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米蟲男愛睡,沙豬男愛炫耀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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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0-05-26
  我揚起唇角。「小隊長最近可能太累了。我剛剛說了,我是看牠可憐。你的調查報告中應當也提說到豆仔常被他主人欺負吧?」
  「沒有。」他的目光銳利如劍,彷彿能穿刺人心。「石大強的鄰居們沒有一人說到他有欺負動物的舉止,只說牠剛養了一隻狗。」
  我沒有說話,只是用眼角對柯學妹示意,她輕輕點頭,表示她等小隊長離開後就會調查這是怎麼一回事。
  雖然不想承認,但事務所內比較正常的人只有我和柯學妹,她是唯一一位不會在這種情況下出狀況的人。
  「不要緊張,曼小姐,我並非來拘提妳。我只是很好奇,妳偷了石大強的狗,為什麼不賣掉或逃之夭夭,反倒在案發隔日前去他家?」余小隊長好整以暇地雙手插入口袋,試圖擺出輕鬆的姿態,但冰冷的目光更加懾人了。
  「汪!」
  靈光乍現。
  「我在……可憐牠。」我急中生智地說。
  余小隊長挑起單眉,像是在看著無聊的雜耍般。
  「我說的牠是豆仔,牠的主人對牠不好,但牠還是想念牠的主人,所以我去是想觀察石大強有沒有反省,像是貼些尋找豆仔的海報之類的,沒想到卻撞見……」
  他定定地看了我好一會兒,看得我頭皮發麻才開口說:
  「妳很有同情心,曼小姐。」
  「哪裡。」我乾笑。
  「我不是恭維妳。」
  這回換我挑眉了。
  「妳本人和妳剛到巴比倫城的紀錄不太符合啊,曼小姐。」
  這回換我冷下目光了。
  「十一件故意殺害、五件妨礙自由、三件妨害秩序、七件過失致死……曼小姐,妳的同˙情˙心很氾濫。」
  過去的罪孽隨著余小隊長吐出的字眼浮上心頭。
  是的,我有罪,我不是聖人,我只是打著聖人旗號行詭詐之事的小人。
  我從來都不覺得自己高人一等。
  我只是……不能睡。
  那些慘嚎、那些咬牙切齒、那些因無處可求救而崩潰的啼哭,我被吵到不能安寧。
  「巴比倫城最高法院已經還我清白。」我說。然後回歸正題。「余小隊長,我如果有看見可疑的人,當初被您叫住時,我就會說了。」我逼自己露出笑容。「你的紀錄上面應當有寫我的同情心是多麼的……忌惡如仇。」
  他定定地看了我許久後才徐徐說道:「如果妳想起來可疑的人事物,請聯絡我。」
  余小隊長從口袋遞出一張紙給我,卻不是我以為的名片,而是寫上他的聯絡方式的請款單。
  上面的明細寫著:不銹鋼柱,兩根。
  「雖然偷內衣褲的小偷撤銷了對妳的共犯控告,但和妳關在同一間的吳小姐,指控是妳捏壞了我們拘留所的鋼柱。雖然用不著提告,畢竟曼小姐並沒有因此逃獄,但賠償還是要的。我們是公家機關,一盞燈泡、一張紙都是納稅者的心血,不可濫用。」
  「我知道了。」將請款單轉遞給站在我身側的花牧師。「勞煩您獨自前來,真是不好意思。」
  「哪裡。我的同情心也不輸給您。尤其是……」他突然朝我逼近,冰冷的雙眸閃過一道詭光。「在忌惡如仇的方面。」高壓的氣場大放。
  「是嗎?」我故作平靜,免得鬼手又興奮起來。
  「曼小姐,您這樣的態度對您很不利啊。我是不知道當年您犯的那些官司是怎麼打贏的,但我們和以前不一樣了。現在的巴比倫城警察……」他像是察覺些什麼似的突然停下,隨即又說道:「曼小姐,我們會看著您的。請讓您的同情心發揮在正確的地方。否則,我保證,這一回您不會脫身的如同當年那麼容易。」
  然後,余小隊長便像一陣冰冷的旋風般離開了。
  「小曼快坐下來休息。」
  推開花牧師的手,我摸索著躺回沙發上,閉上眼的瞬間,漣漪般的暈眩不停迴盪。
  「花牧師,那天你去看小男孩時有沒有發現什麼?」
  「小男孩?」
  「通報石大強虐狗的那個小男孩。」
  「沒什麼啊。」
  花牧師回答得太快,我狐疑的張開單眼盯著他,這才發現他俊美的臉上湧現不自然的潮紅,簡直可以滴出血了。
  「黑之王,以後你們接案子也多少調查一下委託人的身家背景,被警方盯上已經夠麻煩了,還是被余小隊長……」
  「余小隊長說的是真的,警方徹底盤問過石大強住家附近的鄰居,沒人提到虐狗的事情,小男孩一家才剛搬到對面大樓不久。他恐怕是看到我們的傳單,故意打電話來惡作劇吧……」柯學妹一面看著電腦一面說道。
  「是在下的疏失。」恢復原貌的黑之王,頭上的觸鬚劈哩啪啦地打著鍵盤。
  「小曼,不是的,不是黑之王的錯。是我。那個小男孩……總之,他不會再做不好的事情了。」花牧師坑坑巴巴的解釋著,我懶得聽。
  「木牧,登記在案的七歲幼童。賣淫維生,一周前失蹤。」柯學妹唸出她不知從何探查得知的情報。「地下懸賞單開了不少錢呢!」
  「小曼、黑之王,我不是故意不和大家說這件事情。木牧太可憐了,他理當擁有無憂的童年,我不希望還有誰記得他的過去。」
  我忍下嘆息。「他會記得。」並且記得比任何人都還要清楚。
  「沒關係,主的愛會拯救他。」
  見花牧師執拗了起來,事務所內的人都露出無奈的表情──除了沒有五官的黑之王。
  看來是沒辦法要花牧師問木牧受誰指使了。
  「花弟兄,我們來替木牧……他受浸了嗎?」勞教授扶著腰站起身。
  「他是我們的小弟兄了。」花牧師連忙過去攙扶他。
  「感謝主。我們來替他禱告吧,還有為這一次的案件,請主帶領我們。喔,主耶穌──」勞教授垂頸並閉上雙眼,乾瘦且爬滿老人斑的兩手鬆鬆交握於下腹。
  花牧師也一同動作。
  見這兩人真的開始禱告了,感覺已經好多了的我連忙站起身,套上護肘,穿好外套,和黑之王一個揚手替代告別,便走至門邊。
  「小曼等等。」黑之王不知何時站在我身前。「妳的信。」
  我詫異的瞠大眼,連忙接過信封,確認來信者果然如我所想後,忍不住揚起唇角。
  是朋花。
  「這年代還有手寫信?好傳統──真不愧是鄉下來的。」柯學妹笑著嘲諷。
  愉悅的心情讓我完全不想理會她。
  「我們還沒討論出下一步該怎麼走。」黑之王頭上的觸鬚延伸了過來。「快點回來。」
  「知道了。我去福桃。」
  我胡亂回答著,接過吊在黑色觸鬚上的我的背包,立刻衝出大門,一頭栽進大霧中,跑向巷尾的港式飲茶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