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推薦票番外 漣凝成寒

本章節 4740 字
更新於: 2020-04-03
  遠在文字剛誕生的時代,天空就哭了起來。
  史料記載,那是一場綿延百年的細雨,某日某處山間盆地裡,天空在眼淚中落下一道閃光。
  閃光逝去後,一名年約五歲的男孩佇立原地,墨藍色的長髮及腰,被冰色髮帶高束於腦後,金銅色的眼眸沉靜地凝視四周。他身著繡有流流水紋的冰色長袍,外披件靛藍色大衣,腳踩墨色繡鞋。
  男孩冷靜的張望四周,在綿雨之中,兩個身影向他步步接近。
「這就是新誕生的神明?真可愛啊。」
「這是從雨中誕生的神明,雨神。」
  待兩人站定,男孩才發現這兩人都沒被四周的雨水打溼,渾身乾爽的看著他。
  短髮女子笑眼盈盈的打量他,與他相仿的墨藍色短髮比起他的髮色更加深邃,隨著步伐踏動,髮間似乎閃爍淡淡細光,近乎純白的淡藍色眼瞳裡純真的如同孩童一般。
  另一名女子將暖褐色的長髮披在兩側肩頭,垂下的捲髮膨起漂亮的弧度,同色系的眼睛也一瞬不放地觀察他。
「你們是誰?」
  在她們打量男孩的同時,男孩也正在打量她們,見她們似乎沒有惡意傷害自己,為了保險起見,男孩還是決定先詢問兩人的來歷。
「星辰之神,伊絲雅。」
「我是祭祀與命運之神,佟佳曦。」
  男孩見她們都報上自己的名號,思考一會,用稚嫩的童音說出潛意識裡的名字——
「我是雨神,名叫景漣。」
***
  窗外下著綿綿細雨,景漣與面前的老人在十坪大的日式和室裡下棋。
  老人名凌盛,在少年時以驚人的「眼力」辨識出他的真實身份。眼底沒有因為遇見神而產生任何恐懼與慌亂,只在向他確認後興致勃勃地說出自己的請求:
「我叫凌盛,請你跟我當朋友吧!」
  景漣起先相當猶豫,自己不是第一次被人認出,也不是沒交過人間的朋友,但頭一次遇到主動向自己詢問身份後還毫不畏懼地說出朋友邀請的人類。
  他的眼神很單純,像是一汪清潭直入底層,隱約間彷彿還能看到底下的水草與陽光相互嬉戲。
  景漣活了千百年,各式各樣的人都見過,最中意的莫過於乾淨透明的眼神,因此他答應了凌盛。
  他看著他考上御森高中,創立第一屆靈異研究社,在社規上寫下要尊重神明的規定。
  又看著他向喜歡的女孩子表白,求婚,生下一個孩子,兩人一起慢慢終老。
  他也看著他的妻子因為生命到盡頭而永遠長眠,更見證另一個新生命誕生在凌家。
  兩人間接保持聯絡,景漣偶爾來看看歷經滄桑的凌盛,他的眼中依然保持著對生命的熱情。
「即使我死了,生命依然持續在延伸。不管是這個家的血脈,還是我的精神都是。」
  凌盛常笑呵呵的說出自己的意志會不斷延續之類的話,同時佈滿厚繭的手捏著白棋在木盤上落下一子。
「爺爺,我回來了。」
「請進。」
  在凌盛的同意聲中,另一名少年走了進來。一進門便安靜的正跪在凌盛身側,眼神專注的觀察兩人的棋局。
  景漣饒有興致的觀察許久不見的少年,想起自己之前看見他時,他還是個毛都沒長齊的嬰兒呢。
  等少年抬起頭,景漣好奇的打量起少年,少年有著微卷的黑髮,深褐色的眼瞳因為與他對上眼而漾起緊張的微光,雙眼皮讓眼睛顯得更加漂亮,右眼下的淚痣讓少年多添了些優柔的氣質。
  眼睛也很單純,像是琥珀色的寶石。
  景漣偷偷在心底打下不錯的印象分數。尤其是看到他照顧兔子時的溫柔,與離開時遞上雨傘的慌亂,都讓他對這名少年留下深刻的印象。
「凌若寒是嗎……很好聽的名字。」
  話語消散在雨中,彷彿從不存在。
***
  後來他每過一個月便會來探望黑兔漣漣。他也驚訝的發現,靜靜觀察少年的一舉一動已成為他來拜訪時最大的興趣。
  有時會一起欣賞日式庭園裡的景緻,有時會在房間面對面下棋。凌若寒的每個反應都讓他意猶未盡,想了解更多關於他的一面。
  當聽到他溺水時的祈禱時,景漣長久以來的人生難得慌了。
  為什麼會有人想害一個無辜的孩子?他只是比旁人優秀所以應該受到排擠嗎?
