想去看手錶。」
走在後頭的千世拉了拉母親的衣角說道。
「手錶啊⋯⋯也不錯。那就去前面那家看看吧。」
「嗯！」
接著他們走到店門口。
那是一家著名廠牌的旗艦店鋪，無論傳統的指針式手錶，還是進化的數位式手錶、光譜手錶，都做得很有質感，因此廣受各個年齡層喜愛。
千世很久以前就打定主意，要在這間店精心挑選一隻手錶了。
「啊⋯⋯」
不過當她跨過店門口的瞬間，她忽然發現某件事。於是急忙回頭——
「小封，你不可以跟進來。」
她低頭這麼告訴千封，並把人擋在門外。
面對千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千封不滿地鼓起腮幫子。
「咦？為什麼？我也要進去！」
「不——行。你在外面等。」
「為什麼？我也要進去啦！」
「如果你聽話，等一下姊姊就點青醬蛤蠣義大利麵，跟你分著吃。」
「唔⋯⋯！」
青醬蛤蠣——那是在千封心中排名第二的義大利麵。第一不用說，就是他那天早已決定好的奶油培根義大利麵。
聽見如此誘人的條件，千封開始心生動搖。他吞了吞口水。
「怎麼樣？可以一次吃到兩種口味唷。」
千世見這個條件似乎有效果，繼續煽動千封的味蕾。
「我記得你之前說過拿培根沾青醬很好吃對嗎？」
「唔唔⋯⋯」
「好不容易今天有機會，你要放棄嗎？」
「⋯⋯⋯⋯」
千世的嘴臉笑得不懷好意，千封的頭卻越彎越低，抓著褲管的雙手更是越抓越緊。
「我知道了⋯⋯」
他低著頭，小聲說出妥協的字眼。
「嗯？」
「我在這裡等就是了⋯⋯」
瞧千世似乎沒聽清楚，千封這次抬起頭來，嘴巴嘟得高高的，滿腹不滿地吞下這個條件。
看他一副就快哭出來的模樣，千世實在覺得可愛極了，讓她不禁對自己如此壞心眼產生了些微的罪惡感。
「小封，姊姊告訴你一件好事吧。」
所以她蹲下來，摸了摸千封的頭，決定透露一點做為補償。
「你現在乖乖聽話，四個月後，姊姊會給你一個大驚喜。」
「大驚喜⋯⋯？」
「嗯。現在稍微忍一下，可以換到義大利麵跟驚喜，你不覺得很划算嗎？」
「⋯⋯我聽不懂⋯⋯」
只見千封頭上冒出一抹大問號。
等待如何能和義大利麵、驚喜扯上關係，劃上等號呢？他只覺得莫名其妙。
「姊姊倒是覺得很划算。」
「是喔⋯⋯」
話說到此處，千世見千封已經妥協，便站起身子。
「那你要乖乖在這裡等，絕對不可以亂跑喔。」
「嗯，我知道了⋯⋯」
就這樣，千封站在門口，不安地抓著自己的衣服，看著家人們逐漸往店舖深處走去，不斷忍著想跟進去的慾望。
千世進入店內後，也悄悄往外看了一眼。看著那張不安和心有不甘的臉，儘管內疚油然而生，千世還是沒有修正這場行動的意思。
因為正如她所說，這是驚喜。
正因為她知道千封這段時間過得很辛苦，才更要在四個月後——也就是十一月千封生日時，給他一個始料未及的驚喜。
就這樣，千世滿懷著期待，在店內挑選一隻可以刻畫外來願景的手錶。一想到千封收到手錶那天會有什麼反應，千世便喜形於色。
然而——
二十分鐘後，當千世興沖沖再度跑回店門口時，千封卻已經不在那個地方了。
【待續】
「出去外面吃？」
晚餐時，母親提議外出吃大餐，並詢問千世想吃什麼。
飯桌旁只坐著父親、母親還有她，千封正在房間裡等他們先用完餐，再吃千世幫他保留下來的份。
「對啊，偶爾出去吃點好吃的也不錯吧？」
「好是好⋯⋯那小封⋯⋯」
聽千世提起這個名字，父親和母親的臉色瞬間改變。
他們紛紛散發出尖銳的氣息，刺痛千世的皮膚。
母親不悅地皺起眉頭。
「千世，我們已經說過好幾次了，不要再搭理那隻怪物⋯⋯」
