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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節 36482 字
更新於: 2018-07-15

  「早啊嘉瑞。」

  「早。」

  回到現實,嘉瑞今天也是一大早就看見自己的青梅竹馬。今天是禮拜六,不用上課的日子,不過那不構成彩宜不來找他的理由。早睡早起的兩個人和平日一樣很快就坐到嘉瑞家的餐廳吃早餐。


  「嘉瑞,你還好嗎?」

  「我沒事,為什麼這麼問。」

  「看起來有點氣餒。」

  「我氣餒?」

  嘉瑞還沒想過自己會被這麼說,驚訝起來。


  「嗯……有點像以前那樣。雖然贏了可是不服氣的感覺,夢裡發生什麼事了嗎?」

  「也沒什麼,總是有人要受惡魔誘惑而已,我們沒抓到惡魔。」

  嘉瑞簡單的敘述了一遍夢中的經過,省略了劉水的名字。


  「你們就這樣殺了她?」

  彩宜聽完,差點跳了起來。

  「是啊,根據那個世界的法律,她本來就是死刑。我們又不能說服其他人這件事,就只好自己動手了。」

  「啊,是嗎,那個世界的法律……」

  「嗯。我們這邊的話大概罪不致死,可是她不在現實世界。要是放著不管,安琪那個傢伙會靠北,可是殺了又在唉聲嘆氣,明明就不是我的煩惱的,真是。」

  嘉瑞嘆了口氣,看來朋友的難搞才是他心情不好的真正來源。


  看了他這個樣子,彩宜碰了碰他的手。

  「沒關係的。」

  「妳是指什麼?」

  「那個叫安琪的,一定會明白的。」

  「妳怎麼知道?」

  「嗯……直覺。」

  彩宜嫣然一笑,雙手一拍。


  「好了,就不提這個了。今天打算做什麼呢?」

  「寫作業。」

  「來點有夢想的好不好?」

  「不然要做什麼,打電動嗎?我是不介意,可是每天都在打了吧。」

  「我也是每天在寫作業啊,實技組就囂張喔。」

  嘉瑞念的實技組和彩宜相反,作業只有最低限度,畢竟他們以後不太需要其他方面的學識,只要能睡覺就行了。剩餘知識就看他們自己想學多少就學多少。


  「好吧,不然妳有哪裡要去?」

  「嗯……不然我們去吃──」

  「如果妳打算說甜點的話,還是在家裡寫作業吧。」

  「幹嘛這樣。」

  彩宜無力的趴在桌上。其實哪裡都好,她只是想和嘉瑞出去,讓他打起精神而已。但是嘉瑞又不運動,幾乎把彩宜會想做的事情都封殺了,彩宜一時又想不到可以看的電影或是展覽,只能和平常周末一樣度過。


  「總之來我家吧。不管是寫作業還是打電動都方便。」

  「我在我家寫作業很方便不是嗎。」

  「我把我的作業抱來你家和你把你的作業抱來我家,怎麼看都是我家比較方便吧?」

  「好吧,算妳有道理。」

  嘉瑞失笑,看到他終於笑了,彩宜也就無所謂了。

  兩個人拿著東西來到隔壁,客廳的燈是開的,但文彥不在,電腦螢幕上還撥著直播。這對文彥來說十分稀奇,他通常不會想讓他們知道他在看什麼,所以會切回桌面。

  兩人平常也會因為尊重而當作沒看到的,不過這次的狀況有點不同。



  「這是……」

  彩宜先發現了不對勁。那不是遊戲也不是動畫,而是真實世界的街道,而且殘破不堪。

  「這是什麼啊。」

  「嗯?」

  嘉瑞把作業放到桌上,也湊過來看。


  「這是日本?」

  「嗯。招牌上是寫日文。是現實……吧?還是哪一款新遊戲作得這麼像?」

  他們討論到一半,忽然砰的一聲,讓他們嚇了一跳。

  是從耳機中傳來的,聲音大到能讓他們清楚聽見。


  「……槍聲?」

  「喂,你們不要亂看別人螢幕啊!」

  像是打斷他們推測一樣,文彥回來了,手上拿著罐裝飲料,看來剛剛只是暫時離開。他回到座位前,趕快把直播切掉。


  「爺爺,剛剛那個是?」

  「不是你們能看的東西。我一個老朋友需要我幫忙,他覺得事情很怪,卻又自己瞧不出端倪。」

  「哪個老朋友?」

  「陸軍部長王倫。」

  「陸軍部?那剛剛那個是真正的戰鬥了?而且看起來像直播。」

  「所以說你們不能看了。」

  文彥揮揮手打斷嘉瑞,這種事,他不願意讓小孩子接觸。


  不過嘉瑞聳聳肩。

  「事到如今我們看過的還少了嗎?」

  「你這是在指責我嗎?」

  「不是,我這是有興趣參一腳。反正多我們兩個人看,能幫上的忙不會變少。而我們兩個……很適應這種事。」

  「我就是不希望你們適應……」

  文彥哀嘆一聲。


  「爺爺,讓我們看看吧,我沒問題的。」

  彩宜的助人之心已經燃起了,眼神堅定的點頭。看到她的態度,文彥也只好軟化。

  「好吧,好吧。但是,這姑且是國家機密,你們不能到處亂說。這次是我那幾個老朋友私下的拜託,沒有公開紀錄。要是被抓到,王倫會有大麻煩。」

  「安啦,我們可沒有那麼不懂事,切回來切回來。」

  不等文彥囉嗦,嘉瑞就自己動了滑鼠,剛剛的畫面立刻出現,但是已經是截然不同的場景。

  好幾個人倒在地上,到處都是鮮血。


  「!」

  「你看,都你啦。害我們沒看到重要畫面。」

  彩宜的血壓立刻升高,心跳加速;而嘉瑞還真的很習慣,一點感觸都沒有。


  「嘖!」

  文彥馬上拿起一邊耳機帶起,按下麥克風。

  「啊,是我,抱歉,我剛剛和孫女講話沒有看到。狀況怎樣?嗯,明白了。」

  文彥和老朋友對話的時候,畫面也劇烈的變化,好幾處地方同時有石煙冒起,在現場的火力可不是平常的黑道衝突級別,而是真正的戰爭。

  一枚火箭砲飛來,戴著攝影機的人向右邊臥倒,在鏡頭中,一個人被炸飛。嘉瑞從飛起來的人身上認出了制服。


  「特勤隊?」

  「是嗎?」

  「嗯,不會錯。」

  就夢境學來說,台灣無論是理論或實做都是數一數二的,特勤隊在世界上也相當有名。這是世界上僅有的,正式編有旅夢人的特殊部隊,經驗豐富,編製成熟,遠超過任何其他國家的特殊部隊。

  他們時常在他國的請求下去世界各處支援。雖然在台灣以外,一般人對旅夢人的想法還要更惡劣,但他們仍然取下了優秀的成果,在各種反恐作戰的表現十分出名。不過最近的恐怖攻擊都和反對夢境學有關,給人一種自己的屁股自己擦的感覺,終究沒有在大眾的心中留下可靠的印象。


  「那個特勤隊,被打成這個樣子?」

  嘉瑞壓低聲音,他自己也很難相信。只看到畫面中的士兵爬起來,以精準的射擊技術反擊,擊斃剛才發射火箭砲的匪徒。然而活躍不到兩秒,他們很快就被壓制,只能躲在掩護之後等待支援。

  嘉瑞一瞬間看見了對方的身影,並非正規軍隊,而是穿著便服的人。


  正好,文彥的對話差不多結束,嘉瑞就直接問他:

  「對手是誰?」

  「……排除派。」

  「排除派!」

  彩宜的聲音抖了一下。所謂排除派,是反旅夢人的激進團體,規模最大的一個。為了殺害一個人不惜採取恐怖攻擊,將周遭的人也捲入。首當其衝的目標當然就是翡翠之庭,至今受到的攻擊已經接近三位數。

  他們的網路遍佈全球,而大本營就在日本──十五年前,劉水手下的主要受害者之一。


  「嗯。聽王倫說,日本人最近開發出了一種新藥。能夠有效阻絕別人接觸自己的靈魂,就連那個文森特也沒有辦法。然而,在發表之前,藥就被排除派偷走了。而現在就是追擊的現場,途中還有更麻煩的事發生。」

  「喔?偷走?真的是偷走的嗎?」

  嘴上一點都不留情的嘉瑞。


  「在私下場合我能理解,不過出去別亂說話。」

  「我什麼時候亂說話過了。」

  「天天。」

  彩宜給了他一個手刀,不過還是難掩自己的緊張。


  「可是,這樣子排除派得到了藥……不是就很不妙嗎?」

  「不,光是這樣還不至於很不妙吧。」

  嘉瑞眉頭一皺。


  「就算免於入侵,排除派也就是個恐怖份子。特勤隊就算不靠讀心應該還是可以把他們輾過去,況且還有日本自家的特殊部隊在,怎麼會變成這樣陷於劣勢的狀態?」

  「這就是奇怪的地方了。」

  文彥點點頭。


  「排除派強的很奇怪,不是技術,看他們剛剛還打歪了,訓練明顯不足。但是我們的人就是會莫名奇妙陷入劣勢,聽說已經追擊了一周了,一周以來都是這樣。」

  「這有趣。」

  嘉瑞瞇起眼睛,難得現實也會有這種事。


  「那個,爺爺,你剛剛是不是說還有發生什麼事?還有更糟的嗎?」

  「嗯。這個嗎……他們在逃跑的過程中,抓住了里見教授的女兒。提出要求。」

  「翡翠之庭那個里見教授嗎?」

  「對。他們要求教授交出他的研究成果,或是在一天內自殺。不然就要他女兒的命。」

  「喔,高招耶。」

  嘉瑞感嘆的說。


  「高招?甚麼意思?」

  彩宜不解地問。

  「彩宜,妳覺得翡翠之庭有可能讓里見教授交出研究成果嗎?」

  「這,嗯…不可能?」

  翡翠之庭在研究方面是有名的封閉,就算不是跟恐怖份子交易,也絕對不會簡單交出自己的成果。這點讀附屬高中的兩人再清楚不過。


  「所以啦。里見教授自殺算誰的?」

  「…呃,欸?排除派!排除派的錯吧!」

  「沒錯。不過妳不能否認妳剛剛有想過,翡翠之庭也要負一些責任?」

  「嗯…」

  「就是這麼回事。再來,翡翠之庭也變得不能以這點來進行譴責。畢竟他們把實驗結果看的比研究員的命還重要,那麼他們口中的生命意義就沒有任何價值。」

  嘉瑞仔細的分析,在夢中的經驗讓他變得更會思考這種陰謀詭計了。


  「不過被他們這麼說,我倒是對里見教授的研究好奇起來了。彩宜妳知道嗎?」

  「不知道,我也只聽過名字。」

  彩宜沒答案,嘉瑞看了一眼文彥,他也只是聳肩。


  「好吧。現在這不重要。教授現在怎麼樣了?」

  「不清楚,軍方沒有他的消息,研究員一直都是翡翠之庭的管轄範圍。」

  「總有不好的預感啊。」

  嘉瑞壓低了聲音,將精神轉回戰局上。畫面中,台日聯合部隊採用保守的作戰,幾乎將排除派包圍完畢,但對方完全沒有退縮之意。像是沒有限制的任意運用彈藥,重機槍和火箭炮讓正規軍必須保持距離才能確保安全,兩邊僵持了一段時間,而包圍網即將完成。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數十發打擊從死角飛來。地面震動,攝影機飛到了四層高的高度,摔落,失去訊號。


  「那是什麼!」

  「不知道,王倫!現在是什麼狀況!」

  文彥和自己的老朋友對話,同時,攝影機切到下一個。在先前位置的後方,只看到地面像是被砲兵犁過一樣出現了無數的坑洞,只有屍首散布各地。而排除派正在一鼓作氣往這邊衝鋒,數量大約三十,每個人都帶著狂笑,絲毫不感危險。

  攝影機的旁邊有許多後備人員,包括特勤隊的旅夢人。還醒著的人全部舉槍迎戰,躲到掩蔽之後,面對衝鋒槍的彈幕。

  然而,這時發生的變故打亂了全部的計畫。



  「啊!」

  彩宜大叫起來,指著螢幕角落。嘉瑞順著她的手指看去,只看到那些待在防護室中的旅夢人,每一個都開始全身顫抖,口吐白沫。然後一動也不動。

  「魂死了?」

  彩宜臉色蒼白,右手摀住嘴巴。面前的景象讓她感到比一般的死亡還要噁心許多,恐怕是無意識地將對方的身影和嘉瑞重疊了吧。

  「嘖,搞不好是那個新藥的效果。現在沒有人知道詳情啊。」

  文彥看著孫女不舒服的樣子,心裡有些自責。

  而嘉瑞看了這一幕,恍然大悟。

  他按下文彥的麥克風。



  「聽好了,對面不管是誰。排除派有旅夢人,重複一次,排除派有旅夢人。你們的作戰全部被看光光,還是快點撤退為好。」

  講話的同時,看見同伴們魂死的防守部隊因為錯愕而分神,好幾個人在一瞬間被排除派擊斃,負隅頑抗的那些人也沒辦法維持包圍。就看到一個又一個恐怖份子衝出重圍,消失在轉角。

