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４　於情人節之續

　　
　　
－－於海生館。
　　
　　
　　到了海洋生態博物館，原先宇文鷹是打算為他出門票錢的，但是被回絕了。最後也只有午餐費用是宇文鷹為他買的單：「畢竟是我約你出來的，而且也算是要補生日的慶祝，至少這頓讓我請吧。」
　　
　　於熙這才同意了。
　　
　　快到正午的此時，博物館裡的咖啡廳到處都是遊客，他們來的時候相當幸運地正好有空桌，所以點了兩份簡餐與兩杯飲料。
　　
　　用餐區很是寬敞，以深咖啡色的木材製作桌椅與牆面，而這裡的牆裡，是極為高大的水族箱，咖啡廳的牆壁另一側就是水族觀賞區呢。在這裡用餐就像是在海底享受美味的餐點，被湛藍的世界所環繞，一邊用餐還能一邊欣賞美麗的魚兒在牆內水族箱悠遊，是這裡的最大賣點。
　　
　　坐在熱帶魚水牆旁的孩子們最是興奮，小丑魚、擬刺尾鯛、黃高鰭刺尾魚紛紛以動畫裡的角色名稱被孩子們高聲叫嚷，而在宇文鷹與於熙身旁的水牆裡，則是發著微光在海水中漂浮、一撲一撲游動的水母，大大的兩隻，開闔著直徑約二十公分的淡白傘肉、游曳著白蕾絲般的長鬚觸手，優雅夢幻得像是新娘的白色頭紗。
　　
　　純白是新人的顏色，跟他們沒有什麼關係。
　　
　　所以在一對情侶跑來問他們，能不能交換座位時，他們答應了。
　　
　　聽著那對情侶坐下來時，女方開開心心地看著牆內的水母，甜笑著表示「如果拿水母的概念來設計結婚禮服，一定很美麗吧？想要這麼漂亮的婚紗啊……」，他倆只能沉默以對。
　　
　　新換的座位旁邊是展示花園鰻的水牆，到了這裡，於熙才會趴在玻璃牆上，表示：「學長，你看，那邊那兩條在吵架。」
　　
　　從缸底舖得厚厚的珊瑚沙中『長』出一條又一條的花園鰻，隨著水波輕輕搖曳著纖細如繩的身子，只有兩隻是伏在沙上，嘴張得大大地看著像在對對方吼，但卻一點威脅感也沒有。
　　
　　「近看其實蠻可愛的。」鷹這麼說，但是遠看如果鰻數多時，密集恐懼症的人不曉得受不受得了？
　　
　　「連吵架都好可愛。」於熙的臉上這才浮現一抹笑容：「啊，你看旁邊的也加入戰局，四條一起吵了。」
　　
　　一下子兇這條一下子兇那條，感覺抓不準到底要兇誰，加上一對圓圓呆萌的大眼，難怪被說是『世界上最可愛的爭吵』。
　　
　　「喜歡的話等等來轉扭蛋吧？搞不好有花園鰻的？」在出口處的紀念商品區有一整排扭蛋機牆呢。
　　
　　「嗯。」於熙笑著應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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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起走過眾多水族生態展覽區，看過可愛或美麗的魚種，也看過龐大或兇猛的魚種；一起看過企鵝搖搖晃晃地漫步，也一起和小朋友們參加了魚群的投餵體驗；混在孩子們的體驗營中一起聽指導員解說，然後穿上輕便雨衣一同在海豚表演時被水花濺上一身濕。
　　
　　不知不覺也玩了將近兩個小時，最後兩人一同在海底隧道這裡坐下來休息。
　　
　　選了一席空著的公用座椅，於熙先坐了下，宇文鷹則在離他約有一個人間距的位置坐下，橫躺下身子將頭擱在於熙的大腿上：「記得小於說過普通朋友可以這樣？」
　　
　　「嗯，請。」於熙以微笑表示。
　　
　　於熙的大腿上還隔著一層厚軟的大衣下襬，宇文鷹躺著也不會覺得後腦被磕得疼，仰頭上望，上面也是在水之下，湛藍水波間漫遊著魚兒的身影，真的有身處深海的錯覺。
