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跨越 (2/6)

依著高橋涼介的提醒，藤原拓海到客廳打電話回家，向藤原文泰報備一聲。
「……跟朋友喝幾杯，我今晚留在高崎睡一晚，明早會回去送貨的。」
「注意安全。」
「我沒事啦，不會喝醉的。」
「我是叫你注意安全吶，傻小子！」
「啊？哦。我不會亂跑的，睡一覺就回去了。」
「唉！」聽筒裡傳出一聲重嘆，「真是……」
真是遲鈍的笨蛋！藤原文太八成想這麼說的吧。
「老爸？」
「……好了，掛了。」
正在中島的洗碗槽清洗杯盤，高橋涼介雖然聽不見電話彼端的人說了甚麼，但是光從藤原拓海的回話，也能約略猜得出七八分。他一方面嘆服這位大叔真懂自己的心思，一方面又擔憂拓海太過單純的性格，哪天要是真的遇上心懷不軌的壞傢伙，會身陷險境。
當然，他一點也不認為自己屬於那些壞傢伙之一。
講完電話的藤原拓海走回中島廚房，幫忙收拾一旁餐桌上吃剩的外賣。
看著藤原拓海將吃剩的披薩裝盤，並且向他要了保鮮膜包好送進冰箱，高橋涼介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打消發表意見的念頭。
好吧！既然拓海認為隔夜的東西還是得吃，那他就改一改以往吃剩的東西全部送進廚餘桶的習慣，開始學著吃。
「這個可以下酒。」藤原拓海將所剩不多的雞肉球用小碟子裝好。
「嗯。」高橋涼介從酒櫃裡琳瑯滿目的陳列之中拿出一瓶紅酒，「這一支，上次看你似乎很喜歡？」
「呃……」藤原拓海不好意思地搔搔頭，「我那時候好像喝醉了。」
「你一個人就喝掉了一整瓶。」高橋涼介笑了笑。
拔掉封口的軟木塞、隨手刁了兩只高腳杯，高橋涼介抬起下巴示意，兩人朝客廳的沙發移動。
「今晚可不會再讓你那樣暢飲了，這裡可得至少有一半以上歸我。我要壓壓驚，你頂多就是陪著碰杯的。」
一坐下，高橋涼介翻轉手掌覆在桌面，夾在指縫間的高腳杯立於藤原拓海眼前，隨著酒瓶傾倒，兩只晶瑩剔透的水晶玻璃盈上三分之一滿的葡萄紅。放下酒瓶的同時，高橋涼介端起其中一杯，輕碰了另一杯，隨即仰頭飲盡。
藤原拓海看得雙眼發直。
涼介無論做甚麼，動作都是那麼的流暢優雅，還有一股難以形容的氣質與氣勢，讓人驚嘆於他所散發的耀眼光芒，深深被吸引！
「怎麼了？」高橋涼介邊為自己倒酒，邊問。然後在藤原拓海答話前，轉眼又喝乾了第二杯。
他有些招架不住拓海此刻直勾勾看著他的視線——專注而乾淨、真誠而單純，讓他忍不住有點唾棄自己對他動起的心思！
「涼介哥，你為什麼需要壓壓驚？」藤原拓海在高橋涼介倒完第四杯酒的時候發問，順帶接過酒瓶，並且擺到距離高橋涼介手邊較遠的位置，「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瞅著藤原拓海的動作，高橋涼介抿唇一笑。
拓海擔心自己會喝醉吧？也對，他對自己的酒量並不了解。
舉杯與藤原拓海面前的酒杯輕碰一下，高橋涼介依然看似豪氣卻又優雅的喝乾第四杯酒。放下空杯，他將自己深深倚進身後的單人沙發裡，靜靜的睇著眼前才一杯紅酒下肚，就已經雙頰泛紅的藤原拓海。
遲疑了一下，藤原拓海跟著一口喝完今晚的第二杯酒。
當他放下酒杯回望來自右手邊的視線，正想說話的時候，那個即使一副懶散模樣攤在沙發上，卻也仍舊發散著強烈王者氣場的人，沉沉的開口了。
「拓海，你信任我嗎？」
「當然信任。」坐在長沙發的藤原拓海一如往常的習慣性盤起雙腿，「涼介哥為什麼這麼問？」