  耳機中傳來比之前還要驚愕的聲音,文彥受不了,乾脆把插頭從喇叭上拔下來。


  「那是我家的小鬼,你自己問他。」

  《這怎麼可能!排除派不可能會使用旅夢人,而且世界上所有的碎魂師都在我們的管制下!這不可能!》

  「不是碎魂師,碎魂師的話一般兵早就魂死了。是更淺的旅夢人,在黑暗之海中和特勤隊的戰鬥,然後把他們幹掉了。」

  面對激動的聲音,嘉瑞保持冷靜。


  《那排除派也不可能會用旅夢人啊!他們的目的不就是把旅夢人殺光嗎!》

  「這就要問他們不是問我了,你不覺得剛剛那下突破完全就是被讀心嗎?你們一點徵兆都沒發現吧。先前的作戰也是,哪一次有成功的打擊過了。對方衝鋒的時候還自信滿滿呢。」


  《的、的確……》

  「總之,我幫你們解謎了,接下來你們自己辦吧。」

  對方還想講些甚麼話,不過嘉瑞懶得聽,就直接把耳機插回去。


  「是怎麼回事,嘉瑞?什麼叫做在黑暗之海中戰鬥?」

  「就是如同字面上的意思。我們在睡覺的時候看見一般人是一顆球,但是看見旅夢人就會是個人。球形的靈魂雖然很難破壞,不過殺了旅夢人的靈魂,對方就會魂死。」

  「有這種事?課本上沒寫啊……」

  「可能學校不想讓我們知道吧。剛剛那個傢伙很明顯知道喔。」

  「有這種事?維基百科上沒寫啊…」

  「你還相信維基百科上的東西啊老頭。」

  畫面中,戰鬥已經結束了,本來還打算繼續戰鬥的正規軍因為受到警告而暫緩行動,就連偵查兵也不敢派。在對方能夠讀心的狀況下,追擊只是找死。



  「好了,這下也沒事了就來寫作業吧。」

  嘉瑞像是沒了興趣一樣的伸個懶腰,坐到餐桌前提筆,彩宜還在反覆思考剛剛發生的事情還有背後的涵義。而文彥又從耳機裡面聽到了新的消息。

  「什麼?……好。我知道了,嗯,這次就先這樣,不客氣,不是我的功勞。」

  說完,文彥終於將直播關掉,嘆了一口氣。


  「人質怎麼啦。」

  「這種事就別問啦。對誰都沒好處。」

  「也沒壞處,快說吧。彩宜妳不想知道嗎?」

  「我……想知道。」

  「……里見教授的家人死了。」

  「原來如此。」

  「真可憐……」

  嘉瑞已經完全進入作業模式了,對此沒有感嘆,彩宜則是像是自己的錯一樣。


  看到他們兩個這麼沒有危機感,文彥語重心長的警告起來:

  「這次於名於實都是排除派的勝利,藥劑的研究被奪走,很可能會被量產。要是他們利用這個可以抵抗讀心的優勢,趁機做出什麼不好的事就糟了。」

  他用真的很擔心的口氣說。

  「你們兩個,也要小心一點啊。我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大膽到來攻擊本部,不過要是發生了什麼事,活下去最重要。」

  「我知道了,爺爺不用擔心。」

  「安啦。」

  兩人各自以自己的風格應答,對他們來說,這件事離他們還相當遙遠,沒有太多的實感。

  不過,影響來得比他們預想的還快得多。




//


  「因此,今年的校外教學取消。」

  「「「啊,是喔。」」」

  雖然影響來得出乎預料的快,但是震撼卻沒有很大。


  「…你們怎麼那麼不可愛。研究組的學生那邊可是哀鴻遍野啊。」

  實技組二班的旅夢人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由嘉瑞當代表,站起來代替所有人回答。


  「啊反正又是去墾丁對吧。一定是去墾丁的嘛。小學去墾丁,國中去墾丁,高中還要去墾丁,沒夢沒希望啦。隨便睡一覺都是個比那裡有趣的地方,不去也罷。」

  「呃…」

  精準命中校外教學目的地,台上的講師深刻地感到抱歉。

  「得好好考慮畢業旅行要帶你們去哪裡了…」

  「少說去個國外吧。還有不要中國。那裡根本沒外國的感覺。」

  「我再跟主任他們討論一下意見…」

  宣布完原本以為很重大的消息,班導師黯然離開,讓學生們自行放學。



  「欸…不過為什麼這麼突然說要取消?」

  「柯文竹說的理由實在超不怎麼樣的,騙人的吧。」

  「誰有內幕嗎?」

  在教室裡面公然求內幕的學生們,一時之間還沒有要離開,吵吵鬧鬧,討論著最新的消息。


  「有啊。」

  只有嘉瑞背起書包,準備走人。

  「什麼?」

  「喔,二班之光要爆梗了。」

  「從哪知道的啊?」

  教室裡所有人都回過頭來看他,等他發言。


  「內幕就是沒有內幕。柯文竹說的是事實,不過不是全部。大概三個禮拜前吧,排除派得到了一項很危險的新技術,把我們派到國外去的支援部隊打爆。要是我們在擬定對策前去一些沒什麼防護措施的地方,很有可能被殺光。」

  「嗚哇,你從哪知道這種事的啊。」

  「哼哼。」

  嘉瑞指指自己的頭,他的個性差已經是班上有名的程度,加上能潛的深度又很深,沒人懷疑他是偷跑去看某個重要人士的腦袋。


  「不過這樣,我們不是走在路上也會有生命危險嗎?」

  「我想排除派還沒有蠢到會自己沒事亮一下底牌。我們這種小角色,一個一個沒人會來管的。」

  「好吧,既然你都這麼說…」

  「啊你自己咧,十三層的。十三層的人已經不多了吧。你自己不會被盯上嗎?」

  「我有彩宜,沒問題。」

  「喔……!」

  無意被閃到的同學們受不了地遮住眼。



  「從以前我就這麼覺得了,現充來當什麼旅夢人啊…!」

  「喔,誰受的了。」

  「而且層數還這麼深。你根本不把女朋友當一回事吧。」

  「讓給我好了啦。」

  在同學們的罵聲歡送下,嘉瑞走出教室。






//

  晚上,嘉瑞一如以往的回到了夢境之中。

  「我來了。」

  「喔,嘉瑞。來得好,我們快靠岸了。」

  夢中艷陽高照,除了陽光以外還有海水的味道。三個人在巨大的商船上,進行為期三天的航程。本來嘉瑞回到現實再過來是會掉到海底的,不過劉水覺得這種限制沒意思,就動了點手腳,讓他可以平安渡海。


  自從他們三人一起旅行之後,已經過了一個月,嘉瑞、安琪還有劉水追到了海的另一端。

  莫利爾瑞亞就如傳言中的邪惡狡猾,每到一個城鎮,最輕也會煽動一起連續殺人案,重則像伊斯底亞一樣,讓整座城市陷入毀滅性的災難。最惡劣的,則是這些事件,全部都起於人類的意志,莫利爾瑞亞從來不主動出手。

  所幸,一路跟在魔導書後面的嘉瑞等人一路阻止了這些浩劫,才沒有造成伊斯底亞般的慘狀。

  例如說,大港安克拉只有半毀而已,沒有全毀。


  考慮到某個意外因素,嘉瑞覺得這已經是個不錯的成績。

  那個所謂的意外因素,即是──


  「好了劉水,記得。把他揪出來的工作交給我們就好,請你乖乖在後面當夥伴A,不要盡想些蠢事。」

  「怎麼這樣…」

  劉水是個笨蛋。


  人們說天才與笨蛋只有一線之隔,嘉瑞在劉水身上找到了新的詮釋。

  他的的確確是個天才,學起任何東西都很快,戰力也十分強大。在旅途的時候,他們聊起劉水的過去經歷,發現他把魔法精通到某個程度之後竟然跑去練劍術,之後是拳法、弓箭,現在的他可以說是全能。而且每到一個新的地方,只需要四個小時就能掌握當地文字的基本,超強的記憶力和理解力讓嘉瑞和安琪嚇個半死。

  不過就是因為他這麼強,所以他對陰謀之類的完全沒轍。面對事情,他知道的解決法只有一種──硬幹。常常被莫利爾瑞亞誤導不說,多次在關鍵時刻不能發揮戰力,到最後還是由嘉瑞和安琪解決事情。

  之前還有一次,嘉瑞對他大吼麻煩他滾去寶貝球裡等到需要他的時候再出來,原因是有事沒事亂說話讓應該提防的對象察覺了自己的行蹤,讓就在附近的莫利爾瑞亞逃之夭夭。

  幾個禮拜相處下來,嘉瑞深深地懷疑把自己的世界搞得天下大亂的真的是眼前的傢伙嗎。



  「哎、哎呀~那時候是因為可以讀心嘛,可以讀心當然簡單啊。對不起啦,我錯了,不要這麼生氣好不好…」

  當時,在劉水下跪之後(據說嘉瑞翹掉訓練的時候他還在沒人的地方跪了兩小時),再加上安琪幫他求情,他們倆才終於和好。


  「這次是這座城市嗎…安琪,妳知不知道這裡的情報?」

  回到現況,在跨過大海之後,他們來到了帝港。正式名稱是帝里埃爾自由市,聖皮爾梅斯特帝國以及南方大陸最大的港口。

  「不多耶。就算在貝克敦克,也很少有這裡的商人,頂多就是有些流言說這裡有多富麗堂皇…不過看起來,好像跟王都也差不了多少啊。繁榮是繁榮啦,就是個普通的繁榮城市。」


  這裡的人潮和貝克敦克一樣多,他們三人才剛下船就被突如其來的熱氣沖昏頭。相連到天邊的貨船正忙碌的裝卸貨物,還有輛冒失的馬車差點撞到他們。

  「嘉瑞你呢?伊莉絲…的知識裡也沒有嗎?」

  說出她的名字的時候遲疑了一下,安琪不想喚起嘉瑞痛苦的回憶。


  (…是為什麼呢?)

  最近總是莫名地在意這種事情,安琪搖頭甩掉自身的疑慮,專心觀察嘉瑞的反應。

  「沒有。這裡的環境似乎對惡魔來說太潮溼了,並不是什麼舒服的地方,所以沒有多少惡魔在這活動。」

  他看起來和平常一樣,安琪鬆了一口氣。


  「那我去看看吧。」

  「給我住手渾蛋。你想再被發現一次嗎?」

  嘉瑞拿起拖鞋往劉水的後腦勺招呼,這已經成了專用吐槽工具,用日式的摺扇還太抬舉他了。


  「給我普通的搜索,不準引人注目。只要你一秀你的恐怖法術,我們就可以對莫利爾瑞亞的閃人時間倒數計時了。」

  「好吧…可是要怎麼做?」

  「像個普通人一樣打聽情報。反正當他對手當習慣了,我們也差不多摸清他的習性了。」

  「欸?」

  「我們,是指我和安琪,不包括你。」

  「我哭給你看喔!」

  劉水忙著擦掉眼角飆出來的淚水,一邊大喊,同時還偷偷地看向安琪,不信邪。



  「對不起…不過,還真的很好猜。不過嘉瑞你想說的是,莫利爾瑞亞會利用人們的恩怨情仇對吧。像是這樣的大城市,如果不是幫派鬥爭,就是政治衝突這樣。只要朝現在城市有哪些勢力在爭鬥的狀況打聽,應該能猜到什麼。」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

  劉水哭著跑走了,不過兩人決定放著不管,反正他一段時間就會自己回來。


  「啊,我忘了補充還有宗教因素…算了,反正那個傢伙也問不出什麼有用的情報。」

  要他去問,他就真的會把嘉瑞要他問的內容一字不漏的講一遍,而且他還覺得這沒有什麼不妥。


  「那首先…時間還早。先去確保住處嗎?旅店也是個打聽消息的不錯地方吧。還是說這裡也有狩魔獵人公會?」

  「不,這裡沒有,只有偶爾幾個人會受這裡的貴族委託,前來討伐惡魔。我原本還很好奇為什麼的,不過剛剛嘉瑞你回答了我的問題。」

  因為這裡沒什麼惡魔出沒。


  「嗯,看來還是得自己找旅店。」

  兩人向剛剛客船的水手問過了城市的區劃,朝旅店聚集的位置走去。



  帝港是一座歷史悠久的城市,道路也因此蜿蜒複雜,沒有規劃可言,光鮮亮麗的商業大街隔壁可能就是紅燈區,再隔一條街還可能是學校。結果就是嘉瑞和安琪在小巷裡面繞了半天,發現自己連港口都回不去。

  「幹,安琪…」

  「這、這不能怪我啊!你自己也說你覺得是這邊的!」

  不只回不去,他們還來到了一個看起來不怎麼妙的地方。陰濕髒亂的牆壁,發臭的水溝,還有不怎麼友善的眼光。幸好,似乎是看安琪腰間的劍很利,沒有人來找他們麻煩,不然嘉瑞實在是沒什麼進城第一天就見血的嗜好。