  人心的黑暗往往從嫉妒深處萌芽、茁壯,最後做出無法挽回的悲劇。
  出生第一次,他不管不顧的跳入河中,抱住眼前逐漸下沉的少年,薄唇相貼,將口中的空氣盡數渡給意識模糊的凌若寒。
  凌若寒此時只靠著本能抱住他,卻讓他長久平靜的內心掀起滔天巨浪。
  他刻意放緩四周的水流,讓時間靜止在此刻,這是他們的心第一次如此靠近。
  上岸後,凌若寒意外覺醒自己的靈能,也讓景漣暗自下定決心要好好守護這名不一樣的少年。
  他主動牽過他的手帶他回家。或許從這刻起,他們的距離早已不再遙遠。
***
  隨著朝夕相處,景漣也意識到兩人的關係不再同以前單純。
  或許凌若寒沒有發覺,他的眼底總是洋溢著若有似無的喜悅,在與他對上眼後白皙的耳尖總是無意識的泛紅,意外相觸的指尖總在顫抖中縮回。
  他喜歡自己。景漣在朝夕相處下發覺這個事實,那麼他自己呢?
  那天他坐在屋外的長廊上,夕陽替他披上一層柔和的光暈,遠方的天空貌似與地平線緊緊相依,但實際上仍是隔著遙遠的距離相互對望。
  人與神,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吧?
「我們的距離,最多只能這麼近了。」
  沒有結果的愛情,只會是最傷人的刀刃。
  他不怕自己受傷,因為他能有千年去品嚐寂寞。
  他只怕那位單純的少年,接受不了自己的身份,在結局落幕後只能孤獨舔拭自己傷痕累累的內心。
  他值得更好的,他會有一個平凡的人生,遇見一個普通的女孩,然後過上一個安穩的生活。
  所以,是時候退場了。
***
  他在凌若寒上高中那年離開了。
  雖說是離開,不過只限於離開他的視線範圍,景漣依然在陰影處默默守護無知的少年。
  他沉默的看著他跑遍所有兩個人一起來過的地方。
  他沉默的看著他在雨中讓哭聲消散無蹤。
  他沉默的看著他靜靜的坐在外廊眼神放空。
  他沉默的看著他在夜深輾轉難眠。
  每當這時,景漣總會無聲來到他的房間裡,單膝跪在他床邊,蜻蜓點水地在他白皙的額頭上落下一吻。
「如果我是人,我也願意和你談場奮不顧身的戀愛。」
「但我只能目送你離開,一句挽留也無法出口。」
***
「阿漣你喜歡就去告白啊,人神戀又不是沒有例子,看看凌霜的後代每天都不放棄你不心疼嗎?」
  隔一年的某晚,御森神社裡五位神明聚在一起,討論接下來的安排。
  聊著聊著,話題就歪樓到從頭到尾都沉默不語的景漣身上。
  伊絲雅看著景漣故作高冷的姿態忍不住吐槽起來,意外掀動起大家的激烈反應。
「都半夜偷襲過了,你就大膽上吧!」
  被點名到的凌霜拍桌跳起,指著景漣萬年不變的冰山臉開始說教。
「凌家孩子的固執你不懂嗎?為什麼不給自己跟他一個機會?」
「我怕他知道後會拒絕我。」
  或許是凌霜的話刺激到他刻意隱藏的心思,景漣悶聲開口。
  投入越多感情,分離時越會痛苦。
  看透人事無常的他,明白人類的生命是如此脆弱。
  幾十年的光陰一下就過去了,但當回首過往時,會發現自己其實什麼都沒有抓住。
  即使靈魂會輪迴轉世,也不能保證每一世的他都會喜歡上自己,而自己只能抱著與他的回憶一個人孤獨活過後來的日子。
  他可以傷痕累累,但無法接受放在心上的少年因他而受傷。
「漣哥,就算最後會失去也好,把握每分每秒不去後悔今日才是最好的決定。」
  這時嫣喬緩緩開口,暖褐色的目光透著溫柔與包容。
「奮力去愛,然後鐫刻心頭,這才是真正的愛情。」
「人只有一個,放手一搏也沒什麼不好不是嗎?」
  這次連佟佳曦都開口了,命運女神面對笑意看著他,鼓勵這位心如止水的神明放手愛一次。
  景漣的眼神掃過在場所有人,嘆了口氣,起身離開。只是在離開之前,他背對祂們說了一句:
「謝了。」
  待他的身影完全從視線內消失,一眾神露出心有靈犀的笑容,微笑注視著事情接下來的發展。
***
  因為接到的命令是要下場長達一星期的大雨,景漣特地選在凌盛過世那天執行命令。
  他撐著黑色的傘站在門外,聽著裡面傳來一陣又一陣的呼喊與哀嚎聲,卻唯獨沒聽到那位令他朝思暮想的少年的聲音。
「景漣你來啦!」
  一樣爽朗的笑容,只是裡面也終於參了絲這年紀該有的滄桑感。
「嗯,來送你一程。」
「不是來看我孫子的嗎?」
  謊言被直球戳破,景漣耳尖微微浮上一抹緋色。凌盛笑得更歡快了,笑完的最後他直視景漣不再猶豫的眼神,一字一句認真說道:
