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如果有一天世界與我們為敵》
此時夏嵐的那副模樣,就好像正在賭氣地和夏晴說道:
『──這件事情我是絕對不會放棄的!』一樣。
見狀,夏晴將白煙呼出一口,雙眼緊緊盯著夏嵐。
「真意外,不過話說在前頭──妳用那種眼神看我也是沒有用的。」
說歸說,夏晴著實因為夏嵐的這份倔強,而霎時感受到了略微的驚訝。
『瞧這骨氣,真不愧是我的妹妹……』她矛盾地心想。
「總之給我快點打消這個念頭,夏嵐妳是不可能完成調查任務的。」她果斷地說道。
「我不認同。」
於是夏嵐正式展開反駁。
「妳沒有不認同的權利。」
「這太奇怪了。」
「一點也不奇怪。」
……夏嵐總覺得這幾句對話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不管姊姊怎麼說,我都想嘗試看看!」
「住口!」
「如果連試都沒有試過,姊姊又如何肯定我一定辦不到!?」
「警告妳!別──再給我講下去了!」
「沒有用的,我、我是……不會放棄的……」
就氣勢而言,夏嵐已經輸了。
「耳聾了、聽不見嗎!?我‧不‧同‧意──!」
大吼之下,夏晴開始以指尖抵著夏嵐的額頭,用力到差點讓她向後跌倒的地步。
「嗚啊──現實中禁、禁止使用暴力……」
關鍵時刻,夏嵐勉強穩住了重心,得以站立原地。
就差那麼一丁點角度,她將再度跌回到床上去。
「記住!就算濫用我第一護龍團的團長職權,我也一定會在夢裡面拚命的保護妳,因為妳是我最重要的妹妹──!」
夏晴的目光轉為瞪視。
「可是我……我──」
『可是我並不需要姊姊保護──』這句話即將出口之際,被夏嵐給忍住了。
後來,她很慶幸自己忍耐住了這一句話。
因為夏晴說什麼都想要保護妹妹的心情,是極為認真的。
更因為夏嵐說什麼都不希望姊姊的內心因此而受傷的心情,是同為認真的。
「聽好了,夢裡面的事情全由我來做主,所以身為妹妹的妳也得給我乖乖聽話!」
「這種說法……姊姊未免也太霸道……」夏嵐低聲嘀咕。
「嗯?我有霸道?」
「不,沒有。」夏嵐改口。
「言歸正傳。我仔細的想了想,其實這件事情的邏輯打從一開始就很簡單,非常──非常的簡單。」
「邏輯?」
「『我不同意的事情,說什麼都不會同意』的邏輯。所以妳本來就無需再問,問了也是白問,因為這完全違反了邏輯,就是這麼簡單!」
忽地,搶在夏嵐反應過來之前──
夏晴刻意更換了口氣:
「如此簡單的事情,夏嵐──應該有聽懂了吧?」
這口氣,充滿了直教聽者莫名冒出冷汗來的語態。
「……」
夏嵐的腦海裡剎時傳來名為『理智』的聲音,並且對著夏晴的表情不斷分析著。
按以經驗來講,夏晴理應是真的準備要『動真格』了。
(──所以,自己還是先就此打住吧。)
「回答呢?」
「是……」
雖然心有不服,但是在這個世界上大概還沒有夏晴做不出來的事情。
……天曉得若是再繼續爭論下去,她還打算做些什麼?