  不過迷路的現況不會變,他們像是中了邪一樣一直回到原地。最後被迫找人問路,雖然在路上看到的只有乞丐。

  嘉瑞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拿出一枚銀幣,放在掌心,攤開到一名乞丐面前。



  「異國的銀幣,收嗎?」

  「啊、啊啊…」

  乞丐伸手想拿,不過嘉瑞在那之前就把手掌闔上。

  「可以給你。不過你要告訴我們怎麼離開這裡。去哪邊都好,我只想趕快回到大街。」

  「啊…嗯。往、往那條路走,在第二個岔路左轉,沿路直走就可以到港口。」

  乞丐指著對面的巷子說,嘉瑞和安琪對看了一眼,將銀幣給他,然後趕路離開。

  不過十分鐘後他們又回到了原地,而且那個乞丐已經消失了。



  「幹…」

  嘉瑞難得有點火大。看到他的表情,旁邊幾名其他的乞丐低笑出聲。安琪二話不說直接拔劍,劍上的聖光閃爍。

  「喔!冷靜點!冷靜點!小姑娘!」

  那些原本頹喪在地的傢伙們立刻跳了起來,舉起雙手要安琪不要衝動。


  「要我冷靜點就告訴我怎麼離開這裡。」

  「告訴你,我告訴你就是了!」

  「不,這麼說好了,你帶我們出去。」

  嘉瑞怕這些人又拐他們一次,做出這個要求。對方的表情扭了一下,讓他知道這是正確的決定。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就幫兩位帶路便是。只是老頭我不能走出這裡,腳部又不便,請兩位多多擔待啊。」

  說著,他開始往外走,速度比一般的老人還慢,不過嘉瑞和安琪也只能跟著他。一邊小心他有沒有別的企圖。

  走著走著,安琪忍不住開口了。


  「請問…」

  「什麼事?」

  「你剛剛說你不能走出這裡,是有什麼特殊的原因嗎?」

  「哈,你們是外面來的對吧。難怪會給老袞銀幣。」


  老人的聲音中充滿了諷刺,不過沒有停頓:

  「這裡是帝港中的無法地帶,帝國軍管不了這裡,我們也無法出去。會住在這裡的,大多是犯了罪無路可逃的人,不然就是從這出生的,沒有戶籍。只要一離開,就會接受嚴厲的盤查,然後有很慘的下場。」

  「為什麼?」

  「這和…歷史有關啦,歷史。這裡以前是吉林托斯克帝國的一部分,之後被割讓,又因為一些因素,只有這塊區域還是屬於吉林托斯克。但是他們遠在天邊也沒辦法管理。」

  「好像很複雜…」

  「嗯。從六十年前開始就是這樣了。不過也因為這樣,這裡流行一些沒辦法上檯面的生意,油水還蠻充足的。」

  說完,老人嘻嘻嘻地笑了起來,讓安琪不怎麼舒服。嘉瑞則沒有特別的感覺,反而覺得正好可以利用。



  「是這樣嗎…那你們應該知道些城市裡不知道的內幕了?畢竟是上不了檯面的生意嘛。」

  「如果大爺好心賞我幾枚銀幣的話。」

  「我可以賞你幾枚銀幣,不過沒辦法賞太多,畢竟你們的話沒什麼信用可言。」

  「嘻嘻嘻,當然當然。」他接過嘉瑞的銀幣「大爺想要知道哪方面的消息?」

  「城裡面有什麼人正在起衝突的?」

  「城裡面嗎…有幾個幫派正在爭奪麻藥市場,有一個望族想要買兇報仇,一個獵奇殺人犯每天晚上都會出去殺人。你們想要聽的是哪一個?」

  看來是個比想像中還亂的城市。嘉瑞看了看安琪,而她眉頭緊皺,似乎每一個都很想參一腳。


  「這些衝突之中,有沒有勢力忽然改變的,或有人突然奪得先機的,或不可解的現象?」

  「唔嗯…?」

  「有沒有?」

  「不,我沒有聽說過。大爺的問法很奇特,我才遲疑了一下而已。如果有這種事,應該很快會傳開來。」

  老人無辜地搖頭。


  「嗯,那麼,我覺得這些大概都不是我們要找的,安琪妳說呢?」

  「嗚…我也,這麼覺得。」

  要說為什麼的話,因為這些衝突本來就夠難看了。而莫利爾瑞亞比起火上澆油,更喜歡搧風點火,把善良的人搞到萬劫不復才是他的行事作風。

  不過就算是這樣安琪還是很想參一腳。

  嘉瑞又給了老人一枚銀幣。


  「那有沒有外表光鮮亮麗,只有在這裡才知道黑幕的事情。」

  「喔唷唷,這個…」

  老人轉過頭來看了嘉瑞一眼。將銀幣還給他。


  「您問的這風險太高,我不敢講啊。」

  「你想要更多?」

  「不,我想要保住自己的小命。就給兩位一些模糊的提示好了,這是議會和米爾戴爾指揮官之間的糾紛。」

  說著說著,眼前漸漸明亮起來,他們到了大街上的商店街。而老人就在這十步之遙停了下來。


  「好了,兩位,我就在這裡停下了。不過讓我再給兩位一個忠告吧,有些事情,還是不要知道太多比較好喔。」

  那個混濁的眼神讓人疑惑,嘉瑞和安琪吞了口口水,才離開這個區域。外面的陽光讓他們心中的壓力一掃而空,忍不住多吸幾口不臭的空氣。

  但周遭的人看他們的眼神可不普通,才沒多久,就有人找上了他們。

  「喂!那邊的兩個人!」


  一名看起來像是軍人的人從遠方叫住他們,他後面跟著至少十名士兵,態度十分警戒。

  「你們剛剛從禁止區域出來了吧!身分證拿出來!」

  「我們沒有身分證,只有這個。」

  嘉瑞和安琪將上船前拿到的通行證給他們看,這類似於現實世界中護照的作用,很快地就洗清了他們的嫌疑。那名叫住他們的警衛也鬆了口氣。


  「原來是旅客啊。」

  警衛露出災難遠去的笑容,將通行證交還給兩人。

  「迷路進到禁止區域裡面,還真虧你們能出來。上個月,至少有三十個外來旅客在裡面失蹤了。」

  「呃。」

  聽到警衛這麼說,安琪才發現比起解決剛剛那些老人說的事情,把這個區域根除似乎是更有意義的事。


  「不過,也許下次就沒這麼平安了,還是請你們之後再觀光的時候避開那個地方啊。」

  「我也想,不過我們才剛來這裡,對城市不熟。你知道哪裡可以買到精確的地圖嗎?有了地圖應該就不至於再迷路…」

  「地圖嗎?嗯…我們本部應該能給你一張。」

  警衛好心的說。


  「你們要來嗎?我們剛好也要回去。」

  「我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他們跟著一整隊的士兵行走。士兵們扛著長戟,輕鬆聊天,而領隊則是好奇地向安琪搭話。


  「對了,小姐。妳們是普通人嗎?看妳拿著劍,兩位該不會是傭兵之類的?」

  「啊,不是,我是狩魔獵人。嘉瑞他是魔法師,我們兩個正在…工作。」

  「狩魔獵人!我有聽說過,據說個個都是以一擋百的怪物啊。可惜我們這邊沒有多少惡魔,不然就可以設立分部了。我一直很好奇呢。」

  「沒這麼誇張啦,而且沒有惡魔是件好事啊。啊,不過,請別把我的身分到處宣傳喔。如我剛剛所說的,我們正在…工作。能少人知道就盡量少人知道。」

  工作兩個字被強調,士兵領隊則是聽懂了以後,一臉尊敬的樣子。


  「我明白了。有什麼可以幫忙的,盡管告訴我們。我們帝港守衛隊隨時都會提供協助。」

  「我會記得。」

  士兵領隊的人很好,和兩人很快就聊了開來。他的名字叫馬勒斯霍瓦,在帝國土生土長的他,對安琪出身的凡希王國十分感興趣,沿路打聽了許多消息。同樣的,嘉瑞也試圖從他身上得到這個城市的情報。


  「對了,我問個問題。馬勒斯霍瓦。」

  「請說請說。」

  「米爾戴爾是誰?」

  聽到這個名字,馬勒斯霍瓦的臉上露出了幾分得意。


  「啊,才剛來就聽到他的名聲了嗎?」

  其實沒有,不過看對方說得很開心,嘉瑞決定別潑他冷水。

  「米爾戴爾是我們的指揮官。索丹姆橋戰役的英雄!他當年在那裡,左手拿戰斧,右手持劍,帶領五百敢死隊駐守關卡,硬擋住蠻人的十萬軍隊長達七天。直到皇帝陛下率軍解圍。在那之後皇帝還破例讓他覲見啊,從來沒有一個平民有過這種榮譽的!」

  馬勒斯霍瓦講得好像自己兒子出名了一樣高興。


  「之後他就被任命帝港守衛隊的指揮官。以前這可是大公爵才能擔任的榮譽職務啊!」

  「聽起來好像很厲害。」

  「當然!你不知道他來了以後這裡的海盜少了多少。三年前,出入帝港的商船可都要僱用大批傭兵護衛的。」

  「夠了,馬勒斯霍瓦。」

  他們一路講到守衛隊總部,被一個溫和的聲音打斷。嘉瑞和安琪抬頭一看,只看到一名高大俊俏的男子站在旁邊。他全副銀色盔甲,就像是名真正的騎士一樣。


  「你啊,整天和別人吹噓。」

  「指揮官!我講的都是實話啊!」

  看見那名男子,全隊立刻行禮,他抬起一隻手來要他們放鬆。嘉瑞注意到他身後還有一整隊士兵,似乎也是巡邏回來。


  「快進去吧。別堵在門口了。」

  「是!」

  馬勒斯霍瓦帶人先進了總部裡面,安琪和嘉瑞刻意將自己留在最後。男子也就順勢和他們交談起來。


  「你們好,我是米爾戴爾。馬勒斯霍瓦那傢伙講的話有七分是加油添醋的,別相信他。」

  他露出苦笑。

  「七分,所以是支撐了兩天還是對方只有三萬人?」

  「都不是,是敢死隊有一千五百人。」

  米爾戴爾打趣地說。


  「那還是很厲害嘛!」

  「哈哈哈,過獎啊,小姐。只是有時候大家需要一個人帶領而已,戰場上奮戰比我還要勇猛的,多不勝數。」

  來到了廣大的休息間,士兵們各自解散,換上比較輕便的服裝。米爾戴爾沒有打算脫鎧甲,只把手上拿著的頭盔掛了起來。


  「兩位是旅人嗎?為什麼會來到這裡?」

  「喔,因為我們剛剛迷路了,馬勒斯霍瓦說要給我們地圖。」

  嘉瑞若無其事地省略了和狩魔獵人有關的自我介紹。


  「原來如此。」

  「喂,兩位。地圖在這裡!」

  他們才剛說到這裡,馬勒斯霍瓦就拿著地圖過來。


  「喔,感謝。我們終於可以走到旅館了。」

  「哈哈,有空還來跟我們泡杯茶喝啊。要是剛好我待命就更好了。」

  「待命就給我認真待命。」

  還在旁邊的指揮官閉起一邊眼睛,不過也不是很認真地斥責。


  「指揮官,關於下午的會……」

  旁邊一名看起來像是行政人員的人湊過來,是名年輕女性。

  「啊,又要去議會報告了嗎。唉,反正去也只是浪費時間。有沒有人要代替我去啊?」

  一句話之內,總部寂靜無聲。看來他們和議會相處得真的很不好。


  「我就知道,你們這群無情無義的傢伙。好吧我自己去,我去就行了吧。什麼時候輪到我們?」

  「下午兩點。」

  「那就吃完午飯再說吧。」

  「請問,議會怎麼了嗎?」

  嘉瑞還在猶豫,安琪就先問了。這樣也好,要是給他問一定看起來別有用心。


  「啊,議會啊。嗯……」

  米爾戴爾露出苦笑。

  「這事情又長又無味,你們兩位真的想知道嗎?」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們到處旅行,就是想知道各種事。」

  「好吧,這位先生也是?」

  「我不介意。」

  「那麼……不如剛好。我們去吃個飯如何?不管是哪種預算,我都有合適的店家。」

  「「啊,我們也去!」」

  「你們這群聽到議會就裝聾的給我乖乖待命。」



//


  在經過一番討論之後,嘉瑞和安琪選了個中價位的餐廳。米爾戴爾的推薦的確物超所值,餐點分量大又美味。嘉瑞在現實有聽說過壓力大的人會尋求美食解放壓力,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米爾戴爾先生,這是招待的,請慢用!」

  而且米爾戴爾本人還可以拿到更大份,看著滿面歡欣的女服務生,他在這個城市的確相當有人氣。


  「人帥真好。」

  「哎呀嘉瑞也很帥啊。」

  「這話就不用了,我有自知之明。」

  本來嘉瑞和安琪也有的,畢竟和米爾戴爾同桌,不吃也很奇怪。不過他們不想沾這個光,就用已經點了分量足夠的餐點為由推掉。在他們吃飯的時候,時不時得可以感受到視線,就連窗外行人也帶著善意和米爾戴爾點頭示意。


  「你人氣還真高。」

  「哈哈,就當是為百姓著想的善報吧。不過,議會那些傢伙可沒有這麼友善。」

  「啊對,我們是要來聽這個的。所以議會究竟和你有什麼過節?他們刪你預算嗎?」

  「要是那樣還輕鬆,我自己出錢就行。兩位是旅客可能不知道,我們守備隊的任何行動,都是需要他們批准的。」

  「喔?」

  是個奇特的作法,嘉瑞和安琪都表示意外。


  「這些議員,一半是富商,另一半是貴族,全部都是上流社會。沒有實際經驗,卻要對我們下命令。我們只能提案,然後等他們點頭而已。」

  「原來如此。然後他們不同意你的某個提案?」

  「嗯。」

  「是什麼提案?」

  安琪催促他說下去。


  「是有關海盜的。自古以來,帝港的周遭海盜猖獗,惡名遠播。在我來了以後,我們將帝港的治安重點全部放在海盜身上,用全部的手段和他們對抗。過了一年,狀況才開始改善,貨船終於不用雇傭重兵也能自由出入。

