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跨越 (3/6)

「拓海……」
高橋涼介扶著額，迎視藤原拓海那雙宛如被主人遺棄的小貓般哀怨的眼神，頓時有些哭笑不得，原本冷涼的神情已軟化為無奈：「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擔心你。」
「擔心我？所以是我終究不如啟介對嗎？你安排他進了職業車隊，卻要我別往那方面考慮，這是我比不上他的證明——對吧？！」藤原拓海越說越激動地站起身，「我就是不夠好，所以你才——」
「拓海！」直接出聲打斷，高橋涼介揉揉皺起的眉心，重重嘆了口氣，「不是這樣……」
「可是你剛才說——」
「正好相反！」
跟著起身，高橋涼介再度握住藤原拓海的雙肩，讓他面對自己。
「啟介的成長速度沒有你這麼驚人。他不像你在每一場比賽中都大幅度的自我進化，所以也不像你，在技術的成熟度與心智的穩定度上，兩者之間的差距大到難以調和、甚至對立——現在的你，每一次上場比賽，等於都在生死邊緣走過一回。但是啟介不同，他還要一段時間之後，才會面臨那道極限領域裡的『生死門』課題。」
瞅著藤原拓海那一臉困惑不解、甚至充滿為難的表情，高橋涼介鬆開他的肩膀雙手插著腰，低下頭再次重重嘆息。
天知道，他才為難！他到底還能怎麼解釋，眼前這個平常溫馴害羞、一受到刺激卻可能張牙舞爪的天才少年才能聽得懂呢……
「是我受不起刺激。」高橋涼介一伸手將藤原拓海摟進懷裡，「是我現在沒辦法——再坦然的放手讓你去追風。」
他不能再純粹的將拓海視為一顆即將閃耀在賽車界的超級新星，不能再理所當然的看著拓海拿命挑戰極限速度，只為了在終點線換一場勝利！
「我承受不了最糟的結果……」低沉的嗓音瞬間有了錯覺般的脆弱，「你知道嗎？」
「涼、涼介哥……？」雖然不是第一次被抱住，藤原拓海仍然顯得有些無措。
收攏雙臂，高橋涼介將臉頰貼緊藤原拓海的頭頂：「拓海，我不敢想像如果這世界突然沒有你，我要怎麼繼續呼吸。」
「——！！」藤原拓海瞠目結舌。
這個人……在說甚麼？！
被深深撼動的感覺，讓藤原拓海在震驚之後，內心深處湧上一股炙熱的暖流，轉眼漫延至全身細胞，竄進鼻骨裡卻隱隱發酸。
「我不是要你放棄賽車，只是希望你將參賽的時程往後推遲。你才十九歲，可以為心理素質再多做足準備。」
比起搶時間把人推進賽道寫紀錄，他更在乎拓海在每場比賽之中的安危。
右手撫著藤原拓海的後腦，掌心裡徐徐揉著的，是高橋涼介難以完全訴諸言語的憐惜，「你是我從這片群馬山隘間打磨出來的璀璨鑽石，是一顆在我賽車夢裡閃耀的珍貴恆星，我不可能讓你就此埋沒飲恨。」
平緩的嗓音輕輕流洩著比蜂蜜還甜的低語，鑽進耳朵，沉甸甸的覆在藤原拓海心裡。抬手回擁，他只是把臉頰更加貼緊高橋涼介的胸膛，沒有說話。
安靜的相擁片刻之後，呢喃般的低沉嗓音又響起。
「跟我走吧，拓海。」
稍微鬆開臂彎，高橋涼介溫柔卻清亮的黑眸，瞅著緊藤原拓海霧濕但晶瑩的雙瞳：「跟我一起離開日本，在我計劃好的未來裡，你是我的必然選項。」
「我……」迎視高橋涼介認真而誠懇的目光，藤原拓海的心臟驀然一陣揪緊。
那是很沉很沉的感動，糾結住很深很深的牽掛——甜中帶酸的一抹微疼。
「我會考慮的。」脫離高橋涼介的懷抱，藤原拓海坐回沙發，手肘拄著大腿，將臉埋進雙掌之中。
「拓海？」面對藤原拓海，高橋涼介跟著坐在沙發上。
「涼介哥……」
被手指摀住的臉孔看不清楚表情，但是從指縫間飄出的聲音，帶著顯而易見的遲疑與徬徨，「你……從不覺得奇怪嗎？我們……都是男的……你真的能……能坦然的喜歡男人？」
「所以對拓海來說，喜不喜歡一個人……性別是關鍵？」
劍眉微挑，高橋涼介雙眸含笑：「如果我是女孩子，拓海就會毫不猶豫的喜歡我了？」
「我——」放下雙手，藤原拓海看了高橋涼介充滿無辜的一眼，然後低頭垂眸，盯著自己踩在腳下的白色地毯。
應該是這樣吧……至少，情況會單純一些吧？
但是，現在糟就糟在——明明不是女孩的涼介，他也喜歡上了啊！
「嗯？」
高橋涼介起身站到藤原拓海面前，撐開雙手壓在他身後的沙發椅背上，將他圍在自己胸前那片窄小的區域裡，彎下腰，視線與眼前雙頰通紅的人齊平。
「拓海正在掙扎嗎？」高橋涼介的上半身向前傾，因為說話而微微開闔的薄唇，幾乎就要碰到藤原拓海的上嘴唇，「為了喜不喜歡我的……這件事？」
「我……」近在眼前的俊臉，令藤原拓海毫無抵抗力的心臟開始狂跳，他緊張地再度垂下視線。
「拓海，看著我。」曲著雙肘，高橋涼介更加貼近這個讓他無時無刻都想一親芳澤的人。
帶著酒味竄進鼻腔的氣息彷彿擁有一股引誘的魔力，蠱惑著藤原拓海微啟雙唇，承接溫柔的吻。
「我掙扎過……也試著自我調整想要糾正……但是都沒有用。」
高橋涼介的吻又輕又柔，反覆廝磨著那豐潤的嘴唇，然後沿著線條俊逸優美的下顎一路綿密的灑到頸窩，引起的酥麻感令藤原拓海渾身一陣輕顫，甚至在皮膚被留下印記時，他抓在高橋涼介手臂上的指尖隱隱發抖著，那是一股夾帶微微鈍痛的電流，直鑽心臟。
「嗯……」當第二枚吻痕烙下，自頸部開始擴散蔓延的麻癢，令藤原拓海難以抑制的仰頭微吟。
「拓海……」
濕潤的吻，沿著頸線一路重新爬回藤原拓海的唇上纏綿，輕輕地吻過他兩邊嘴角後，高橋涼介撐起手臂稍微拉開一點距離，定定地注視著兩頰陀紅雙眸泛潮的人，極其堅定又微微低啞的嗓音說道：「改不了，等我發現的時候，就已經是這麼喜歡你了。」
望著高橋涼介，藤原拓海覺得那雙總是如黑曜岩般晶亮的眼眸，此刻化為兩泓深潭，隨著那張漾滿溫柔的臉龐緩緩逼近眼前，他的神魂就像被漸漸吸進無垠的黑色深淵裡，再也找不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