眼前的這個人,劉夏晴,自己的親姊姊。
她的行事風格蠻橫,手段強硬,百無顧忌,天縱英明且實力堅強。
夏嵐如此肯定,非常地肯定。
因為除了頭腦聰明這一點以外……
她與她亦同。
◎◎◎
『如果有一天世界與我們為敵,姊姊妳會怎麼做?』
還記得這是過去夏嵐曾無意間問過夏晴的某個『無聊問題』。
而『我將會為了妳去殺掉全世界!』即是夏晴當時候的回答。
瘋子。
是的,形同瘋子一般的答案。
卻也是最符合『夏晴風格』的答案。
因此就和〈災厄獸〉的話題一樣,此時的夏嵐正時刻提醒著自己,調查團的事情暫時還是先別再提起比較好。
這樣子做,對自己與夏晴都好。
「姊姊總是喜歡用這種超級可怕的壞脾氣,搞得周圍一團亂呢……」
「是嗎?這說法聽起來還不賴,我並不介意。」
做為總結,夏嵐決定以萬分無奈地抱怨來和平收場:
「……就和每次的〈護龍會議〉一樣。」
而夏晴也很快聽明白了夏嵐妥協的意涵,口氣隨即回歸於常態:
「嘛,誰叫我們倆姊妹是所有龍種之中最強的呢,嘿嘿──」
這場爭辯,當然又是自己贏了。
夏晴平坐在地,表情有些得意。
同時地,她的右腳高高舉起,接著以一個極度不可思議的動作置於脖間,開始用腳指甲靈活的抓起癢來。
對,就和狗一樣。
順帶一提,此時她下半身的穿著,是看上去超緊身的牛仔長褲。
「不過──說到『龍種最強』,我其實挺好奇,要是現在真和夏嵐妳認真的交手一場,結果究竟會是誰贏誰輸呢?」
夏晴指得是夢境裡的交手。
彼此之間切磋一下實力的那種交手。
這一聽,卻立時導致夏嵐一連倒退了好幾步。
她渾身發抖,唇口發白,臉色怪異的回道:
「咦!?姊姊……的意思是……」
夏嵐想得是現實中的交手。
彼此之間狠狠幹上一架的那種交手。
「喔喔──原來是這樣嗎?」
於是從夏嵐驚慌失措的神情裡面,夏晴一眼就看出了端倪來。
未料她一時興起,便故意加大聲量地開口說道:
「喔喔──喔喔喔喔!那麼──是不是應該馬上來交手看看呢──!?」
她甚至以握有啤酒罐的手,使力將其罐身給捏至變形。
她就猶如壞心眼的小惡魔一般,企圖幫夏嵐增添更多的恐懼感。
不過又立即改口……
「開玩笑的、開玩笑的!我指得當然是夢裡面、是我們化身為龍的時候啦!喂──等、等一下──」
〝碰──〞的一聲,夏晴親眼看見了廁所的門被大力關上的畫面。
「那個……我的話還沒有說完,所以……我最親愛的妹妹,夏嵐,能請妳先從廁所裡面出來嗎?」
為了讓夏嵐可以聽得更清楚一點,夏晴隨後起身也朝著廁所的位置走近了一些。
「……嗯?話說我剛才想說些什麼來著?喔──對!我要說的是,等夏嵐的實力完全贏過我之後,第一護龍團的團長順位差不多也可以放心的交給妳了,夏嵐覺得呢?現在的妳有自信能夠贏過姊姊嗎?」
〝啪啦──〞的一聲,廁所裡傳來漱口杯不小心摔落在地上的聲音。
(等等,不對──不對!選在這種時候接上這一句話來講,時機方面完全不對啊啊啊啊──!)
失算,且無比的失態。
自覺失策的夏晴,此時人已經來到了廁所門前。
她屏息靜聽,廁所裡面眠鷗宿鷺,毫無聲響。
面對夏晴的提議,夏嵐完全沒有做出反應。
又或者,方才嚇到意外將漱口杯給摔落在地的行為已是反應。
「哎呀……夏嵐不要對姊姊我這麼冷淡嘛……」
夏晴有點後悔玩笑開過頭了。
「姊姊我只是很好奇,大概也有點擔心吧?在這麼短的時間之內,為什麼夏嵐可以於夢境中突然變得如此強大呢?這種事情無論怎麼想,都實在不太正常吧?」
「……不知道。」
夏嵐的這個回答,大約遲上了整整六秒鐘的時間。
「可以告訴姊姊嗎?自從夏嵐擊敗了〈災厄獸〉以後,究竟都發生了些什麼事情?夏嵐真的完全都不記得了嗎?又或者……那是連面對身為親姊姊的我,都不能夠說出來的重要秘密呢?」
夏晴乾脆直接把耳朵給貼在了廁所門上。
一場隔著廁所門板的姊妹對談正式展開──
「我很抱歉。」
「夏嵐沒有做錯事,不需要道歉。」
「但我還是得說,就真的只是忘記了,沒有任何的秘密存在。」
「就像瞬間失憶那樣?」
「嗯。」
「老實講,姊姊我還以為……這種劇情只會出現在電影裡面的說。」
「我知道這般說法實在讓人很難以置信,但這一切都是真的。」
「原來如此,姊姊明白了。那麼──我選擇相信夏嵐喔。」
「呃?就這樣?」夏嵐不禁感到意外,「這樣子……姊姊就願意相信我了?」
她其實已經準備好了,要用來說服夏晴的各種說詞版本。
言下之意是,夏嵐早已猜測到了、夏晴總有一天會追問自己有關於『夢中失憶』的詳細情形。
「嘿、這是理所當然的吧?對於當姊姊的人來講,信任妹妹是應該的。」
該說『真像是姊姊會有的回答』呢?
還是該說『真沒想到姊姊竟然會這樣子回答』呢?