  不過,海盜沒有就此消失。雖然我們建造了新的巡邏艦,海盜們卻總是能想辦法避開我們的耳目,找到幾艘落單的船隻下手。去年,被劫的船隻還有二十艘,死在他們手上的百姓至少千人,雖然是以往的十分之一,還是讓人心痛的損失。」


  米爾戴爾的表情沉重。

  「那是一群不講理的人。他們現在所劫到的物品應該不足以支撐他們的海盜行為才對,一個月兩艘船,上面的食物連守備隊的三天都不夠吃。財物也不是這麼值錢的東西。然而,他們還是繼續進行他們的海盜活動,我不明白他們為什麼如此執著。

  我也不想明白,我只想要讓海盜徹底消失,不想再看到被血染紅的港口而已。所以我想,這群海盜不種田,一定有某種方法賴以為生,不然不可能維持這麼多的兵力。」

  「是什麼?」

  「這個問題我想了很久,直到半年前才發現真正的原因。我太天真了,海盜,除了掠奪海上的船隻以外,沿岸的村落也通通可以是他們的目標。

  我知道,這對你們來說,也許是理所當然的。可是這裡是帝港,這讓事情變得不這麼理所當然。

  帝港是自由市,如其名管轄範圍就只有這個市而已,頂多加上港口以及航路。只要出了城門,就進入貴族的領地,不再受到我們的管轄,當然我們也無法保護他們。既沒有義務,也沒有權力。而這周圍的貴族,又貧弱到無力處理這些海盜,只能任由沿岸村落遭受襲擊。」

  「所以,你打算怎麼做呢?你想要派兵保護那些村民嗎?」

  「有可能嗎?就我所知這個港口的沿岸很廣,我是不知道帝港守備隊有多少人,可是村落我猜不少吧?」

  「嗯。嘉瑞先生說的對,的確不可能。正確地說,預算允許,我也願意這麼做。但是以現實來說,這個方針不可行。」

  就算議會同意,傾全帝港之力,一屆自由市也辦不到這種作戰。那是帝國層級的規模,米爾戴爾提出的,是別的作戰。




  「我希望海岸的居民們,離開他們的家園。」

  「喔?」

  反過來想,既然沒有辦法保護,讓他們離開就行了。

  然而,這個作戰,隱含著更大的問題。


  「用什麼手段,讓他們離開家園?」

  嘉瑞抬起一邊眉毛。米爾戴爾回答得十分平靜:

  「任何手段。」

  「你該不會……!」

  安琪差點站起來,在引人注目之前被嘉瑞壓回去。


  「米爾戴爾,我看錯你了嗎?我還以為你是站在百姓這邊的人。」

  「我當然是站在百姓這邊的人。只要消滅海盜,他們就再也不用忍受掠奪之苦。我還覺得不管以甚麼原因他們都應該想要配合我們。」

  「還真一廂情願。先不論這個,議會不可能準的吧,剛剛你自己也說了,這問題是帝國政治。你要去動那些居民,就是干涉內政,怎麼樣都會很麻煩。」

  「所以我才希望議會協助啊,雖然沒有人手,自由市有的是錢。要為他們暫時提供庇護的地方,輕而易舉,又不會落入那些貴族的口實。」

  說到這裡,米爾戴爾有點激動了。


  「那這樣,為什麼他們不同意呢?」

  「我怎麼知道。他們都是些短視近利的傢伙,只想著沒有眼前的利益,完全沒有把長期的損失當一回事。嘴上說著這樣就可以了,每次海盜出沒還是都來找我們麻煩。提出了方案,他們又不肯真正的解決問題。」

  「哼……」

  嘉瑞沉思起來,議會在哪個世界都差不多,況且這裡還沒有民意制衡。但是要說全部的議員都是智障也太過了,他不覺得會有這麼單純。


  「真是辛苦你了。所以你等等還要去那邊再說服他們一次?」

  「我比較想稱那為浪費時間。」

  米爾戴爾大嘆一口氣,這時,安琪想到了問題的另外一個癥結。


  「可是,說到底……到底哪來這麼多海盜?」

  安琪在心中數著自己聽過的歷史,一邊彎著手指。


  「我所知道的海盜,應該是由一名大人物領軍,以他為中心的集團才對?只要擊敗那名首領,或是找到他們根據地,他們就會潰散才對。為什麼你說得好像和敵國交戰一樣,還有不斷增援的。」

  「因為…就如妳說的那樣。這些海盜是南邊五個小島上面的部落蠻人,當海盜已經是他們傳統的一部分了。他們從幾百年前就一直侵擾我們,到了現在也還是這樣。」

  「不能反攻嗎?」

  「他們很兇猛,尤其是在自己家鄉的時候尤其如此。我們的軍船一靠近,可就不是什麼十幾艘海盜船圍上來了。一眼望去,船比海還多。」

  要想進攻如果沒有正式艦隊根本不可能,米爾戴爾才會想到斷糧這招。


  「但是我們確認過了,那五個島上真的什麼東西都沒有,要是實行作戰,對方一定會很快投降的。」

  「哼嗯……」

  安琪沉思起來。

  「安琪,妳可別一頭攪和進去喔。」

  「呃。」

  被嘉瑞道破,安琪發出尷尬的聲音。


  「哈哈哈,好意我就心領了。不過那些海盜可不是兩三個人就能對付的。最近,還有惡魔在他們身邊幫助的謠言傳出。要是看見他們,還是趕快來找我們幫忙吧。」

  「可以講清楚點嗎?惡魔是怎麼回事?」

  關鍵字一出,彩宜就進入了認真模式。雖然嘉瑞不認為那是莫利爾瑞亞,不過也跟著聽聽。


  「詳細情形,因為我們最近沒有正式交鋒,所以不清楚。但是……海盜在這兩個禮拜又變得活躍起來。去年被他們掠奪的船隻是二十艘,而在這兩個禮拜,就有三艘。我們試圖搞清楚發生了什麼事,然後,一艘遇襲逃脫的商船是這麼跟我們說的──」

  在無風的海洋上,海盜船以滿帆的高速襲擊,在艦首站著一名皮膚朱紅的高大男子,身高至少是一點五個人。他一看到商船,手上就放出紫光,讓看見的船員立刻暈眩。幸好他們的船長當機立斷才逃過一劫,不然早就葬身大海。


  「喔,是魔法。」

  「嘉瑞你知道了嗎?」

  「的確是惡魔魔法,可是聽起來沒有很厲害。對船戰也許有奇效吧,我不知道就是。」

  「所以,是真的有惡魔了?」

  米爾戴爾聽起來比他們還驚訝。


  「如果那名水手說的是真的話應該就有。但是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樣的惡魔。」

  嘉瑞遲疑了一會,那個高大男子本身有可能是惡魔,但也有可能是普通人用了魔導書的力量。但是這用法實在太保守了,他不覺得是後者。要真的是莫利爾瑞亞的話,直接把海怪叫出來把商船吞了還差不多。


  「你知道那個特別高大的人嗎?」

  「啊,他的話我知道。那是這裡的海盜頭領,我不知道他是什麼人,不過在以前戰鬥的時候,他很顯眼。」

  「所以他不是惡魔?」

  「他不是。」

  「嗯……」

  這下嘉瑞好奇起來了,和安琪對看了一眼。


  「總之,那個男的毫無疑問地經由什麼手段得到了惡魔魔法,也因此猖獗。這點我能夠確認。」

  「這……你能證明嗎?」

  「這是我的證明。」

  嘉瑞攤開手掌,轟,黑色的熊熊列焰升起。米爾戴爾從中感到了不吉的氣息。


  「好,謝謝你的情報。我會要我們的部隊更加留心一點。」

  說著說著,時間也過了午餐時段,餐廳的人群漸漸散去,米爾戴爾也注意到了時鐘。

  「喔,我也該走了。該想想等下的會要怎麼應付過去,再見了,兩位,是很有意義的會談。」

  「我們也是,希望你的心願能夠達成。」

  嘉瑞和安琪分別和對方握過手,米爾戴爾隨即颯爽離開,留下兩個人在原地。



  「我們走吧,嘉瑞。」

  「對付海盜嗎?」

  「當然啊!怎麼能放著他們作亂!而且他們都有惡魔的力量了,我不能不管。」

  「我覺得妳還是先冷靜點。」

  見義勇為一直都是安琪的好個性,就只是嘉瑞要踩煞車麻煩了點。


  「那個是莫利爾瑞亞嗎?有這麼簡單……?我們如果要去找海盜,至少要花個三四天,如果撲空,回來的時候帝港會不會已經不見了?」

  「這……」

  安琪一聽也冷靜下來。的確有這個可能,上次的安卡拉就差點不見,幸好有劉水在,他們才能及時阻止。雖然說本來就是劉水捅的簍子才變那麼糟就是。


  「那你說該怎麼做?」

  「我思考一下。」

  嘉瑞沉默了數十秒。


  「討伐海盜這種事情不需要交涉,交給劉水說不定可以簡單應付,不管是搜索還是戰鬥,他應該都能很快解決。當然,如果他肯的話。」

  「讓他來嗎……我反而更擔心了。」

  「我想他還不至於被海盜騙過去,除非那些海盜有別的故事。我覺得就這樣吧,還是妳堅持要自己做。」

  「唔……好,就聽你的吧。」

  安琪仍然擔心劉水會做蠢事,不過眼下也沒有更適合的分工了,就這麼決定。


  「可是劉水呢?」

  「我會想辦法跟他說,這先不用擔心。」

  最糟就是在白天訓練的時候和劉水提這件事,雖然劉水很討厭沒事打破第四道牆,不過嘉瑞不在乎他的感受。


  「那,我們現在要做什麼?」

  「找旅店,不然我們可以去議會看看。」

  「議會?」

  安琪有點意外,剛剛和米爾戴爾的對話讓她沒有什麼特別起疑的部分,她本來還想從別的方向搜索。


  「嗯。米爾戴爾看起來沒什麼問題,我們離這麼近,也沒感覺到半點惡魔氣味。但是議會我就不確定了,我覺得他們反對米爾戴爾還有別的理由。」

  「好,那就聽你的去看看吧。應該有開放旁聽吧?」

  「去了就知道了。」

  兩人走出陰涼的店面,來到炎熱的天氣下。時間還早,他們就沿途問路,閒逛到山丘上的議會。



  結果,意外的有不少收穫,幾乎每個路人提到議會的時候都沒有太正面的評論,而對米爾戴爾的同情則是壓倒性的多數。聽市民們的敘述,米爾戴爾不只在治安的方面做得很好,還以私人的名義做了許多良心投資。好幾個新興產業的先鋒都是受過他恩情的人,連帶整個城市的人都獲益良多。

  「聽起來他直接兼行政官和審判官都不會有人有意見啊。」

  「除了議員以外。」

  嘉瑞和安琪走了三十分鐘,終於來到了議會門口。那是棟相當古老的建築,以光滑的石塊建成,佔地沒有想像中的寬廣,單純作為開會之用。


  「你們好。請問能夠進去參觀嗎?」

  安琪找上了門前的守衛,守衛十分驚訝──他們站在門口都想戴耳塞了,竟然會有人想來看這些人開會。


  「當然是沒問題啦……可是你們真的要嗎?認真的?我是說……認真的?」

  「哈哈,認真的。」

  「不能打擾到開會喔?不然可是會吃重罪的。」

  「你放心好了,我們是來旅行的。不是來坐牢的。」

  「就是覺得你們是來旅行才不該來這種地方啊。算了,我警告過了喔,你們還要進去的話就在那邊的本子上簽個名,然後左轉往高的地方走,走到最上面會有門可以進去,那邊才是觀眾席。」

  「好,謝謝。」

  他們走進議會,內部十分陰涼,兩人就照著衛兵的指示爬到高處,從觀眾席旁聽。

  會議正進行到途中,沒有人發現觀眾席上多了兩個人。議員總共十四名,年紀都超過三十歲,每個人身穿符合他們身分的華貴服裝,臉上充滿不快。

  這份不快並不是針對現在在場中的行政官,他剛剛被刁難完,正準備離場。議員對他沒有什麼好不快的,不快的對象,是等等即將進場的人。


  「下一名是守衛隊指揮官,米爾戴爾大──」

  「叫他快點上來快點滾。我等等還有宴會要出席。還有不用叫他大人,他只是一介平民而已。」

  司儀還沒講完就被打斷,就算不被尊重,他也只能怒目而視。在他往後幕點了點頭之後,除了頭盔全副武裝的米爾戴爾就出現在議場中間。他的表情冷酷,和剛剛交談的完全不是同一個人。


  (嗯。)

  嘉瑞舉起一根手指,放了點魔法讓他們不致於被注意到,然後拿出紙筆,偷偷和安琪交談。


  (氣氛完全不同耶。)

  (我也這麼覺得。現在這個樣子比較像是會提出驅逐沿岸居民的傢伙。)

  (我希望他不是認真……)