　　
　　「都沒問過你，海生館你來過嗎？如果你來過還帶你來感覺好遜啊……」宇文鷹抬手向上，稍稍掠去一些映眼波光，以著淺笑：「不過總覺得你會喜歡這種地方，所以還是帶你來了。」
　　
　　「我是第一次來。」於熙一手輕輕拂開鷹頭上的瀏海，視線則隨意停在前方的海洋，看著從礁岩裡伸長、隨著水波搖曳的一公尺長海草群，與不時在中間穿梭的魚群：「學長呢？」
　　
　　「這是第二次來，之前是跟朋友一起來的，因為某人說想在這裡告白，幫忙拖氣球跟彩帶之類，只是來當佈景的。」想到那時的事，宇文鷹笑著：「結果館方說不準拿那些東西進來，最後要告白的時候變成啥也沒有隻有一大群朋友在幫忙唱歌，吵死人了所有遊客都在看我們，超級尷尬的，幸好後來女生是答應了，現在還在交往中，每天在社群上曬照呢。」
　　
　　「嗯。」
　　
　　「……覺得小於你會喜歡嘛……是因為你的頭貼，不是一條鬥魚嗎？所以想說，你很喜歡魚吧？」
　　
　　「魚是喜歡，不過那條鬥魚有點原因。」語氣稍頓，於熙收了臉上的笑容：「那是一個朋友送我的寵物。」
　　
　　「嗯？」
　　
　　「那個朋友是我國中的同學，國一的時候是很有人望、積極主動那一型人吧？但是國一下學期的時候發生一個很嚴重的意外，少了一些器官、沒辦法下床走路，就算能出院也只能居家照護根本沒辦法上學，我們只能一直去探望他。本來是個很樂觀、常常面帶笑容的人，不能走路的情況下也越來越憂鬱，後來就沒看他笑過，會去探望他的人也越來越少，到國三的時候只有我會去了。
　　
　　我會去，也不是說跟他交情有那麼好，只是老師一直讓我帶練習本和筆記給他，要我多鼓勵鼓勵他……所以我常常跟他說學校發生的事，然後聽他說，外面花草長得怎樣、電視播了什麼內容，有一天他突然跟他爸媽要求要養一條鬥魚，就是那一條了。國中畢業之後，我去看他時，他說他很擔心我適應不了這裡的新環境，怕沒有人跟我做朋友，習慣有朋友在身邊的日子，突然有一天大家都從自己身邊消失、被朋友們說忘就忘，是很恐怖的事。
　　
　　後來，他自己推著輪椅來為我送行的時候，就把他的魚送給我了。
　　
　　說是希望我跟鬥魚一樣，不怕孤獨，不怕寂寞，就算只有自己一個也沒關係……」
　　
　　「……還有聯絡嗎？」
　　
　　於熙搖搖頭：「我有傳訊息給他，但是他一直沒回覆我，所以我把頭貼換成他的鬥魚，希望他沒空回覆，看到那條魚也能知道我沒忘了他這件事。」
　　
　　「嗯……」宇文鷹思考了會兒：「我很少聽小於你說過去事呢。」
　　
　　「……沒什麼好說的。」
　　
　　「會嗎？我很喜歡聽喔。」宇文鷹嘴角揚起溫暖的笑：「聽越多你的事，我就越知道你是怎樣的人，像是現在，我就知道其實小於是個很重感情的人。」
　　
　　「是嗎？」於熙的臉頰染了淡淡的紅暈。
　　
　　「嗯，我想聽更多你的事。」
　　
　　「……只聽我的也太狡猾，學長也有很多事可以告訴我吧？」
　　
　　聽到於熙這麼說，宇文鷹腦中閃現過的，卻只有父親冷漠諷刺他的話語。明明活到現在，快樂的事情有很多，卻臨時想不到有什麼快樂的回憶可以拿來跟於熙說？
　　
　　到最後也只是故弄玄虛地微笑：「等我想到我就告訴你。」
　　
　　「嗯……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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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下午五點，決定該離館的時候，兩人才一起去紀念商品館，看看那些琳瑯滿目的海洋主題商品。價格昂貴的珊瑚精品只是看看罷了，貝殼手工裝飾他們不太想要，珍珠飾品也是沒什麼興趣。