「若寒就拜託你了。」
「我以我的神格發誓,會守護他生生世世不放手。」
  凌盛露出欣慰的笑容,在景漣面前慢慢消失,最後化作點點光點消散在雨中。
「願你下一世依舊平安。」
  景漣轉身離開,讓大雨再次籠罩世界萬物。
  大雨裡的世界很安靜、很寂寞,因為只剩下自己所以安靜,因為只剩下自己所以寂寞。
  雨的世界只有自己,一切的哭聲與淚水都能在雨中正大光明的宣洩,而無人察覺。
  但這場寂靜也被從遠處傳來的腳步聲打破,模糊卻不容認錯的身影出現在他眼前。
  隔著一場大雨,像是隔著一個世界的距離,但他仍義無反顧的跨越時空,只為來到他的身邊。
「我,凌若寒,喜歡你。」
「即使我們有跨越不了的距離,只要能跟你多在一起一天、讓你多笑一次,一切都無所謂了。」
  一字一句,像是雷擊打在心上,終於讓在深藏在心底的感情破蛹而出。
  景漣衝上去抱住早已被雨淋濕的身子,輕輕落下虔誠的一吻。
  凌若寒也伸手回抱他。連綿的雨天終於放晴,燦爛的陽光祝福兩顆心在此刻緊緊相擁,永不分離。
  相擁分離後,景漣看著懷中濕透的凌若寒皺起眉頭,右手打個響指,一瞬間場景轉換,眼前的一切讓凌若寒瞪大眼睛,好奇的打量一切。
  這是棟黑杉木建築,傢具以岩石打造的為主,設計採歐式風格,仔細一看連廚衛浴都有。
水晶燈、壁爐、地板上會鋪著幾何圖型的深色羊毛地毯,踩上去相當柔軟舒適。從窗外看去,外部的牆從屋頂上流下平穩的瀑布,奇妙的是,漫漫流水在碰地後便會消失。
  窗戶外面還有一個後花園,碧綠的植栽與嬌嫩欲滴的花朵相輔相成,其中還有四五窩的兔子跳來跳去。
「先去洗個澡然後換身衣服吧,不然會感冒的。」
  景漣輕鬆把凌若寒橫抱起,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凌若寒雙手摟住景漣脖子不敢亂動。
  淋濕的衣物濕淋淋的貼在身上,彷彿沒有隔閡的溫熱觸感讓凌若寒臉上溫度直飆沸點,只好把臉埋進景漣肩窩裝鴕鳥。
  景漣臉上掛著無奈的笑容,在看見自家男友落地後迅速躲進浴室連換洗衣服都還沒拿後,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
  二十分鐘後。
「那個……景漣……」
「嗯?」
  景漣一身乾爽的坐在沙發上,聽見聲音後抬頭向浴室方向望去,看到意料之中又無法避免的畫面。
  白皙的肌膚因熱氣微微泛著淡淡粉色,一雙棕色大眼無辜的望著他。
  因為沒有替換衣服的緣故,全身上下只有一條白色浴巾做遮擋,繫在細瘦腰間的結似乎一扯就散,從髮稍滴落再順著腰身沒入腰下的水珠引得景漣暗自喉結滾動,此番場景無疑是這曖昧空間最致命的誘惑。
「過來。」
  景漣壓低聲音,磁性的嗓音動搖著凌若寒的羞恥心,他的手不自覺抓住身上唯一的遮蔽物,心底既期待又害怕,一步步走向眼前散發濃厚荷爾蒙的男神。
  景漣意示他坐在沙發上,拿出準備好的毛巾替他擦頭。
  力度剛好的按摩讓凌若寒漸漸放下戒備,等到他再次回過神時自己已躺平在沙發上,罪魁禍首正雙手撐在他頭部兩側,一腳曲起放在他兩腿之間,長髮從正上方垂落至耳邊。
  一室安靜無聲,只聞窗外流水聲連綿不絕,襯托出逐漸升溫的呼吸。
  景漣就在如此安靜的時刻驟然吻上凌若寒微開的雙唇,靈活的大舌如狂風暴雨襲捲凌若寒的粉舌,強勢橫掃檀口中的一切馨香,激起嘖嘖水聲,一條未被吞下的銀絲從嘴邊流出,末尾以輕柔的舔拭作結。
  吻再繼續沿著脖頸、鎖骨、在胸膛上留下屬於男人的印記。
「我還未成年……」
  凌若寒喘著氣推開眼前的男人,霧濛濛的雙眼努力抓住最後的理智。
「我可以等你,但現在先讓我嚐點甜頭不過分吧?」
  景漣覆上凌若寒泛紅的耳尖,細舔輕咬,引發身下人劇烈的顫抖,就連隱藏在白巾底下的慾望也隱隱有抬頭之勢。
「景漣……」
「怎麼了,寒寒?」
  男人的聲音伴隨灼熱的呼吸聲灌入耳中,終於擊碎他殘餘的理智防線。
「我要……」
「嗯?」
「我想要你……景漣。」
  聽到想聽的回答,景漣嘴邊笑意更甚,他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用最溫柔的聲音回覆愛人的請求。
「如你所願,我的愛。」