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2章 泥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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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0-05-13
次日早晨,我和莉莉亞一同前往主帳篷跟隊伍的其他人會合、準備繼續搜救工作。結果在那裏發現了本來預計會消失的人物。

「我還以為你會躲在自己帳蓬裏的床上一直哭著不起來呢。」

「……我是自薦參與這次任務的,若果只幹了一天然後就因為個人原因撤手不管,堂堂達加伯爵家的繼承人不就成了笑話嗎?」

恩密卓的臉色還是跟昨晚最後見到他時那麼陰暗——不對,感覺比起最後看到他時的模樣還要更糟糕,估計是一整晚也沒怎麼睡好。儘管如此,他回答時的語氣感覺比以往的態度要沉穩多了。

雖說對我而言,還比較希望他就這樣因為傷心難過而缺席、或者情緒失控而歇斯底里大鬧一場。這兩種發展比起帶著計時炸彈出任務然後在危機四伏沒有外援的環境裏爆發要好多了。

「醜話說在前頭,要是你待會一個人跑開了、我們不會派員把你找回來。若果你有任何對參與任務的成員不利的可疑舉動,我們會立刻將你制服然後把你留在原地。想要負起自己挑到肩膀上的責任我無所謂,但是你也得同時確保自己的狀態足以承擔行為的後果才行。」

米羅和哥非特、以及前來送行的坎蒂絲和薩寧里特他們本來就訝異於恩密卓那明顯不對勁的樣子、現在再聽到我突然拋出這過於冷酷的宣言,對於昨晚的對話毫不知情的他們想必覺得很混亂吧。反倒是恩密卓語氣依舊保持平靜地回答。

「這點我完全明白。請放心,我的精神狀態十分穩定,並沒有任何輕生、自殘或者傷害他人的意圖,也沒有喪失對於突發事態的判斷力。雖然未必能提供助力,至少我本人是絕對不會拖後腿的。」

我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換做平時這傢伙早就朝我怒吼著、或者大聲埋怨了。他是那種受到打擊之下反而更靠譜的人嗎?我仔細凝視他的臉孔,確實跟昨天比起來憔悴不少、然而眼瞳中的火焰似乎卻燃燒得更熾烈了。

我看向涅泰爾那邊,只見她雖然一臉擔心、但卻仍朝我輕輕地點頭。連最了解恩密卓的她也認為沒有問題的話,那麼再糾纏下去也沒甚麼意思了。

「好吧,旣然你都拍著胸口保證,那麼就暫且相信著你能繼續勝任護衛的工作吧。當然,我會從旁密切監視著、確保你沒有任何異常舉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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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找到受害者以後由我們單獨嘗試將其救出嗎?」

「沒錯,就目前的觀察看來,只要把那些黑色的樹枝扯斷就能把人救出來。如果不需要特地以光屬性魔力將其弱化也能破壞,到時就動員此處的全部魔族投入營救任務中、大概不到一天就能解決本次事件了。」

我向走在前頭充當嚮導的兩位魔族說明昨夜從研究員那裏聽來的建議後,他們理解地點頭、復又提出下一個疑問。

「這個提案,為何沒有在剛才出發前提出來、走到這裡才對我們說明?」

「隔牆有耳,這件事我希望直到成功實行以前都保密,尤其是對倫伯特領地的居民。當我抵達的時候他們鬧騰成甚麼樣子你們都看到了吧。」

居然把我們親友的性命交給魔族甚麼的!腦海中已經想像到他們不講理地指責的情景。畢竟直到半年前還是處於完全敵對的狀態,對於魔族的偏見在這個國家裏可是根深蒂固的。

「涅泰爾還有恩密卓也是,這件事務必要保密。畢竟事關數十條人命,沒必要在這個節骨眼上弄出其他亂子。」

「「了解。」」

看到不只是涅泰爾,連其身旁的恩密卓也溫順地點頭答應,莉莉亞皺起眉頭警戒地護在我身前。

「……這態度跟之前也差太遠了吧?是被瘴氣侵蝕腦部從而行為產生了異變嗎?」

「在昨晚才得知,自己一直誤以為塔洛辛前輩是恃著權勢肆意藐視達加家族之徒。我必須為自己的無知和淺見、以及隨之衍生出來的多餘敵意道歉。當然,我承認自己對於塔洛辛前輩仍然沒甚麼好感,但是現在的我已經沒有餘力去生氣了。」

嗯,感覺確實如此。他現在能夠老老實實地低頭認錯,比起反省內疚更像是疲憊的表現多一點。

……不對,並非是這樣。初次見面時,我對他的印象無非就是一個唯我獨尊又易怒的臭小鬼。但是結合涅泰爾對他的描述以及他現在的表現看來,恩密卓‧達加的自尊其實並不高。他所在乎的,並不是『自己被冒犯』、而是『達加伯爵家的繼承人遭到冒犯』。

「明明狀態不好卻不想讓家名蒙羞而強撐著跟過來,之前也是、並不是為了自己生氣而是覺得家族被我輕看而憤怒。套用你昨天的說法,『不管如何努力都只會被當成一枚隨時能夠捨棄的棋子』,這種家族值得你做到這個地步嗎?」

涅泰爾被我這個問題嚇得屏息瞪大雙眼,而恩密卓則變得像莉莉亞那般滿臉警戒、小心翼翼地打量著我。

「……為甚麼,塔洛辛前輩忽然對此產生興趣了?就算是相互合作的家族,也沒必要插手到對方的內部事務吧?」

「好奇而已,因為我認識一位曾經被家族束縛得非常痛苦的人。」

恩密卓聞言嘴角向上彎起來。第一次看見他的笑容,可是我從眼前這位後輩的表情裏感受不到絲毫喜悅。

「『曾經』嗎?真幸福吶。對於塔洛辛前輩而言恐怕是難以想象吧,世上有不少人根本連選擇生存方式的權利也不曾擁有。痛苦也好、束縛也好,一旦把救命索剪掉就只剩死路一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