「真像是姊姊會有的回答呢。」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
「不過、在電影裡面,失去記憶的人往往都還是能夠透過某些特定的刺激,然後突然想起了一切來吧?這方法如果換作是在夢境裡面,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呢?」
「聽起來有點意思,夏嵐覺得這是種可行的方法嗎?」
「大概……可以嘗試看看?」
「對夏嵐而言,所謂的『刺激』又是什麼?」
「關於這點,目前還沒有想到。」夏嵐撒了謊。
『……例如,再一次找到並且擊敗〈災厄獸〉之類的。』有了剛才的前車之鑑,夏嵐絲毫不敢再將這個餿主意給輕易地說出口。
「還是說──姊姊我該使用什麼激烈一點的強制性手段,來有效幫助夏嵐加快恢復記憶的速度呢?」
〝喀──〞的一聲,廁所的門當場被夏嵐給鎖了起來。
又來了,總是神出鬼沒又突如其來的『夏晴風格』。
「喂……」夏晴一巴掌打在自己的臉上,「我都叫妳從廁所裡出來了……」
見況,夏晴只好一臉無辜樣的、以背部貼上廁所一旁的牆面,然後緩緩靠著牆壁滑行坐下。
她一會兒摸摸自己頭上的白色蝴蝶結,一會兒拉拉自己腰間的牛仔褲身。又是以手掌拍拍前額,又是用舌頭舔舔唇間……
這幾個動作若連貫在一起解讀,就叫做『不知所措』。
「唉……」
於是又過了好一會,夏晴才總算意識到了『時間』這種東西的存在。
「先聊到這裡吧,姊姊不開妳玩笑了。」說著,夏晴順手輕輕敲了廁所的門兩下,「夏嵐妳就順便在裡面趕緊盥洗一下,不然上課就快要遲到了。」
聽見這番話的同時,夏嵐其實早已在為起床後的梳洗做準備。
她以精神圓足的雙眼看著鏡中的自己,那是一張看起來氣色相當不錯的臉孔,上面有著丹鳳眼、秀氣鼻、花瓣唇、櫻桃口等看似清純的五官,共同組合出了自己的面貌。
不過當夏嵐的視線稍稍往上輕撇時,她便很快的注意到了。自己那一頭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頭髮,全因剛睡醒而顯得凌亂不已,彷彿不太好整理。
所以,她對著廁所的門板答道:
「姊姊還是自己先出門吧,我不吃早餐也完全沒問題的。記得姊姊的公司依照慣例,今天不是一大早也要開行銷會議嗎?」
坐在廁所門外的夏晴聽言後沒有多想,隨即接話:
「去它的狗屁會議,不重要!」
「咦咦咦……可、可是……」
「沒什麼好可是的。總之我就坐在這裡等妳,然後咱們先一起出門吃完早餐後再說,沒問題的。」
夏晴晃了晃手裡的啤酒,準備喝下最後一口。
「先說了,這是來自第一護龍團團長──芭芮兒(夏晴)大人的偉大命令,妮菲迪(夏嵐)妳不準反抗!」
之後。
接續與洗手台水聲同時傳來的聲音,夏晴聽得非常清楚──
「謝謝妳,姊姊。」
這句話是夏嵐特地對著門縫之間所說出口的。
「呵……」夏晴這才發現自己竟然無意間已經笑了出來。
那是個極為滿足的真心笑顏,足以稱之為是幸福的微笑。
(……這八年,和夏嵐妳住在一起的我過得很快樂喔。)
夏晴回想──
老實說,自己並沒有如外表所看起來的那麼堅強。
自己只是個平凡之人,分毫沒有特別之處。
因此一開始成為了夢龍症患者的前半年,內心裡邊自然也是各種惶恐與不安。
總覺得……現實距離自己太過遙遠。
又或遭遇到了……各種夢境裡的異常事物而感到害怕與驚慌。
夏晴孤單一人,每晚做著一樣的惡夢。
日復一日,無法逃避。
逃不了,也躲不掉。
『嗚嗚──撐不住了,可惡啊啊啊啊──!』
『快瘋了啊啊啊啊──自己真的就快要瘋掉了啊啊啊啊──!』
『再這樣下去的話,自己鐵定──會受不了的啊啊啊啊──!』
夏晴曾經如此難受、如此痛苦地想過。
儘管……『這樣講』會有些對不起夏嵐,但是當自己的妹妹也成為了夢龍症患者之後,夏晴確確實實地感受到了某種可靠與依靠。
或許是多了一起做著相同惡夢的夥伴?
也可能是每天都能夠在夢境裡體會到夏嵐的成長?
夏晴不知該如何表達出胸口這股暖烘烘的情感──
「謝謝妳,夏嵐。」因此她獨自對著空氣道謝。
(──姊姊我一定會保護妳的!)
夏晴將啤酒空罐對準角落裡的垃圾桶,很順手的遠距離扔了進去。
(話說──今天,或許會有什麼好事情發生也說不定喔?)
沒有原因,夏晴就是做此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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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姊妹互相傷害篇(?)結束~ ゚∀゚)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