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倘若有種基因叫勇敢,那麼孟德爾的學說果然有理可證》
夏嵐越想越是沮喪。
所以遠比她還要早上約莫半年,就開始出現了這種『病情』的夏晴,則無疑顯得更加可憐了──
回想起來,打個比方。
當時候的夏嵐根本就像個漠視手術台上病人悲啼的無良醫師,明明什麼都不明白,卻還很自以為是的……拿起手術刀瘋狂朝往姊姊的身上胡亂下刀。
可憐的夏晴……
她起初不管努力說了些什麼,夏嵐都不願意相信自己姊姊的說詞。
無論夏晴怎麼解釋,夏嵐終究只認為姊姊是因為動漫看太多的原故,而造成了某種程度上的自我催眠──於是變得想法與現實脫節,接著胡言亂語,最後終於導致了由幻想晉升成為幻覺的地步。
現代人將這種情形給稱之為中二病。
更可怕的是,為了能夠讓自己的姊姊恢復正常,夏嵐簡直可說是不惜一切代價的無所不用其極。
她曾經嘗試過了無數種方法,思索了一切的可能性,而且無論是否合乎於常理。
好比……要求夏晴一口氣生吞下一百顆雞蛋黃、一整個星期都只能啃芹菜過日子、冬天時只準洗冷水澡、戴著安全帽用頭去撞實磚水泥牆、從學校頂樓跳進游泳池裡……等等。諸如此類的各種詭異方案,冠上『為了姊姊著想』的名義之後,一共被夏嵐用來虐待了夏晴長達半年之久。
不過據說……往往夏嵐事後都會被夏晴再以更加慘不忍睹的極刑、全數給奉還回去,甚至還因此讓自己留下了不少陰影,造成日後夏嵐各種心理與生理上的『主動排斥夏晴現象』。
比方說──
如果是一口氣生吞下一百顆雞蛋黃,那麼事後就是以吞下一百顆雞蛋分量的蛋殼來反擊。
如果是一整個星期都只能啃芹菜過日子,那麼事後夏嵐就只能以路邊的雜草來過活了。
如果是冬天時只準洗冷水澡,那麼事後夏晴便會在浴缸裡倒滿冰塊。
如果是戴著安全帽用頭去撞實磚水泥牆,那麼事後便是由夏晴親自把夏嵐給綑綁在水泥牆上然後忘記。
如果是從學校頂樓跳進游泳池裡,那麼……
想著想著,夏嵐的身體開始不自覺顫抖。
不過,這些當然都是夏嵐的夢龍症症狀還尚未發病之前的事情了。
(說到底,龍種們的世界……是確實存在的吧?)
面對每天形同日常一般的『夢境生活』,夏嵐仍舊有些半信半疑。
(……說不定夢裡面的一切,其實真正存在於現實世界上的某個角落也不一定?)
「倒是夏嵐妳──一定要讓自己被其他團長們給狠狠的孤立才高興嗎?」
這時候,正巧從冰箱裡抓了罐啤酒出來的夏晴,一轉頭便換了個批評的口吻如此說道。
「什麼意思?我聽不懂……」
夏嵐第一時間的反應是神色自然的故作茫然。
「別給我裝傻,妳這個戰爭狂!」〝喀啦──〞的一聲,夏晴打開啤酒使勁地喝了一口,「我可是妳的姊姊,是最了解夏嵐的人。」
「亂講,我……不是,我才不是戰爭狂。」
「戰場邊緣人。」
「那是什麼聽上去似乎很了不起的嶄新詞彙?」
「姊姊我並沒有在誇獎妳……」
「追根究底,根本是那些團長們太死腦筋了。」
說著,夏嵐抿起了嘴。
她預料到了結局,知道自己絕對說不過姊姊。
「就算這樣,夏嵐妳也不該提出『〈災厄獸〉有可能成為龍種戰力』的說法。」
「姊姊未免也太認真了……」
儘管如此,夏嵐還是對著夏晴繼續說了下去。
她想要努力地為自己辯解出應有的道理。
「那只是個『假設』。」
「對,那是個讓妳自己往火坑裡跳的愚蠢假設。」
只見夏晴揮了揮衣袖、擦去嘴邊的啤酒泡沫,接續說道:
「虧夏嵐在龍群裡還是個〈戰龍的象徵〉的擁有者,傳說中強大的〈掠奪的漆黑色戰龍〉本人,腦袋卻傻成這樣……」
(哎──哎?這股傻勁──到底是誰教出來的啊!?)