　　
　　佇足較久的攤位還是玩具攤，那些動畫授權海洋角色布偶與玩具吸引了不少孩子，他倆也是東摸摸西瞧瞧地，偶爾抱一下大玩偶試試手感如何？
　　
　　看於熙抱著一公尺長的大鯨魚布偶，宇文鷹問：「帶回去陪你睡嗎？」
　　
　　「不了，家裡沒那麼多空間。」於熙將它放回架上，插進堆得如山高的布偶魚群裡。
　　
　　「去看看扭蛋吧。」
　　
　　到多台扭蛋機擺成的扭蛋機牆處去看看，有各式海洋明星的杯緣子、各種可組合的公仔、紓壓小玩偶與絨布玩偶吊飾。
　　
　　「學長，你看這個。」於熙抱著一台扭蛋機，眼睛閃亮亮地。
　　
　　那台扭蛋機是花園鰻公仔，但是只有上半身是鰻，下半身可是一雙可動式美腿呢。
　　
　　看著有些喪心病狂。
　　
　　「學長，我要轉這個。」
　　
　　看學弟興沖沖地自掏腰包找零錢，學長也就沒說什麼了。
　　
　　「嗯……的確是你喜歡的類型啊……」
　　
　　學弟喜歡怪東西，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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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學之後再一起玩，學長再見。」
　　
　　列車上，簡單的擁抱後，於熙先下了車，以著笑容向他招手道別，而他也回以一樣的表情與動作。
　　
　　這樣就夠了吧？
　　
　　這樣就夠了。
　　
　　於熙要的也不多，再多他也給不起，這樣就夠了。
　　
　　回到家時，天色也晚了，母親正從廚房裡端出一盤又一盤的家常菜，往餐桌上擺置，但妹妹卻是一身嬌俏的打扮，揹上肩包正要出門，一見到他回來，突然冒了句：「去約會喔？」
　　
　　「不是。」這個答案根本沒有思考的必要。
　　
　　妹妹面帶詭異的笑容在他身邊兜圈：「騙鬼喔？今天是什麼日子？有買巧克力嗎？有給我的嗎？嗯？」
　　
　　「就說沒有了。」鷹回得有些煩悶。
　　
　　「欸……小氣。好啦，爸說有對象快點生個兒子來接班也好，說不定比你有用啦。」
　　
　　那諷刺且無禮的話，讓母親聽了，怒瞪她一眼：「小玥，話少幾句。」
　　
　　「那話又不是我說的，不管你們這些魯蛇，我要去約會，掰。」刺完哥哥，她屁股拍拍就走了。
　　
　　在她出門後，母親懦懦地：「鷹啊……別聽小玥說的，你爸沒說那些，別想太多，快去洗手吃飯吧。」
　　
　　「……哦。」只應了一聲，鷹先回房裡去。
　　
　　認真說來，他已經不太在乎妹妹嘴裡搧風點火的話語，他跟妹妹的立場不同，爸爸沒想管教她，是因為對她不抱任何期望，並不是因為疼愛她的緣故。
　　
　　算了，這樣也好，他不擔心於熙跟他在一起也必須和他一起承受這些。
　　
　　這樣也算是保護他了吧？
　　
　　只能這麼想了，然後衷心期待開學日，期待可以逃離這個家的日子到來。
　　
　　從口袋裡掏出一隻淺藍色長腿花園鰻玩具，因為想留個紀念所以轉了個和於熙一樣的扭蛋，但雙美腿真是越看越假掰，弄成二郎腿隨便擱哪裡都笑果十足。
　　
　　從群組裡看到於熙發了一大堆公仔合拍照是隔天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