「那麼我給的建議，你都會聽、都願意照做嗎？」
「嗯，願意啊！涼介哥給的建議，向來都很有幫助的。」
「那好。」
挺直背脊，高橋涼介起身坐到藤原拓海身旁，右手拿酒瓶為兩人的空杯再倒酒，左手壓著藤原拓海的肩安撫他的擔憂。
「涼介哥？」藤原拓海看著眼前與自己相距一臂之長的俊美側臉，下意識的喚著對方。
第五杯，五分鐘內。而且這一杯倒了超過五分滿，果真如涼介先前的預告，這瓶酒有一半以上歸他。
藤原拓海的視線始終緊跟著高橋涼介的一舉一動。
涼介喝酒的態勢讓人擔心。然而比起擔心涼介喝醉，此刻他卻對於那個讓涼介這麼喝酒的原因，更加感到不安。
「拓海……」
側過身體面對藤原拓海，高橋涼介還壓在他右肩上的手，稍稍施了點力：「推掉那些職業車隊的邀約吧！」
「甚麼？！」瞠大的眼瞳盈滿錯愕，藤原拓海對自己聽到的話感到不可置信，「為……為什麼？」
「你還不適合進入職業賽車的領域。」
再搭上右手，高橋涼介握牢藤原拓海的雙肩：「心理層面不夠穩定就一頭栽進去，是很危險的。再加上環境複雜、賽事張力高，你會適應不良、甚至迷失——」
唯一讓他擔心害怕的，就是現在的拓海，只要手一握上方向盤，就會毫不猶豫的踏進極限領域，拋開一切頭也不回的追逐最高速！
「……」垂下視線低頭不語，一股帶著委屈的酸楚逐漸在藤原拓海的心底冒泡。
高橋涼介的這一番話，對藤原拓海而言，無疑的是一種否定。
否定了他自以為這一年來的有所成長，否定了他堆砌出來可以與人一爭高下的自信，否定了他期許自己要在競速領域中成為佼佼者的志向……所以，他終究是不夠格涉足那個殿堂？
比起啟介昂首闊步的進軍挑戰，他甚至連觸摸嘗試的資格都沒有嗎？
而——到底是他沒有資格挑戰職業賽車，還是涼介不希望他與啓介同時在職業領域競技？
「拓海？」凝視著眼前的人神色逐漸晦暗，高橋涼介擔憂的伸手托起藤原拓海的下巴，「你懂我的意思嗎？」
「涼介哥，你是不是感到後悔了？」
輕輕撥開高橋涼介托著自己下巴以及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藤原拓海側回身體面向茶几，端起桌上的紅酒一口喝完。
「你後悔找我加入Project D，後悔指導我訓練我……」低落的情緒，讓藤原拓海自然而然的朝負面方向思維，「你是不是後悔——讓我變成啟介的對手了？」
「你怎麼會這麼想？！」
聞言，高橋涼介不自覺地板起臉，嚴肅的神情隱約飄出讓人脖頸一縮的寒意：「你和啟介，始終都是我最引以為傲的成就！拓海，永遠不要質疑我的決定。」
「你這樣的建議……」
對於失落的無力，在此刻遠勝於對於怒意的恐懼。因此藤原拓海無感於高橋涼介一瞬間泛寒的氣場，依然沉浸於負面的迴旋裡找頭緒，而且越找越不甘心：「難道不是因為我比較差勁的關係？」
骨子裡蜇伏的好強因子，讓他與啓介之間保持一份潛在的競爭默契。他們既是共同並肩的隊友，也是互相競技的對手，因為敬佩對方的天賦與才能，所以更加不希望自己是落居下風的那一個。
本來他還想著，或許等涼介忙完醫師資格的國家考試後，可以撥點時間給他，他想請涼介幫他看看那幾份車隊給的合約樣本，還有幫他挑選一下那三位毛遂自薦的經紀人……
但是到頭來，涼介根本不希望他參加職業車賽！
並稱Project D 的 Double Ace，原來他是比較差的那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