於是認真思考片刻……
發現身為夏嵐的監護人已長達八年之久的夏晴,忽然有點鄙視自己。
(原來我是個失職的姊姊呢……)
所以夏晴決定換個話題。
「話說──看著最近的夏嵐,該說妳真的『又』變強了?還是該說妳終於徹底習慣了戰爭呢?」
「我?我嗎?我覺得自己什麼都沒變啊……」
聽及此的夏嵐顯得有些著急,連帶起視線一併從夏晴的身上別開。
自己的個性似乎莫名發生了改變的事情,絕不能夠讓姊姊知道。
「聽姊姊突然這樣問,總覺得……是個很奇怪的問題呢。」
沒錯,說什麼也不能讓夏晴擔心自己。
「總而言之,是姊姊妳想太多了啦。對,鐵定是姊姊想太多了。」夏嵐急忙補充。
「不對喔,依據我的觀察,以前的夏嵐……應該是個更可愛的女孩子才對。」
夏晴邊說邊上下打量起夏嵐。
「咦?姊姊口中所謂的變化……是指這個?」
「阿啊,原來是這樣的嗎?我可愛的妹妹在不知不覺中也被戰爭給荼毒了啊啊啊──」
「真、真過分,意思是我現在就不可愛了嗎?」夏嵐嘟起了嘴,「再說……習慣了戰爭什麼的,我只是在戰場上盡了自己的本分而已。」
「本分?第四護龍團的那個臭老頭最後所說的話,難道夏嵐沒有聽懂?」
「戰場上的孤獨王者?」說出這句話的同時,夏嵐的表情有點疑惑。
她當然知道自己的姊姊打算說些什麼。
所以,才因此感到了困惑。
「聽好了,『不要眼裡總是看著只有自己一個人的戰爭』,是這個意思。」
夏晴說著,又是一口啤酒直接灌下肚。
「我沒有……」
未料夏嵐的話還來不及說完──
「沒有──才怪!」
「……」
「戰場上的夏嵐總是喜歡仗著自己的實力強大,然後一個人自以為是的丟下同伴們自作主張、任意胡為!」
「……」夏嵐瞪大了雙眼。
「喔?看妳的表情,難道說……是在不服氣?」
於是夏晴揮出手來,狠狠指往夏嵐的臉。
「那麼──需要證據嗎?夏嵐在戰場上不肯配合龍群而擅自行動的例子,以及一次又一次在〈護龍會議〉裡幫我添亂的例子,姊姊我可以馬上舉出一百個來,不!一‧千‧個──!」
「呃……舉例什麼的,就……」
夏嵐的視線開始在房間內胡亂打轉。
「嗯哼?就──怎樣?」夏晴的語態充滿殺意。
於是夏嵐接受了現實,自己果真否定不了姊姊的主張。
這現實,完全符合預料。
只要夏晴她想,在這個世界上壓根就沒有任何辦法說得過她。
「抱歉,是我不好……」
──好吧,自己從今天起就是個戰爭狂了。
「我未來一定會改進的,謝謝姊姊的提醒……」
面對夏晴,夏嵐一如既往的選擇了自暴自棄。
◎◎◎
面前,是夏晴獨自租來的窄小空間。
這是一間位於臺北市鬧區裡面,大小約莫只有六坪的頂樓增建套房。
其套房裡邊的擺設簡陋,給人的第一眼印象是無比殘破與陳年老舊,且晝時悶熱,冬夜砭骨,逢雨沁水。
儘管如此,對於雙親早早因意外而身亡的夏嵐來說,這已經是身為姊姊的夏晴,盡上了自己最大努力所勉強維持住的『家』。包含了夏嵐的日常生活花費與學雜費在內,全是靠著在大賣場打零工的夏晴,一個人默默支撐起了一切。
想到這裡,為了不讓姊姊繼續有所煩慮,夏嵐很快選擇了閉口不再提及〈災厄獸〉的話題。