  他們寫字的時候,前方的質詢也開始了。但情況出乎預料,米爾戴爾不是來挨罵的,反而是來罵人的。


  「各位議員。前天,又有一輛商船的破片飄進了我們的港口。上面的死者估計為四十人。」

  「自己無能還敢說的這麼大聲嗎?」

  「恕我直言,我的守備隊已經辦到了盡可能辦到的一切事情,要不是各位議員在扯後腿,也不會有今天這件事。」

  「你說什麼!」

  一名看起來四十多歲的女性拍桌。


  「我在說事實!各位究竟要拖延到什麼時候!早在半年前我們就已經提出計畫了,卻被你們用各種名目攔下!什麼叫沒有這種預算!一年來海盜的損失已經有我們需要資金的四分之一了,還要有多少被害各位才願意給我們資源!甚至不需要資源,只需要一只許可,我們就能進行最小規模的作戰!你們卻連這都不願意,你們真的有心為了這座城市工作嗎!」

  米爾戴爾拍桌拍得比那個女性還大聲,幾乎把講桌砸了。


  「就在剛剛。我確認了緊急情況。海盜們得到了惡魔的力量,現在正在肆無忌憚的使用。前天的商船是這兩周的第三艘,而海盜們才剛開始用這股力量,等到他們習慣了,一定會變本加厲。各位議員,這都是你們的錯,是你們遲遲拖延,才讓情況變得如此之糟。」

  「別說傻話了,你那是什麼作戰。什麼叫做強制驅離沿岸村落,這一定會造成外交問題!」

  「所以才請各位工作啊!交涉不就是你們負責的嗎!你們不是很有地位嗎?在帝國政治中也有人脈嗎?啊?各位大人?如果不想發展成外交問題就拿預算出來啊!二選一!這麼單純的事情還要拖到什麼時候!等到海盜殺進帝港來嗎!」

  最後一句確實讓議員閉嘴了,在這裡,連惡魔這個詞本身都十分罕見。他們不知道事情會如何演變。

  這時,坐在最高處俯瞰全局的議長說話了。那是一位三十多歲的男人,在議員中是最年輕的。


  「有可能會這麼糟嗎?我們的警備隊連一個惡魔都防禦不了?那我們可要考慮你的職位了。」

  「在陸上能夠對付的了,在海上就能對付嗎?還是議長你認為恢復到以前那樣的危險狀態也無所謂?我們要讓港口再次荒蕪嗎?這個城市明明才剛剛重新起步!經不起這種打擊!」

  「就算起步,那也不是你的功勞。」

  (喔?)

  從議長的聲音中聽出了隱含的情緒,嘉瑞挪了挪自己的坐姿。


  (安琪有聽出來?)

  (有。)

  (嗯。)

  有了這一句,他們有點明白為什麼議會和警備隊的關係這麼差了。

  可惜,米爾戴爾還是不懂。


  「這當然不是我的功勞。功勞是屬於這個城市的所有人的,所以我才希望這能持續下去。」

  (喔……)

  嘉瑞抱頭,聽到這麼光明正面的回答,議長的臉色理所當然地更不好看了。


  (米爾戴爾根本沒搞懂……)

  (可是我覺得他說得很對啊。)

  (我也覺得他說得很對,不過這話把議長惹毛正好。)

  因為功勞『也不是你們的』。

  (對的話和能解決問題的話又不一樣。)

  (唔。我的話也會這麼說就是了。)

  (那妳要不靠對方也能解決問題才行,而米爾戴爾目前看起來是沒這個本事。)

  嘉瑞揉了揉太陽穴。


  (不管怎樣。至少知道議會為什麼這麼討厭米爾戴爾了。而且看起來那個議長是帶頭的。安琪,這個距離,妳能從他身上感覺到惡魔嗎?)

  (……有點遠。你覺得有這個可能的話,可以冒個險。)

  (不,晚點再冒險好了。現在被抓到要藉口也挺難找的。)

  (好。)

  兩人將注意力轉議長和米爾戴爾的針鋒相對,他們正在為惡魔的嚴重性與必要性爭辯。諷刺的是,明明就不是個軍人的議長好像不擔心,而實際戰鬥的密爾戴爾面對惡魔卻沒有自信。

  結果,一如以往,延到下次再議。米爾戴爾終究是沒能獲得議會的支持進行作戰。時間也到了下午四點,一天的會議結束,議員紛紛離席。只剩下密爾戴爾一臉我還沒說完的樣子,帶著憤怒踏步離開。


  「好了,走吧安琪。」

  「嗯。」

  嘉瑞解除了魔法,兩人起身。看準了議長離開的方向走去,雙方在走廊上碰面,看到不認識的面孔,議長停了下來。


  「等等,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會在這裡?」

  「你好,議長,我們是來參觀的。只是旅人而已。」

  「嗯?喔。說起來,剛剛的確好像有人在,我都沒發現……」

  那是理所當然的,畢竟嘉瑞施了法。


  「讓你們見笑了,兩位旅客。本市的守備隊指揮官暨無禮、粗魯、剛愎自用又號大喜功。剛剛他所提的那種野蠻計畫,我們絕對不會讓他實行的。」

  「是指發兵驅逐沿岸村落的事嗎?」

  「是啊。那個蠻人不知分寸,帝港市議會將傾全力反對這個作戰。只是,他挾著自己的名氣,我們不知道還能阻擋多久啊。」

  「嗯……」

  議長撫了撫自己的鬍子,神情中沒有台詞裡面的焦急。


  他的態度觸動了嘉瑞的某個想法。

  「啊。」

  嘉瑞笑了起來。


  「『我會這麼告訴旅途上的人的』。這樣,就可以了吧。」

  「喔呀,看你年紀輕輕,很懂嘛。」

  「等等,嘉瑞,我不懂。求解釋。為什麼你可以瞬間他鄉遇故知的樣子。」

  議長揚起嘴角,伸出一隻手,不過嘉瑞還來不及反應就被安琪拉退兩步。

  而看到她反應這麼大,議長開懷的笑了起來。



  「因為就是這樣,小姑娘。米爾戴爾想要解決海盜,而他需要沿岸的村民離開。開玩笑,我們當然不能播那麼一大筆資金當漁民的安家費,但是我們也不能舉兵攻打他們。」

  「所以,你們就這樣拖延不變不是嗎?」

  「世界上沒有不變的事情。」

  議長神祕地舉起一根手指,指向兩人。


  「就像兩位不會永遠待在這裡一樣。」

  「我們確實不會……等等,這個意思是……」

  安琪被給了這麼多提示之後,也終於閃過了那個瘋狂的念頭。


  「你要我們放出謠言讓沿岸的居民自己因為被攻擊的恐懼而離開嗎!?」

  「我可沒這麼說。」

  沒有明說,不過話語後面是什麼意思,大家都明白了。


  「事實上。謠言已經在擴散中了,四周的領主都是些貧困貴族。他們可什麼都沒辦法做。」

  因為沒有正式宣戰,周圍的領主們不能先防禦。而帝港議會也保證會反對這個計畫,所以雖然米爾戴爾的高民意很可怕,領主們還是不能當著議會的面明說。

  就這樣,議員們在外交方面得到了巨大的優勢。裝成好人,要對方自行讓步。


  聽完嘉瑞簡短的分析,安琪的眉毛直跳。

  「……米爾戴爾指揮官也知道這件事嗎?」

  「我賭他不知道,是這樣吧?」

  「當然。我剛剛對他的評價可是發自真心,那個沽名釣譽的傢伙可不會把自己『索丹姆橋的米爾戴爾』這個招牌弄臭。哼,不過就是打了場仗,真以為自己能辦到什麼事了。這才是對這個城市最好的做法。」


  就某種意義上,議長的說法也許沒錯吧。既不需要損失賠償金,也不需要開戰。如果不是最近惡魔的出現給了海盜轉機,再過個一兩年,事情想必會如此發展。

  「但是惡魔的問題,你打算怎麼解決呢?」

  「那就是米爾戴爾無能的錯了。如果他不能抑制海盜的活動,再怎麼樣的謀略都是枉然。」

  「這樣說也太事不關己了……」

  安琪忍不住抱怨,不過議長被當面這麼說,也不生氣。



  「呵呵,但事情就是這樣。例如說,那些漁民吧。小姐妳可能會認為,為什麼不提供資金讓他們搬遷。」

  「我的確是這麼想。」

  「可是反過來說,我為什麼要提供資金讓他們搬遷?今天是他們被海盜掠奪,間接為對方提供了糧食。是因為他們的無能──他們沒辦法好好的防衛自己,而導致了海盜的猖獗。是他們的錯,讓事情變糟,那為什麼我要補償他們?用帝港的好市民們所繳的稅金?」

  被這麼一說,安琪語塞了。


  「守備隊也是一樣的道理。每個人有各自的職責,就算有難同當,也不代表我要幫他擦屁股。那麼,我還有事要辦,兩位旅人,我先告辭了。」

  「啊,請等一下。」

  「還有什麼事嗎?」

  議長準備離開,卻在擦身而過之後被嘉瑞叫住,稍停了一下。

  「沒有,只是想對你的謀略致上敬意而已。我覺得我們應該能成為好朋友。」

  嘉瑞的台詞十分友善,不過態度已經變了。

  安琪也是。


  「如果你沒有使用惡魔的力量的話。」

  「……」

  議長停了下來,他自己也明白這個停頓與承認無異。不過無妨,既然這兩人都說得這麼明顯了,他們必然有什麼手段感知吧。他決定開門見山。


  「你們不是普通的旅人吧。」

  「狩魔獵人,安琪.泰爾莎。」

  「她愉快的夥伴張嘉瑞。雖然真的很淡很淡,不過我應該沒聞錯。」

  「嗯。幸好有靠到這麼近的地方來交談。議長先生,可以麻煩不要亂來嗎。」

  「這裡在亂來的只有你們兩個啊。」

  議長又呵呵笑了兩聲。


  「就算你們兩位是狩魔獵人,又要如何證明我和惡魔打過交道呢?反過來說,這裡是神聖的議會,我可是隨時都可以要人捉拿你們的。」

  「喔,你似乎搞錯甚麼了。我們沒有要走法律路線,我們是來殲滅惡魔的,就算被通緝也一樣。我們面對的是一個閃失就會讓海盜和什麼外交之類的小煩惱全部消失的東西。」

  「嗯?原來是這麼危險的東西嗎?我還以為只是一張會說話的紙。」

  議長皺眉,拿出了一張紙,上面畫了扭曲的圖案。



  「……欸?」

  「為什麼只有一張!?」

  安琪衝上去一把搶了過來,那是張人皮紙,從上面散發的氣息看來,確實是莫利爾瑞亞其中的一頁。


  「莫利爾瑞亞呢!魔導書在哪裡?」

  「莫利……!妳說莫利爾瑞亞!?」

  「對!這張紙就是他的一部份,他在哪裡?」

  安琪立刻拔劍,議長聽到這個名字之後,首次露出狼狽的表情。


  「不,我不知道!從頭到尾就只有一張紙而已!」

  「把話說清楚。」

  「我明白。不過,我們換個地方吧。」

  走廊上講這種事實在太顯眼了,議長帶著他們到了小會議間裡面,將門鎖上。會議間看起來已經有一段時間沒人用了,三個人就各自拉了張椅子,將灰塵撢掉。


  「……真是驚險,差點就跟不得了的東西簽下契約了。」

  「你沒簽吧。」

  「沒有。我沒有。本來想說放在身邊,也許有一天會用上。沒想到是這麼危險的惡魔。」

  議長的眼神看起來十分理智,他並不是正派人物,但是他知道有些東西碰不得。


  「我收到這張紙是三天前的早上,作為一封信件寄來的。信上面沒有署名,負責的僕人還遲疑了好一陣子。」

  「三天前早上。」

  安琪回想起來,如果他們先前作的推測正確,莫利爾瑞亞那個時候應該來到帝港有一段時間了。


  「然後呢?」

  「信裡面就是這張紙,只是當時是血紅色的,上面的圖案還會扭動。當時一拆開,代我拆信的僕人就昏迷過去,到現在還不能說話。」

  「那個圖案是某種魔法吧。」

  「也許。但這不重要。我的僕人昏過去之後,就有一道聲音傳進我的耳中。他自稱是惡魔,很欣賞我的冷血,想要用一點代價,向我提供力量。力量這種東西自然是越多越好,但我目前不需要,所以我就收著,將這張紙帶在身上,以備不時之需。」

