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話：窗外是彼方之四

　　「妳是累了、倦了，除了維持正常生活起居，沒有心力與他人互動了。我很明白。是的，我終於明白為什麼第一次見到妳時，妳的眼神充滿乾枯般的淒涼。因為我也是。直到老師走了，我才曉得他有多重要，幾乎和我的族人同等。當初若不是老師從帝國人的手中救了我，我早就因晶核被強取而死。」碧圖樂像是想起什麼似地，低笑了聲。「我沒和妳說過吧，當初老師是被我煩到受不了了才收我當學生。他一開始啊，非常討厭我這麻煩精。」
　　碧圖樂說，當初他被族長踹出來歷練時，是個魔法學的很兩光的半精靈，掩藏角的魔法時不時失靈，引來一堆覬覦者和麻煩。
　　照理來說不該是他出去，但身為白樺精靈和健力族混血的碧圖樂，身體比普通的白樺精靈強上許多，交際手腕也強，魔法也學得還可以，加上那時族裡急需尋找出路，只好把他踹去白樺精靈在城市經營的店舖幫忙，學習所有能給族裡帶來好處的一切經商手段。
　　偏偏人高馬大的碧圖樂，在某次舉辦市集時，隱藏角的魔法消失，不僅他被追殺，連帶的經營店鋪的白樺精靈也跟著曝露身分，一開始兩人一起逃亡，後來因著帝國人追擊兇狠，不得不兵分兩路，而他好死不死撞見出來採集尼福特，就這樣結下一段師徒緣。
　　碧圖樂說他雖然不是最聰明的學生，但絕對是最刻苦學習的學生。
　　也是啦，不努力就死定了的環境，真的會激發一個人……一個半精靈的潛能。
　　當然，全系大魔法師的教導更是厲害。
　　不出三年，碧圖樂就從一個只會兩光魔法的半精靈，變成風、土、空間魔法三系魔法師，魔藥也學到最高級。
　　從此之後，他不僅能用空間魔法自由往來城鎮和尼福特的地下居所，並與至今仍追擊他和尼福特的帝國人迂迴交戰，甚至重新開設白樺精靈店鋪，他製作的魔藥總是一上架就賣完了。
　　曉得知識的力量能改變一切的碧圖樂，開始使用空間魔法一面回鄉教導魔法和魔藥，一面行走大陸進行貿易，接受委託，藉此改善白樺精靈的生活，也替尼福特老師收購稀有材料和魔法書等。
　　「那段日子是我最快活、最自由的日子。直到，我開始想來表世界看看。」
　　「對了，表裡世界是什麼意思？」
　　「小雀，妳就不覺得奇怪嗎？為什麼我會說妳們的語言，看得懂妳們的文字。」
　　「啊，因為穿越小說和電影很少提到這個……我一直以為是大家默認的BUG之類的。」
　　「其實，妳們的世界，地球，現在以科學為大宗。我們的世界，鵝納德，就是英文的another，「另外一個」的意思。是從地球來的第一位魔法師取的名字。」
　　等等，這資訊量太龐大了，我的腦袋處理不過來了。
　　碧圖樂發現我「當機」了，有些苦惱地搔搔頭，說道：「總之，尼福特老師的說法是，中古世紀的魔法師為了繼續研習魔法，只好離開因著科技發展，魔力逐漸減弱的地球，突破空間的限制，來到鵝納德。」
　　「同時以他們的知識和魔法改善我們的生活，還遷居了地球各種因魔法薄弱而無力生存的各類精怪，進而催生我等精靈族的誕生。最後便形成了魔法與精靈一同生活的鵝納德世界。」
　　「也因著這段過去，所以知曉這段歷史的人都稱地球為表世界，鵝納德世界為裡世界。所以我們的文字、語言、知識、習俗等絕大部分都是從地球來的，尤其以英文、中文、拉丁文和法文等為大宗。然後隨著這些魔法師進出地球頻繁，我們的語言等文化也跟著變化」
　　「但隨著前幾代地球魔法師的逝世，各類高階魔法逐漸失傳，直到尼福特老師研究成功，讓許多高階魔法重新問世，包括空間魔法，我才會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之下，打開空間的窗，去到妳的陽台。這也引來了貪婪的帝國人，他們追殺我白蒂斐拉一族，以及通曉空間魔法的尼福特老師，已經好一陣子了，因為他們亟欲獲得晶核和空間魔法書。」
　　「就是我們離開尼福特老師家時看到的蜥蜴人？」
　　「是的。只要牠們活著一天，鵝納德世界和白蒂斐拉一族就永不得安寧。」
　　「這也是你購買各種商品的原因嗎？」
　　碧圖樂沉默了一會兒。「是的。我們和帝國人相比實在是弱得多，光數量就不成正比。」
　　我有點擔心，生怕碧圖樂購買的是地球的武器，要是病毒之類的話絕對害人又害己，可同時我也認為碧圖樂不會做出這等傷害自己、族人和大地的事情。
　　最後，疲憊與睏意漸漸湧上，我打了個哈欠，決定在睡著之前再問一件最重要的事情就好。
　　「那……碧圖樂，你要和我交往嗎？」
　　他安靜了多久，我的心就懸著有多久。
　　「嗯……白蒂一族並沒有男女朋友的說法；但我大概知道小雀妳的意思。正如我一開始所言，如妳一直只有我，那麼我也只有妳。」
　　這個答案我很滿意。
　　「不要在我睡著時送我回家。」
　　該說的、該叮嚀的都交代完後，我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