另一方面,則是她總算想起了一件相當重要的事情。
「昨天的〈護龍會議〉裡……關於靈獸領地的調查團的事情,姊姊打算怎麼做?」
「還能怎麼做?反正那群白痴團長們也沒人願意自告奮勇,所以這事情當然就直接擱給它忘記了。」
「擱著?」
「是,擱著。」夏晴說得理直氣壯。
「說到自告奮勇,不如……」前話未完,深怕姊姊會為此而生氣的夏嵐,後話又趕忙換了種說法,「我的意思是……嗯,我打算試試看,可以的話……我想率領我的第二護龍團去……」
然則接下來所發生的事情太過倏忽,令夏嵐著實嚇了一大跳──
「嗚!姊──嗚嗚──」
結果夏晴還是生氣了。
就如同夏嵐心底所能預測到的那般,面對『姊姊是否會生氣呢?』的這場賭局,結論是自己輸得不能再輸。
「姊姊我很失望。」
無意把話給聽完的夏晴,瞬間衝到了夏嵐面前,並且順手將未抽完的菸給強硬塞進了自己妹妹的嘴裡,然後一手緊緊捏住她的鼻子,另一手則牢牢摀住她的嘴,強行讓夏嵐不得不透過菸嘴來吸取空氣。
「才剛說完那麼多,到頭來,夏嵐什麼都沒有聽懂呢……」
這一秒,夏晴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絲殺人魔般的笑容。
「唔?嗚……呼──嗚嗚──!」
刺鼻的菸味當場嗆得夏嵐連眼淚都流了出來。
「哼!現實中連菸都不會抽的人,是不可能活著走出靈獸領地裡的!」
這當然是歪理。
卻也是夏晴引以為傲的道理。
緊接著,趕在夏嵐險些窒息之前,夏晴才肯善罷干休。
「所以──妳想都不要給我想!」
夏晴從夏嵐的口中快速將菸嘴給拔起,絲毫不在乎沾黏於上邊的唾液正在點點滴落,放回自己的嘴裡就是猛然一吸,熟練地吞雲吐霧。
「咳咳──唔……噁──咳咳咳──」
反觀夏嵐,先是誇張的猛咳了幾聲,續後又瘋狂做了好幾個似吐卻吐不出東西來的舉動。
之後……
──竟露出了不服輸的眼神。
她隨即以袖口抹去淚珠與略帶苦味的唾沫,兩個眼珠子直直的勇敢看往夏晴。如果剛才夏晴突如其來的行為是種刻意威脅,那麼身為妹妹的自己就更不能向惡勢力的姊姊屈服了。
(盡量……不要屈服好了……)
一股寒意莫名湧上心頭,迫使夏嵐下意識更改了想法。
她看向夏晴的目光堅決,卻沒有半點怒意。
倘若有種基因叫勇敢,那麼孟德爾的學說果然有理可證。
此時夏嵐的那副模樣,就好像正在賭氣地和夏晴說道:
『──這件事情我是絕對不會放棄的!』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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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都一定擁有著脫穎而出的某種專長,例如我(寫手),就擁有著不限期自主居家隔離的超強適應能力,因此往後請直呼我為『宅神爺』、謝謝大家~ ゚∀゚)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