  「他有說希望你做什麼嗎?」

  「沒有,他只說不管我想做什麼,他都能幫上忙。」

  「是嗎。」

  安琪將書頁放在桌上,盯著它看。



  「怎麼辦,嘉瑞。雖然找是找到了,可是只有一頁。」

  「將這燒了會有幫助嗎?」

  「頂多就是給本體一點小傷吧。」

  「嗯……議長,你現在還聽得見這張書頁說話嗎?」

  「嗯,我可以聽得見。他正在試圖說服我不要聽你們的。」

  「喔?」

  嘉瑞的眉毛揚起,抽出一把短刀,刺在木桌上。


  「莫利爾瑞亞,你聽得見我們說話吧。既然在這邊意外相遇,我們就不用隱瞞了──我們追你追到這裡來了,你最好把脖子洗乾淨等著。」

  嘉瑞說完,書頁明顯放出不祥的氣息,看起來很不爽。


  「怎麼,不說話嗎?這次還是我們初次見面吧,我還以為被我們追殺了這麼久,你會有什麼話想和我們說的呢。」

  『……愚蠢的年輕人。你知道你在和什麼人說話嗎。』

  「喔,真的有反應耶。」

  終於聽見書頁說話,嘉瑞咧嘴一笑。


  「那麼,就把這個交給劉水吧。我想這一頁應該是用某種方法和本體連在一起的,有了這個,以後應該不用整天想辦法追蹤了。」

  『……小賊。』

  「嗯?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你不想讓你的魅魔復活嗎?』

  「!」

  被這麼一說,安琪有了反應,以擔心的神情看向嘉瑞。


  而嘉瑞僵在原地,半秒後,微笑的嘴角垮了下來。

  「……我會殺了你。」

  嘉瑞的聲音足以讓室溫降低,但對惡魔來說,只是開懷大笑的材料。

  『哈哈哈,那張帶有餘裕的面具到哪裡去啦,小賊。不是很了不起嗎?這種水準也想殺我?』

  「給我閉嘴!」

  安琪用力將書頁抓起,揉成一團塞到包包之中。書頁似乎還在說些什麼,不過全部的聲音都被包包中的衣物隔住了。


  「嘉瑞,你還好嗎?」

  「……我沒事。只是對一瞬間考慮這個提案的自己感到火大。」

  嘉瑞深吸了一口氣。


  「先不提這個。這張書頁我們會帶回去繼續追蹤。幸運的話應該可以很快找到莫利爾瑞亞,謝謝你的幫助,議長。」

  「不客氣,你們也辛苦了。」

  議長看見嘉瑞剛才的轉變,語氣中帶了一點憐憫。


  「有關莫利爾瑞亞的事,請你不要跟別人說。雖然這個名字惡名昭彰,但是他的力量確實強大,如果聽說了,還是會有許多人被那股力量吸引而來。」

  「我明白。總是會有愚蠢之徒認為自己是特別的,自己沒有問題。這個秘密我不會告訴任何人。但是,莫利爾瑞亞自己散佈自己的書頁,讓我有不好的預感。他之前也做過這種事嗎?」

  「沒有。至少我們沒有遇見過。」

  「嗯……好吧。專業的事情還是交給專業的兩位,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是什麼?」

  「海盜和我一樣,持有書頁的可能性,你們認為有多少?」

  「無法斷定。不過我們已經討論過了,會請我們一個同伴去處理海盜那邊。」

  「那真是令人安心。如果可以順便把海盜殲滅就更好了。」

  「我們只保證處理惡魔。」

  「那也夠了。」

  議長重重點了下頭,站起身子。



  「那麼。這次我真的必須離開了。僅代表帝港議會歡迎你們,如果在行動上,有任何需要協助的,請隨意開口。兩位的名字是安琪.泰蕾莎與張嘉瑞吧,我會和僕人吩咐,我家的大門隨時為你們敞開。」

  「嗯。希望不會遭到需要勞煩你。」

  「那麼,祝武運昌隆。」

  他微微行了一禮,離開會議室。




//


  「劉水,你又跑到什麼地方去了?」

  離開議會之後,天色也晚了。考慮到嘉瑞必須起床,他們直奔旅店區,隨便找了間看起來衛生環境還過得去的旅店。

  然後一進房間,劉水就出現在他們身後。他還是一臉彆扭,似乎對早上的評價很放在心上。


  「沒去哪,到處走走。聽說了這裡海盜的事情,他們最近似乎拿到惡魔的力量了。」

  「嗯,那個我們也聽說了。我們還拿到了莫利爾瑞亞的一頁。」

  嘉瑞和安琪將今天發生的事情告訴了劉水,同時將莫利爾瑞亞的書頁拿出來。人皮紙被揉的皺巴巴的,而莫利爾瑞亞拒絕發言。


  「怎麼樣,劉水。有辦法用這個追蹤嗎?」

  「嗯……給我三個禮拜研究一下,我覺得沒有問題。」

  「好。然後,還有就是你剛剛也說的海盜。我們覺得海盜手上也可能有一頁,所以那邊就交給你,可以嗎?只要找到海盜,把那個惡魔搞清楚或幹掉就好了。對你來說應該輕而易舉。」

  「將惡魔抓出來是無所謂,不過,把海盜全部殲滅了也沒有關係吧?」

  「有關係。」

  「欸~~」


  劉水滿臉麻煩,安琪也有點不滿地用手指戳嘉瑞,他只好解釋:

  「安琪,劉水的殲滅是真正的殲滅喔。不只海盜,會將整個蠻族不分男女老幼一個不剩的消滅。」

  「呃,這就有點……」

  「反正海盜死光,那些老弱也遲早是會餓死的。他們吃的也是殺人搶來的東西,有這麼一天沒什麼好怨的吧。」

  「劉水你還是對付惡魔就好。」

  安琪嚴肅地將雙手搭上劉水肩膀。


  「好吧。」

  自己的論點從來沒被接受過,劉水只好落寞的照辦。


  「總之海盜那邊我會把惡魔搞定,兩天可以吧。」

  「嗯。在這途中我們會繼續找找線索。反正最不濟,也能靠你用書頁追蹤對方。啊對了,這書頁會說話的喔,你不要被誤導了。」

  「這你倒不用擔心,對於認定是敵人的傢伙,我是一句話都不會相信的。」

  「就不要到後來你覺得莫利爾瑞亞實際上沒這麼壞……」

  安琪移開目光,她到現在還是搞不懂劉水這個人,除了他是笨蛋以外。


  「好了嘉瑞,已經快五點了,你不是要走了嗎?」

  「嗯。那我先走了,安琪,明天見。」

  「明天見。」

  安琪友善地揮手,嘉瑞就這樣從他們面前消失,回到現實。



  當天晚上,帝港的議長被發現陳屍在自己家裡。




//


  「為什麼我回去一趟什麼事都變了!」

  隔天,嘉瑞出現在旅館的那一瞬間,被巨大的拉力拖出窗外。嘉瑞甚至還來不及反應,等到察覺自己狀況的時候才發現抓著他的是安琪的手。


  「現在是怎樣!」

  「我們被通緝!議長昨天晚上被殺了,我們莫名其妙變成嫌犯!」

  「哈!?理由呢?」

  「我哪知道啊,肯定有個好理由不會錯的啦。」

  也就是說被關了就別想洗清了,他們只好先逃再說。


  「嘖,放我下來,我自己跑。劉水呢?」

  「劉水去對付海盜了。昨天晚上吃完晚飯他就去了。」

  「啊幹,莫利爾瑞亞知道這件事……」

  「沒錯,我也是這麼覺得的。當初沒想到會反過來被利用。」

  「失算……」

  要是劉水在的話反殺一整個帝港守備隊都沒有問題,莫利爾瑞亞看準了這點才做出行動。問題就在於,他是怎麼行動的。


  「要是能找到下這個命令的首腦,也許就能找到莫利爾瑞亞也說不定。」

  「還是先到安全的地方再說吧。」

  「安全的地方是哪啊?」

  「禁止區域!」

  聽見這個答案,嘉瑞喔了一聲,沒想到自己會第二次踏進那裡。


  十分鐘後,他們終於擺脫試圖追蹤的守備隊,來到了髒亂的小巷中。

  「守備隊不敢進來嗎?」

  嘉瑞喘著氣,靠在牆上拚命擦汗。


  「還是他們單純不知道我們躲在這裡?」

  「他們知道,不過不敢進來。正確地說他們可以進來,不過在這裡的時候沒有任何身分保護他們,只能憑實力生存。這裡人可是對守備隊很不客氣的。」

  「原來如此,那對我們呢?」

  「這倒不用擔心。」

  安琪用自己的劍鞘敲了一下地板,發出響亮的聲音,暗巷中有兩個人影跳了起來。戰戰兢兢的走過來。


  「大、大姊,您回來了。」

  「少裝傻,你們看很久了。」

  「是、是。」

  「大姊?安琪妳……」

  「是他們自己要這麼叫我的!」

  安琪因為不好意思而提高音量。


  「大姊不是也聽得很高興嘛……」

  「你們給我閉嘴。總之嘉瑞,我昨天晚上逃來這邊之後有幾個不長眼睛的想要侵犯我,其中至少有一半這輩子沒辦法侵犯別人了。現在不會有人敢來攻擊我們的。」

  「聽起來很痛。」

  嘉瑞看到那兩個男人夾了一下大腿。


  「他們活該。然後,又有幾個被我打倒的人說願意替我辦事,我就叫他們查了一下我們為什麼會被通緝。」

  「替妳辦事?那他們要什麼回報?」

  「我不跟他們計較昨晚的事就是回報。」

  也就是沒有回報。


  「那麼,原因查到了嗎?」

  「還、還沒有。」

  「目前查到什麼?什麼都好,跟整件事情有關的。」

  「我們知道克里斯多福議長昨天晚上被殺,但是有說法是下午就被殺了,到晚上才被發現。其他議員現在都很害怕,要求守備隊趕快捉拿犯人。然後守備隊不知道以什麼為根據,認定昨天在議會參觀的一對年輕男女是犯人。那對年輕男女應該就是大哥大姊吧。」

  「的確是我們……但是為什麼認定是我們卻不知道嗎。」

  「不、不知道。可是聽說是事發之後很快就認定了。」

  「嗯……是找到了決定性的證據嗎?還是決定性的證人。真麻煩,安琪,妳和守備隊交戰過嗎?」

  「在逃跑的時候,有稍微打一下。」

  「他們實力如何?」

  「一般般,嘉瑞你想要直接殺過去問?」

  「我在考慮。米爾戴爾明明就認識我們,沒道理結論下得這麼快。」

  嘉瑞皺起眉頭。



  「還是,有沒有可能就是他?」

  「我有點不想這麼想呢……可是不管怎麼樣,要直接去找他都很困難。就算真的到了他面前,人家也不一定會聽我們說。」

  「嗯。但是這很明顯是莫利爾瑞亞……算了,顧不了這麼多了,劉水,劉水我在叫你,給我回答。」

  嘉瑞一拍自己的右腦,對著天空說話,兩個小嘍囉像是看到神經病一樣退後兩步。


  《幹嘛啦。我不是說不要用這種方式聯絡了嗎?》

  「我管你咧。你知道我和安琪在城裡被通緝了嗎?」

  《什麼?有這種事?》

  劉水說話的時候還有爆炸聲當背景音效,看來打得火熱。


  「有這種事。很有可能是因為莫利爾瑞亞知道我們兩邊分開才行動的,所以你趕快結束那邊的工作,我們需要幫忙。只要從警備隊的通緝流程一路追查,一定就可以查到對方。」

  《你們不能自己先行動嗎?我這邊才剛開始打,而且也不是打完就沒有了,海盜也有隱情的樣子。》

  「我們是可以行動,可是沒有意義。最需要問的米爾戴爾是指揮官,他身邊一定有很多士兵,沒有你的火力,我和安琪沒辦法對付這麼多人。」

  《唔……你們先看情況好了,我現在不想飛回去,不過會在把事情搞定之後盡快。》

  「好吧隨你。以後就不要怪我算戰力不把你算進去。」

  明明就有可以找到莫利爾瑞亞的機會,劉水卻不肯配合,讓嘉瑞大為惱火,直接切斷通話。



  「幹他的。」

  「怎麼了嘉瑞,劉水又怎麼了?」

  「他正在搞定海盜,說暫時不想回來,想要聽聽海盜的苦衷。」

  「為什麼偏偏在這種時候啦……」

  平常的話安琪完全贊同這種做法,只能說事情太不巧了。


  「沒辦法,嘉瑞我們兩個人行動吧。只要找到米爾戴爾先生就可以了吧,那我們先找到他,看看他會不會落單如何?」

  「好吧。只是要避人耳目很麻煩而已。」

  「你們,知道現在米爾戴爾先生在什麼地方嗎?守備隊除了追捕我們以外還做了些什麼?」

  安琪轉頭問她的新小弟們。


  「現、現在的話,警備隊似乎加強了各個議員的家,辦公場所和議會的樣子。因為聽說你們要把議會全部殺光。除此之外所有放假的人都召回了,巡邏比平常還要密集很多。」

  「本人呢?」

  「本人不知道,可能在本部裡面吧。」

  「安琪,抓個落單的守備隊來問如何?」

  「……雖然不願意,不過也只能這麼做了。」

  兩人打定了主意,立刻開始行動。



//

  嘉瑞和安琪在和禁止區域裡面的居民要了一些髒亂的斗篷,披在身上回到城區。街道上已經到處都是他們懸賞單,上面的數字驚人,行人們也對著懸賞單竊竊私語,從他們的神情看來,已經認定這兩個人罪大惡極。

  兩人挑著人較少的暗巷前進,避開目光。途中只有被兩個乞丐認出來,嘉瑞在對方來得及大叫之前用冰塊堵住他們的嘴,然後把嚇昏的乞丐丟到暗巷去。


  「覺得做了壞事。」

  「叫莫利爾瑞亞道歉去。」

  「好吧。」

  他們兩人就在沒有被察覺的狀況下慢慢靠近本部,然而本部十分森嚴,他們在周圍繞了十分鐘,還是想不到路線接近。


  「該怎麼辦啊?」

  「抓個人來問問吧。」

  「好吧。」

  既然沒辦法進去,他們就只好將目標轉到出來的人了。在巡邏中的守備隊士兵都是十個人一組行動,他們的目標是那些巡邏結束,落單準備稍作休息的傢伙。在等了一個多小時之後,他們終於找到一個合適的目標,趁著他放鬆警戒買午餐的空檔,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他拉到小巷裡面。


