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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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0-04-14
「而歷史也會告訴你的時間到何時。」
安德羅波夫把對於西方國家的印象從記憶化為情緒,情緒化為言詞,用一種符合黨性的語氣說:
「蘇維埃的國疆將要擴張至西方,這是我們一直致力於達成的,總書記。」
總書記盯著地圖不發一語,思考如何開導這位黨未來的年輕人,
然而安德羅波夫並不明白發生什麼事,仍然站的直挺。
大概是想從歷史中借點寓言,也可能只是想喝點小酒。
總書記把手拿離地圖,拿起銀製酒杯小酌一口。
「孩子,你應該記得八一九事件,那次直接促成改革開放的步伐。」
「但戈巴契夫隨後撤回了修改成命不是嗎?總書記先生。」
「對,已經持續七十四年的國家建構,當時想用500天計畫來將計劃經濟轉型為市場經濟從理論上來講根本沒有辦法實行,更何況資本家為了自己的交易成本和盈餘紛紛停止貿易,拉下鐵門,在一片怨聲載道中有什麼辦法實施這過激的政策。」
「說起來,先生,也幸好緊急委員會在之後十年間重新將蘇維埃拉回正軌,否則反動份子的計畫就要得逞了。」
在蘇聯時期,質疑黨的一律稱為反動份子,不光是實際有所行動的人。
只要國安會懷疑都可以是反動份子。
也因此政治「教育中心」永遠人滿為患,蘇聯的政治家期望將錯誤的一切修正到黨的偉大未來路線,用以確保黨的穩固。
這些逮捕、改造犯人的行為都是黨代表大會上各席次委員的政績工程,甚至可以說是政治圈內的潛規則。
「在1991年,走歪的建設計畫將以前的蘇聯帶入民不聊生的境地,每況愈下。蘇聯處於嚴重的經濟和政治危機中,所有商品都出現短缺,人們甚至大排長龍才能買到必須品。」
「先生,以在下的看法來講,八一九說不上成功,但的確讓國民意識重新抬起頭,大批民眾也加入重新修正整體社會的隊伍中。而這正是隨後克留奇科夫能夠光榮接替戈巴契夫位置的原因,把蘇共的威脅徹底掃除。」
總書記看向天花板,刺眼的燈光把他的視線往旁邊移開,隨之看到一疊疊公文和蘇共榮譽主席的相框,從列寧先驅到上一任卡爾洛維奇都有,各個相框環繞辦公室內連成一體的書櫃上。
只是中間一段時間的位置空了一格。
也罷,那位改革家從不存在,至少蘇維埃不需要他。
「可惜你沒有看著那一段歷史上演,噢,不,該說是幸運的。沒有被所謂的謠言給煽動起來。」
安德羅波夫並沒有搞清楚總書記話中的話,但他略略摸到總書記為何要跟他談起這些蘇聯不齒過去的原因,因為對他的潛力有所興趣?
如果真獲得黨總書記的提拔青睞,那將是多麼光榮!
想到有可能為了黨進入中央核心,因為總書記的欣賞!
這不禁讓安德羅波夫得壓一下稍稍揚起的嘴角。
總書記是很沉穩,而安德羅波夫很驕傲。
總書記刻意忽視這年輕黨員的驕傲自滿,因為他還是個年輕人。
起身拿起酒瓶,為他們倆的對話增添一點小點。
「年輕人,你喝伏特加不?」
「會,總書記。」
「好,這可是上好的老莫斯科。」
倒出兩杯八分滿的酒杯,玻璃瓶上印著背景為黑色的金色宮殿,瓶中透明的酒精滑下去,水聲在兩次響起後就到了銀杯裡。
總書記拿起了他的一杯,安德羅波夫也相應拿起靠近自己的。
「敬蘇維埃!」
安德羅波夫率先說了敬詞,還不到情緒沸騰就先冷卻下來,才剛講完不禁為自己的衝動感到羞愧。
怎麼就這麼急著說呢?
搶在總書記面前先說!
「敬蘇維埃,和先烈。」
總書記慢慢地接過話,氣氛不再那麼尷尬,自己變緩和了點。
「謝謝,總書記同志。」
「不客氣,年輕人,很少有人與我共飲的。」
放下酒杯,總書記繞到辦公室黑鐵色欄桿旁。
工作閒暇時閱讀一些書,站著閱讀可以稍稍把自己抽離嚴肅的工作。
「我們的外交方針是針對西方勢力的,自然會選擇對他們有利的議題權利來對抗整個牢不可破聯盟。」
安德羅波夫把先前的話繼續帶入總書記與自己的對話。
「當代表大會上的直播錄影,西方國家統一口徑針對新華約組織時,我和周圍的一些黨代表是感到很反胃。即使是在執行情報分析也一樣。」
「黨代表大都有幾十年以上的經驗,很少會跟年輕人被一點話就挑起情緒。」
「的確,我們還需要更多關於黨的教育。」
「這也是國家教育存在的目的,但我更希望你們能多去了解西方國家。」
安德羅波夫被這種話,這種脫口於黨總書記的「親西方」話所衝擊,不是一直說西方是邪惡的帝國主義者嗎?怎麼如今卻要去屈身去學習西方?不,這實在是太反常理了。
總書記一定有所用意。
「孩子,我的意思是剖析他們的制度,所謂的選舉和生活,以及思想上的箝制。」
總書記其實知道這種話講在誰身上都一樣,各國都在搞思想意識形態,不過西方是隱藏,東方是直接干預。
「當國際關係有所用時,通常代表變化的來臨。」
「所以,西方和新華約其實都有可以互相學習的地方?但他們不是在柏林上惡意削減本屬於蘇聯的自然資源嗎?」
「固然,就政黨國家穩定和事實來看他們的確有採取限制我國實力的作為,但我們的供應鏈早在二月就已經就緒。說到底,這些衝突還是來自於不理解,然而黨的政策也制約著雙方的關係。」
「抱歉,先生,我實在無法理解這些內容。因為對我和我們這方面的年輕委員來說,黨的信仰才是我們行為處事的原則。」
「沒關係,我也扯太多了,現在也很難完全解釋清楚。」
總書記重新做回皮椅上,再度帶起輕框眼鏡審視文件。
「我會好好批閱你的資料,同志。」
「謝謝總書記同志。」
「你先回去吧,我們都別耽誤對方的工作。」
聽到這話,安德羅波夫向沉浸在檔案中的總書記敬禮。
轉身離開這座辦公室。
雙腳的皮鞋離開地毯,那熟悉的踢踏聲又回待在宮殿中。
一層又一層的階梯,一位又一位的衛兵保護蘇維埃最高領導人。
大廳門口的金屬檢測儀,出入都是滿滿的隊伍。
因為他是位特權階級,直接走過去就好,根本不會有警衛攔下他。
門一開,外面又是那刺骨的寒風,但剛剛喝了杯特等伏特加。
那怕是幻覺或真實,起碼沒有剛剛那麼冷了。
而走出元老院大門,在外面的安德羅波夫不禁回頭看向最上方的紅星。
在原地待了一下,
伴著莫斯科的冷風搭上紅星轎車,前往國家安全委員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