「可⋯⋯可是那天是我的生日！我就想要和小封一起過！」
「千世⋯⋯」
「我不管！如果小封不去，我寧願不要慶生！」
千世收好自己的碗筷，從椅子上站起，就這麼拿著碗筷到流理台開始清洗。
乖巧的千世難得發出反彈，她的父母看了都是一陣錯愕。
他們知道千世一直放不下千封，也知道以千世的個性來說，就算他們成天要求她放下，也不可能一朝一夕就做到。
所以他們始終等待時機。等待有一天，千世會想通，會覺得疲憊，然後不再搭理那個怪物。
因此即使他們知道千世會私下幫助那個怪物，也沒有強制禁止。
然而他們萬萬沒有想到，如今千世卻為了那個怪物反抗他們。這實在是始料未及的狀況。
「千世⋯⋯妳真的這麼想跟他一起吃飯嗎？」
聽見母親這道問題，千世更氣了。
這算什麼問題？簡直是廢話。
她開啟水龍頭，用清水將沾了泡沫的碗盤洗乾淨，然後粗魯地放在一旁滴水。藉由沉默與碗盤碰撞的刺耳聲來表達自己的不滿。
「千世。」
這時候，父親說話了。
「就照妳說的，大家一起出去吧。」
「咦？」
「妳想吃什麼？」
千世一愣一愣地關閉水龍頭開關，一時半會兒不敢相信父親說了什麼。
「真⋯⋯真的可以嗎？」
「當天壽星最大，當然是妳說了算。」
瞧父親說得如此篤定，千世的腦袋終於接上線。
她快速放下洗好的碗盤，然後來到餐桌旁說出自己的提議。
「那⋯⋯那我們可以去吃義大利麵嗎？小封最喜歡吃那個。」
「可以。妳怎麼說，我們就怎麼做。」
父親溫柔地拍了拍千世的頭允諾。
這個回答太過始料未及，千世在原地歡呼一聲後，興高采烈地衝出客廳，然後直奔二樓告訴千封。
「出去吃義大利麵？爸爸真的說我可以去？」
千世才剛說完重點，千封便放下手上的繪本，訝異地重新確認。
「真的！我們可以一起出門了！」
「可以一起⋯⋯」
千封剛開始也不敢相信他聽到什麼，但瞧見千世興奮的模樣，他也終於進入狀況。
「而且是吃你最喜歡的義大利麵，真是太好了！」
「嗯！」
因為這道好消息，他們兩個人在房裡興奮地跳著。
不過開心的點僅止於「可以兩個人一起出門」，而不是「父母的態度可能軟化」。
事到如今，他們已經不會再去思考父母的心境有一天或許會產生改變這種未知的可能性，而且也不再抱有期待。對他們來說，重要的是現在手上最「確實」的東西。
那樣東西——就是他們身邊有彼此。
千世已經把自己高中後要帶著千封離家的計畫告訴他，要他再忍耐一段時間。
三年的時間很長，對今年十一月才要滿六歲的千封更是如此。剛開始，他聽到那段以年為單位計算的時間，還面露難色。他根本無法想像這麼長一段時間該怎麼度過。光是最近這幾個月，他就已經覺得像是過了好幾年一樣。
即使如此，千封還是點頭答應。
因為他已經下定決心要努力。
因為他已經不想再為難千世。
因為他知道，千世從此以後將會一直陪著他。
「我想吃奶油培根義大利麵。」
「你這麼快就想好啦？」
千世摸摸千封的頭，看千封如此開心的樣子，她心裡也是滿懷期待。
「對了，姊姊。」
「嗯？」
「我的晚餐呢？」
咕嚕⋯⋯
千封的肚子識相地發出叫聲。
但千世聽了卻是一陣尷尬。
「啊⋯⋯」
她停下摸著千封的手，轉而抓了抓自己的後腦杓。
「我急著要把這件事告訴你，結果忘記了⋯⋯哈哈哈。」
後來千封鼓起腮幫子抗議，千世這才急急忙忙離開房間，下樓幫他張羅晚餐。
※
千世生日那天正好是假日，他們照著前些日子所說，預約了一間價位稍微偏高的義式餐廳。當然了，是預約四個位子。電話預約當時，千世聽到母親確實說了「三大一小」。前一天晚上，千世也親自打過電話向餐廳確認過，所以應該不會出什麼差錯。
當天，她和千封就這麼一起如願出門了。