  「哼嗯嗯嗯嗯嗯嗯!!」

  「閉嘴,不要抵抗。老實回答我們的問題就行了。」

  「哼嗯嗯嗯!」

  「叫你不要抵抗。安琪。」

  安琪給了掙扎的士兵一拳,讓他老實下來。


  「我真的不喜歡這樣……」

  「沒後遺症就好了,這些人莫名其妙通緝我們,我還覺得是他對不起我們呢。」

  「好吧。」

  「哼嗯嗯嗯。」

  士兵轉動眼睛,發出模糊的聲音,嘉瑞看他不再大叫,就把手放開。


  「給你先問三個問題。問完之後換我們問,之後你乖乖的不要找我們麻煩,我們就讓你平安回家。」

  「……你們是,殺死議長的兇手?」

  「我們不是。不過你們認為我們是。」

  「你們能證明嗎?」

  「是你們要證明吧?我們昨天晚上就待在旅館是要怎麼證明。」

  「你們打算做什麼?」

  「我們打算找誣陷我們的人。好了,三個問題到了,現在換我們問。安琪先?」

  「好。首先,你們為什麼會認為是我們殺的人?議長怎麼死的?什麼時候死的?」

  安琪問話的同時,嘉瑞注意著巷口,免得等著便當的士兵們出來找人。


  「為什麼……因為隊長是這麼說的。」

  「隊長是聽誰說的。」

  「不知道。應該就是大隊長吧。」

  「簡單說就是你不知道我們為什麼有問題,上面說是就是了。」

  「……對。」

  「好,那下個問題?」

  「議長他……他死得很慘。雖然他是個王八蛋,可是那也太慘了。」

  士兵低下視線。


  「從胸口到腹部開了一個大洞,只有一點皮連著,內臟從裡面爆散。屍體是在晚上被發現的,地點是自家書房,從血跡乾涸的程度來看,死亡是下午是五到六點的事。」

  「大洞、爆散……」

  安琪搜索著自己腦中的知識,這聽起來不像是區區武器能造成的傷口。


  「魔法,莫利爾瑞亞親自下的手……不然就是契約者下的手。那段時間有誰接近議長家嗎?」

  「我、我不知道。這不是我調查的。」

  「好吧。我們只好去問懂的人了。米爾戴爾指揮官現在在哪裡?」

  「你、你們要找指揮官做甚麼?」

  「問一樣的問題。是誰入我們於罪,他一定知道。他在哪裡?」

  「他──不知道在哪裡。今天早上他都不在本部,可是也不是他負責巡邏。所有命令都是副指揮官下的。」

  「……不會也死了吧。」

  「嘉瑞你不要烏鴉嘴。昨天晚上開始通緝我們的時候,他還在嗎?」

  「啊,對。他那個時候還在。副指揮官只懂指揮作戰,不敢下太大的判斷。」

  「也就是說通緝我們的是他沒有錯。然而在這之後他卻不好好的坐鎮,自己不見到什麼地方去了?」

  「對。」

  士兵以懇求的眼神看著安琪。



  「還有什麼想知道的嗎?我想要回去了,我不會和其他人說的,放我走吧。」

  「唔……不是不知道就是沒什麼用,嘉瑞,你有什麼要問的嗎?」

  「其餘十三名議員現在怎麼樣了?」

  「他們活得好好的。今天下午要開臨時會議選出新議長的樣子。我們還得出動五十個人去議會。」

  「是嗎……我沒什麼要問的了。你走吧,如果之後不幸打起來,你最好趕快把劍丟掉,不然我們不保證你的命。。」

  「非常謝謝你!」

  士兵逃離了這個小巷,留下安琪和嘉瑞。


  「好了,我們也趕快退散吧。等等大概就會有人追過來了。」

  「嘉瑞,你為什麼要問其他的議員?」

  「因為我想不到為什麼議長會被殺。光是為了通緝我們也太過大手筆了,我們應該只是順便被對付的那邊。」

  「所以你是認為,是其中一名議員下的手?」

  「不無可能,如果這名議員有和守備隊接觸就更可疑。我們不能確定這點就是。」

  他們一邊交談一邊穿過小巷,不出所料,十幾個守備隊士兵往他們剛剛質問的地方跑去。


  「好了,接下來該怎麼辦……」

  「先填飽肚子吧,我餓了。從昨天晚上到現在什麼都沒吃。」

  被通緝之後連吃個飯都很困難,安琪今天早上本來還打算若無其事買個餡餅之類的東西,結果老闆一看到她的臉就尖叫,讓安琪難過了好一陣子。

  聽了她的遭遇,嘉瑞也打消這個念頭。的確他們是可以用暴力強制購買午餐,不過這過了安琪的底線,要那樣她不如餓肚子。

  最後,他們只好去野外求生。幸好帝港外面並不是高度開發的地區,他們過量擊殺了一頭鹿順便烤熟,將就著把肚子填飽。

  而在吃飯的時候,劉水那邊也來了消息。


  《欸,張嘉瑞,接下來的事也幫我轉告一下安琪。》

  「說。」

  《我把海盜頭子解決了,他的確有書頁,不過是五張。因為我只需要一張所以都燒掉了。然後,我決定和海盜回他們島上一趟。》

  「然後呢。」

  《那個島被毀掉了。》

  「……三小?」

  《島被毀掉了。原本大概有五百到六百個居民,全部被殺掉了。好幾個小村落也被燒光,還附帶兇猛的戰鬥痕跡。我猜是莫利爾瑞亞在這裡叫了強大的惡魔出來。》

  「……這傢伙還真有閒情逸致。我先和安琪說一聲。」

  《嗯。》

  旁邊看著的安琪聽見嘉瑞的聲音變低,有不好的預感。而在聽了狀況之後更是激動地站了起來。



  「可惡,莫利爾瑞亞!」

  「嗯,我們早就知道他很可惡了。不過,這下子,我們就知道米爾戴爾白天去什麼地方了。」

  「嘉瑞你是說──」

  「莫利爾瑞亞不會主動殺人,殺人都是使用者的意志。而這個城市裡有一個很想把海盜全部殺光,又很討厭議會的人,他說的話可以成為通緝令,早上還莫名其妙消失。雖然沒證據,不過我們不是玩法律的。」

  「……雖然不想承認,不過似乎就是這樣啊。」

  「嗯,反正搞錯的話大不了我跟他跪。劉水,你有聽到我說話吧,這次莫利爾瑞亞的宿主是守備隊指揮官,知道了就快來解決他。」

  《知道了,我現在過去。給我兩個小時。》

  劉水切斷通訊之後,安琪和嘉瑞也將剩下的午餐吃完。


  「米爾戴爾也差不多該回來了。我們就來看看他接下來有什麼詭計吧。」

  他們回到城內,然而一踏上街道,他們就感到與早上截然不同的氣氛。

  「……是怎麼回事?」

  事情一件接著一件,安琪已經很差的心情更差了。


  「他們在害怕什麼?」

  街上的行人帶著慌張的表情,快步行走,好像這個城鎮不再安全。幾十名守備隊用跑的全力衝過街道,往城市的中心跑去。毫無疑問的有緊急狀況發生。


  「抓個人來問嗎?雖然我覺得八成又是『我們做了什麼』。」

  「嗚噁。」

  安琪發出淑女不應該有的聲音,但她還是鼓起勇氣,攔下一名男子。

  「那邊那位先生。」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

  安琪本來就已經很火了,直接賞了他一個巴掌。


  「吵死了,男子漢大丈夫像個娘們一樣尖叫是怎樣。」

  「啊,是……我、我家還有妻小要養……請、請饒我一命。」

  「沒打算殺你。只是要問發生了什麼事。」

  「你、你們,不是應該最清楚的嗎?」

  「我在叫你回答。」

  「是!」

  那名男人立正站直。


  「議、議會剛剛爆炸了。現在整個議會都燒了起來,議員們都在裡面,現在,守備隊正忙著滅火。但是火勢太強,看起來滅不掉。」

  「好了你可以走了。」

  「是!」

  那名男子以驚人的速度逃離現場。他們的互動毫無疑問地引起了周圍注意,最好的證據就是回過神來所有的行人都在遠離這裡。


  「好了,怎麼做,安琪?在這裡和守備隊大戰一番等劉水來然後一起去把米爾戴爾解決。還是先去議會看看?那邊八成也是一大堆守備隊就是。」

  「……我們去議會吧。我想賭賭看還有議員活著的可能性。」

  「我覺得不管是米爾戴爾還是莫利爾瑞亞都沒有這麼天真就是了。」

  說是這麼說,嘉瑞還是同意了安琪的做法。遠方的守備隊已經得知了消息,一列隊伍正在從議會趕來,兩人當機立斷鑽進小巷。安琪靠著體力、嘉瑞用魔法爬上高壁與房屋,在複雜的小巷中硬是走出一條路。


  很快的,被烈焰吞沒的議會就出現在他們眼前,他們位在後門。

  「嘉瑞,有辦法進去嗎?」

  「我試試,不保證效果喔。」

  嘉瑞試著施放了冷氣與水的魔法,兩人渾身濕透,周圍的溫度降到十度以下。隨著他們靠近,周圍的火焰也被魔法影響而熄滅。但是他們一離開,木製的建築又再次被延燒,整體來說對火勢沒有幫助。


  「咳、咳……!」

  而且火災現場最致命的濃煙瀰漫,嘉瑞就算起風也吹不走,他只好將空氣壓縮做出氧氣瓶的效果。即使如此,氧氣瓶也只能支撐五分鐘,而且用了這麼多法術,他不可能再參與戰鬥。

  「趕快找到議員的屍體趕快走人吧。」

  「就說不要烏鴉嘴啦。」

  其實做到這個地步,嘉瑞一起進來沒有太大意義,不過他還是來陪安琪了,就和在現實所做的一樣。安琪大概是察覺這點,嘴巴念歸念,語氣溫和了許多。




//

  「議場在這……可惡,被屋樑卡住了。」

  「繞路吧,走這邊。」

  「不,嘉瑞你退開一點。我要直接開路。」

  分秒必爭,安琪直接開始蓄力,對準倒塌的大樑猛砍。乾淨俐落的一劍,將大樑連著後面的們分成兩段,崩塌更加嚴重,兩人就在危險之中找到路衝進了議場。


  「有人在嗎!還有人活著的話,請說句話!」

  「安琪,對方看來不會說話喔!」

  「嗯!?」

  一團巨大的火焰逼近,兩人分從左右退開,火焰就在他們中間炸開。然而更驚人的是,比人還大的火焰分成兩股,往他們撲來。


  「活火焰!上級惡魔!」

  安琪在慌亂之中砍出一劍,將那團固態的火焰劈成兩半。火焰不滅,再次分成兩截,從前後朝安琪夾攻。

  這對安琪來說只是小兒科,她輕易閃過,再次將火焰斬成四團。即使火焰不會被斬殺,聖光的符文仍然可以淨化惡魔,火勢會越來越小。

  然而,她擔心的是另一邊──嘉瑞正在被另一股活火焰追著跑,他要維持魔法,沒有戰鬥能力。


  「嘉瑞你撐著等我!」

  「撐也沒得撐,我要取消風魔法了,多吸幾口氣吧!」

  「好!」

  安琪深呼吸了一口,隨後嘴邊的那團風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嘉瑞的凍氣一口氣強化,對準活火焰,阻止它的腳步。

  凍氣的效果十分顯著,火焰減緩了動作,身體也急遽縮小。感到不妙的惡魔反而拉開距離,逃向周遭燃燒的房屋。只要能接觸到火焰,它就不會死。

  他想得太美了,嘉瑞也知道這點,不可能會讓他得手。


  「安琪!」

  「嗯!」

  嘉瑞瞬間將凍氣收起,以最大的水柱將安琪正在對付的的惡魔熄滅。而位置正好的安琪頭也不回,對準想逃跑的那一股衝出去。她的速度遠超過惡魔逃離的,連續的揮擊將惡魔切成細得不能再細的餘灰。

  活火焰死亡,連帶的,周圍的火勢也一瞬間停了下來。雖然餘溫能夠讓火勢隨時復燃,不過煙霧散得很快,他們暫時有新鮮空氣可以吸。


  「嘉瑞,打得好。」

  「妳也是,一如以往。不過聊天還是等事情結束吧,還有人活著嗎!」

  「有的話請出聲,這裡很危險,我們得馬上離開這裡!」

  「你、你們……」

  一道虛弱的聲音從廢墟中傳出,立刻吸引了兩人的目光。他們找到了躲在桌下的女性議員,一把將她拉出來。


  「是你們,殺了議長的兇手?」

  「我們殺了議長還來救妳嗎?想也知道是無稽之談。快站起來,這裡不安全。還有人活著嗎!?」

  「不,沒、沒有了。我們開會的同時,剛剛那個怪物從天而降,我親眼看到他將其他人一個一個燒死。要不是我有祖先保佑,我也……」

  嘉瑞看到她緊抓著頸前的項鍊,項鍊上散發出淡淡的魔力,足以蒙蔽惡魔的嗅覺,看來真的是祖先保佑。


  「好吧。不過,就算只有一個人也是很大的收穫了。我們趕快走吧。」

  安琪撐著那名議員,在嘉瑞的領路下往外部離開。


  「……」

  他們來到後門,但嘉瑞搖了搖頭。

  「都是人,走正門吧,這樣還比較有機會。」

  「什、什麼意思?機會是什麼?」

  「用妳的腦袋想一下吧,議員。要妳命的是什麼人,如果妳現在獨自一人面對十幾個守備隊,能活得下來嗎?」

  嘉瑞不知道米爾戴爾對下屬坦白到甚麼程度,不過他做好最壞的打算。


  「走正門的話,多少有些圍觀群眾,我不知道米爾戴爾會不會顧忌這點,不過趁亂逃走的機會會比較高。安琪,危急的時候把這傢伙拋下來喔。」

  「不行。」

  「算了,早就知道妳會這樣回答了。」

  「……對不起。」

  看見嘉瑞無可奈何,卻還是答應她的苦笑。安琪垂下目光。


  「劉水,還要多久?議員除了一個都被燒死了,我們現在被包圍,不知道對方有沒有打算進來。」

  《十分鐘。》

  「好吧,在那之前我們盡量撐吧。」

  十分鐘,以嘉瑞和安琪來說並不是不可能的數字,只是身邊有一個拖油瓶。


  「劉水說多久?」

  「十分鐘。」

  「……」

  「……」

  「我們走吧。」

  「我就知道。」

  留在會場打游擊戰應該會很輕鬆吧,不過旁邊的議員既沒戰力又受傷,不可能撐得下去。

  嘉瑞只好硬著頭皮走出大門。大量的守備隊迎接他們,還有圍觀群眾,而就在人群的正中心,米爾戴爾看著他們。


  「呀。米爾戴爾,你的好惡魔辦事不力,我們救了一個倖存者出來囉。」

  嘉瑞先發制人,不過看不出來有多少效果。幾乎整個城市都是米爾戴爾的忠實信徒,光是這幾句話撼動不了他的地位。


  「終於出來了嗎,賊人。不只殺害議長,還放火將整個議會燒毀。」

  「說什麼傻話,我們燒議會的話幹嘛還特地衝進去救──」

  「嗚!」

  嘉瑞才說到一半,旁邊的議員就開始痛苦的掙紮起來。


  「嗚,啊啊,啊啊啊──」

  「幹,祭品!安琪快淨化她!」

  「我在做了!」

  「住手!你們還想對議員做什麼!」

  米爾戴爾以不可能的速度──只要他還是一屆人類就不可能──出現在他們面前。猛烈的劍擊逼得安琪不得不退開,就在這短短幾秒,他們已經來不及阻止米爾戴爾的陰謀。議員的身體爆散,牛頭的惡魔從遺骸中衝出。而米爾戴爾順勢就將那隻惡魔劈了。

  一切發生的都太過突然,不管是士兵們還是民眾都沒有搞清楚狀況,米爾戴爾就繼續說了下去。


  「你們這兩個卑鄙小人,光是殺死他們還不夠,竟然做出這麼殘忍的事!大家還等什麼,所有人一起上,生死不問!」

  「嗚喔喔喔喔喔!」

  遠方的士兵發出戰吼,挺槍衝來,看他們的眼神,真的將嘉瑞和安琪當成最罪無可赦之人。


  「……我生氣了。」

  「我這個人不太生氣的,不過我贊成把這個傢伙打個稀趴爛。」

  嘉瑞四周的地面燃起火焰,顏色是不自然的純黑。


  「警備隊。你們要跟隨你們主子的話,接下來我們也不會手下留情。就先說一聲吧,比起對付米爾戴爾,我更擅長把你們燒光。」

  嘉瑞警告了,但一點用處都沒有,他只好說到做到。黑色的火焰擴散,將大量的士兵捲進其中,人類比起惡魔要脆弱的多,三兩下就在火焰中慘叫,被嘉瑞活活燒死。

  但即使如此,守備隊也不會因此退縮,反而堅定了他們保護家園的決心。更多的守備隊從城市的四處聚集而來,直取兩人。


  而另一邊,安琪正在和米爾戴爾打得難分難捨。

  「你這渾蛋。為什麼要做這種事。就因為他們在議會中和你做對嗎?」

  「妳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我在給你機會懺悔,因為你馬上就要死了!」

  安琪帶著狂怒一斬,炙烈的白光削下了米爾戴爾的肩甲,一路延伸將後方的士兵消滅。


  她不等站穩腳步,接連出擊。但米爾戴爾還有餘裕,特異的法術和堅實的劍技並用,確實的躲過每一擊。他沒有必要在這裡拚生死,只要有戰鬥就夠了,只要守備隊趕到,這兩個人再勇猛,也不可能對付所有人。

  可惜,他沒有搞清楚在拖時間的是誰。


  「指揮官,海上──」

  士兵的話被轟音打斷,比雷聲還要響亮的二十門臼砲齊放,三秒內,他們交戰的地方炸了開來。聚集的士兵成了巨大的標靶,死無全屍。

  只看到一艘木造戰船以超過現代巡洋艦的高速駛進海灣,華麗的甩尾靠岸。

  一個人影就站在船側,高舉手上的法杖。嘉瑞和安琪不用看就認得出到底是誰。

  「索丹姆橋的米爾戴爾!」


  劉水開口,聲音從天上傳來,經由魔法進入每個人耳中。

  「以使用黑魔法、屠殺薩爾登島居民及殺害、焚毀帝港議會的罪行,我判你死刑!」

  他揮下法杖,比太陽還要耀眼的白光就吞噬了戰船到議會上的所有事物,只剩下一個巨大的坑道。木板順勢架起,兩百名海盜就在那後面。


  「殺了他吧,你們的仇人就在那裡!」

  海盜帶著狂怒一湧而上,劉水還偷偷施法幫他們強化。守備隊反射性的開始防禦,本來占絕對優勢的守備隊被劉水來這麼兩下,只剩下勉強能夠抗衡的人數。

  「好了,米爾戴爾,懺悔的時間過了,準備好受死了嗎?」

  嘉瑞看到形勢逆轉,高興起來,沒忘記多燒幾個士兵──他說到做到,不會因為現在士兵無暇顧他就放水。


  「你們……!」

  米爾戴爾終於露出惱火的表情,也因為動搖而被安琪取下一隻手。


  「可惡,事到如今只好出這招了嗎……!」

  只看到左手飛上高空,瞬間膨脹、變形。

  然後被另一道白光行跡不剩的消滅。

  「喔唷唷,我可沒說開完砲上完buff之後就看戲喔?」

  劉水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出現在旁邊,嗅了兩下。


  「莫利爾瑞亞不在,八成是已經走了。也省了審問的功夫了,殺掉吧。」

  「就是你嗎,那個必須要提防的人……!」

  「喔,看來你很怕我,是嗎,莫利爾瑞亞?」

  劉水拿出書頁挑釁似的揮動,而書頁沒有反應。另一邊,安琪不會因為劉水出現而暫緩行動。她一個箭步上前,側砍,失去一隻手的米爾戴爾無力抗衡,整隻劍被打上高空,人也因為衝擊而跌倒在地。

  安琪站到他身前。


  「……回答我,為什麼你要做出這種事。為什麼殺了議長?為什麼殺了議員?為什麼要把毫無抵抗力的人都殺了?為什麼嫁禍給我們?到底為什麼!」

  「……」

  米爾戴爾在地上喘著氣,看向天空。


  「我只是覺得,由我來做的話,可以做得更好而已。沒了只會反對的議會,沒有攔路搶劫的海盜。讓我來的話,帝港一定可以更繁榮。每個人都能夠露出安心的笑容,過著平安的日子。一定可以……」

  「笑容!?別開玩笑了!」

  安琪的腳踩上了他的胸口。


  「你好好看看周圍吧,究竟是有誰在笑了啊!」

  「這只是暫時的犧牲,長久來看,這樣才是最好的。就算我在這死了,也一樣……」

  「喔,是嗎?」

  劉水似乎玩夠了莫利爾瑞亞,走到米爾戴爾旁邊。


  「那就這樣吧,這些海盜也挺可憐的,就讓他們在這個城市住下來吧。當然,戰敗的帝港讓他們盡情略奪,男的殺掉,女的就留下來為他們生育新的後代,老人和小孩都不需要,丟到海裡。這個結局,你滿意嗎?」

  「你、你這惡魔,你怎麼可以?」

  「呵呵呵,那你怎麼可以呢?可惜的是,你無緣看到那個結局了。」

  說完,劉水輕輕切斷他的氣管。


  米爾戴爾就這樣在恐懼之中死去。

  「劉水……」

  「嚇嚇他而已喔。英雄可是不會那麼做的。」

  劉水颯爽站起,指了指海盜的方向。在那裡,海盜也已經所剩無幾,正在和殘存的守備隊拚至最後一刻。


  「他們在家人都死去的時候也已經死了,只是在找倒下的地方而已。給他們再多的戰利品也沒有意義。大概除了這個吧。」

  說完,劉水將米爾戴爾的屍首拋上天空,讓所有人看見。


  「米爾戴爾已死!帝港守備隊,即刻投降!」

  「啊、啊啊……」

  「指揮官啊啊啊啊啊!」

  看見了這個畫面,守備隊員一半喪失戰意,另一半則是帶著怒火往劉水攻來。劉水只是揮了揮手就讓他們化為塵埃,至於逃走的,就讓他們去。

  場面歸於寂靜,市民們在戰鬥時就已經躲到自己家裡面不敢出來,現在聽見了劉水的宣告,應該更是在家裡發抖吧。


  「……謝謝你。」

  海盜們走上前,向劉水道謝。他們滿身瘡痍,傷口不知道能不能撐到晚上。但是不管是安琪還是劉水都沒有幫他們治療,他們不想接受治療,再怎麼幫助也沒有用的。


  「這樣子,我們的夥伴們也可以安息了吧。」

  海盜們開始撿拾地上同伴們的屍體,隨後,往他們的船走去。


  「再見了,多管閒事的魔法師啊。多虧有你,這個垃圾般的人生,最後總算是辦到了一些事情。」

  「嗯,願你在死時能對自己的人生感到滿意。」

  劉水高興的點頭。


  「哈哈哈,這個要求,很嚴苛啊……」

  海盜們搖搖晃晃地回到自己船上,起錨離去。劉水送了一陣風,讓他們可以在最後回到故鄉。

  最後在場的只剩下他們三人。


  「好了,現在該怎麼辦呢?去旅店住應該會被下毒吧。」

  「你也嚴肅一點啊。」

  「哈哈哈,這種小場面說什麼呢。我們走吧,剛剛已經從米爾戴爾身上得到線索了,莫利爾瑞亞在南邊,趕快追上去搞不好還來得及。」

  安琪沒有說話,就由劉水帶頭,朝大門走去。


  而正當他們要離開,一顆石頭冷不防的打在劉水的後腦上。石頭很小,也沒有勁頭,只是輕輕的撞上,然後彈開。

  他們轉頭,只看見一個小孩子拿著木劍站在他們後面。

  「你們這些惡魔!為什麼要殺死指揮官!」

  「那是……」  「那是……」

  安琪語塞了,而劉水代替她回答。


  「因為他將議員們殺死,將你這樣的小孩子殺死,又想把錯怪到我們身上。」

  「那一定是因為你們是壞人!被殺死的一定都是壞人!」

  「也許是,也許不是。不過既然波及到我們了,我們殺了他也是很合理的,這世界不是由善惡組成的,是恩怨喔。」

  說著,劉水不知何時把剛剛打在頭上的石頭攢在手裡,往男孩丟去。石頭將木劍砸斷,男孩還因為衝擊的餘波跌倒在地。


  「再見啦。」

  劉水快活的揮揮手,他們離開了這座城市。失去了領導人,帝港會沒落好一陣子。如果米爾戴爾還活著的話,以他的能力,應該能帶領民眾走出困境,讓帝港進入前所未有的繁榮吧。

  但是那個可能性已經被他們親手抹消了,不是因為他無能,而是因為他的所作所為太過邪惡。而那個結果,造成了更多的不幸。

  安琪不知道自己做的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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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現實,嘉瑞醒來卻沒有看見彩宜,實屬稀奇的事態。他坐起身來往窗外看去,在他房間對面,窗簾也同時拉開。

  出現在他面前的是彩宜,穿好制服,一腳跨上陽台。兩人對看,尷尬地停在原地。

  「早。」

  「……早安。」

  「原來妳每天早上都是這樣過來的嗎?」

  「偶爾而已,偶爾。」

  這麼說著,彩宜還是不客氣的跳過來。相處了這麼久了,嘉瑞看的出來她和平常有點不太一樣。


  「怎麼,心情不好?」

  「嗯……做了一個很討厭的夢。記不起來是什麼就是。」

  彩宜這麼說著,抓著自己的一頭秀髮。


  「嘉瑞,你覺得為了大多數人的利益,應該要犧牲少數人嗎?」

  「妳這個提問大概可以把這個世界上的人分成兩半。」

  「那你是哪一邊?」

  「我是我不在乎那一邊。」

  「等等,你剛剛說的是哪兩半啊!」

  聽到和自己煩惱一點都不相關的答案,彩宜忍不住吐槽。


  「開玩笑的。如果要我就這個問題回答的話,答案是不要,至於原因,則是歷史上有很多人打著這個口號做些糟糕事。不過實際上呢,不管是什麼場合,我都會犧牲不是我這邊的人。」

  「……還真是老樣子。」

  彩宜深吸一口氣,露出安心的微笑。


  「好了,起來吧,嘉瑞。早上想吃什麼?」

  「講的好像是妳在做一樣。」

  嘉瑞從床上爬起來,暫時回到了平穩的日常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