他們一家四口從住家步行到市區，一路上父親和母親都走在前頭，他們偶爾會回過頭和千世說話，雖然依舊不理會千封，卻沒有平常險惡的氣氛。
千世對這個狀況很是滿意。畢竟她的生日願望就是和千封一起開開心心地度過，爸媽沒有特別針對千封也算是幫了個大忙。
他們來到大街上，計畫在吃飯前首先挑選千世的生日禮物。
「媽媽，我想去看手錶。」
走在後頭的千世拉了拉母親的衣角說道。
「手錶啊⋯⋯也不錯。那就去前面那家看看吧。」
「嗯！」
接著他們走到店門口。
那是一家著名廠牌的旗艦店鋪，無論傳統的指針式手錶，還是進化的數位式手錶、光譜手錶，都做得很有質感，因此廣受各個年齡層喜愛。
千世很久以前就打定主意，要在這間店精心挑選一隻手錶了。
「啊⋯⋯」
不過當她跨過店門口的瞬間，她忽然發現某件事。於是急忙回頭——
「小封，你不可以跟進來。」
她低頭這麼告訴千封，並把人擋在門外。
面對千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千封不滿地鼓起腮幫子。
「咦？為什麼？我也要進去！」
「不——行。你在外面等。」
「為什麼？我也要進去啦！」
「如果你聽話，等一下姊姊就點青醬蛤蠣義大利麵，跟你分著吃。」
「唔⋯⋯！」
青醬蛤蠣——那是在千封心中排名第二的義大利麵。第一不用說，就是他那天早已決定好的奶油培根義大利麵。
聽見如此誘人的條件，千封開始心生動搖。他吞了吞口水。
「怎麼樣？可以一次吃到兩種口味唷。」
千世見這個條件似乎有效果，繼續煽動千封的味蕾。
「我記得你之前說過拿培根沾青醬很好吃對嗎？」
「唔唔⋯⋯」
「好不容易今天有機會，你要放棄嗎？」
「⋯⋯⋯⋯」
千世的嘴臉笑得不懷好意，千封的頭卻越彎越低，抓著褲管的雙手更是越抓越緊。
「我知道了⋯⋯」
他低著頭，小聲說出妥協的字眼。
「嗯？」
「我在這裡等就是了⋯⋯」
瞧千世似乎沒聽清楚，千封這次抬起頭來，嘴巴嘟得高高的，滿腹不滿地吞下這個條件。
看他一副就快哭出來的模樣，千世實在覺得可愛極了，讓她不禁對自己如此壞心眼產生了些微的罪惡感。
「小封，姊姊告訴你一件好事吧。」
所以她蹲下來，摸了摸千封的頭，決定透露一點做為補償。
「你現在乖乖聽話，四個月後，姊姊會給你一個大驚喜。」
「大驚喜⋯⋯？」
「嗯。現在稍微忍一下，可以換到義大利麵跟驚喜，你不覺得很划算嗎？」
「⋯⋯我聽不懂⋯⋯」
只見千封頭上冒出一抹大問號。
等待如何能和義大利麵、驚喜扯上關係，劃上等號呢？他只覺得莫名其妙。
「姊姊倒是覺得很划算。」
「是喔⋯⋯」
話說到此處，千世見千封已經妥協，便站起身子。
「那你要乖乖在這裡等，絕對不可以亂跑喔。」
「嗯，我知道了⋯⋯」
就這樣，千封站在門口，不安地抓著自己的衣服，看著家人們逐漸往店舖深處走去，不斷忍著想跟進去的慾望。
千世進入店內後，也悄悄往外看了一眼。看著那張不安和心有不甘的臉，儘管內疚油然而生，千世還是沒有修正這場行動的意思。
因為正如她所說，這是驚喜。
正因為她知道千封這段時間過得很辛苦，才更要在四個月後——也就是十一月千封生日時，給他一個始料未及的驚喜。
就這樣，千世滿懷著期待，在店內挑選一隻可以刻畫外來願景的手錶。一想到千封收到手錶那天會有什麼反應，千世便喜形於色。
然而——
二十分鐘後，當千世興沖沖再度跑回店門口時，千封卻已經不在那個地方了。
【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